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闭月睁眼一看,原来那人竟是沈鹤棠。不禁内心激动,抓着他的手叫道:“你、你来啦,那他呢……他有没有来?”沈鹤棠当然知道她挂念的是谁,心中一痛,说道:“他应该就在附近……”韩闭月轻轻叹了一声,似乎十分满足,她受伤颇重,这时听闻心上人就在附近,竟似千斤重的担子得以脱卸,人一下子瘫软下来。
沈鹤棠急道:“韩姑娘,你振作一点!金蟾山庄已毁,要报大仇今后可全指望你啦!”韩闭月已昏沉沉晕去,听得此言,身子一颤,倏地睁大了眼睛,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不待沈鹤棠回答,那头白虎已飞扑过来,沈鹤棠拔出佩剑,剑走轻灵,剑尖朝那白虎额心刺去。那白虎受过训练,竟似能通灵般,知道厉害,连忙向后一跳,虎吼连连。沈鹤棠正待追上前再打,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他忙忙的避开,只听“啪”的一记脆响,一条乌黝得发亮的皮鞭恰好砸在了方才他站立的地方,那地皮被乌鞭击出一道裂痕,泥土四溅。
沈鹤棠晓得厉害,摆了一招守势,慢慢靠近韩闭月,护住她小声道:“我师弟还没到,他若不来,咱们两个恐难全身而退,待会儿我缠住那妖女,你见机逃出庄去!”
那黑衣女子手握长鞭,冷冷的道:“想逃么,怕没那么容易!”指着那对面的房顶愠道:“江翰,你既然来了,为何迟迟不动手?”说罢,手中乌鞭一抖,“啪”的打在了对面的屋檐上,将屋顶砸出个大洞来,与此同时,屋顶上有个人影一闪,轻轻松松的跃下地来。那人还没站稳,黑衣女子扬手一鞭抽在了他的脸上,怒道:“敢情你是想放水不成?”
韩闭月认得那人正是江翰,见他挨了如此重的一鞭,脸上已有血水滴下,也不反抗,只是躬身苦笑道:“不敢,大小姐没出声前,在下也不敢私自上来帮忙!”黑衣女子神情稍缓,说道:“这话倒也不错,收拾这两个人,我一人绰绰有余。”指着那院中的古井道:“那死丫头把咱们要的东西扔下去啦,吩咐下去,马上派人给我打捞上来!我要见着它完好无损才放心。”
韩闭月清楚江翰的武功并不弱,只怕还在沈鹤棠之上,今日若要脱身,实在难如登天。那黑衣女子得意的环顾四周,竟似没再将韩、沈两个大活人放在心上,对江翰问道:“前面收拾得怎样啦?”江翰道:“韩金榆和蔡宝蟾两个果非寻常之辈,咱们带来的人倒有一大半折在了他俩的手里,豺狼虎豹等灵兽也均有损伤。不过,这金蟾山庄也只他俩厉害些,费了约莫半个多时辰,也总算搞定了。”他说最后那句话时,有意无意的朝韩闭月投去一瞥。
韩闭月只觉得身子发冷,两眼发黑,头皮嗡嗡嗡的似要炸开来般的疼。黑衣女子冷哼道:“一群没用的废物,那么多人都要花这么长的时间,若是让教中的那些长老们知晓了去,又不知要如何嘲笑我啦!”顿了顿,又说道:“你还杵在那干嘛,还不快叫人来捞东西?”江翰应道:“是!”躬身而退,临走时,韩闭月瞅见他眼中满是无奈与痛苦。
待江翰去远,黑衣女子笑道:“韩姑娘,你是不是在等人啊?你等那人来救你么?呵呵,真是痴心妄想,卫子易是什么人,又岂会看上你这黄毛丫头?”说到后来,语音渐冷,阴森森的十分恐怖。
韩闭月鼓足勇气道:“他会来救我的,他一定会来!”黑衣女冷道:“你哪来的那份自信,我倒真是佩服你。好罢,我就让你彻底死心好啦!”从腰间摸出样东西,高高举着,凑近韩闭月的眼前,说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韩闭月浑身一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沈鹤棠大叫道:“这是韩姑娘给我师弟的青石锁,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把子易怎么样了?”黑衣女子哈哈大笑,得意道:“怎么会在我手里?很奇怪吧?你们每一个人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因来,我告诉你好啦,是子易送给我的,是他亲手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吐露:“他还说,只要我找到青石匙,到时候锁匙相配,他就跟我成亲!”
韩闭月眼泪夺眶而出,大叫道:“你胡说!你胡说!子易是武当名门弟子,又怎会和你这大魔女搅和在一起,你就是在气我,诓我!”黑衣女也不解释,只是得意的哈哈大笑。沈鹤棠忍无可忍,大喝道:“妖女,少在那妖言惑众,纳命来!”挺剑朝黑衣女子刺去,黑衣女子不闪不避,顺着长剑的来势飞出一脚。
沈鹤棠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一剑便已刺空,那女子一脚却踹中他的心窝,将他踢飞出老远。韩闭月低呼一声,紧接着臂上一紧,竟已被乌鞭缠绕住。那女子用力一拉,将她拉过身边,说道:“去死罢!”凌空对准她的百会穴一掌击下。
眼看一掌便要将韩闭月击毙,忽然空中有人发出一声叹息,接着黑衣女子只觉得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打中了她的手腕,竟使得她再也使不出劲来。
回眸望去,古井边不知何时已站了位白衣男子,只听他说道:“影彤,你杀的人还嫌不够多么?”
韩闭月昏沉中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精神为之一振,泪眼婆娑间,见那白衣人儿缓缓走近,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潇洒俊秀,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子易么?又见子易神色温和,细语款款,显得与那黑衣女子甚为熟悉亲昵,不由心酸想道:“他和她果然早就熟知……他、他以前便瞧我不起,以至于我求亲不成,反遭羞辱。现如今爹爹妈妈都不在了,他……他是更不会把我放在心上了。”愈想愈是伤心,忍不住哭出声来,啜泣不已。
子易环顾四周,叹道:“我终是晚到了一步。”对那黑衣女子说道:“影彤,你不过是想要青石匙罢了,又何必将人赶尽杀绝呢?”
影彤噘唇道:“我不爱听你说教。”轻轻放开韩闭月道:“你心疼她啦?”凤眼斜乜,眼神柔媚,说不出的娇丽可爱。
子易顺势将韩闭月拉过,搂住她的细腰,说道:“你别忘了咱们之间的协议才好。”影彤见韩闭月一颗头颅靠在子易的胸膛上,惨白的脸上竟露出一种温柔的满足感,心中嫉恨,抢上前叫道:“咱们的协议并没说我不可以杀人!”
子易轻轻一避,影彤抓了个空,很不甘心道:“你干么护着她?”满是浓重的酸味。子易道:“你杀了她的爹爹妈妈,毁得她家破人亡,还不够么?”影彤醋意更浓,发狠道:“不够!不够!今日若杀不了她,只怕……只怕来日后患无穷!”说着,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甚是怨恨。手里的乌鞭一抖,鞭梢打着卷儿呼啸着向韩闭月卷去。
子易伸手一捞,将鞭梢牢牢抓在手里,那鞭身上生满了倒刺,他也满不在乎,只说道:“就算是我欠你的情,韩姑娘我带走啦!”足下一点,已放脱了鞭子,搂住韩闭月跃上了屋顶。
影彤眼见子易的身影在房顶上一闪即没,想他的轻功,普天下能追得上的只怕没几个人了。不禁气得连连跺脚,回头一看,更是气得胸口发堵,原来方才只顾与卫子易说话,竟没能留意一旁沈鹤棠,只一会儿工夫,他便没了踪影,显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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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氏窥帘韩掾少
蒙蒙细雨又不知从何时开始飘起,韩闭月裹在卫子易的白色长袍内瑟瑟发抖,浑身滚烫,不时发出呓语。
卫子易将她搂在怀里,见她一张如花般的容颜再无半点血色,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儿,不住的颤抖。卫子易叹了口气,哄她道:“乖,张开嘴,喝药啦!”调羹递到她的唇边,睡梦中她似受了莫大的惊吓与委屈,嘴唇一动,眼泪便流了下来,低声呼喊道:“爹爹妈妈……别走……”
卫子易将她胡乱舞动的双手按下,柔声道:“喝药罢。”韩闭月轻轻“噫”了一声,忽然睁开眼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对着他茫然喊道:“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呢?”
卫子易虽然知道她其实仍在昏迷之间,说出的话全无意识,但面对着她的问话,却仍是不能当作没听到,只得默然道:“对不起……”韩闭月抽了一口气,将身子蜷成一圈,背对着他,过得片刻,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呜咽响起,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卫子易被她闹得措手不及,过得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止住,哽咽道:“你既然不要我,干么还要救我?干么还要管我的死活呢?”
卫子易这才知道原来她已清醒,一时无话可答,呆呆的站在一旁。
简陋的草屋外,雨水顺着草檐滴滴答答个不停。卫子易沉默了半天,才道:“你并不清楚我的身份,你若知道,便知是错爱了在下。咱们俩并不合适……”韩闭月猛然翻身坐起,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舞,浑身无力,她叫道:“你、你这是在找借口。我知道你喜欢那大魔女,还把我送你的青石锁转送了给她,你……你想与她结秦晋之好,又何必瞒我?”子易道:“不是的!”韩闭月哭道:“如今我爹爹妈妈都给她害死啦,你救了我,我也未必要讨你的好,这个仇我定然要去报的,就算报不了,我……我也要与她同归于尽!”子易叹了口气,无奈道:“影彤的武功确实要高出你许多,她身旁又有江翰护着,你杀不了她的,你若去找她,只是去送死罢了。”
韩闭月明知他说的都是实话,却仍固执道:“送死也好,与爹爹妈妈一起,总比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卫子易见她不死心,不由想道:“索性将话给她挑明了,教她知道厉害,她也就不敢冲动行事了。”于是说道:“你知道影彤是何来历么?她是百灵教前任教主杨祈的女儿!”韩闭月心头一震,她曾听父母说道,二十余年前,那百灵教乃是一大魔教,教主杨祈妄想一统武林,做武林的霸主,当年曾猖獗一时,后来终被六大门派的联手消灭。其麾下余党自此逃离中原,不知去向。
卫子易继续说道:“四年前,杨祈练功走火暴毙,教中群龙无首,百灵教的长老们个个拿大,想自立为王,起初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可是短短两年间,她便凭借着江翰的扶持与自己的本事,稳然掌控住了教中的大局。”韩闭月收住眼泪,拧起眉头,静静的听他细说。
子易道:“她之所以要抢你家的青石锁匙,其实说起渊源,这青石锁匙原本便是百灵教之物,是后来才落到你父母手中的。听闻这青石锁匙里藏着百灵教的宝藏秘密,也不知是真是假。然而影彤若要重振百灵教,必然会对这传言抱着‘信其有’的想法,要把它给夺回去的。”
韩闭月听到这里,忽然扬起头,冷不丁的问道:“你和那杨影彤到底是何关系,为何她的事你知道得这般清楚?”子易怔住,片刻才艰涩道:“我原本不是武当的弟子,我从小在百灵教长大,杨祈是我的义父!”韩闭月脑子里“嗡”的声乱成一团。
子易瞧她脸色变化,眉稍间渐渐透出一股陌生的冷意,心里叹息一声,说道:“我早料到你一旦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便会瞧我不起,你对我只是一时痴迷罢了。”韩闭月猛然醒悟,已知方才自己的神态伤了他的心,忙道:“才不是呢。清风道长肯破格收你作弟子,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尚且如此信任你,更何况是我……”
子易长叹道:“你不必安慰我,我早知道在世人眼中,百灵教便是第一等的魔教,我身为魔教中人,是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更何况,义父待我有养育之恩,百灵教若有事,我绝不可能视若无睹,袖手旁观。清风道长肯收我为徒,只不过是想点化于我,不想我再帮百灵教制造恶孽,危害武林。然而世事多变化,又岂由我等掌握?百灵教没有了我,照样有影彤存在,不是吗?”
韩闭月听他说得凄凉,情动处从身后揽臂抱住他的腰,大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我心里既有了你,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你是神也好,是魔也罢,除非你说你不喜欢我,不要我,要不然便是打死我,我也不离开你!”
卫子易听她一番肺腑真言,哪里能不感动,便是再铁石心肠之人,怕也要融化了。心头一热,正要答应她,扉门外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好个痴心的女子,子易,你可莫要辜负了她。”
卫子易听出那声音,喊了声:“师父!”推门一望,果然便是一脸清癯的清风道长。韩闭月想起方才自己所言,尽被他听了去,不禁又羞又愧,一张苍白的脸泛出嫣红。
清风冒雨而至,身上已是尽湿,他见子易一脸的尴尬,也就不再提方才之事,神色一整,道:“我收到你的飞鸽传书,赶到金蟾山庄时已是晚了一步,恰巧见你将韩姑娘救走,我趁那杨影彤不察之际,悄悄将鹤棠救出,找了处僻静之所替他疗伤,随后再来寻你。却不料,时间虽短,但这短短数日内,江湖已非昨日之貌——百灵教大举进犯,中原武林各门各派都继金蟾山庄之后遭到袭击,武林中黑道见其势猛,纷纷归降,投靠了百灵教。如此一来,百灵教的势力更猛,比之二十年前,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卫子易见清风说到此处,神色有异,于是问道:“师父可是还听到了什么?”清风皱眉道:“那杨影彤扬言,若是半月之内,不见你回百灵教,便要血洗武当!”卫子易心头一凛,他知道杨影彤的脾气,当真说到做到,再无虚言恫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