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鲜血。
然后,几乎立时,他的伤口被乌黑的气体包围,慢慢汇聚成一个手臂的形状,渐渐清晰,稳定,变成活生生的肉体,甚至连那黑衣也完好如初。
“不愧是陆师叔。”他淡淡一笑。
陆修顿时色变。
云霄神色复杂的望着天上,现在,不用御剑便能悬浮天际的,不仅是天狗,还有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男子。当年的云霄,傅烨文和孟泽虚,三人极是要好,即便修炼也形影不离。
可他亲眼看着他从断魂崖上摔下去。
他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
陆修落至三人身畔,谨慎的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孟泽虚。他虽已听莫轻远说了六师弟死而复生的事情,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权当作长得像些罢了。现在一剑之下,看众人的反应,恐怕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叔。”陆修负手而立,嘲讽道:“那可不敢当,区区在下如何当得起玄阴教主的师叔?”
孟泽虚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那笑容却有些悲伤。
“这本是我与郁公子的较量,”天狗突然道:“各位既然是敝教教主的旧识,还请不要插手…”
“你说我师妹是灵芝妖,此等污蔑之词,岂能算了?”云霄怒道。
“她是不是,自己最是清楚。”天狗阴沉的道。
古小蘑仍然在发呆,猛然又听到那几个字,身体一个激灵,只是条件反射般的向空中看去。孟泽虚远远的望着她,轻叹道:“小蘑,跟我走吧。”
她望着他,他的眼睛在说话。走吧,跟我走,师兄不会害你的。
这样一去,能救大家和郁琉,可是,也承认了她是妖。
虽然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明白…
“师兄,”她仰起头,嘴角微微扬起:“你要我去,难不成是抓我炖蘑菇汤么?”
她竟开起了玩笑,一点也不似刚才那个失魂落魄的女子。郁琉心中一动,这样假装的坏习惯,为何她总是改不了。
笑了,便不痛了么?便能坚强了么?
傻瓜,没有人会心疼你的啊…
孟泽虚待要说话,陆修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姜还是老的辣,早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陆修依然将计划传音下去。天衍派的四个弟子继续牵制住天狗,而等他暗中布置好天罗地网势,便去会一会这个死而复生的师侄。
天狗低叫一声,突然现出了原形。莫轻远与云霄便从正面攻上,索萦与傅烨文则用术法辅助攻击,两人一起扣紧手指,全神贯注。咆哮的火龙便一点一点汇聚,燃烧,怒吼着向天狗攻去。
陆修大喝一声“着”,便见空中那微弱的光线陡然一亮,孟泽虚一惊,立时反手刺出长剑,想划破天网,可惜为时已晚,他整个人已被笼罩其中。
陆修缓缓走了进来,面色冷酷,远远的斜睨一眼郁琉和十八。这两人不知底细,保不准会偷袭于他,不得不用这个办法来防。
“让我看看,你离了天衍,又学了什么不入流的东西?”
“弟子不敢。”孟泽虚似是不想出手,但陆修的眼中早已半分同门情分全无,他轻轻叹息一声,翻转了长剑,目光渐渐清冷起来。
两边斗得正酣,郁琉却有些严肃的盯着天狗那边,似是发现了什么。十八却只是望着天罗地网中间,那魂牵梦萦的身影。
是他,五年不见,他竟变了这许多。
那年山茶盛放,他在山上,替她包住被风雨打伤的枝桠。他的笑容那样温柔,像是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
“你若成人,必是极艳丽的女子。”
余音犹在,似是刚刚说完一般。可如今他的笑容那样悲伤,却根本认不出她了。
他早已忘记了那年开得最美的那株十八学士。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不大,却正好湿了每个人的心。
天狗不知使了什么身法,竟变幻出三个身影,不知哪个才是真身。但却一个比一个迅捷,两个影子缠住了莫轻远和云霄,第三个却消失无踪,瞬间出现在索萦身后,仰天一声咆哮。索萦骇得腿都软了,火龙也在她分心的瞬间消散。
“小师妹!”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古小蘑本是垂着头抱着身体在雨中颤抖,猛然抬眼看去,天狗锋利的前爪便要抓向索萦,登时想也不想,站起身便向前奔去。岂料奔了没几下,突然摔倒在地,周围冒出四个巨大的木桩,似是要将她封闭其中。古小蘑跪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只是怔怔的望着前方,一道光雷携着雨水,迅速向她袭来。
是谁突然攻击,根本无从知晓。
这样强烈的光,照亮了每个人惊恐的面容,只是根本来不及折回。孟泽虚扒住天罗地网的边缘,撕心裂肺的吼着,却根本传不出他的声音。
她躲不开了。
眼睛狠狠闭下,雨水仍然浇灌着她的身体,很冷。
巨大的响声在天空炸裂,热浪扑面而来,她害怕极了,想必被这样的雷术直接击中,身体肯定也会四分五裂吧。
雷光沿着雨水蔓延开来,整个狰狞的扑向她。古小蘑喘息了一声,没有睁眼,只是狠狠弯下身去,等待最后一刻的降临。
蓦地,那轰隆的巨响突然消失,连热度也不见,这恐怖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那雨水也不见了。古小蘑惊惶的睁开眼,抬起头,却看到郁琉蹲在她身前,为她撑着伞,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他的发像是发了疯,在空中烈烈飞舞。青衫纷扬,衬得他和那雷光一般,美得凌厉,却更像一场朦胧的幻觉。
她怔了,竟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你哪来的伞?”
“你包裹里翻来的。”
“不用撑了,反正我也不会生病。”
她涩然的望着郁琉,看他上扬的嘴角突然流出一丝鲜血,眼中的笑意却是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