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苦笑,她根本没有认真听,不过,她确实记得两句,前世齐老太太选的两句。
“我最喜欢这个,‘忽而祥云门前落,仙翁捧桃贺长生’,是谁写的啊?”齐老太太很快开了口,“这两句一念出来,那情景活灵活现的,好像真见着了老神仙,也不知哪家哥儿这么会想。”
齐策翻出一张纸,看看落款,笑道:“回祖母,这是云升作的,康王殿下娶亲,云升随王爷王妃去京城了,但他惦记着您老人家,特意送了贺词过来。”
熟悉的名字再次入耳,傅容低头,心不在焉地摩挲手背。
云升,是徐晏的字,郡王府跟齐家关系不错,徐晏跟齐策又有交情,送礼祝寿理所应当。
后面的话,傅容就没听了,倒是在场的小姑娘们都露出来一丝憧憬。
信都城有两位身份尊贵又貌比潘安的佳公子,齐策再好,也只能排第二,因为无论是容貌还是身份,徐晏都胜出他三分。其实傅宸也比齐策好看,只是傅家在信都城根基浅,见过傅宸的姑娘不多,名气自然居于齐策之后。
得知魁首是徐晏,齐老太太赞个不停。
傅容却有些恍惚。
若是徐晏在此,定会谦和地笑,如最温润的玉,若是他瞧见她,眼里定会盛满温柔。
那是前世父亲兄长之外,对她最好的男人,也是她唯一觉得亏欠过的男人。
牡丹在阳光下开得灿烂,傅容瞧着那边一株魏紫,仿佛看见了她跟徐晏短暂的姻缘。
快乐的,烦心的,历历在目。
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除了准备离去的齐策。
其实齐策也没打算看她,他看的是傅宛,只是傅容就坐在傅宛身边,见傅宛始终不曾朝他看来,齐策收回视线前随意扫了傅容一眼。
却见小姑娘怔怔地望着斜前方,秋水般的眸子里是与她年龄不符的遗憾和怅然。
齐策告诉自己不能再看了,被人发现不好。
可他控制不住,因她此时的复杂与那个企图用拙劣手段吸引他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傅容并非多愁善感之人,突然听到前夫的名字,难免忆起一些旧日温存,很快也就回了神。回了神,本能地去看她最提防的齐策,这才发现齐老太太身边已经没了齐策身影。好奇之下扭头寻找,正好撞上齐策探究的目光。
他看她做什么?
是了,一定是偷看姐姐的,做贼心虚才立即察觉她的注视。
这样一想,傅容狠狠瞪了齐策一眼。
齐策怔住,随即一笑,再也不留恋,不紧不慢走向前面的小道。
是因为撞见他偷看她姐姐却没看她,不高兴了吧?如此浅薄,连亲姐姐也嫉妒,真是被宠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怎么着,你还嫌弃人家没抱你入怀?
傅容:不用你管!
肃王:就那么渴望被人抱?
傅容:我就渴望了,干你屁事?
肃王:……来吧,我抱你。
大家不要急啊,齐策跟姐姐的婚事是个导.火索,肃王再出场那就是噼里啪啦的激.情碰撞啊,所以你们一定要给佳人耐心~~~
☆、第15章
日落黄昏,齐府终于平静了下来。
齐策换过一身常服去了上房:“母亲找我?”
齐夫人示意他落座喝茶,把丫鬟们都打发了下去,问些白日事情,忽的放低声音:“今天来了那么多适龄姑娘,你来后边的时候,可有瞧上的?”
齐策放下茶盏,有些好笑地道:“非礼勿视,母亲把儿子当什么人了?”
齐夫人嗔他一眼,不过她也摸透儿子的性子了,那是有什么心思都藏着掖着的,轻易不叫人猜透,便开门见山道:“你年纪不小了,我跟你祖母觉得傅家二姑娘品貌双全,同你很是相配,你怎么看?若是满意,咱们该准备起来了,免得叫人捷足先登。”那样一朵温柔花,多的是人家想要呢。
原来母亲也看上傅宛了。
齐策垂眸看茶,假作回忆,“没细瞧过,只是既然母亲跟祖母都中意她,不妨以妹妹之名请她们姐妹来咱们府上做客,母亲趁机仔细观察她脾性,真合适,儿子全听母亲安排。”
傅宛端庄是好,但也太守礼了,一眼都不看他,让他摸不准她心思。齐策想先打动傅宛,叫她喜欢上自己,两情相悦婚事才美满,若私下接触后傅宛依然不见心动,他也不会自讨没趣。
听他这样说,齐夫人大喜,“好,回头我就叮嘱你妹妹。”儿子眼界高,之前拒了不少她相中的人选,今日终于有所松动,实在解决了她一块儿心病。
“娘要嘱咐我什么啊?”
门口忽的一暗,齐竺笑着进了屋,亲昵地坐到齐夫人下首,目光在母亲与兄长中间来回转,“说悄悄话就说悄悄话,怎么又扯上我了?”
齐策低头喝茶。
事情还未定下来,女儿又小,齐夫人不好明说,临时编了个借口:“你祖母喜欢傅家姐仨,今日见到人又跟我夸了一番,阿竺你跟她们亲近,趁咱们园子里牡丹还开着,过几日再单独请她们姐妹来咱们家玩吧,好哄你祖母开心。”
齐竺抿抿嘴,眼里闪过一道不悦:“人家哪有空跟我玩啊,我听傅容说月底她要跟映芳去紫薇山,宛姐姐宣宣定会同去,回来又是端午,家家都忙着过节,母亲真想请她们,节后再挑日子吧。”
齐策意外地看了妹妹一眼。
如果妹妹真喜欢傅容,那私底下应该也喊傅容小名才是,那个据说因为她小时候咬字不清将“容”喊成“浓”而得的娇气名,而不是直呼其大名。
反感傅容吗?
傅容有貌无才,轻浮浅薄,难怪妹妹不喜,幸好他想娶的是傅宛,将来不用担心姑嫂关系。
有人惦记着娶儿媳妇,自然也有人琢磨嫁女儿。
夜幕降临,乔氏通发后钻进被窝,靠到丈夫怀里,跟他念叨起齐府一行来,“我听她们的意思,是看上咱们宛宛了,你觉得呢?”
傅品言仔细品味齐老太太的话,联想到白日齐策的殷勤,心中已有七分确定:“多半是了。”
“那你赞成吗?”乔氏有些怅然,“齐策我见过几面,确实是佳婿人选,只是,明年考评下来,若你称心如意进京任职,咱们岂不是要跟宛宛分开了?”虽说信都离京城很近,想到她要把长女一个人丢在这里,乔氏眼睛就泛酸。
傅品言拍拍她背,沉默片刻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我进京,也得明年年底,宛姐儿现在不嫁,那时候一翻年就十七了。咱们离京多年,回去后一切人物都要重新熟悉,身份高的看不上咱们,身份低的咱们看不上他,挑挑选选的,一不小心就耽误了宛姐儿。素娘你也别担心,齐策有才学,考上进士肯定要进京的,那会儿咱们一家子不就团圆了?再说,明年考评,我也没有十分把握,万一……”
“没有万一!”乔氏急忙捂住丈夫的嘴,不叫他说晦气话,“你有本事,想要什么都会心想事成的!”这么多年,她看着他从一个青涩的进士成长为一州知府,她相信他。
她仰着头,灯光下的水眸里爱慕敬重满得快要溢了出来,足以融化任何男人的心。
被妻子如此凝视,傅品言快要化成水的心底陡然腾起强烈的欲.望,想狠狠地要她,让她知道她的爱慕没有白费,让她知道她的男人有多厉害,无论是官场上,还是身上。
目光顺着那小巧白皙的下巴往下移,随着手一起钻进她被高高撑起的小衣,傅品言喉头发紧,翻身上去,凑到她耳边喃喃道:“素娘还记得吗,我也是十七岁时娶的你,那晚你美极了……”
乔氏早在他熟练的撩拨下红了脸,闻言隔着衣裳按住他手,“你是说,现在我就不美了?”峨眉微挑,美眸圆瞪,妖艳妩媚。
傅品言低低地笑,带着她手一起动:“美,更美了,素娘是花,夫君我夜夜浇灌,岂能不美?”
一句句情话信口拈来,哄得人心甘情愿迎合他的荒唐,在青纱帐里恣意绽放。
晚上过得柔情蜜意,白日里就好说话了,被傅容求磨了一大早上,乔氏终于松了口,“你去也成,但要等你哥哥休息那日去,让他陪着我才放心。”
“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啊。”傅容乖乖地道,转身去缠傅宛,“姐姐跟我一起去吧,把妹妹也叫上,咱们姐仨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前世齐家很快就下了帖子,她可不放心把姐姐留在家。
傅宛不想去,瞅瞅外面明晃晃的日头,皱眉道:“大热天泡什么温泉?”
傅容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笑嘻嘻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在庄子上养病的时候,听葛先生提过泡温泉的事,说是夏日泡比冬日泡还好,天热出的汗多,更容易把体内的毒排干净。姐姐多泡泡,脸蛋会更嫩的!”说着伸手去摸傅宛脸蛋。
“别闹。”
傅宛拍开她手,看着妹妹期待的大眼睛,不太情愿地答应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傅容赖皮地往她怀里扑。
等傅宣散课回来,傅容问她去不去,傅宣不假思索地拒了,傅容揉着她脑袋喊她“书呆子”,倒也没有多劝。这个小妹妹厉害着呢,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
月底这日,傅容早早起来打扮,特意在带过去的衣裳里加了两条细长红绸抹额,留着游水时戴。花钿沾水易落,前世沐浴她都是用抹额应付过去的。
姐妹俩出门时,傅品言跟乔氏一起出去送,再三嘱咐傅容老老实实跟在姐姐身边不许乱跑,又让傅宸警醒点,毕竟不是自家的庄子,谁知道下人有没有不老实的?
“父亲放心,儿子都懂。”傅宸语气里带了一丝狠劲儿。两个妹妹去池子之前,他会亲自检查附近安全,若有色胆包天的意图偷窥,他亲手挖了那人眼睛。
傅品言还是很信任长子的,“后天早点回来,别在外面耽误太久。”
傅宸点点头,朝乔氏告别后,驱马出发。
傅容跟梁映芳商量好了,在南城门外头汇合。
出了城,傅容悄悄探出头往前望,远远瞧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杨树下,扭头对旁边的人道:“姐姐看,我就说映芳肯定比咱们来的早吧?”
傅宛没动,攥住妹妹胳膊将她拉了回来:“小心被人瞧见。”
傅容小声辩解:“这边人少……”
“正堂!”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高喊傅宸的字。
这声音傅容听过几次,好心给姐姐解释道:“那是映芳的哥哥。”
傅宛微微蹙眉,狐疑地看她:“你怎么知道是梁家大公子?你去梁家玩的时候碰见过?”
傅容头疼地往后靠,闭上眼睛装难受:“姐姐你别多想行不行?他是映芳的哥哥,偶尔撞见几次我自然能听出他的声音,有什么奇怪的吗?”姐姐哪都好,就是看她太紧,若非怕姐姐独自去齐府做客,她也不想邀姐姐一道玩。
傅宛也意识到自己担心太过了,柔声赔不是:“姐姐没那个意思,只是浓浓生的好,我怕旁人对你起了坏心思。”
“再好也不至于是个男的就会喜欢我啊?”傅容撒娇地靠到姐姐肩头,暗笑姐姐乱担心。梁通那家伙,不愧是哥哥的好师兄,侍卫一起当,光棍一起打,还比哥哥大两岁呢,她重生前也没听说梁通娶媳妇。
姐妹俩轻声细语闹着,外头傅宸也忙着跟梁通寒暄:“师兄也来了啊?”
梁通朝已经跑到傅家马车前的妹妹扬扬下巴:“陪她来的,大热天去泡什么池子,都是被我们家那两个老头子惯的。”旁人家儿子是宝贝,到了他们家,儿孙从小打到大,姑娘才是亲生的。
傅宸理解地笑笑,催马到他一侧,看向马车。
傅容正好挑开帘子接梁映芳呢。梁映芳会些功夫,身手灵活,上车都不用踩凳子的,轻轻一跃就行,着实让傅容羡慕,不过听说练功太苦,她也就光羡慕了,一点都不想学。
“映芳坐这边。”知道两个小姑娘要好,傅宛体贴地给梁映芳让地方,挪到了侧坐上,恰好车帘还没落下去,让外面的男人瞧了个正着。
梁通看傻了。
他见过傅容,也觉得傅容貌美,但傅容在他眼里跟自家妹妹一样,都是淘气的孩子,不像眼前这个,秀眉琼鼻,笑意融融,像开在枝头的海棠花,明媚灿烂。
梁通突然觉得有点头晕,抬起手捂住胸口,那里跳得厉害。
他这一抬胳膊,傅宛不由顺着余光里瞥到的动静看了出去,就见一个古铜肤色的男人正盯着自己,怔怔呆呆,唐突又无礼。
面上一热,傅宛低头,飞快将帘子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古铜肤色有什么好臭美的,本王有八块腹肌和迷人的人鱼线!
傅容:梁大哥也有好不好?
肃王:但你没摸过他的……
傅容:流.氓,祝亲妈关你一辈子小黑屋!
☆、第16章
傅容没有发觉傅宛跟梁通的短暂对视,她认真地听梁映芳说着游水需要注意什么,心情很是不错。天气晴朗,微风习习,跟好姐妹们一起出游,这种自由自在的滋味儿,前世自从她十五岁嫁人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可惜有人专门跟她作对似的,非要往她身上泼一桶凉水。
齐策声音入耳的那一刹那,傅容一下子就攥紧了手。
他怎么会在这儿?
平静之后,傅容记起来了。
信都城东南方向有座紫薇山,风景秀美,远近富贵人家多有在山上搭盖别院者,郡王府齐家等城里大户更是早早占了地方。傅容知道齐家在这里有庄子,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山脚下遇见齐策,巧得让人难以置信。
“正堂,少渠,你们怎么来了?”齐策一身月白色夏衫,身姿挺拔地立在路边一片树荫里,头上白玉簪被树叶缝隙里落下来的阳光照得熠熠生辉,衬得他五官更为出众。
傅宸看一眼他身侧的长随,下马道:“陪妹妹来山上逛逛,看你闲庭散步般,早就过来了?”
齐策笑笑,朝傅宸二人走了过去:“天气渐热,我在家里心浮气躁看不进书,便来了这边,昨日到的,早上突然兴起出来走走,没想碰着你们了,真是有缘。”
梁通接话道:“确实巧,那你继续散心吧,我们先去安顿。咱们两家庄子挨得近,伯玉有空过来坐坐,你我师兄弟许久不曾切磋了。”
齐策颔首,问明他们一行何时回城后,笑请两人先行,自始至终没有往马车那边瞧过。
梁映芳却在偷偷地看他,马车重新驶动后,她撇撇嘴,小声对傅容道:“哪里都能撞见他们家人,不知道齐竺来了没,浓浓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齐策过来时把齐竺也带上了,你敢搭理她我就不教你了!”
傅容心中一动,疑道:“我知你讨厌齐竺,怎么也反感她哥哥啊,莫齐大哥得罪过你?”
傅宛安静地听她们俩说知心话,只把车帘翘起的一角重新抚平,回头就听梁映芳抱怨道:“齐策是伪君子啊,以前比武切磋,他打不过我哥哥就使诈,故意分哥哥的心,害得哥哥输了他。我知道兵不厌诈,但这种小比试他也来这套,可见其心胸,亏我祖父还夸他聪敏!”
傅容现在最喜欢听人说齐策的坏话了,特别是当着姐姐的面,马上附和道:“看着君子似的,没想到气量这么小,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背后不论人非,傅宛不想听妹妹说人坏话,小声劝道:“你们也不清楚他具体为人如何,既然梁老先生如此夸他,他必有可取之处,咱们还是别妄加评判吧。映芳你继续说闭气的窍门,我听着挺有意思的。”
梁映芳朝傅容眨眨眼睛。
傅容悄悄地笑,若姐姐是男子,那才是真正的君子。
三辆马车沿着山路缓缓前行,绕过几个弯后,终于到了地方,只见白墙灰瓦掩映在葱葱郁郁的山林之间,如避世桃源。
傅容趴在窗口感慨:“这地方真好,古木亭亭如盖,林间鸟语花香,闲了去山中走走,累了回家泡温泉,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可惜自家来的晚,好地方早被信都世族占了,其他偏僻的犄角旮旯不买也罢。
傅宛也喜欢此地的清幽,不由跟着妹妹一起扫了一圈,直到傅宸在外面喊她们下车,傅宛才红了红脸,连忙坐好,替妹妹整理衣裙。
马车外头,梁通紧张地站在傅宸旁边,暗暗庆幸妹妹也在里面,给了他接近傅宛的理由。
他比傅宸高出半个脑袋,高高大大杵在那儿,醒目之极。傅宸倒也没有多想,实在是两人天天打交道,情如兄弟,而且他了解梁通,与其说他不近女色,不如说是脑袋缺根弦儿,爱武成痴,天生不会动男女念头似的。两样加起来,傅宸对他的避讳之心就淡了。
只有傅宛趁妹妹下车时悄悄往外面窥了一眼,才瞥到人影儿,便皱了眉。
是她疏忽了,因梁映芳常常独自出门,忘了这次来庄子她兄长可能会陪她,是以没有准备帷帽。
“宛姐姐下车吧,我扶你。”梁映芳很是热情地道。
傅容也转身去扶姐姐,余光里见兰香白芷从后面那辆马车里下来了,目光微沉。
白芷是姐姐最信任的丫鬟,没有真凭实据,她轻易动不得,偏偏此时的白芷本分极了,言行举止叫人挑不出半分错,若她随便编个错冤枉她,白芷哭闹起来,姐姐就是再疼她,也会为难一二。
“映芳快带我们逛逛去,这里景色真好。”傅宛牵着妹妹的手轻声催道,声音柔柔的,带着一点兴奋,是姑娘家看见新奇东西后正常的反应。
谁都没发现她的异常。
除了梁通。
从车帘挑开后,他就一直悄悄注意着傅宛,傅宛皱眉,他以为她颠簸了一路不舒服,正要问一句,就见傅宛不动声色走到傅容一侧,正好让他瞧不见了。刚开始梁通以为傅宛那是无心之举,等他发现傅宛始终不肯正面面对他时,梁通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点。
人家姑娘发现他的窥视了,躲他,是因为不想给他看。
想到傅宛心里可能正在骂他混账无赖,梁通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这么笨!但凡好人家的姑娘,遇到这种情形都会躲起来吧,他怎么就光顾着看人了?
可是,谁让她那么好看呢?他管不住眼睛,也管不住心。
梁通摸摸鼻子,目送三个姑娘脚步轻快地前往后院,暂且压下懊恼与不舍,请傅宸去客房休息。
~
品茶聊天,一路疲惫散尽,傅容迫不及待想去泡温泉,上次泡还是大前年在江南的时候呢。
梁映芳马上摆出东道主的热情,领着姐妹俩往清泉阁那边走,后面三个丫鬟抱着换洗衣物。
清泉阁专供梁家女眷用,前面搭了三间沐浴休憩的竹屋,竹屋后面便是温泉,温泉挨着一座本来就有的小山包,山脚绿草幽幽百花点缀其间,野趣盎然。至于隐秘,清泉阁后院乃用两人多高的墙壁围砌,温泉池子四角也有丫鬟守着,因此傅宸之前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分别沐浴后,三个姑娘焕然一新聚在了一起。
要泡池子,穿得就薄了,傅容套了条妃色连身纱裙,里面是同色肚.兜纱裤,额头大红抹额更是为她添了张扬的明艳。到了池子边上,傅容索性将纱衣扔在汉白玉石岸上,慢慢坐入水中。水浅,温暖舒适,傅容惬意地抬起头,闭着眼睛长长一叹,回首看身后伙伴。
傅宛身披浅绿色纱衣,里面同色肚.兜隐隐若现。三人里面她脸皮最薄,大白天穿成这样,非但脸红了,脖子肩头等露在外面的地方也都浮上了微微的粉色。
傅容有些嫉妒地盯着姐姐鼓鼓的胸前,又在姐姐察觉之前及时移开,去看梁映芳。
梁家人都黑,梁映芳也不例外,麦黄肤色,跟傅宛一起走过来差异就更明显了。
在傅容看来,无论男女,肤白才算俊美,但她从没觉得梁映芳难看,特别是衣服少了,行走间梁映芳那一双大长腿纤细匀称,没有一丝赘肉,美却不瘦弱,反而有种呼之欲出的力量感……
傅容羡慕得都快眼红了。
她哪都好,就是个头矮了点,连妹妹后来都比她高了,更不用说最为高挑的姐姐。
十三岁的小姑娘,胸不如姐姐的鼓,腿没有好友的长,傅容咬咬唇,待二女走近,忽的扬手往两人身上泼水,泼完就往远处躲,怕两人联手反击,又得意自己占了便宜,边躲边笑。
傅宛两个也都看呆了,只见水里的姑娘肤白若雪,腰细腿长,水波荡漾间乌发飘散,衬得那肩头更是藕般可爱,最美的还是她回眸一笑,水眸狡黠赖皮,额头红绸妖冶,艳色无双。
傅宛还好,打小见惯了,梁映芳可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傅容,眼睛不免有些发直:“浓浓你怎么,你,真是的,怪不得哥哥总说我是假小子,跟你们姐妹一比,我简直是块黑炭!”
傅容顺口笑她:“黑炭快过来教我浮水!”
梁映芳“扑通”跳了下去,水花四溅,没一会儿两人就在池子里追打起来。
傅宛笑着坐在一旁,看她们胡闹。
那边傅宸跟梁通也泡池子呢,毕竟大老远跑了一趟,能享受谁不享受啊。
在池子里游了两圈,傅宸靠到边上歇息,瞅瞅斜对面呆坐的梁通,好奇道:“师兄有心事?”
梁通摇摇头,随便往身上撩了一下水,水珠顺着结实胸肌往下流,映出点点碎光。
傅宸盯着他脸,越发奇怪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呆呆愣愣的。
被他再三询问,梁通脸红了。
能对劲儿才怪,路上想的是再见傅宛一面,到了这边,听说傅宛也去泡池子了,脑袋里情不自禁就想到了别的上头。他知道这是畜生行径,他也不想当畜生,可他就是忍不住啊。
万幸他脸够黑,再加上水热本就容易脸红,没叫傅宸瞧出端倪,否则以傅宸的聪明,定能想到梁通脸红的缘故,届时别说师兄,就是师父,也非得打上一顿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
傅容:?
肃王:我想跟你一起泡池子。
傅容:继续关着吧你!
☆、第17章
“明天咱们带她们去山里逛逛吧?打点野味儿,就在外面吃。”过了会儿,梁通心虚地提议。
傅宸摇摇头:“一共住两晚,浓浓铁了心要学水,肯定不会浪费时间出去,况且她最懒,去哪玩坐马车没问题,你叫她走,她是一万个不肯的。”
梁通大失所望,傅容跟妹妹不去,傅宛更不可能去了。
“要不咱们去猎点野味儿,晚上在院子里烤着吃?”心里痒痒,梁通绞尽脑汁找见面的机会。
傅宸仰头想了想:“这主意不错,她们整天闷在家里,还没这样吃过。”
梁通大喜,下午狩猎时箭无虚发。
日落前两人满载而归,傅容梁映芳兴奋地跑出来看热闹,梁通瞅瞅二人身后,强忍着才没有开口打听,一边低头往下卸猎物,一边竖着耳朵听傅宸兄妹说话。
傅宛喜静,傅宸习以为常,笑着叮嘱傅容:“晚上咱们吃烧烤,我亲自看火。”
哥哥最会弄这种吃食,傅容开心极了,讨好地道:“用不用我帮忙啊?”
傅宸嗤她:“得了吧,不小心伤了手,回头你还不用眼泪淹了我啊,宛宛说这话还差不多。”
梁通心中一动,或许今晚能吃到她做的东西?
可惜傅宛听说后直接把傅容梁映芳叫了回去,只让傅宸做好东西后派丫鬟送到后院。
梁通难以置信,宛如热血沸腾时一桶冰水从天而降。
傅宸还当他震惊自家兄妹相处的方式,有些尴尬地道:“我这个妹妹啊,别看比我小一岁,有时候更像是姐姐,什么都管。”
梁通悻悻地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味同嚼蜡。
傅容吃的挺香的。
吃着吃着大为惋惜:“挑错日子了,该端午过后再来才是,可以多住几天呢。”
傅宛嗔道:“你当这里是咱们家啊,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一点都不客气。”
“宛姐姐这话就错了,我跟浓浓亲姐妹一般,只要你们想,随时都可以过来啊,反正我祖父他们都不喜欢泡池子,咱们不来,平时这里也空着。”梁映芳马上解释道。她就喜欢傅容在她面前想什么说什么的脾气,若傅容像傅宛这样客气,或是像齐竺那样虚情假意,她未必如此亲近她。
她笑嘻嘻的,傅宛心里却有点酸。梁映芳母亲早逝,家里只她一个姑娘,几个叔伯那儿亦全都是儿孙,从小身边就没有女眷,难怪她男儿一样开朗。
这样想着,她没有再客气,“好啊,冬天咱们再来一次,要是赶上下雪就更好了。”
梁映芳微微一惊,傅容也面露差异,“好啊好啊,这是姐姐说的,我求娘的时候你别反悔。”
傅宛宠溺地瞪了她一眼。
晚上傅宛傅容睡一屋,梁映芳硬是赖了过来,姑娘家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笑笑闹闹的,快到二更才睡着。
次日早上,傅容跟梁映芳都赖床不起。
傅宛拿她们没办法,先去洗漱了。
“姑娘,少爷请你们过去呢。”一个人吃早饭的时候,白芷过来回道。她跟乔氏给三个女儿挑的其他丫鬟一样,勉强算得中上之姿,穿一身素裙,站住时毫不起眼,只是当她俯身伺候傅宛漱口时,宽松的衣裙垂下去,将她腰处惊人的纤细勾勒出来,仿佛双手可握。
不过对于见过母亲妹妹绝色的傅宛来说,白芷这腰并没什么特殊的,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漱过口,傅宛又去里面看了一眼,见两个小姑娘依旧睡得香甜,她一人捏了一下,无奈地去了前头。
绕过走廊,一眼瞧见前面站了两个少年,自家哥哥那么高的个子,如今跟人一比,竟显得人都青涩了不少。
傅宛第一个念头是退回去,刚要转身,那边傅宸在梁通的提醒下已经发现了她,“宛宛!”
傅宛本就不满哥哥带外人过来见自己,听他大咧咧喊她小名,更是恼他了,但既然都对上了,现在再走情面上不好看,只得故作平静地走了过去,距离二人十来步时停住:“哥哥叫我们何事?”
晨光明媚温暖,她一身海棠红的妆花褙子站在那儿,俏生生地像刚刚绽放的一朵荷花,黑亮的杏眼比露珠还要水润。
梁通实在是憋不住了,抢在傅宸之前开口:“二,二妹妹,映芳怎么没过来?”他想喊宛宛,好在理智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