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萦惊道:“是师父师娘?”只听火折子磨擦几声,一人点亮高举的火把,慢悠悠的走过来。思萦悄悄探起头,却见摇曳的火光下那张清雅的脸庞上显露出一抹沉静的笑意,正是天山派掌门胡鸣枫,胡夫人英姿勃发的站在丈夫身边。思萦乍见亲人,内心澎湃激动,恨不能立时站起,飞扑进胡夫人怀里放声大哭,倾诉连日来的委屈与心酸。
胡鸣枫拱手含笑道:“金兄……”眼睛一睨地上的瘦小猥琐男子,面色大变道:“童叟无欺?他怎么在这里,是金兄杀了他么?”金长虹冷道:“少来这一套噱头,别人不了解你胡鸣枫的为人,我还不清楚么?人明明就是你杀的,却又在那儿假惺惺作戏!”胡鸣枫惊讶道:“金兄怎会有如此一说呢?江湖上谁人不知中原第一侠的侠义,童叟无欺这个武林败类,下三滥的小人,金兄你今日除了他,实在是替武林除了一大祸害,若让人知晓了,谁人不会翘起大拇指夸赞金兄一句。小弟其实也早想找机会除了他,可惜迟了一步,金兄你大侠风范,又何必谦让呢?”
金长虹怔了下,脸色渐渐稍和,道:“你小子还真会说话!”轻轻咳了声,又道:“贤伉俪二人不在天山享齐人之福,却跑这么大老远来做什么呢?”他不说自己大老远的从洞庭湖跑来,却先发制人的质问。胡鸣枫叹了口气道:“唉,说来还真有失颜面,金兄不是外人,我也就无需隐瞒了,我夫妻二人是来寻找逆徒的!”金长虹道:“逆徒?听闻贤伉俪教徒有方,门下弟子个个武艺高强,人品出众。不过么,江湖倒也有流言蜚语的消息说道,天山派中有位女弟子,咳咳,与那万福山庄的万老爷子有点不清不楚的,最后还不知为了什么难以告人的原因,竟把万老爷杀死在了卧房里。万老爷的三个儿子为此与贤伉俪二人理论,却被贤伉俪杀了个片甲不留,最后还一把火将万福山庄烧了个干净。不知是真是假啊?”
金长虹说的笃笃定定,边说边阴冷的拿眼瞄胡鸣枫夫妻。思萦直听得玉牙紧咬,恨不得冲上去扇那无敌金刀两巴掌,骂他胡言乱语。
胡夫人握紧拳头,怒道:“哪有此事?”胡鸣枫扫了妻子一眼,胡夫人顿了下,口气稍缓道:“金帮主莫要听人胡说,万福山庄失火的事我们夫妻委实不知情,就连那逆徒与万老爷做出了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我们也是才发现。现下到中原来,便也正是为了找到她,好清理我们天山门户!”
思萦躲在夜里,只觉得全身阵阵发寒,冷的牙齿咯咯作响,心里头不知是恨多一些,还是哀多一些,脑子里乱哄哄的叫哮:“不是说我!这绝不是不说我,他们说的是旁人,与我无关的!”
她上下牙齿抑制不住的咯咯作响,金长虹与胡鸣枫夫妇是何等人物,立时便察觉,金长虹喝道:“什么人!”手里的金刀凌空虚拟划了道弧,思萦赖以藏身的草垛子应声被劈了开来,她哎哟叫了声,向后连纵数丈。金长虹一柄无敌金刀气势凌厉,不待招式用老,又一刀自下而上劈来。思萦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金长虹的金刀,身子忙在空中一扭,施展开天山派轻功“独步青云”,险险避过,那金刀的刀锋擦着她的背脊扫过,带起一阵阴风。金长虹叫道:“好个‘独步青云’!好个天山派!”金长虹金刀突然兜了个圈子,方向突变,斜斜砍向思萦的脚踝。思萦不假思索的就地一滚,狼狈至极,吓出一身冷汗。抬头忽地瞥看,金长虹挥刀又砍来。她又惊又怕,尖叫道:“师父救命!”
只听“叮”的金属清脆撞击声,胡夫人手持长剑,剑身挑住了刀背。金长虹叫道:“好哇!你们夫妻两个可终于动上手啦!”胡夫人倏地剑柄回转,剑尖微微一颤,直刺向跌在地上的思萦,喝道:“孽障,还不纳命来!”思萦哪里会料到竟会有此变故,正喜出望外的跳起扑向胡夫人,这一扑,硬生生的将身子迎向了长剑。噗的声轻响,胡夫人的剑刺进了思萦的左胸,她错愕的忘了痛呼,只低低叫道:“师娘……”
胡夫人也是吃了一惊,愣在当场。她手里的长剑若是再向前一寸,立刻便可要了思萦的一条小命。金长虹却虎吼一声,金刀朝思萦头顶劈落。胡夫人回神叫道:“不可!”叫声中,金刀已落。
金长虹的金刀在离思萦脖子还有半尺时,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在黑夜里刺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金长虹眼不由一眯,那金刀就在这瞬间一断为二,真正是成了一刀两断,断头的刀尖锵的砸在青石块上,迸出点点火花。金长虹抚mo整齐的切断口,一脸诧异,惊叫道:“是‘思情剑’!是那柄‘思情剑’!”
他哈哈大笑,笑声中一把抓住思萦的一条胳膊,将她拉过,道:“思情剑既为你而出,有你便等同于有剑!”掳了她,将断刀掷向胡夫人,胡夫人尚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胡鸣枫急忙伸手将妻子拉开,避过断刀。两厢一分,胡夫人手里的长剑自思萦的心口抽出,一道鲜血击射,溅上胡夫人衣裙,那点点血斑当真鲜艳夺目。胡夫人望着身上的血迹,不自禁的颤抖道:“枫哥!枫哥!咱们都做了些什么呀?”胡鸣枫急道:“罗嗦什么,还不快追!”
思萦被金长虹扛在肩上,她也不挣扎,跟个死人无甚区别,她的心口在淌血,随着金长虹跑动的颠颤,点点洒了一路。血流的愈多,她的神智反而愈清醒,伴随着心口的疼痛,她慢慢闭上眼,这一次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滴落,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说:“就这样吧,就这样死去了最好!死了最好……”
金长虹不愧是中原第一侠,虽然肩上扛了一个人,身形奔的仍是飞快,无半分滞碍。胡鸣枫夫妇原本追的极近,但时间一长,渐渐拉开了距离。胡夫人内力最弱,一个时辰后便已跟丢了人影,胡鸣枫追了一个半时辰,终也坚持不住,只得停了下来。
金长虹甩脱了两大高手的追击,心中好不得意,猝然身旁响起声轻微的叹息,那声叹气清晰的就犹如在耳边,金长虹骇然,脚下哪里还敢有半分停歇,道路两旁的树木忽忽后退,耳畔生风。哪知那声叹息却仍是不徐不慢的再次响起,直听得金长虹背上沁出冷汗,当真毛骨悚然。
过的片刻,那声音突然叹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还是先把血止住了吧!”金长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微喘道:“你是什么人!”他一停下,立即有道白色的影子也停了下来。金长虹眨了眨眼,厉声喝道:“你是谁?报上名来!”那白影冷冷道:“我是谁你不认得么?也对,我不大爱在外头走动,原也怪你不得。不过,这个你总该是见过的吧!”白皙的手微微一翻,亮出一枚巴掌大晶莹剔透的玉佩来。
金长虹倒抽一口冷气,脸刷的全白了,血色褪尽,颤道:“水……水……”白影点点头,道:“很聪明,我是水易寒!”金长虹仍是一味颤道:“水……水灵宫,你是水灵宫的人?”水易寒眉头微蹙,冷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的话你最好不要让我重复说第二次,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
金长虹退后三步,道:“你想做什么?”水易寒伸手一指,道:“放下那姑娘!至于你,马上给我消失!”金长虹脸色更加难看,过了许久,才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水易寒道:“我既然这么说了,就不怕你会不答应。但如若你硬要执迷不悟,我也不反对。我已经有十年没跟人动过手了,也许今天你会是个例外。”
金长虹心里清楚的很,眼前的这个面色苍白得几乎病态的男子绝非在出言恫吓,他绝对有这个本事一出手便杀了自己,更何况自己的金刀早断了。一想起那断了的金刀,他脑子里忽的灵光一闪,骇然道:“思情剑在你的手上?”
水易寒冷冷笑道:“你还不算笨!原本我想放你一条生路的,不过就是因为你不笨,反而要了你的命!”金长虹骇然失色,见水易寒已缓缓踏前一步,他慌乱中将肩上的思萦当成个活兵刃,呼的抓着她的脚,甩将过去。
水易寒纵后一步,眼神愈加清冷深邃,阴冷道:“我原打算让你十招,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在三招之内定取了你狗命!”话音才落,金长虹只觉眼前白影化作淡淡轻烟,转瞬消失不见了,这样诡异的轻功别说没见过,他就连听都没听过。正感无措的时候,背后有个声音道:“第一招!”
金长虹将思萦猛的向后一甩,砸向水易寒,水易寒一手缓缓拍出,按在思萦腰间,柔劲一托,思萦身子在他手掌上打了个滴溜,轻易的从金长虹手里夺了过来。金长虹手里骤然一空,傻傻愣住。水易寒一手搂住思萦柳腰,右手连点她胸口三处穴道,替她止住伤口流血。回头望向金长虹道:“你干么不还手?你若不进招,恐怕就连三招的机会也没有了!”
金长虹大吼一声,一拳打向水易寒,水易寒微微侧过,冷道:“原来你还会打少林拳法,可惜使大刀使惯了,打拳就实在没得看头了!”他边说边又轻松的避过金长虹的三记铁拳,接道:“我忘了告诉你,我师父他老人家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嵩山少林寺。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偏偏挑了少林拳法来跟我斗!”话音一顿,道:“第二招!”
金长虹暴退三丈,水易寒冷冷噙笑,右臂一揽,步法轻盈,飘忽灵动,白影晃动时,当真态拟神仙。金长虹手臂一沉,胳膊刚想格开水易寒伸来的右手,哪知他右臂倏地一转,已穿过他两只胳膊,按上了他胸口,一触及收。金长虹惊魂未定,额头汗珠大颗大颗滚下,他吁了口气,才要跨前一步,哪知脚步刚动,胸口一阵剧痛,肋骨碰撞得咯咯作响,他喉头一甜,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水易寒冷道:“我刚才已经手下留情啦,不过才打断你三根骨头罢了!好啦,也不用那么罗嗦了,你说这最后一招,你想怎么个死法吧?”
金长虹早面无半分血色,此刻他进也死退也死,左右都逃不过一个死字,登时万念俱灰,脑子里一片空白。水易寒道:“第三招!”
金长虹突然大喝道:“且慢!”水易寒冷眼看去,金长虹道:“我知道横竖活不过这一招啦,你可否让我最后见识一下思情剑的厉害?”水易寒盯着他看了好久,金长虹被他那冰冷的目光扫过,只觉一股冷意传遍全身。哪知水易寒唇角微微扬起,竟笑道:“好,我成全你!”
金长虹全身僵硬,凝气于神,摆出接招的架势,水易寒却淡淡道:“拿去吧!”金长虹一呆,却见水易寒手臂长长伸过,白皙的掌心上横了一柄薄如冰霜的短剑,那剑长不过二尺,说是剑,其实只比匕首长了些许,剑身短而薄,通体透明,犹如一片薄冰,剑柄乃上等汉白古玉制成,上书两篆体小字曰:思情!
那短剑就静静的躺在水易寒的手里,仿佛周身都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寒气。金长虹一时弄不明白他的意思,虽然眼睛早被思情剑深深吸引,挪移不开半分,却仍是艰涩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水易寒道:“你不是要见识么?那就拿去好好瞧个够吧!”金长虹吃惊道:“怎么?你……”水易寒不耐道:“你到底要不要看?”作势欲收回,金长虹急忙叫道:“要!要!要的!实在是……实在是……”他一双手颤抖着摸上剑身,小心翼翼的拿过,爱不释手的看了个仔细,到最后竟然眼中湿润起一片。
水易寒哼道:“说实话,我真的很想瞧瞧思情剑刺进你心口时,你会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我。不过,我现在突然又该了主意,你若真喜欢这剑,我便送予你如何?”金长虹更加吃惊,嘴张的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一刻这个可怕的男人还几乎要了他的命,这一刻却说要把这武林至宝送给他,这简直就像是在梦里!
水易寒道:“不过,你得答允我件事才行!”金长虹揣紧思情剑,拼命点头道:“行!行!甭说一件,百件也使得!”思情剑,武林至宝,人人梦寐以求,他欲花一百万两巨资从童叟无欺那求购而不得的宝物,现在却那么好命的竟有人要白白送给他。当下为显诚意,将头直点的如打摆子般。
水易寒道:“我只一件就行。你把思情剑拿去,不可跟任何人提及是我给你的,从今往后你也就当从未见过我,从未听过我的名字。你听明白了没?”金长虹没想到他提的条件竟这么简单,大喜道:“听明白!听明白!我保证绝对没问题!”水易寒道:“如若给我听到一丝风声,我便立即取回思情剑,以及……你的项上人头!”他右手立成刀形,向金长虹凌空虚拟劈来,金长虹尚未回神,猛觉头皮一凉,头顶上梳着的发髻散开,无数断发飞飞扬扬飘落。等到他从错愕中惊醒,水易寒早抱着思萦飘然而去。
水易寒的轻功已臻化境,他脚下虽在狂奔,思萦躺在他怀里却丝毫不觉有任何颠动。好半晌,他突然开口道:“你伤口并没想象的那么深,我已经替你止住血啦,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干么一直不说话呢?”思萦不答,他叹了口气,在一条小溪旁停下脚步。
此时天已大白,他将思萦轻轻放在溪边的青石板上。思萦呆呆的坐着,木讷的看着潺潺流淌着的溪水,双目空洞无力。水易寒抚上她的头顶,柔声道:“你师父师娘并没想要杀你的!”过得片刻,思萦眼珠才动了动,一颗泪珠瑟的滴下,溅进溪水里,叮咚作响。水易寒将一只瓷瓶递到她跟前,道:“你伤口虽然止血了,但总要清理一下比较好,这个‘水灵雪莲丹’你拿着,把它捏碎了涂在伤口上,我保证你三天后伤口愈合得连一丝疤痕也没有!”
思萦见那小瓷瓶正是自己在天山上扔掉的那个,忍不住说道:“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你干嘛要救我?你干嘛不让我死掉算了?”水易寒道:“傻孩子,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很脆弱的,谁不好好珍惜呢,你瞧就连那中原第一侠,他不也很怕死的么?”思萦捂住脸呜呜的哭道:“那时因为他在江湖上受人崇敬,他有名望,有地位,他有他想得到的一切,他活得开心,活得有……尊严!而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活着!”
水易寒托起她的头,见她满脸泪水,便用袖子替她擦干净,温柔道:“告诉我,你觉得自己有哪里是做错了么?”思萦愣了愣,哽咽道:“没有!”水易寒道:“那不就行啦!你没做错事,是别人错了,为什么你要背负着别人的错误去死呢?谁犯的错,就让那人去承担错误好啦!”
思萦听了他一番劝慰,虽然觉得有些道理听起来很对,但真搁在她的身上,又总觉哪里始终不对劲,但她心里梗着的那块石头松动了许多,死念终是打消了。水易寒柔声哄她道:“乖孩子,不哭啦,再哭就不讨人喜欢啦!”
思萦面色赫然一红,红得连耳根子都在发烫。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毕竟已是大姑娘了,水易寒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男女授受的道理她是很拎的清的。身子缩回,退后了许多,她尴尬的避开他,说道:“你……你怎么老爱叫人‘孩子孩子’的?我……我已经十九啦!”
水易寒轻笑道:“那叫你丫头行不行?”思萦听他口气轻薄,不悦的蹙起眉头。他说道:“我比你大了许多,叫你丫头也不算过分,我大姐的女儿也有你这么大啦,她前年嫁了人,她的孩子也都有了,我可已经是爷爷辈的人啦!”思萦扬起脸,奇道:“那你到底多大了?”话一问出,她就知道说错话了,赶紧闭上嘴。水易寒却并没有生点气的样子,反笑道:“我也记不清啦,回去我便问我小妹,她记性最好,最记得我有多老!”呵呵笑了几声,思萦见他笑起时,白皙的眼角微微皱起笑纹,更添韵味,脱口道:“其实你也并不老啊,而且长的还很好看!”
说完,她的脸就涨的像是只熟透了的番茄,垂下头去。水易寒道:“多谢你夸我!”顿了顿指着十丈开外的小树林,道:“我到那边去,你还是先清洗伤口要紧!”
她打理好伤口后,水易寒就带着她去附近的小镇上投了间客栈,让她好好的休息,饱饱的睡了一觉。
思萦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她没见着水易寒,又觉得肚饿,便出房下楼想到前头去找些东西吃。
哪知才跨进大厅,迎面就飞来一庞然大物,她身形一错,才退后一步,站着的地方就重重的砸下一个人来。思萦见那人身材魁梧,是个三十出头的大汉,身上穿的一件衣裳被刀剑砍的破破烂烂,全身都是血的,直躺在地上哼哼。
有五六个手持各种兵刃,长相怪异的人将那大汉团团围住,其中有个瞎了一只眼的矮老头,把手里的蛾眉刺点在他的鼻尖上,阴狠道:“说,那东西你藏哪了?”那汉子望着亮闪闪的蛾眉刺,苦笑道:“我哪来那倒霉的玩意?”寒芒一闪,蛾眉刺往下一拖,竟将他鼻子给削了下来,那大汉惨叫一声,捂住鼻子在地上不住打滚。独眼老头冷道:“在我们‘生死罗刹’面前打诨,你简直就是自找死路!给我老老实实说出来,否则我将你全身的肉一刀一刀的切下来喂狗!”
思萦早看的脸色泛白,胃里一阵恶心。这客栈虽说不大,但也算是小镇上数得上的歇脚地方,原本到了晌午用餐时该是人多的时候,此刻却是一个人影也不见。
那围着的六人中有个流气的瘦高个,手里不停玩弄着两把飞刀,慢腾腾的走近思萦,冲那大汉说道:“你相好的?嘿,长的虽然一般,不过身材还过得去。”精瘦的五爪下流的探向思萦高耸的胸口。那大汉叫道:“你别碰她,我不认得她的!”就地一滚,伸手死死拽住瘦高个的双脚,冲思萦喊道:“你还愣在那干嘛,快跑……啊!”一声惨叫,他双手十根手指齐刷刷的给飞刀剁去,鲜血流了一地。
瘦高个呸道:“真他娘的不识好歹,滚一边去!”一脚踢翻大汉粗壮的身子。思萦怒道:“你该给我滚一边去!”玉掌一扬,狠狠扇了那瘦高个一巴掌,一脚踹了过去,正巧踢在了他的胯下。瘦高个痛的眼泪鼻涕齐流,抓着裤裆直跳脚。其他五人一齐喝道:“找死!”纷纷抢上前来。
靠的最近的是那使蛾眉刺的独眼老头,他身形才探前,思萦早料先机,抢前一步,一掌拍向他头顶百会穴,独眼老头吃了一惊,腰板一挺直直的倒下,思萦那一掌啪的拍在了他脑门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幸好思萦有伤在身,未能用尽全力,否则那一招疏忽轻敌早要了他的老命。余人大叫道:“大哥!”
独眼老头狼狈的退后道:“原来是个练家子,武功还不错嘛!”思萦师出天山名门,武艺虽然没学到师父的十分之一,但那摆出的架势却已不容一般人小觑。“生死罗刹”面面相觑,随后发出一声吼道:“并肩子上啊!”
六人手上的兵刃一齐向她身上招呼,思萦手无寸铁,危急中顺手捞起柜台上计帐用的八支竹筹,身形伏低,一招“借花献佛”,竹筹高举头顶挡住六件兵器。那些竹筹哪经得住兵刃的锋利,“啪”的声响,断成十六瓣。思萦吃了一惊,左腿勾出,扫中一人足踝,那人站势不稳,仰天摔倒。就怎么一缓,其余五人又攻到,独眼老头的蛾眉刺阴险狠辣,刺在头里,思萦疾退,哪知身后便是柜台,竟是条死路。正惊慌无措时,门口有个声音叫道:“拿竹筹当暗器!”
思萦想也不想,双手握着的十八截断筹甩出,这急急忙忙使出的一招“漫天花雨”显然有形无实,漏洞百出,“生死罗刹”舞动各自兵器,一一挡落。独眼老头狞笑道:“看你还有什么招!”蛾眉刺一闪,直刺她咽喉。思萦叫道:“水易寒,你还要在门口看热闹到几时?”
她高叫“水易寒”时,水易寒已晃身进了门,等到她“几时”两字出口,“生死罗刹”竟一齐倒了下去。思萦惊愕的瞪大眼,只一眨眼的瞬间,水易寒竟在一招内解决了凶神恶煞的六个人,这样的武功实在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她以前只是迷迷糊糊的知道罢了,却从没像今天这样看的真真切切,直到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水易寒的可怕与深不可测。
水易寒走近她道:“你刚才使的那招‘漫天花雨’不对,我教你一招!”执起她的手,将一把细木棍般的东西塞进她手里,比划起招式。思萦凝神一看,那细木棍竟是饭桌上摆的竹筷子,眼睛一扫地上的六个“生死罗刹”,这才发现他们每个人的咽喉上都笔直的插着一支竹筷,见血封喉,何等的内力竟让小小的竹筷成了如此可怕的暗器。
思萦颤道:“你……杀了他们?”水易寒盯着她看了会,才道:“是!”她说道:“以你的武功,完全可以制服他们的。”他眼光一冷,说道:“不错,可是我没想就那样饶了他们!”思萦问:“为什么?”
水易寒答道:“因为他们想杀你!”思萦心头莫名的一暖,就只为了他这句看似无心的话,她口气缓和了些,说道:“可也不能因此大开杀戒呀!”水易寒轻笑道:“傻丫头,江湖就是这么回事,不是你杀他,就是他杀你,杀来杀去,每天都有人杀人或是被杀,一点也不稀奇的!”他伸手一指门外,道:“你出去瞧瞧吧!”
思萦疑惑的走出大门,街道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她在大街上走了十余丈,愈加奇怪,水易寒在她身后喊道:“前边街角有个镖局子,你去那儿!”
思萦加快脚步,到了镖局门口,两扇大门开了一道缝,她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伸手推开虚掩的半扇门,往里一瞧,她回头便跑,只觉胃里搅动的厉害,没跑几步,扶在墙边上呕吐起来。她醒来后尚未进食,呕来呕去也吐不出什么东西,竟把胃里的酸水全吐了出来,满嘴尽是苦涩。她痛苦难受的紧,忽觉手心湿湿粘粘的沾了什么东西,抬头一看,“啊”的声凄厉尖叫,惊恐万状,原来一整面的白墙已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的刺眼。血迹尚未干透,带着股湿稠慢慢的往墙根下淌。
正错愕惊骇时,肩上被人重重的一拍,她以为是水易寒,哪知身后阴恻的响道:“你瞧见我相公没?”她吓的猛一回头,见一个长发散了半边脸的女人,一身淡黄色的衣裙上沾满了血迹,那女人冲她咧嘴一笑,露出粘了血丝的森森白牙,含糊道:“你瞧见我相公没?”
思萦“啊”的厉声尖叫,向后纵跃一丈,远远避开,只觉自己双腿直哆嗦,全身发颤。水易寒一直站在街头遥望,听她叫声凄厉,白影一晃,赶到她身旁。思萦指着那黄衣女子,抖的连话也讲不全,道:“她……她……”
水易寒搂住她的肩,说道:“她是这家龙威镖局镖头的妻子,那个镖头你也见过,就是在客栈里被‘生死罗刹’追杀的那个男人!”思萦听完,想也没想便往回冲,水易寒叫道:“别去了,那男人已经断气了!”
思萦傻傻的愣住,他又说道:“这家镖局上上下下一百二十一口,除了这女人和她才死的丈夫外,昨儿个夜里全都被杀了。”她呆道:“昨儿夜里?”她一夜安眠到天白,根本就没听到镇子上有任何动静。
水易寒点头道:“我怕扰了你的好梦,点了你的昏睡穴。”思萦脱口叫道:“是你下的手?”一想到镖局院落里横七竖八、支离破碎遍躺着的血淋淋尸体,她的胃又开始翻涌。
水易寒哼道:“我像是这么毫没人性的人么?”思萦面有愧色,悔道:“对不起,我说错话啦,你别介意。”顿了顿,道:“是‘生死罗刹’做的?”他不屑道:“就凭他们几个庸手?龙威镖局的镖师再不济,也不会一大家子尽数毁在那六个人手里!”她急道:“那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水易寒背负双手,微风吹过,徐徐撩起他白衫,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不屑与悲怆,说道:“昨儿夜里奔着这龙威镖局来的人物可多了,若要一一报出名号来,我也未必说得全。但那杀人时所用的每一招每一式,我都清清楚楚的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女子之所以能够安然活着,是因为她婆婆将她压在身子底下,拼着自己被人在背上砍了十七刀换回来的。十七刀,那是洛阳长乐门的‘长乐十七刀’,刀刀足以致命,那人却对一个毫不懂武功,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连砍了十七刀。”
思萦直听的毛骨悚然,叫道:“你不要说啦!”水易寒望向她,道:“你怕啦?”她讷讷道:“你也……不用说的那么详尽,只要,只要说凶手的名字就好啦!”他说道:“凶手?他们可不是凶手,他们在江湖上都是受人景仰,响当当的英雄侠客,哪里是什么凶手。”思萦心思敏捷,惊道:“你是说……是……”
水易寒冷笑道:“没错,除了嵩山少林,所谓名门正派聚集龙威镖局,干了件惩恶锄奸的大好事!”思萦面色发白,知道他说的是反话,也是实话,沉默了许久,才鼓足勇气道:“为什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水易寒道:“还记得我前夜给了金长虹的那把思情剑么?金长虹怕回洞庭湖的路上有人抢夺,便就近找了这家龙威镖局托镖。他原想龙威镖局不过是家不起眼的小镖局,即使在路上也不会引人注意,他只要远远的跟在镖行队伍的后头,就可以保证思情剑安然到达洞庭湖。只要镖队一进入岳州境内,那里便全是长虹帮的势力范围了,也不必再担心有人劫镖,只消到时把护镖的镖师全部灭了口,就可高枕无忧了!哼哼,他如意算盘虽然打的不坏,但他又怎料知前脚才跨进龙威镖局,后脚就跟来了一大批垂涎思情剑的高手!他这一脚便算是直接踏进了鬼门关,有进无出了!”
思萦道:“金长虹也被杀啦?”水易寒道:“就在昨天咱们到过的小溪旁,尸体现在就漂在溪水里,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打了个冷颤,摇了摇头,觉得胃像是被翻转了般难受,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那个思情剑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人人都想得到它?”水易寒道:“思情剑只是把普通的短剑,不过削铁如泥,能够斩金断玉罢了,不普通的是人的贪念,总向往着得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思萦见那女子疯疯癫癫的在街上乱跑,边跑边叫,心酸道:“她今后只一个人啦,这可叫她怎么活?”水易寒道:“镇上的人昨天全逃光了,过几日自然有人会回来,他们不会看着她饿死的。她疯了更好,起码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眼睁睁望着自己的亲人被一一杀死,这种记忆不要也罢!”
她赞同的点点头,听那女子在十丈开外大叫道:“相公,回家啦,婆婆叫我今晚做饺子给你吃啦!”思萦心头一震,突然大叫道:“我想起来啦,我想起来啦!万盛临死前发疯,嘴里唱的不是什么‘情丝’,是‘思情’才对!万福山庄和龙威镖局一样,是为了思情剑而毁的!”
水易寒看她双眼发光,亮闪闪的泪水含在眼里,说道:“你终于想明白了,我说过的,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思萦眼泪潸然而下,脸上却欢然道:“我要回天山,我要回去告诉师父师娘,告诉大师哥,我没有错,没有错!”
水易寒神情复杂,嘴角淡淡的笑道:“你真的要回去么?”她一连迭的说道:“是!是!是!我要回去告诉他们,告诉所有人,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他朗声道:“好,就回天山,我送你回去,现在就走!”
剑本无情(下)
更新时间2003-9-23 16:29:00 字数:12371
思萦归心似箭,每日只肯休息两三个时辰,一路上连换了四五骑快马,日夜兼程的赶往天山。待两人回到天山时,已是六月初。
那天午夜,天落着大雨,雷鸣交加的,思萦却显得很兴奋,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激动道:“我终于回来啦!”踏着那熟悉的青石台阶,她在雨中的脚步也变得异常欢快。水易寒则不然,他的一张脸就跟天气一样,愈接近天山反变得愈冷,就像当初在天山颠峰时见到的一般模样,最后甚至连一丝笑意也没有了。
思萦看了他半天,终于鼓足勇气,低声说道:“你真的不用送我了,我已经到啦!”水易寒冷笑道:“你这么急着赶我走,是怕我杀了你师父吧?”思萦被他戳破心事,很是尴尬道:“当然不是啦!只是……那个……”
水易寒道:“只是我是水灵宫的人,是个邪魔歪道,你们天山派是名门正派,我这种大魔头自是不配进的!”眼望那紧闭的大门,冷道:“故作清高,很了不起么?”她正待解释,哪知他身形一晃,便跃下山去,黑夜中犹如一道轻烟。
思萦望着他远去的淡淡白影,急叫道:“水易寒!水易寒!你回来呀!”却哪里还叫得回来,她心里一酸,跺脚委屈道:“你走,你走,有本事永远别再叫我见着你!”
这时,天山派的庭院内骤然响起一阵狂噪的狗吠声,思萦闭上嘴,心里诧异道:“什么时候竟养起狗来啦?”她不敢敲门惊扰师兄弟的清眠,想了会儿,抿嘴一笑,悄悄转了个圈,绕到天山派的后院围墙外。后院墙足有四五人高,她摸黑在墙上一路抚mo,心想:“应该就在这的,怎么找不着了呢?”过得片刻,手指触到一个凹陷的拳头大的坑洞,喜道:“找到了!”
这面墙从上到下,每隔半丈都有会一个小凹坑,这原是她与赵思骅小时候为了方便偷溜出去玩而特意挖的。思萦踩着一个个凹坑,轻而易举的爬上墙,墙内也同样有这样的小凹洞,她又踩住凹坑顺利翻下。
后院里静悄悄的,靠的最近一排的小茅屋是厨房伙头师傅们的卧房,思萦蹑步走过,听到房内发出震天的呼噜响,会心一笑。她原打算先去拜见师父师娘,转念一想,师父他们也许还没回来,就算回来了,现在这个时候肯定也早安寝熟睡了。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等天亮了再说。
黑夜,她的房间应该是漆黑一片,可奇怪的是那纸糊的窗格上竟淡淡晕出昏黄的光圈,在宁静的夜里格外刺眼,思萦心道:“有谁在我房里么?”悄悄掩过,走近了,才发现那新糊的纸窗上竟贴了一个大大的“喜喜”字。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就这么站在雨里盯着那红红的鸳鸯剪字怔住,痴痴的发起呆来。
狂风起,雨点夹着轰轰的雷声砸了下来,雨点子很大,那房内的烛光晃了几下,突然暗了些,想是被风吹熄了一支蜡烛。房里有个女声低低的惊呼,害怕道:“谁?谁在那儿?”
思萦心道:“是小师妹的声音,她在我房里做什么?”才要开口,胡思蓉在房里一声惊叫:“是……是思萦么?你……你来做什么?”思萦听她语音颤抖,显是害怕极了,心里叹气道:“小师妹最怕天黑打雷了。”伸手推开房门,走进去说道:“思蓉,你不要怕,是我,我回来啦!”
胡思蓉“啊”的一声尖叫,连连后退,也不知她撞翻了什么东西,一阵乒乓响。思萦才进门,鼻子里就直冲进一股浓浓的烟味,忍不住皱眉道:“你在我屋子里烧什么东西呢?”胡思蓉满脸慌张,竟吓的缩到桌子底下,颤道:“思……思……大师姐,你不要吓我……我,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就是怕你来找我,所以……所以我才会给你……烧钱给你的……你,你不要生气……不要来找我啊……”
烛光昏暗,思萦瞧不清楚,眼光不自禁的望烛光处一瞥,不看还好,一看险险晕厥过去。胡思蓉躲的那张桌子上摆了两支白蜡烛,几碟瓜果,中间供着一块牌位,那牌位上的赫然写着“胡思萦之灵”五个大字。眼光转到瑟瑟发抖的小师妹,强压住满腔的怒火,恨道:“这灵位是你给安的么?你可真好心呀!”
胡思蓉躲在供桌底下不停的抖,连头也不敢抬一下,颤道:“是……不是!是爹爹安……安的!”思萦一阵心酸道:“原来师父师娘以为我已经死了,怪不得小师妹见了我吓成这个样子!”不由心生怜惜,软道:“思蓉,你出来吧,不用怕我,我还……”边说边要伸手拉她。
胡思蓉一声尖叫,哭道:“我知道你在底下寂寞,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我知道错了,我求求你啦,饶了我吧,实在不关我的事,是爹爹和娘让我做的,我没想要害死你……哇啊……”她扯开嗓门号啕大哭,猛的屋外一道雷电闪过,她瞥见思萦一双绣鞋湿嗒嗒的,脚旁淌了一地水,那水一溜往她身前淌来,蜿蜿蜒蜒如条小蛇般,吓得哭声噎在了喉咙里,整张脸惨白一片,眼朝上一翻,身子软软倒下。
思萦听到她一番话,脑袋似被人用重锤狠狠敲了一锤,嗡嗡作响,她恨声咬牙道:“你刚才说什么?”胡思蓉晕厥后悠悠转醒,耳朵里猛的钻进思萦这么冷冷的一句话,心怦的一跳,气奄奄的哭道:“那天在万福山庄,我领你去万启田的房里等我,这是……我娘出的主意,不是我要存心害你的,只是我娘对我说,大师哥……喜欢你,我如果要得到大师哥的欢心,只有让他……让他讨厌你。我也没想那样做的,是我娘教我的,她……她说万启田喜欢你,只要……只要你成了他的人,你……你就没法跟我抢大师哥了……呜呜……”
思萦觉得脑袋就要被人劈开了,浑身冷的不行,怆然道:“然后呢?”胡思蓉哭道:“然后……然后……我趁你不在家的时候,在大师哥跟前说了你许多……许多坏话,还……还……跟他好上了……呜呜……思萦,思萦,我知道错啦,我现在肚子里有了大师哥的孩子……可是,可是你每晚都托梦给我,吓我……我也好怕啊……思……师姐,我把大师哥还给你好不好,我把他还给你啦,你别再来找我啦……好不好?好不好?”
思萦眼泪像断了线珍珠般掉落,眼睛迷朦的望向那大红的“喜喜”字,苦涩道:“你们已经成亲啦,我……我恭喜你……们!”她跌跌撞撞的跑出房间,哇的放声大哭,想由此哭尽所有的委屈与心酸。
那天胡思蓉领她去了万启田的卧房,她丝毫不疑有它,耐心的在那房里等着、等着……一直等到喝得醉醺醺的万启田冲进了房间。他色眯眯的眼神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打不过他,只有被他强按在床上,她想尖叫救命,却被他点中穴道动弹不得,她想一头撞柱殉节,却又被他一巴掌打昏过去。
她现在才知道,在她绝望痛苦的时刻,她的小师妹正在房门口偷笑,而她所受的一切委屈与痛苦,却正是那个疼她,爱她十九年的师娘一手策划的!
她想起当时她的师娘催促她快些去时,还顺手推了她一把。就是那一把,把她推入了一个莫大的深渊。
思萦哭道:“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大雨仍是在下着,电闪雷鸣中,有道黑影在庭院里一晃而过,思萦警觉道:“谁?”那黑影却丝毫未停下脚步,往前笔直奔去,转眼消失,思萦收住哭声,尾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