第25章

房门准时被敲响了。

一个人在外小声道:“王爷身体不适,请容姑娘过去。”

容焕心中一动:来了。

唐戬不疑有他,面无表情道:“我须禀报世子知晓。”

“回禀唐公子,小人这里有世子的手谕,还请公子一观。”

唐戬站起身来,径自推开了房门,却见门外六个侍卫尽数倒在地上。他心中一凛,身子还未动,只觉那人出手如电,直接点中了他的昏穴。

容家小焕只看得心惊肉跳。门外站着的人做一副普通下人打扮,身子伛偻,头低低垂着,看上去再低调不过,仿佛那副出手狠戾的样子不过是错觉。

果然,这许多年的九凰王不是白做的,便是再不济,手底下也有几个江湖高人。

“姑娘,请速速随我离开。”他言简意赅道,容焕赶紧回身从桌上拿过自己的药袋子垮在身上,最后有些歉疚的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唐戬,便径自跟那人离去了。

刚走没几步,那人回身一把扛起她,迅速跃上屋顶。

容家小焕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不过几个起落,她便觉自己越过了一扇窗子,随即被轻轻放在床边,那人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霎时便消失了。

容焕还未反应过来,只听房门处有响动。她下意识的躲在幔帐后面,偷偷环顾四下,这才发觉自己竟是在那日顾灵岑的内室中,而外间…定然就是她那日闯进的地方了。

似是有几个人走进了房中,容焕不敢到门边去偷看,只得认真的竖起了耳朵。

“当真是数月未见了。”一个声音淡淡道:“父王。”

容焕的心跳霎时快了几下,这声音冷淡低沉,醇澈悦耳,携着一股惯常的嘲讽气息,除了顾长惜还有谁?

“确然,自血凰令传位仪式后…你便再没见过父王了。”这个讨厌的声音是顾君璟,便听他又笑了笑:“怎么,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做了皇上面前的红人,可还把父王和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么?”

“大哥这是哪的话。”顾长惜似是闲适的坐了下来:“若不是惦念着大哥,长惜又怎会将爱妾拱手相让。”

…容焕老脸一红,谁是你的爱妾啊混蛋!

顾君璟冷笑一声:“拱手相让?我怎听说血凰卫眼下正在暗中查访溪水山庄…三弟明明是心有不甘呢。”

“你在暗处的那几座宅子…”顾长惜慢悠悠的道:“我会挨个探访的。”

“那就恭候三弟大驾了。”顾君璟阴恻恻的笑了笑:“你这辈子…都不要想再见到她。”

顾长惜还未言语,便听顾灵岑缓缓道:“璟儿,你先出去,我有话要与他说。”

“父王召见他,不是要说寿辰之事么?怕是没什么好避讳的。”顾君璟淡淡道,顾灵岑微微侧目,又重复了一遍:“我有话要与他说。”

声音不怒自威。

顾君璟顿了顿,转过了轮椅:“父王当清楚,无论说什么,这一切都已成定局。”

他说罢,便转着轮椅径自出了屋子。一时间,屋中只剩顾灵岑与顾长惜两个人。

容家小焕仔细贴耳过去,本以为会听见一番苦大仇深的长篇大论,却不想顾灵岑待顾君璟去得远了,直接开门见山道:“她在里面。”

她还未反应过来,只觉房门一动,一个人径自走了进来。

他身着一件雪青长衫,下摆绣着祥云呈瑞,乌发只用玉簪挑起了一半,衬得一双琥珀色眼瞳如晶如玉,整个人飘逸胜谪仙。

容家小焕心中不免感慨,有这样的人与自己抢位子,她若是顾君璟,只怕也会嫉妒得发狂。

顾长惜瞧了她一眼,二话不说便拉起她的手,转身拽下了床帐边的一缕穗子。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床板竟整个翻转过来,下面的石板自动向两旁退去,露出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顾长惜正欲进去,便听顾灵岑低低唤了声“长惜”。

他顿住了,却没有回头。

然顾灵岑唤完那一声,仿佛哑了一般,再也没有言语。顾长惜等得不耐烦了,便直接入了暗道,容焕不由得在心中扶额,顿了顿回过头道:“多谢王爷相助,替我对唐大哥道一声抱歉——”

她还没说完,便被顾长惜很不温柔的拽了进去。

容焕没想到这暗道口如此狭窄,里面竟宽敞的很,足够她…打着转儿滚下去。

头顶上的暗道口传来了闭合的轰鸣声,她揉着屁股站起身,拍了拍浑身上下的泥土,便见火光一闪,顾长惜点亮了墙边的烛台,映出他纤尘不染的脸来。

他顿了顿,对容焕弯起一个最熟悉不过的冷诮笑容。

“谁是唐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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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容焕下意识的便想回一句“就是唐戬”,然言语到了嘴边,却忽然别扭起来,不知为甚也不想多做解释,便扭过头,高贵冷艳的“哼”了一声。

顾长惜笑了笑,也不言语,只是淡淡将她望着。

他眸如灿星,即便烛光昏暗,仍然将容光耀得极盛。容家小焕拧着衣角,颇有些不自在。方才时间紧急,她来不及想那些有的没的,此时二人独处,便恍然记起上一次不欢而散的原因来。

那时她满心倔强,只想给顾长惜丢几个毒药蛋。可短短四日半过去,在经历了劫掠与囚禁,听过顾君璟和顾灵岑的言语后,容家小焕忽然发现,她根本已经不再介意那日的事了。何况顾长惜本是为了保全她才出此下策,眼下她早已无心风月,只想尽快为顾长惜解去蛊毒,竭力为师父当年所为弥补一二。

既然已经想通,容焕也不矫情,直视着他道:“如果纳妾只是一个幌子,你与我直说不就好了,戏弄我很好玩咩?”

顾长惜一怔,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今日行动之前,高守曾在他身边十分烦人的碎碎念,女儿家都是小心眼儿的,纳妾这事不哄容家小焕三五日,休想她会有好脸色。

然谁知容焕会这般直接的便将态度挑明,瞧这样子,仿佛也不打算与他深究。顾长惜心中微微讶然,半晌垂下眼睫,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大约是我想知道二喜…可愿当真与我为妾。”

容焕面上一红,倒没想到顾长惜竟是存了这个心思,便咳了一声道:“这个…我向来善妒得很,便是我再欢喜…欢喜谁,也绝不会为妾。”

她本想说“便是我再欢喜你”,然话到了嘴边,终究及时拐了回来。其实她后面还想跟一句“更不准夫君纳妾”,只是想到顾长惜的身份,哪个王公贵族不是三妻四妾,便也就忍住了没说。

“我明白了。”顾长惜静静望着她,容焕应了一声,心中不知为甚忽然有点沮丧,大约是认清了现实的缘故。

她极快的收整了心思,率先向前面走去,只是刚刚走出一步,却觉袖子一紧。

顾长惜握住她的手腕,沉了声音道:“对不住。”

容焕一怔。

他这是…为了那日纳妾的言语在向她致歉么…

她既已不放在心上,忽然听到他这样郑重的说对不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容焕挠挠头,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我们这是在哪?”

顾长惜见她坦然,便也笑了笑:“二喜可听过血凰阵么?”

容焕顿了顿,虽然那日在顾灵岑口中听过,然她却不想暴露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更不想顾长惜记恨宁馨子,便稳健的摇了摇头。

“血凰令虽世代传于九凰王,然血凰卫中高人太多,他们却未必肯服从一个权贵,是以百年前,当时的皇帝便建造了这一阵法,只要成功闯出,便可做血凰卫统领。”顾长惜缓缓道:“不过这许多年过去,进去的人不知凡几,却还未有人活着出来过。”

容焕心中紧了紧,不由得泛出几分怜惜。她在意的却是顾长惜明知凶多吉少还去闯阵,那时候,他大约也不过十七八岁吧?正是少年肆意轻狂的年纪,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处,怎会甘冒如此大险。

“在下有幸,做了这活着出来的第一人。”顾长惜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情:“当年的工匠早已作古,图纸也付之一炬。所以,我不但是第一人,也是知晓血凰阵内部方位的唯一一人。”

容家小焕何等心思,她心中一喜,立刻反应过来:“我们在血凰阵中?”

“不错。”顾长惜微微颔首道:“那夜你被带走后不久,我便知道了。倒是没想到他会将你藏在清心居,那里是父王的隐秘禁地,向来是不准我们靠近的。

当日老二去求见父王,却在前门被大哥拦住,我便知道他将你藏在了此处,故意查访那些别苑不过是混淆视听,眼下我与他鼎足而立,谁都不能明着动手,后我探明了你的方位,便密谋了这个计划。”

容焕伸手摸了摸土壁,只觉痕迹十分新鲜,果然是才挖了不久的。她心思转了转,顾君璟确然心思缜密,连顾灵岑召见顾长惜都要跟来,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却决计想不到自己前脚刚出门,后脚顾长惜便带着自己从房中不翼而飞了。既然他没进过血凰阵,这其中关键,怕是搓破头皮都想不到吧。

话说回来,就是发现了,他们也闯不过来…

容焕眼珠一转,有些迟疑道:“若是他派人在血凰阵入口和出口守株待兔…”

“血凰阵入口与出口都在一处。”顾长惜弯起一抹笑:“不过,谁说我们一定要从出口出去?”

不愧是顾三儿!容家小焕放下心来,心思渐渐转到了别处。

顾长惜方才没有说,这个计划能施展得如此完美,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环,便是顾灵岑的帮助。

然这父子二人的心结已有了二十年,只怕没那么容易化开,容家小焕顿了顿,便也就聪明的没有多问。

二人向前行了不多时,终于到了一处开阔之所。顾长惜径自将烛台在墙边轻轻一点,顿时一道火龙迅速向前咆哮而去,将眼前空间映照得亮如白昼。

容焕抬起头,霎时便被震慑了:“这…这么大?”

眼前是一个极为壮观的方形土阵,足有百丈之宽,如同棋盘一般被分割成了五尺见方的台子。每个台子都似有许多玄机,近处便有一台子上面卧了一具残缺的白骨,大约是行错了一步,触动了落石的机关,死得十分凄惨。

“血凰阵内,又分金、木、水、火、土五阵。

”顾长惜淡淡道:“眼下,我们便是在土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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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焕嘴角抽了抽,这么大的手笔居然只是其中一阵,看来血凰阵当真是比想象中还要凶险万分。她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只见那土阵上方的石壁上,刻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与图案,仔细看来,倒像是五行八卦之象。

她回过头,顾长惜已在地上画了一个阵法,其形俨然与土阵一致。他不时的看一眼石壁上的文字,随即便在阵中勾画出一条路线来,容焕瞧了一会儿,渐渐看出了端倪:“这是阴阳秘术?”

顾长惜手中一顿,颇有几分赞赏的道:“想不到二喜还懂这些。”

“皮毛而已。”容焕挠挠头,忽然来了兴致:“让我试试。”

她所知不多,依照石壁推算了一番,有不懂处便向顾长惜请教,他倒也不藏私,阴阳秘术极其深奥,好在容家小焕聪明非常一点即透,加上她有一些底子,不多时便将整个阵法的路线尽数推算了出来。

然顾长惜的面色却不轻松,容焕略一沉吟,当即发觉了他在担忧什么。

“这是入阵的线。”她也微微蹙起了眉:“而我们却是要反其道而行——”

“不错。”他沉了声音道:“逆阵十分凶险,需要精神集中,反应也须极快。我们脑中全是入阵的推算,稍有不慎便会行错。”

容家小焕顿了顿,从他手中拿过石子,默默的在地上写起字来。顾长惜瞧了一眼,发现她将南变成北,前写作后,竟是在写逆阵的口诀。

不多时过去,容焕写好最后一句“北四进一”,随即便把一旁的阵法路线抹去了。她站在一边,极其专注的瞧着那些她写的口诀,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我们走吧。”容家小焕抬起头,对着顾长惜弯起一个笑:“我已经全部背下来了。”

顾长惜微微有些讶然。

逆阵口诀虽简单,却也有五十句之多,想不到容焕速记的功夫竟这般了得。

这法子固然麻烦,不过却是最安全有效的。倘若是顾长惜自己,他定然懒得这样做,直接进阵依着路线逆行便可。若是不慎出了差错,他武功极高尚可避过,只是容家小焕大约便要坏菜了。

他诸多心思不过转瞬,淡淡道:“走吧。”

容焕点点头,吸了口气道:“进六北二,退三南七。”

为了稳妥起见,两人一前一后缓慢而行,一时间偌大的阵法中只有容焕清脆的口诀声。顾长惜走着走着,只觉周遭缓缓模糊起来,他的姿态逐渐与三年前那个青涩的自己重叠,那时他已闯过了三个阵,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丝毫不敢懈怠。

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稍有疏忽,便是万劫不复。

如今,竟有人站在他身畔,与他一同闯这凶险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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