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忏捶打着脑袋,呻吟:“头好痛!爷,救救我!我的头好痛!”其他的村民忽然也痛苦的抱头呻吟起来。阿忏拉着丁绯的袍角,无助的喊:“爷,救救我!爷……”
丁绯举足无措,他叹口气,正欲出手点了他的昏穴,阿忏突然放声大哭,伏在地上悲鸣不止:“不是我,不是我,青龙砚不是我摔坏的,为什么要冤枉我?你为什么那么偏心,我恨死你们了。明明是姐姐摔坏的,为什么你单单袒护她而硬要赖在我头上?”
叫声凄厉,丁绯尚未听明白阿忏话中的含义,花晏晋已是一跤跌坐在地上:“披……披香……”
阿忏抬起头,丁绯发觉他眼眸中又已呈现出碧血一般的氤氲,忙退开三尺站到了花晏晋身边。
阿忏举起胳膊,手指作兰花状的指着花晏晋厉声嗔叱道:“你为什么偏心?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也是你的女儿呀!好吧……”他幽幽叹了口气,丁绯忽然觉得他的神情就像是个充满哀伤幽怨的稚气小女孩,虽然这种表情在阿忏的脸上显露出来很是可笑,但是丁绯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相反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怖紧紧的揪住了他的心——此时的阿忏更像是被一个女鬼附身的傀儡!
“披香!披香!”花晏晋像是吓傻了,一个劲的念着小女儿的名字。
“好吧……”阿忏叹气,手掠了掠发,眼中有着狠厉,“那么,就让她去死吧!就让姐姐去死吧!只要她死了……只要她死了,你就会爱我了吧?!”他忽然怪叫一声,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一个村民,将他高高举起来快速的从凌烟阁的窗口扔了出去。
花晏晋一声惨叫:“拂玉!我的拂玉!”他像是中邪般冲到窗口,想抓住那村民下坠的身子,可惜没能如愿。只听一声“砰”地声沉闷巨响,那是血肉之躯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死了吧?死了吧!”阿忏拍着手咯咯的笑了起来,“啊,你看她那聪明的脑袋都给摔裂了,漂亮的脸蛋也给毁了,好丑好难看的样子,这样子你还喜欢她吗?你还喜欢这样的姐姐吗?哈哈……哈哈……”他仰天长笑。
花晏晋浑身颤抖,怒吼:“原来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我的拂玉!你这个恶毒的丫头!”他很想冲上去杀人,幸好丁绯理智的及时拉住了他。
没想到拂玉当年竟然是这样死去的!她并不是贪玩不小心从这里摔下去的,而是被嫉妒得不到同样父爱的妹妹推下去的!
丁绯虽然有点不相信当年那个默不作声,毫不起眼的小丫头披香会用这等狠辣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姐姐,但是联想起前天晚上那个假扮拂玉,杀人不眨眼的披香,他不禁有些动摇了。
阿忏哈哈笑了两声,忽然仰天倒下,丁绯看他的身子抽搐了几下,慢慢的七孔中渗出几缕血水。一探他的鼻息,果然气息全无,已经死了。再看周围其他的村民,竟然无一幸免,都已停止了呼吸。
花晏晋就像是被气疯了一般,怒吼连连:“那个死丫头!怪不得夏馝萩那贱人要连夜带着她女儿逃跑呢,她是怕被我知道!可怜我到现在才知道真相!拂玉呀!拂玉……我可怜的女儿,爹爹知道,这一定是你死不瞑目,怨气难消,这才显灵告诉爹爹真相!你放心,爹爹一定给你报仇!一定会给你报仇的!”他疯狂的冲下楼去,丁绯想拦竟没能拦住。
丁绯暗道一声侥幸,幸亏自己没有嘴快把披香在邻县青楼做妓女的消息告知花晏晋。要不然花晏晋一时意气前去报仇——如果披香并没有谋害拂玉,那岂非冤枉?而如若披香当真是凶手,以花夫人的身手,花晏晋这一举动岂非是前去送死?
丁绯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所以花晏晋所谓的拂玉显灵之说他是不信的。他又仔细检查了阿忏等人的尸首,结果意外的发现在阿忏凌乱的发丛间竟插了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分别是在“上星”“百会”“风池”三处穴位上。
“魑祟术?”丁绯惊讶的看着这肉眼几乎很难分辨出的银针。魑祟术来自天竺,是一种靠外力控制人精神力的巫术,有点类似于中原武林的“慑魂大法”,却远要比慑魂大法厉害数倍,丁绯也只是听说其名,从未亲眼所见,更不知其到底是如何施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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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须怜
彼岸花开遍花溪山庄各个角落的时候,正是秋分时节。每当微风拂动,那血海一般的花随风逐浪,即使到了夜晚,在黑暗中也绽放得异常冷艳。
丁绯此刻正在倚香院对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馄饨摊上吃着馄饨,他虽然卸下一身华贵的装扮,可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气质却仍是让他在众多的食客中显得格格不入。摊主是对中年夫妇,他们几乎是以一种崇敬似的卑微姿态来伺候着这位客人。
丁绯这桌上只坐了他一人,其他人宁可端着馄饨碗蹲在地上吃,也不敢挨着他坐,生怕亵渎了他似的。丁绯无奈的笑了笑,笑容寂寥阴抑。
“老沈,来碗菜肉馄饨!”一个睡眼朦胧的莽汉打着哈欠从倚香院里出来。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倚香院的护院打手。
摊主唯唯诺诺的应承了,那莽汉起初没在意,后来目光落到丁绯身上,眼睛忽然一亮。他不同于一般的老百姓,无论是官面上的还是武林中的人他都见过不少,但很少有眼前这个少年这么与众不同的。于是他毫不客气的拖了一张凳子,在丁绯身边坐下:“兄弟在哪里发财?在下王浙!”他拍拍胸,显得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有没有兴趣到我们院子里去玩玩?我帮你找个绝色美女!又娇又嗲,还很会服侍人,包你满意!”
丁绯连头都没舍得动一下,仍是慢条斯理的咬着调羹里的馄饨。王浙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嚷道:“老沈,我的馄饨呢?怎的动作这么慢?”老沈应了声,也顾不得才出锅的馄饨烫手,急急忙忙的将它端了上来。
王浙的性子显然比老沈还急,不等老沈放下碗,他就伸手去接。碗停在丁绯头顶的刹那,老沈突然一个松手,碗笔直落下,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丁绯连人带凳往后腾地移开一丈。王浙却没那么幸运,滚烫的馄饨连汤带水的全翻在他手上,他惨叫一声,痛得频频甩手跳脚。
与此同时,那些在吃馄饨的食客们突然全部咣当扔掉瓷碗,从衣襟下亮出隐藏的兵刃。摊主老沈一马当先,一掌抓向丁绯胸口。
丁绯腹背受敌,急中生智,一脚踹翻烧开水下馄饨的大锅,锅里滚烫的开水浇在了老沈头上,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被开水浇过的脸上顿时起了猩红糜烂的水泡。
那些伪装成食客的杀手,一个个身手不凡,丁绯虽然艺高人胆大,也架不住这么多高手的围攻,何况对方都有趁手的兵器,他却是空着两个拳头。一个分心,前面两人一起合力进攻,竟将他的褂子划破道口子,被割伤的肌肤立即渗出鲜血。
“这小子没戏了,大伙加把劲把他收拾了!”老沈哇哇大叫,一改当初唯唯诺诺的小人物形象。他正叫嚣得起劲,忽然背后一张凳子兜头砸了下来,他两眼一翻,连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出人意料的,砸他的人竟然是王浙,他一脸的悻悻之色,骂道:“呸,居然敢在倚香院门口撒野!兄弟们,这帮狗娘养的欺负到咱头上了,咱们还能坐着不吭声,吃瘪么?”
“不能!”轰然一声应喝,竟是倚香院十来名打手闻声从门内冲了出来。他们这群地头蛇一向嚣张惯了,虽然身手不算怎样,但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股横劲也叫人吃他不消。丁绯侥幸得他们一阵搅和,身上压力大减。
混乱中,倚香院的打手固然被伤得不轻,那群杀手也被丁绯趁乱结果了两个。
“点子太硬,扯乎!扯乎!”一声号令,杀手们冲破围观的百姓,又打伤了几个拦路的行人,逃之夭夭。
倚香院的老鸨子站在门口苦天抢地的装模作样:“哎哟,我的妈呀,杀人啦!光天化日之下……这还有天理么?前几天刘将军才在倚香院出了事,今儿个又发生这样的事,这还让我活不活啦?”
老鸨子弄不清来龙去脉,还以为是有人挑她倚香院的场子。丁绯悄悄将昏死过去的老沈拖到一边,那群杀手一定以为他已经死了,要不然也不会丢下他这条线索。
他带着老沈到了披香窗下的那条死胡同。啪地一掌拍在他颈后“大椎穴”上,一股真气灌注一下,老沈果然悠悠转醒。睁开眼一望见丁绯漆黑的眼珠,他惊得弹跳而起,丁绯将他勒住,两根指头点在他的眼皮上,叱道:“你老老实实的交待清楚,要不然我先废了你这对狗眼!”
丁绯很少用这样狠厉的言行威吓人,一旦他这么做了,说明他是真的生气了。动怒了的丁绯绝对是个很不好惹的角色,老沈似乎很清楚这一点,他迟疑片刻,打着冷战说道:“你、你别杀我,我跟你说便是。我们不是寻常江湖杀手,其实我们是京城的侍卫!”
丁绯放在他眼皮上的手指猛地加重力道,老沈看不到丁绯的表情,却吓得不轻,赶紧说道:“我们之所以扮成江湖杀手来刺杀你,是因为宗人令大人的吩咐。”
“宗人令雷浥?他怎会要杀我?你胡说!”
“小的没有胡说!”他大叫,“不止宗人令,还有右宗正、太子太傅他们都要取你的性命!”
“为什么?”丁绯冷喝,“如果你不能说出一个令我信服的理由,我便把你带回京城交给皇上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