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莫洛浑的福晋布尔吉根本不敢管他,别人兴许不知当初布尔吉是如何嫁给这么个混人的,萨茵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莫洛浑起初对布尔吉非打即骂,布尔吉连回娘家告状都不敢。后来布尔吉的五哥寨桑武娶了费英东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表妹瓜尔佳氏,寨桑武独门立户之后,日子渐渐好过起来,莫洛浑和这个妻兄原本没有多少接触,逢年过节时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人一接触,发现竟又是志趣相投的,免不了成日胡混在一起,莫洛浑看在寨桑武的面上倒是对自己的妻子好了许多。
和莫洛浑一丘之貉,成日厮混在一起的还有他的一个姐夫叟根,叟根是伊拉喀的儿子,原本仗着伊拉喀和嫩哲的势,也是城里出了名权贵子弟,放浪形骸,不务正业。
就这么几个人组成的一个圈子,硕托居然与他们勾搭到了一块儿去。
正月初二,代善受命率十六名大将,兵马五千,出城驻守扎喀关,防止明军偷袭大金。正月初七,努尔哈赤亲率全国兵马,深入叶赫境内。一路攻克亦特城、粘罕寨等地,一直打到叶赫城东面十里。抢掠焚烧了叶赫城十里外的大小二十多处屯寨,俘获了大量部民、畜产、粮食以及财物。
代善和岳托不在家,让硕托像是脱了辔头的野马般完全没了拘束,济兰忙着将那些个抢掠来的财物分批整理入库,哪里有心思去管硕托在没在家?待到穆图尔贺过世,岳托回家匆忙奔丧,虽说济兰将丧事办的仓促,但眼下大金与叶赫局势紧张,叶赫向大明求援,这战事随时随地都要打起来,岳托分身无暇,若不是皇太极主动将他的一双儿女接去让葛戴照顾一二,岳托就不仅仅是着急上火,嘴上撩一圈泡那么简单了。
舍礼对兰豁尔这个大侄女很是怜爱,怕她在家受济兰气,知道大哥幼时丧母也是由皇太极生母代为抚养过一阵,两家有了这样一份亲厚渊源,也就理解了为何大哥待八叔不同于别的叔伯兄弟。
眼下,明军集结各路兵马,相继抵达边关,据闻兵力已有四十七万之多。努尔哈赤几乎集合了大金所有八旗精兵,岳托带头七一过,随即去了军中,竟是连去四贝勒府瞧一眼儿女的时间都没有。
在舍礼看来,倒是希望兰豁尔姐弟能够在葛戴身边长长久久的住下来,待岳托娶了继室,安顿下来后再把他们接回来。否则,这个家里,上有济兰苛刻,下有刁奴护短宠溺,看苏宜尔哈把硕托教养成今日这般胡天胡地的性子,舍礼真怕将来毁了穆图尔贺生养的这四个孩子。
“只可惜叶赫如今与我们势同水火,如若不然,让大哥再找一个叶赫的格格做继福晋该多好。”
萨茵知道女儿的心思,无非是想着继母进门,能看在血缘的份上对继子继女好一点儿。但是,旁的人或许好些,对叶赫的姑奶奶们她可不敢抱这样的希望。济兰和穆图尔贺还带着亲呢,也没见她们堂姐妹做了婆媳就比别人亲厚几分。
三代同堂,这样的家人口太多,代善对家事不管不问,济兰偏把持着中馈,闭口不提分家的事宜。这一年年的拖着,岳托是个上进的,还好说些,硕托怕是惰性已成,不知道能不能改了一身的坏毛病。如今唯有指望济兰所生的萨哈廉早日娶亲,济兰能薄待了两个继子,总不能委屈自己的亲生儿子拖家带口的挤在一起吧?
和舍礼着急岳托娶继福晋好扛起内宅,早日接过抚养年幼子女的想法相比,萨茵更在意十五岁的萨哈廉何时找到一门合适的亲事。得让萨哈廉成家才有机会分家,只要岳托和硕托有机会分家出去单过,他们兄弟俩的日子才能有转机。
萨茵看了眼女儿。
舍礼今年可是已经十岁了,而她的儿子玛占也有九岁了。她一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可她真的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将来生活的像岳托和硕托那样憋屈。
——————[1]巴尼克额涅:满语发音banirkeeniye,后母的意思。
第四十章
一年前,大明丢了抚顺,一年后的新年初始,大明为镇压大金势力,从各地征调兵马,连同叶赫、朝鲜在内共计十一万人,对外号称四十七万人马,于春二月十一在辽阳誓师,兵分四路,企图奇袭大金都城赫图阿拉。
彼时尚未得知消息的大金却在十五日,派出了一万五千的壮丁前往萨尔浒地方采石,运送到界藩山上筑城,在界藩山上负责守卫的骑兵仅四百人。
幸而十六日天降暴雪,明军道路受阻,原本约定廿一日出关未可行,改为廿五日。这一耽搁,此次出兵的消息便被大金细作探知。
明军认为界藩山上防御空虚,可突袭,于是三月初一,由杜松率领的明西路军三万主力,冒进通过萨尔浒山谷,杜松还将人数本已不多的三万人一分为二,留两万人在萨尔浒扎营,只带了一万人突袭修筑中的界藩城。
战火燃起,虽然还未曾被逼的兵临城下,却也迫在眉睫。赫图阿拉城内全民皆兵,就算是没有武器的妇孺,也都在身上佩戴上了菜刀,木棍等防身器具。
国欢虽然从未打过仗,这一回却也穿上了甲胄,佩上弓箭,随军上了赫图阿拉外城的城墙驻防。临走前,他担心阿木沙礼一个人在家不妥帖,便劝说妻子回娘家暂避,被阿木沙礼拒绝。
“我嫁了你,本该去你额涅那里才是,可你也知道我不太愿意回老宅,不如我娘家也不回,我只待在家里,让松汀她们几个把守门户就是了。”
国欢守城,身边自然少不得得带人,家里怕是剩不下几个壮丁,他思来想去,最后道:“既如此,你不妨去八叔家与八婶相伴,昨日八婶已将兰豁尔、岳洛欢送了回去……”他怜惜的看着妻子,似乎对她的任何小心思都了若指掌,“你不喜欢小孩子吵闹,她那边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清净,不怕吵到你了。而且,外头的消息谍报都是先送回大衙门,然后八旗衙门会有消息传回各贝勒府。八叔家比我们家来的安全,若赫图阿拉当真失守,我相信八叔想已想好了万全之策。”
底下的话他没再说,她却哪里还有听不懂的,这么些年的相处,她若真是一块石头,也难免要被他的真心给捂热了。此时大劫将至,生离死别的危机感一下子将她的心挖空了。
“国欢!”她有些惶然的抓住他的袖子,“你别去了,行不行?”
他只是个文弱男子,连那些干惯粗鄙奴役的壮丁都不如,他怎能去面对兵强马壮的明军?那些人若是真的打过来,他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怎能不去?”国欢笑得很轻淡,眉宇间却有一抹不曾出现过的桀骜,“八叔说的对,界藩山上可不只四百兵士,哪怕是手无寸铁的运石挑夫,也随时可以英勇奋战。”箕张的五指强有力的收起,他冲她柔情万丈的一笑,“无论如何,我姓的是爱新觉罗,我是大英明汗的孙子!你安心等我回来!你在,城在,城在,我在……
她嗫嚅的张了张嘴,想说些却如鲠在喉,最终没能吐出一个字来,唯有眼泪,在他在毅然转身后潸然而下。
第四十章
与大明短兵相交的前方战火,离城最近的不过相距十里,夜深人静时分,城外的厮杀声入耳格外清晰,特别是明军还动用了火炮,那隆隆的炮声,每一下都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震颤,仿若要将整座城都给吞噬下去。
明军从四路而来,谁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片城墙先遭遇明军兵临城下,而因为兵力有限,努尔哈赤奉行“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作战策略,倾全国兵力而出,北上驰援,阻挡杜松大军。当天夜里在萨尔浒与明军交战。
赫图阿拉城内大凡四肢健全的男丁都被抽调出去守城巡逻,就连权贵之家的丫头仆妇也被临时征集,权贵女眷留守在家中,身边没了丫头仆妇服侍,吃饭烧水都得靠自己动手。
捱到初二,在萨尔浒打败明军的金兵转而北上,从吉林崖直扑尚间崖,与大明北路军对上。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带着一千余兵力攻打龚念遂、李希泌的车营步骑时,代善已先一步带着三百多人攻打总兵马林的驻地。骁勇善战的金兵在面对大明的枪炮时,不惧生死,奋勇冲击,北路军惨败,尚间崖下河水被鲜血染红,大明副将麻岩战死,总兵马林狼狈逃回开原。
当天傍晚,赫图阿拉守城将士发现从南方以及西南两处,有两路明军正向这边逼近,极度的惶恐后是不甘束手的热血亢奋。几乎全民皆兵的城内老少,纷纷涌上了外城城郭。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葛戴有些吃惊了,娥尔赫也收起了一向高傲的姿态。
歌玲泽喘着粗气,很肯定的说:“松格礼福晋就是这个意思,她说那个叫刘綎带着两万五千人,既是从董鄂路来,身为董鄂氏,就没有还龟缩在家里不敢拒敌的道理,松格礼福晋带着几个儿媳,以及一干家奴已经去了南城门。”
阿木沙礼一向不起波澜的眼眸渐渐勾起火热,松格礼年过半百,像她们这些做小辈的,对她早年的英勇事迹只得了些模糊的道听途说,这些年她完全是深居简出的贵妇模样,儿孙绕膝,颐养天年,谁会想到这关头,她竟会勇猛不减当年?
“那……东果怎么说?”葛戴追问。
歌玲泽:“松格礼福晋让东果福晋在家赶制军需物品。”
所谓的军需物品,不外乎是临时赶出来的一批布甲、马鞍等物,虽说女眷做这些也已算是尽力了,可和松格礼所做的豪情万丈相比,就明显弱了。
阿木沙礼有些激动,捏着针线的手微微发颤,正要说话时,门外走来一人。众女看去时,却是身居后院的哲哲跨步进门。哲哲依旧是一身长袍,只是宽大的腰身上已束了根腰带,腰带上悬挎了把带鞘的蒙古弯刀,足蹬皮靴,手里握着把粗糙的木弓。惯常梳的两把头没了,她的头发编成了好几股小辫子,然后这些小辫儿又汇总编成一根大辫子,最后尽数盘绕在头上,发上素净的一如男人,没有簪戴半点儿首饰。
第四十章
娥尔赫被她唬得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这两年哲哲算是彻底失宠,也不知道这女人哪里不得皇太极欢喜,明明连娥尔赫这样的都能怀孕生子了,皇太极却独对越来越端庄贤惠的哲哲看不上眼,百般挑剔后竟是连见都不想见了,直接把人赶到了后院去住。
娥尔赫是瞧不上哲哲的,这大约是基于排外的天性,一个蒙古女人和她们互称姐妹,同住一个屋檐,伺候同一个男人,哪怕科尔沁与大金的服饰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却依然改变不掉对方是个外来异族的事实。
哲哲没有回答娥尔赫的话,只是冲葛戴明媚一笑,葛戴被她这样爽朗直接的笑容晃花了眼,不等她有所反应,她身边的阿木沙礼却已从炕上站下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然后默默的将自己头发的发簪一一摘下。
“你这是……”葛戴愕然。
阿木沙礼动作不算快,平时家里有丫头仆妇服侍,她的日子过的比普通的权贵之家更舒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梳个头都由专门的梳头娘子伺候着。望着炕桌上摆成一排的珠钗环镯,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这样养尊处优的日子自己究竟是过了多久了,以至于连打个辫子都弄不好了呢?
哲哲从边上走到她身后,替她编起了辫子,哲哲的手指灵巧的翻动,很快就绑好了一根大辫子。
“多谢。”阿木沙礼回身道了谢,脸上带着虔诚般的光耀。
葛戴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是泪凝于睫,无语凝噎。
娥尔赫舔了舔唇,最后一跺脚,也开始卸下珠钗首饰:“去就去,我女真女子不输那些天朝男子。”
这一日,在明军从南逼近的危急时刻,八大衙门口聚集了无数背负粗陋武器的妇孺,这些妇人中年纪最大的已是双鬓皆白,更有一些是面带稚气,身量还没长成的少年。
马匹牲口都被征用了,日暮时分,阿木沙礼背着一张铁弓去了外城南墙。
赫图阿拉的外城墙,说的好听是墙,其实不过是凭借山岗,用碎石堆砌而成的围墙,高不过丈余,最高的城门处也不过两三丈的高度,堪堪站上几个人做放哨眺望。
国欢没在城头站着,他穿的也不是正白旗统一的甲胄,但那一身甲胄显然不是从敌人手里夺来的战利品,看那尺寸真像是量身定做了一般,可惜的是太过簇新的甲胄,没有一丁点的血腥气和刮痕,穿在国欢身上,依旧显不出任何的杀伐气息。
看国欢斜斜的靠在城墙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捻着一杆烟杆,低眉敛目,一切神态都隐在了吞吐的烟雾中。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国欢抽烟,国欢爱干净,身上总是洗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一看就是富养的权贵子弟。
“怎么背了这么丑的东西。”他靠在墙上,抬头看到她一步步走来时,眼里轻柔带笑。
他没问缘故,看到她蓦然出现也没有丝毫的惊讶。
城头上有人不停的大呼小叫:“哦,看到了,看到了,那边……是旗子吧?那些在动的,是不是南人的旗子?”
第四十章
“国欢。”她慢慢走过去,投入他的怀抱,“我发现我现在连一石的弓都拉不动了。”
她身后的弓是匆忙间用根粗铁条在两头绑了牛筋临时制成的,虽然材料简陋,做工粗糙,但因为是生铁,弓力却是比木制的更强。她这一路试着拉了几次,发现以自己的膂力竟是根本没法把弓拉满。
眼瞅着明军围城,四下里有不少妇孺因惊惧而哭泣不断,她走了半个多时辰,越走越觉得悲观。到了今天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不仅做他的妻子不算合格,就连以往父母教导的生活本能都给忘光了。
国欢拍着她的背,抬头望了望天,暮色渐浓,夕阳正从地平线上迅速往下沉。
他无奈的叹息:“我原也以为……”
他原也以为随着大金日益强壮,他只要挣够了银子,养活妻子,与她一生相伴总不是太大的难题。他天天琢磨着挣钱,却忘了其实自己所处的家族并不安定,他怎么就有足够的自信,觉得大金不会像哈达、辉发、乌拉那样被人攻占都城,直接杀戮抢掠,国破人亡,妻离子散。
日子越过越顺的他当真忘了在关外推崇的武力为尊,谁拳头硬才是真的厉害,这是个靠武力致胜的种族。他这么多年真是被关内的那些汉人沾染的都快忘了自己身在关外,而非天朝。
“对不起。”他亲吻她的额头。
他该教她自强的,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存本能,他却将她的本能都给养废掉了。
阿木沙礼不懂他内心在惆怅什么,只是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心里一阵阵的空虚。
如果城破,他们面临的将是什么样的惨淡人生?这一刻,她突然很想问问阿玛,当年哈达城被建州军侵占时,城内的百姓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同族之人可以投降,可以归顺,可以延续生存……异族之间会有这样的宽宥吗?不可能的吧,想想夺下抚顺后,大汗对待那些汉人的粗暴,归顺者沦为奴隶,不顺服的尽数杀掉……阿木沙礼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心生惧意,只紧紧将国欢拦腰抱紧:“若是……若是……城破……”
城破之时,与其被俘受辱,不如……
国欢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胡说什么呢,这城岂是这等容易被攻下的?”
他身上弥漫着陌生的烟味,加上那一声厉声,眉宇生出凌厉之气,竟使她刹那间感到心口一痛,忍不住泛起满腔委屈,竟而落下泪来。
国欢越发后悔往日对她宠溺太过,这样娇气的性子若是放在平时倒也罢了,这般生死一发的时候,心性若不够坚毅,怕真是没法生存下去。
那些话在他嘴边滚了好几番,终是没忍心说的出口,他最后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软言宽慰道:“一个时辰前已派了探子去古尔本。汗玛法他们今日又是大捷,晚上在古尔本驻扎……没事的,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未必会输,你别担心。”
有心让她坚强起来,见她梨花带雨犹如柔弱无依的菟丝草般,国欢只得作罢。
第四十一章
刘綎所率的南路军从董鄂路而来,先于经清河路来的李如柏所率军队。连续厮杀了两天一夜的大金八旗在接到消息,刚在古尔本安营便又赶着拔营连夜回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命几个儿子带兵分拨走人,令代善先带二十人扮作哨探开拔,代善走后没多久,莽古尔泰也走了。
岳托抓了两把炒米塞嘴里慢慢咀嚼,而后就地抓了把积雪润喉,抹抹嘴从地上站起来。这会儿人疲马乏,天色已晚,正是最为困倦的时刻。岳托眼睛扫过不远处挥斥方遒的努尔哈赤,和诸多将士相比,沾染血污的努尔哈赤腰背挺直,精神矍铄,一点儿都看不出已是六十的老人。
身后有马蹄声响,不待岳托回头,来人已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你不跟着你阿玛同去打前哨,留下来跟着汗玛法一起走,不觉得可惜了么?”
岳托对杜度的态度淡淡的,自那年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醒来,再见时难免多了一些尴尬。论亲疏,他们本该是最亲近的堂兄弟,可无论是杜度、国欢,还是岳托,都因为不可言语的某些事,感情越来越淡,就连逢年过节也少有走动。
这一仗,打的有多惨烈,未来有多艰难,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生与死仅在转瞬之间,很多深埋在心底的小疙瘩,在此时此刻,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多么的渺小,犹如尘埃。
不由的,岳托冲满脸血迹的杜度咧嘴一笑,从地上搓了一团雪球丢了过去。
“给你,擦擦脸。”
杜度用雪球在脸上滚了一圈,随手用袖子胡乱抹了抹。
“真希望今晚能赶回赫图阿拉,幸运的话还能在家里的炕上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说是明军从南边已经过来了。”
杜度笑的肆意张扬:“媳妇孩子热炕头,也就这么一说,想睡炕,还得先打完那些南朝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