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过去的!”是夏馝萩的声音,她笑吟吟的站在岸边,挡住了他的去路。丁绯感觉心跳加快,似乎有什么阴谋即将发生。这个女人,弄了一连串的玄虚,目的到底是什么?
夏馝萩有一对眼梢微微上扬的凤目,这使得她看起来美丽之余不失威严,她脸上虽然在笑,但凤目含威,凛冽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你到底想怎么样?”
夏馝萩冷笑:“花晏晋不是为了见我,花了忒多的心思么?我被他逼得无处容身,所以订下今晚之约,一并解决我们之间多年的恩怨!”丁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夏馝萩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墨一般的瞳孔里居然一点光泽也没有,她愣了愣,随即问道:“你在服用美虞膏?”
丁绯知道瞒不过她,点了点头:“是!”
夏馝萩先是一愣,而后掩唇冷笑:“那你自然是学会残灭心法了。呵呵,为何那日不使出来?那天你要是用了残灭心法,说不定我也就带不走披香了!”丁绯默然无语。
“呵,你是怕被我识破了你的身份?还是,你觉得残灭心法对你而言,实在是种耻辱的烙印?”
丁绯心上一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若是想借此挑起我的怒火,我看你大可不必,以你的武功,用这种下流的手段来使我经脉岔气,走火入魔,不觉得有失身份?”
“身份?”夏馝萩哈哈大笑,“我又有什么尊贵的身份了?不过,和你比起来,我起码还是我自己。你呢,可怜虫,瞧瞧花晏晋都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如此维护他呢?不如……和我一起联手,到时候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没有?”
“我对荣华富贵并不排斥,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奴才,除了荣华富贵也实在没什么好奢求的了。”丁绯淡淡的说,“但是,我不做卖国奴!”
夏馝萩脸色大变:“丁绯,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只是个阉人,服侍哪个主子不都一样?又何必管主子是汉人还是满人?”
一听到“阉人”两个字,丁绯就像是被人迎面扇了两记耳光,他感觉心脏骤然紧缩,全身冷嗖嗖的,虽然自己衣衫完整,但在夏馝萩面前,就像是被她扒光了赤身露体一般。“我……不做,卖国奴!”他艰涩的一字一顿缓慢的吐出这几个字。
夏馝萩冷笑:“我原还以为我们之间能谈得来,现在看来,留不留你都不打紧了!”她的衣袖忽然长了一丈,原来是自她的衣袖里飞出一条红色丝带。丁绯原以为她会出剑,没想到她居然还会使这么一样古怪的软兵器。
“吱啦”一声,那条丝带原要绕住丁绯的脖子,可是飞到他面前时,他双手轻轻一点,丝带像是被剪刀裁过一般,从当中竖着一分而二,撕裂成了两条。丁绯顺手抢过其中一条,手腕一抖,与夏馝萩手中的丝带纠缠在一起,用力一拉,夏馝萩竟被他拉得踉跄一步。
“好功夫,不愧是残灭心法!”夏馝萩赞了一句,也不知是真心赞赏,还是有意讽刺,红色的衣裙翻飞的同时,一道白色的光芒划破漆黑的夜空。丁绯知道夏馝萩真正厉害的杀招全在剑上,这时见她出剑,不敢掉以轻心,残灭心法运气于丝带,只见这半条原本软绵绵的丝带突然被真气灌注之下变成硬如钢铁的长棍。
“叮”地声,夏馝萩的长剑击打在丝带上,竟被丝带上充盈的真气震得险些长剑把持不住脱手。她原自持武功高强,丁绯虽然练过残灭心法,说到底不过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她仍是不大放在心上。可是方才甫一交手,她竟然处处落于下风,不禁心中又惊又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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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雨
两人顷刻间换了三四十招,夏馝萩仍是占不了丝毫便宜,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丁绯,你可知花晏晋此刻就在小溪对岸?”她见丁绯置若罔闻,全神贯注于拼斗中,于是又快速说道,“披香也在,你知道他们父女此刻正在做些什么吗?”
丁绯出招间隙间微微一滞,夏馝萩知道他并非当真无动于衷:“我想你该知道花晏晋恨披香入骨吧?”
丁绯接了夏馝萩一掌,因为分心,真气转得不是十分顺畅,夏馝萩咯咯娇笑:“你见识过魑祟术的厉害了?”丁绯再也不能做到心如止水,残灭心法立时反噬回他丹田,他身子一颤,真气停滞,夏馝萩趁隙一剑刺中他的肩膀,锋利的剑刃从他的肩胛一直拖到右臂上,划破道一尺来长的血口。
“披香好歹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可以利用她,教他们父女相残?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如此毒辣!”残灭心法最最忌讳练功者心绪不定,七情六欲若有太大的波动,必会引发体内美虞膏的毒性发作。世人常常说修练残灭心法者无异是饮鸩止渴,自取灭亡,是以大多只有宫里的宦官太监,摒除了正常人该有的一切欲念后才能勉强修习。
夏馝萩美目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芒,“我不妨再告诉你个秘密,披香其实并不是我的女儿……你知道她到底是谁么?你猜得出么?”她故意不说出来,却一再的暗示,丁绯一边与她打斗,一边分心思考,这对于残灭心法讲究的无我无欲,心无旁骛的境界正是最要不得的硬伤。
丁绯忽然身子一颤,噗地声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然:“你……难道是……”
“哈哈……哈哈……”夏馝萩知道已成功的伤到了他,于是撤招退后,脸色凄迷而带着疯狂,“我的披香,我的披香……你们都不会知道,当年那个小披香,早就带着莫大的冤屈从凌烟阁顶跳下去死了!”她掩面悲痛的呜咽,脸上没有泪水,有的只是深刻的痛,“就因为一只要进献给皇帝的千年青龙砚!那东西明明就是花拂玉那个小贱人给摔碎的,花晏晋也明知道是她做的,可是他就是不讲理的偏袒她,维护她,把所有的罪名,所有的怒气都转嫁到我女儿的头上。我可怜的小披香……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带她回花溪山庄……”
丁绯当然知道那台青龙砚,那是皇上指明要的东西。那段时间皇上他特别忌讳花家的财势,有意要花晏晋交出这个传家宝以示忠心。花家若是不肯交出,必当招来灭族的祸端。当年就是因为青龙砚意外损毁,花晏晋想不出其他办法弥补,情急之下打听到皇上喜好男风,特别是清秀俊朗的少年,他才把丁绯当作礼物送进了宫。
当年的一招错失铸成丁绯今生今世难以磨灭的痛恨!
原来……原来那时为青龙砚,竟还陪上了披香幼小的一条性命!原来……那时死的竟不是拂玉!
“我可怜的女儿,她死得面目全非,死得那么凄惨……你说,我作为她的母亲,能不为她报仇么?这一切都怪花拂玉那个小贱人!花晏晋不是疼她么?好,那我就把她带走,等她长大了,让这个他最最心爱的女儿回来杀了他!”夏馝萩几乎陷入癫狂的回忆之中,眼睛里闪着浓烈的杀意,“我把她俩的衣服对调了一下,这样谁都认不出死的到底是谁了,我的女儿,可以风风光光的厚葬进他们花家的祖坟,而花拂玉那个贱人,就只配到妓院去被无数丑陋的男人凌辱……哈哈,哈,哈……”
丁绯打了个寒颤,这样阴险的计谋,也只有这个疯女人才想得出来了。
“我用魑祟术控制那贱人,告诉她,让她今晚到这里来杀一个人!这种红色的曼珠沙华能散发出一种微毒的花香,正好是魑祟术最好的媒子。在她把花晏晋杀死之前,她是醒不过来的!”
丁绯胸口刺痛,险些大叫起来。这的确是最最卑鄙的计划,等到花晏晋被拂玉杀死后,拂玉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意识到自己的真正身份,发现自己杀了亲生父亲……拂玉如果没有当场疯掉,也会立即羞愧自刎。
“你、好卑鄙、好毒辣的手段!”
夏馝萩冷笑:“彼此彼此而已,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呢?我不信你现在能坐上总管太监这个职位,手上就没沾过半点血腥!”
丁绯身子一颤,如遭电亟,脑子猛然跳出阿柯的影子,隐约间似乎还听见自己曾对拂玉说过的那句话在不断的回响——我从不杀人!
宫廷内尔虞我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勾心斗角生活,若是想好好活下去,怎能不懂得算计与谋略?他的确是没有亲手杀过一人,但是间接死在他手下的人还少么?那个阿柯,不就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被人推到井里去了吗?
夏馝萩见他面色泛白的发呆,知道自己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于是口气放软,说道:“等花晏晋一死,他的家产还不就是你我二人的了吗?你只要肯听夏姨一句话,我包你来日必可封王拜侯,怎的都要比做供人玩乐的奴才强上百倍!”
丁绯神情一阵恍惚,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夏馝萩的几句话已将他渐渐导入魔道。夏馝萩冷冷的笑,只要再坚持一会,让曼珠沙话的毒性被他再吸入些,她就能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他了。到时候只要在他脑中钉入银针,那这位最得天朝皇帝宠爱信任的总管太监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就在夏馝萩忍不住得意的时候,“磅”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河溪对面响起,在漆黑的夜里,这声响大得犹如晴天霹雳。
丁绯一个哆嗦,清醒过来:“是西洋的火器!”他听过这声音,皇上曾玩过这种西洋进贡的火器,端地厉害,十步之内能将人的血肉之躯轰出个大窟窿!他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花晏晋武功平平,怎么就敢单身赴会?他如果没有必杀的防身绝招,绝不敢轻易涉险!
西洋火器!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