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八字没一撇的事,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
河岸上突然传来阵阵鼓鸣,楼阁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奔向窗边,翘首观望。
龙舟赛要开始了。
“来来来,咱们赌赌哪条龙舟会夺冠!”傅宝兴奋地道,拿过从兄长手里讨来的龙舟名单,低头扫视,“这次参加比赛的龙舟队伍都在这里了,我赌肃王府赢!”
这等赛事,很多府邸都派了自己的队伍,上至安王肃王等王爷,下至京城豪商巨贾,而各个赌坊也会开局,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眨眼间输了辛辛苦苦攒下的存银。
沈晴傅宓也都下注在了肃王身上。
秦云玉笑她们:“你们是不是看我跟四表哥在这里才这样的啊,不用的,我就赌安王殿下赢!”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端着托盘走了上来,笑道:“几位姑娘,殿下跟几位公子在赌今日魁首,问姑娘们要不要一起来,好的话请将彩头放到盘子里。傅大公子还说,这次只赌银子,数目不限。”
男女一起赌,自然不好拿出贴身用的东西,此时托盘上面摆的都是银锭子,有五两有十两的,只有一个金灿灿的十两元宝格外显眼,不用说也能猜到那是谁的。
傅容心中鄙夷徐晋显摆,从荷包里拿出两个五两的银锞子,问傅宣:“听说去年是康王殿下赢了,今年我还赌他,妹妹呢?”
傅宣瞅瞅名单,随便指了一处道:“我就赌忠义侯府吧。”
她说得漫不经心,傅容却惊得差点把手中银锞子掉下去!
忠义侯府,那是吴家啊,上辈子妹妹就是嫁给了忠义侯世子,果然冥冥中自有天定吗?
傅容感慨地摸摸妹妹脑袋,在傅宣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将姐妹俩的银锞子放入盘中。
傅宝几女也换了彩头。
小丫鬟稳稳下了楼,回了隔壁画舫上。
傅定看看托盘里多出来的银锭子,笑着问道:“几位姑娘都选了谁?”
小丫鬟记性很好,不假思索地道:“林姑娘选了凤来仪,四姑娘五姑娘同沈姑娘选了肃王殿下,秦姑娘选了安王殿下,三姑娘选的是康王殿下,六姑娘选了忠义侯府。”
徐晋站在窗边,听傅容选的是康王,嘴角抿了抿,朝许嘉使个眼色,“去岸边看看,既然赌咱们赢的最多,叮嘱他们全力以赴。”
许嘉领命去了,经过方桌时,瞥了一眼上面的托盘。王爷的东西,就算只是个金元宝,那也得送到三姑娘手中。幸好康王平时最喜欢吃喝玩乐,府里类似蹴鞠舞狮赛龙舟的人都有真本事,今日只需稍微做些手脚就能帮他赢。
很快,龙舟赛正式开始。
徐晋独自坐在画舫一角,看似在遥望那些龙舟,眼睛却悄悄望向了隔壁画舫上面。
白 日见她,自然与晚上不同。晚上的她柔媚更多,白日里出门精心打扮过,眼角眉梢的精气神绝非晚上可比,一颦一笑都机灵俏皮,像是山里欢快戏耍的幼鹿,让人想 捉她到怀。今日他百般安排才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见她,她竟然没有多看他几眼,旁的姑娘们凑到窗前观望,她只管盯着那些小姑娘们打量……
竹帘紧密,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他试图分辨她的声音,奈何远处龙舟如梭,比赛已接近尾声,暴雨般急促的鼓声,岸边百姓们震天的呐喊,都淹没了她的声音。
徐晋突然想笑。
最近怎么变得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去年隔几个月才见她一次,也不曾如此牵肠挂肚。
“王爷,康王殿下赢了。”许嘉走过来道。
徐晋苦笑,对傅宸几人道:“去年便是他赢,我这个二哥,论吃喝玩乐,京城怕是无人能及。”
秦英也大为懊恼:“果然传言不可信啊,看来去年康王殿下是凭真本事赢的!”转而看向托盘,对傅宸道:“是三姑娘赌康王殿下赢的吧?真是聪明。”
徐晋扫了他一眼,对那边的小丫鬟道:“将彩头送过去吧。”
小丫鬟马上去了,傅宸望着那托盘,笑道:“我这个妹妹运气确实不错,以前我们在江南赌龙舟赛,也是她赢的次数多。”
“三妹妹瞧着是机灵。” 傅定附和道,望望岸边,犹豫着提醒徐晋,“殿下准备何时返程?现在不走,稍后大家一起回城,恐怕城门那里不好走。”
来时城门的热闹,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傅家几个子弟全部看向徐晋,人家发话,他们才好走啊。
徐晋闲散地坐到主位上,笑着问几人:“你们急着回去吗?本王难得出城一次,今日打算泛舟河上,晌午到清风阁用饭,不知几位有没有雅兴相陪?”
清风阁是座酒楼,搭建在定河边上,高七层,凭栏望江,景色宜人,名厨汇聚,生意兴隆。平时去那里吃席便要提前定位子,似今日这等盛况,清风阁的雅间必定更是千金难求。
傅 定其实并不想跟肃王扯上交情。大妹妹是太子侧妃,在外人看来,景阳侯府便是太子那边的人,不过,他娶了云月,跟秦家成了姻亲,秦家又跟肃王交情深厚,似乎 少跟肃王用一顿饭并不能改变什么。父亲说的对,京城大户联姻是常事,只要自身行得正坐得端,不用介意旁人闲言碎语,更何况肃王相邀主要还是看在傅宸的情面 上,他不好拒绝。
跟傅宸对视一眼,傅定示意他开口。
傅宸拱手道:“殿下美意,我等乐意之极,只怕人太多,王爷怕是要破费了。”
徐晋朗声大笑:“正堂说话真是风趣!”言罢走到傅宸身边,跟他单独说起话来。
两条画舫离得那么近,傅容等人将徐晋的笑声听得一清二楚。
秦云玉诧异地对傅容道:“四表哥平时不爱笑的,看来他是真的很欣赏你哥哥呢。”
傅容笑笑:“我哥哥从小习武,喜欢同那些游侠一样结交朋友,难得殿下不嫌弃他粗鄙。”
林初霞听了,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想到傅宸俊朗清隽的面容,跟粗鄙二字是一点都扯不上的。
傅容没留意她的异样,看着兰香收好那些金银锭子,她重新回到窗边,对着河水发呆。徐晋真是狡猾,晚上讨好她也就罢了,竟然还懂得跟哥哥攀交情,一旦哥哥被他拉拢过去,他会不会打着拜访哥哥的幌子来家里?
才想着,小丫鬟又来报,说是肃王请少爷姑娘们去清风阁用饭,大少爷已经答应了。
傅容懊恼地攥拳,打定主意过去后不给徐晋单独见她的机会。
偏偏徐晋就想见她。
清风阁顶楼都被徐晋包下了,男女分两间雅间坐,开席没多久,摆菜的婢女不小心将汤水洒到了傅容身上,湿淋淋一片,想不换衣裳都不行。傅容知道那婢女多半是徐晋的人,但她没有选择,只能领着兰香去顶楼专供女眷们休息的雅间更衣。
雅间内陈设富贵,比傅容的闺房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容站在门口打量里面,果然在屏风后发现一点袍角,正是徐晋今日的穿着。
这人既然费尽心思安排这一出,定是非要说说话的。现在躲他,谁知道他会不会更过分?
傅容转身,从兰香手里接过今日带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衣裳,小声吩咐道:“咱们出门在外,行事需小心,你在门外守着,免得有人不小心闯进来。”
兰香没有多想,乖乖点头。
傅容抬手关了门,将门栓落了下去。
身后清浅脚步声起,傅容回头,冷冷瞪了徐晋一眼,径自朝屏风后面走。
徐晋识趣地没有纠缠,只在傅容从身边经过时俯身低语:“动作快点,咱们时间不多。”
看着身上湿了一小片的衣裳,傅容真想甩他一巴掌,抬脚前同样低声回道:“三句话,说完三句话我就走,王爷若不答应,初八那日我也不去买什么鹦鹉了。”
徐晋微怔,目送小姑娘躲到屏风后,他守礼地背转过身,对着茶几笑了。
傅容换得很快,徐晋见她出来了,示意她别动,他走上前,低头看她:“为何不赌我赢?”
他高高大大站在眼前,傅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扭头道:“幸好我没赌殿下赢,不是吗?”
徐晋明白她在气他这次的失礼,但他也生气,抬起她下巴道:“你不信我,所以我要罚你。”
傅容动作一顿,他的惩罚……
傅容伸手就想捂住嘴,但她还是晚了一步,徐晋一手抱她腰将她娇小的身子拉到怀里,一手从她肩头绕到后面按住她脑袋顺便阻隔她试图捂嘴的手,然后体贴地,以唇代劳。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浓浓许人家说三句话,人家只说了两句……
☆、第59章
傅容推搡挣扎,徐晋紧追不放,仿佛满桌珍馐都不如她唇舌的味道好。
幸好他还记得两人时间不多。
最后吮了吮,徐晋终于放过怀里的姑娘,捧着她艳若桃李的脸庞,盯着她因愤怒越发水润的眸子,轻笑道:“喜欢吃糖醋鱼?”
傅容脸上一下子烧起了火。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傅容对男女之间的亲密早没了最初时的羞涩紧张,徐晋要亲,她阻拦,拦不住只当被狗啃两口,说不上有多反感,除了不受控制的身体感觉,心里是没什么波澜的。只是,徐晋现在这句话……
他嘴里只有淡淡的酒味儿的,她却吃了那么多菜……
不想继续跟他纠缠,傅容侧身要走。
徐晋攥住她胳膊,温柔地凝视她侧脸:“浓浓,今天我很高兴,白天的你,比晚上还美。”
言罢松了手,乖乖躲到屏风之后。
傅容回头看了一眼,深深呼吸几次,用帕子擦擦嘴,一脸平静地去开门。
兰香接过她手里的小包袱,对里面的事情一无所觉。
傅容总共也就离开了一盏茶的功夫,雅间里几个姑娘见她回来,神色如常,自然也不会想到她已经跟隔壁雅间的肃王殿下说过话了,笑着请她落座。
红日西垂,众人才回了景阳侯府。
傅宸同两个妹妹一起往回走。
傅容想到分别时林初霞看哥哥的眼神,试探道:“哥哥,大哥娶亲了,下一个就是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回头我告诉娘,娘心里也有个数,到时旁人介绍了,娘直接推了不对你心思的。”
傅宸随口道:“过两年再说吧,现在先挣份前程,给你们娶嫂子的事以后再想。”
傅容看他两眼,懂了,今日哥哥根本没留意林初霞,否则稍微有点心思,回答前也会犹豫片刻。
偏偏襄王无梦,神女有心。
林初霞才回到客房,就被母亲童氏请了过去。
“娘。”林初霞轻轻喊了声。
童氏从榻上抬起头,看看自己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女儿,越看越满意,招手道:“坐娘身边来,跟娘说说,今天出去玩得开心吗?”
开心吗?
脑海里浮现傅宸挺拔的身影,林初霞点点头,微红着脸道:“这边龙舟赛比咱们苏州府的还热闹,观赛时遇上肃王殿下跟秦家二姑娘,大表哥做主,晌午同他们在清风阁用的饭,回来就晚了。”
肃王殿下啊?童氏想了想,没往心里去,那样的身份普通官员之女轻易攀不上,攀上了嫁过去也未必舒服,哪像傅家,两家是亲戚,女儿嫁过来有亲姑母照应,绝对吃不了苦,便小声问道:“跟你二表哥说上话了吗?娘记得你小时候喜欢跟你二表哥一起看书呢。”
林初霞蹙眉:“娘说小时候的事做什么?我,我对二表哥只有兄妹之情,娘不要胡乱猜测。”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林初霞知道母亲带她过来是想在京城找门亲事,也隐约猜到母亲看上的是傅宥。如果没有遇见傅宸,只要姑母家愿意,她会安安心心嫁过来,做个本分的媳妇。可是现在,她已经心有所属,就想争取一下。
最先做的,就是打消母亲将她嫁给二表哥的心思。
童氏脸色比她还难看,但她看看女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女儿或许只是羞涩,等她跟大姑子商量好了,女儿还不是得听长辈安排?
次日,趁林氏得了片刻清闲,童氏随意般问道:“润之年纪也到了,姐姐可有中意的人选?”
林氏心里咯噔一下。
她 明白弟媳的意思,也愿意跟娘家结亲,却不是娶侄女,而是打算将女儿傅宝嫁给林韶棠。女儿的脾气,说好听了叫活泼直爽,说难听了便是没心眼,只有嫁给知根知 底的人家她才放心,正好林韶棠跟女儿青梅竹马,什么都纵着女儿。当然,林初霞她也喜欢,可大户人家没有这种类似换亲的婚事的,只能结一门亲,那么,与其自 家照顾林初霞,她当然更希望让娘家人宠她的女儿。
不好直接拒绝,林氏浅笑着道:“没有,去年提过几次,润之那孩子都不愿意,坚持下届秋试后再说亲。那还得等两年呢,我不大高兴,架不住侯爷赞成,连口夸他有志气,那我也只能随他们啊,有人来提亲便都推了,让润之安心读书也好。”
两年后傅宥十八,若是考上举人,再加上侯府嫡子的身份,会愁没有好亲事?
林初霞却等不了的。
童氏不甘心地道:“娶亲不急,可以先定亲……”
林氏摇摇头,瞅瞅门口,小声道:“别提了,我也跟侯爷这么说过,被侯爷骂没见识,我索性不管了,反正侯爷做事向来有分寸,好比行之的媳妇,模样人品都没得挑,我就等着享清福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童氏也不好再提,显得她女儿除了傅宥没处嫁了似的。
找个借口告辞,回客房后童氏想看看女儿在做什么,却没找到人,喊小丫鬟一问,才知道女儿被傅宝拉去东院找二房的两个姑娘玩了。
童氏皱眉。
她 看不起傅品言庶子出身,也不喜欢乔氏那个狐媚子。老太太娘家在杭州,听说当初乔氏勾搭得傅品川魂不守舍,坚持不肯娶老太太的嫡亲侄女,老太太一气之下趁傅 品川去苏州林家做客时将乔氏配给了二房庶子,彻底断了傅品川的念头。傅品川气愤非常,知道林家看中了他,背着老太太亲自去林家提亲,就是不肯娶老太太.安 排的人。
所以老太太恨乔氏,也不稀罕林氏。
“去,挑几匹咱们带过来的苏绸,我去东院串串门。”童氏吩咐小丫鬟道。她得过去把女儿领回来,免得沾了乔氏身上的骚气,还有那个傅三姑娘,小小年纪便学了乔氏七八分,自家女儿可不能学她。
傅容几个小姑娘在院子里踢毽子呢,傅宣傅宝刚刚下场,现在是傅容跟林初霞比。乔氏在树下的藤椅上坐着,一会儿低头给官哥儿缝夏衣,一会儿抬头瞅瞅,浅笑盈盈。
瞧见童氏携礼而来,乔氏赶紧起身相迎:“夫人怎么有空到这边来了?”
童氏瞅瞅依然专注踢毽子的两个小姑娘,笑道:“都是亲戚,理应常常走动,前两天实在不得空才没过来。来,这几匹缎子都是我从苏州带过来的,二夫人别嫌弃,给三姑娘她们做家常裙子穿罢。”
苏绣天下闻名,乔氏一边示意巧杏接下一边打趣道:“夫人真是会说笑,这些都是顶顶难得的好料子,哪能做家常衣裳浪费?快请坐,闲时看看她们小姑娘一起玩,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
童氏看看乔氏笑靥如花的脸,明明比自己大,瞧着却是小了好几岁,心里不舒服,坐一会儿便又站了起来:“差点忘了,我答应老太太要陪她下棋去的,初霞,阿宝,你们是跟我一块儿回去还是再玩会儿?”
傅宝还没玩够,林初霞收到母亲的眼色,压下心中疑问,笑着朝乔氏母女告辞:“那我们先去看老太太,改日再来伯母这边叨扰。”
乔氏脸上亲昵不改,与两个女儿一起去送人。
傅容心不在焉地跟傅宝说话,目光在童氏身上打转。
连叫女儿回去的借口都找的这么敷衍,心里到底是多看不起他们二房呢?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两个高大的少年说笑着走了进来,双方打个照面,傅宸跟梁通并肩走到一侧,朝童氏行礼。童氏刚要寒暄两句,却见身边女儿俏脸羞红,一双水眸悄悄瞥向傅宸那边,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到了这个地步,童氏哪还有什么不懂的?
简单两句寒暄,匆匆领着林初霞傅宝离去。
“母亲,我们办好房契了,少渠说明早就搬过去。”傅宸没有多看童氏三人,替梁通开了口。
乔氏见儿子还没动心呢,收起心中复杂,无奈地问梁通:“这么急做什么?丫鬟小厮伺候的人都挑好了啊?家具用不用换?还有……”
梁通赶紧打断道:“伯母不用担心,少渠不太讲究那些,有长武在身边伺候就够了,其他的慢慢来,不急。”
他打定主意,乔氏也不好再劝。
次日傅宝过来玩时,身边只带了个小丫鬟,傅容看看母亲,见母亲嘴角带了一抹嘲讽的笑,放心了。童氏看不上哥哥,他们也看不上她那样的亲家,唯一有点可惜的是林初霞,但那又有什么办法,这个世道,有几个姑娘是能称心如意嫁给心上人的?
晚饭后乔氏过来看女儿,一边给她通发一边叹道:“你哥哥心里只想着练武想着前程,对那些事还没上心呢,你妹妹还小,有些话娘只能跟你说。往后尽量少跟林姑娘说话吧,咱们先冷下脸,也好让她早点死心。”
“我知道,娘放心吧。”傅容仰头,朝母亲笑。
乔氏捏捏她小鼻子:“来京城反而懂事了不少。”
傅容后脑勺顶着母亲蹭了蹭,讨好地道:“我不懂事,娘怎会答应带我出去玩?都说永泰寺的菩萨灵验,明天我想替哥哥祈求前程似锦,将来做了大官,看谁还敢轻视他。”
乔氏点点头,扶正女儿脑袋道:“娘也求,求你们兄弟姐妹都好好的,一个比一个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美丽的小鹦鹉就要露面了哦,大家说起个什么名好呢,这可是将来肃王跟浓浓的神助攻啊!
☆、第60章
天还没大亮,傅容便被乔氏从纱帐里拎了出来。
傅容看看外面昏暗的天色,千百个不情愿,闭着眼睛抱怨:“娘让我再睡会儿,我不嫌热。”
乔氏将她按在椅子上,接过兰香手里的巾子给她擦脸,像是对待不爱洗脸的官哥儿一样,“是你说要去永泰寺上香的,那么远,咱们不早点走,临到晌午车里得热成什么样?现在你说的好听,真热起来,你肯定又是第一个抱怨的。”
傅容蹙眉皱脸任母亲揉搓,揉着揉着清醒了,抢过巾子自己来,暗暗将怨气全撒到了徐晋身上,送只鹦鹉非要兜这么大的圈子,也怪自己对那只鹦鹉有万分的好奇,否则不要不就行了?
但傅容还是格外期待的,听徐晋描述,那只鹦鹉一定很美。
简简单单用了早饭,母女三人上了马车,傅宸照旧骑马。
抵达城门时,傅容微微挑起窗帘。城门刚开不久,粗衣百姓们排队进城,有的推着青菜,不知是要推到早集去卖还是送到大户人家,有的推着做包子卷饼的物件,那是赶着去卖早点的。
傅容用帕子掩口,打了个哈欠。
乔氏放下帘子,小声教女儿:“看到了吧?跟他们起早贪黑挣生计相比,咱们能坐在马车里悠闲地去上香,日子简直是天上地下,所以要惜福,别一点小苦头都抱怨。”
傅容靠到母亲肩头,困倦地道:“娘说的是,女儿都记住了,娘给我靠会儿,我补个觉。”
乔氏摸摸女儿脑袋,看看旁边精神奕奕的傅宣,无奈地摇摇头。
到达永泰寺时,晨光正好从东边斜洒过来,永泰寺前一百零八层石阶,只有最顶端的几层被晨光笼罩,明明灿灿似有佛光普照,让这座清幽古刹更添神秘灵韵。
“哥哥没请轿夫吗?”傅容左右看看,疑惑地问兄长。
傅宸嫌弃地看她:“但凡来永泰寺拜佛进香者,都得经由这条石阶上去,妹妹这时候想偷懒,小心佛祖不听你的,将如意郎君送给旁的闺秀。”
“我又不是来求姻缘的!”傅容瞪了他一眼,发愁地望向石阶尽头。
乔氏笑着拍拍她肩膀:“走吧,心诚则灵,耽搁下去,阳光只会越来越盛。”
傅容只好从命,故意挨着傅宸走。
爬了五十多层时,傅容气喘吁吁,扶着傅宸手臂叫停:“娘啊,咱们歇会儿,实在走不动了。”
乔氏也腿酸,但她坚持道:“不行,走这个不能停的,浓浓再忍忍,你看宣宣都没喊累。”
傅宣喘着分享经验:“姐姐每走十层就从头开始数,这样会容易些。”
傅容看向妹妹,她们母女三人都戴着帷帽,不过帽纱轻薄,兼有山风吹过,妹妹累得红扑扑的小脸就明显了。
她总不能输给小她四岁的妹妹吧?
打起精神,傅容松开哥哥,一鼓作气往上爬。乔氏担心女儿摔了喊她慢点,傅容不听,加上旁边有兄长比着,心里不服输的劲儿冒上来,竟连续爬到了八十多层。
“不行了不行了,真的走不动了!”傅容双腿发颤,呼吸急促,只觉得帷帽挡着她吸气,便一把将帷帽摘了下去塞到傅宸怀里,转身坐到石阶上,喘够了才抬头:“娘,下次我……”
她想说下次再也不来了,却在看清石阶路上几乎只落后母亲妹妹五六步距离她十来步的一对儿主仆时,震惊地说不出话。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重生后,傅容幻想过千百种这辈子与安王的初遇,每一种,她定是最美的样子,务必要让男人一见倾心。可是现在,因为过来时只有他们一家,因为觉得身后没有外人,她毫无闺秀仪态地席地而坐,脸上定是最难看的那种通红,甚至发髻都乱了……
傅容噌地站了起来,抢回帷帽戴在头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上跑,转眼便到了石阶尽头。寺门两侧各有枝繁叶茂的古树,傅容捂着胸口躲到一颗树后。不用再爬了,所有力气也都耗尽了,傅容背靠树干,懊恼地咬唇,再没有窥视安王的勇气。
她这近似逃跑的举动,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傅宸瞅瞅妹妹藏身之处,再看看下面呆愣的母亲幺妹,无奈地叹口气,朝底下也看愣了的俊公子道:“舍妹顽劣,让公子见笑了。”
徐平在他开口时便已恢复平静,闻言浅笑:“言重了,我有一侄女,同令妹一样率性。”
他是先皇的第七子,其他兄弟们血拼出最终结果也就是当今嘉和帝登基时,他才刚刚满月,比嘉和帝两个儿子都小。嘉和帝长兄如父,为其起名“平”,字“不扬”,意思是盼望幼弟将来君子如玉,温润谦和,不耀不扬。
徐平如兄长盼望那般一年年长大,每日以琴棋书画为友,不问民事不掺朝政,连早朝都不去,开府后也不与京城任何官员走动,只有皇族人设宴,他才会以亲戚的身份登门造访,真正做了一个清闲王爷。
事 事不扬,唯有容貌超凡脱俗。不笑时如清风朗月,比徐晋多了温度,不叫人惧怕,笑起来却又比徐晏少了亲和,隐隐的皇族威严叫人不敢轻易靠近。在傅容看来,徐 平给人的感觉,介于温与冷中间,是一种诱人的凉。上辈子,徐晏温柔她将其牢牢掌控在手,徐晋冷峻她根本没有亲近的心,只有徐平刚刚好,雍容清贵,不是那么 好收服,又给人希望,说不出来的挠人心。
眼看着徐平与他那个看似普通的侍卫进了寺门,不等乔氏召唤,傅容便羞恼无比地扑到了母亲怀里:“娘,刚刚我那样是不是很丑啊?”
丑吗?
乔氏想了想,那时的女儿,满脸红晕,娇.喘吁吁,非但不丑,反而看得人心底下生出一种邪火。她当然没有起火,只是感慨女儿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妖娆,落到男人眼里,定是君子也要生出邪念的。
“是有点丑,”乔氏故意磕碜女儿,顺便教训道:“往后出门再不可这样率性而为了。”
听到母亲肯定,傅容想哭的心都有了,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我不知道后面有人啊!”
女儿好像真的要哭,乔氏马上又安抚道:“对对对,他们走路悄无声息的,多半心怀不轨!”
傅宸实在受不了了,往寺院里瞅瞅,小声道:“人家那气度,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娘你们别说了。丑不丑的咱们跟他又没有关系,快去上香吧,一会儿人该多了。”说着指了指石阶下面。
那里的确多出来几道身影,有男有女,彼此之间隔着或近或远的距离。
娘几个赶紧往里走。
傅容悄悄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徐平主仆的身影,香堂里也没有。
悔恨又失落,跪在蒲团上祈求时,望着前面七尺高的金身佛像,傅容在心里默念:信女傅容,愿佛祖保佑家人事事如意顺遂,保佑刚刚安王殿下没有看清信女狼狈之状。
祈求完了,傅容好受了很多,乖乖跟着母亲前往客房。跟徐晋约定好的第二天,傅容便求了母亲答应带她来永泰寺,是以有景阳侯府的名头,她们得以早早定下一座单独的院子休息。
哪想才进院门,忽听有人叫喊:“起床,起床!”
声音婉转却有些粗,分明是个男子。
傅宸大怒,迅速挡在母亲妹妹身前,厉声质问领路的小知客僧:“怎么回事?”
知 客僧吓了一跳,恰好那声音又传了过来,只不过这次喊得是“吃饭吃饭”,知客僧突然笑了,朝院中一颗桂树看了一眼,双手合十道:“回几位施主,月初有客人在 此逗留,因要远游,携带不便,故将两只鹦鹉留在这里交由本寺照看,刚刚便是其中一只在说话,施主们若嫌吵,我先将它们放到别院。”
“不必,就放这里吧,我喜欢鹦鹉。”傅容隐隐有个猜想,强忍着雀跃,领着妹妹走向那桂树,转了半圈,便见树枝上并排挂了两个鸟笼。左边鸟笼是竹黄色,里面的鹦鹉浑身雪白,纯洁无暇,脑顶有撮嫩黄羽毛,眼睛两侧竟然有圈橙红色的毛,特别可爱。
说话的却不是这只。
旁边象牙白鸟笼里,有只浑身羽毛艳如翡翠脑顶脖子上却如小姑娘羞红了脸般的巴掌大小的鹦鹉正在啄羽毛,小小的一团,傅容看得心都要化了,情不自禁拿下帷帽,仰头细细瞧。
小鹦鹉也低头看她,在笼子靠近傅容一面转了两圈,忽的拍着翅膀叫道:“好看,好看!”
傅宸眉头跳了跳,这鹦鹉成精了吗?是公的吧?
傅容却欢喜极了,知道这就是徐晋的礼物,问知客僧:“我喜欢这只鹦鹉,可以卖给我吗?”
知客僧摇摇头,在傅容笑容僵住时道:“鹦鹉的主人是个六岁的小施主,小施主随父远行,此去归期不定,临走前言明,若有人真心喜欢这鹦鹉,就请我寺代为相送,只求有缘人能善待它们。”
傅容赶紧保证道:“我有姐妹养鹦鹉,我知道该怎么养,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知客僧看看两只鸟笼,问道:“那女施主是想两只都带回家吗?”
傅容愣了一下,抬头看看,那只白色的玄凤鹦鹉虽然好看,她却只打算养一只。
“妹妹喜欢吗?咱们一人一只?”想起妹妹,傅容突然有点担心,万一妹妹也喜欢绿色的小鹦鹉,她该怎么办?
傅宣却不想要:“太吵了。”她喜欢读书写字,不想养这种吵闹的玩宠。
傅容松了口气,看向母亲,见母亲也没心思养,便道:“两只我都要了。”一起带回去,傅宝兴许喜欢,送了傅宝,见到沈晴傅宓等人只说是傅宝非要抢去的,她们也不能说什么。
养鹦鹉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知客僧走后,傅容兴奋地将两个鸟笼提进堂屋放到桌子上,她双手托腮盯着绿色小鹦鹉看,怎么看怎么喜欢:“妹妹,你说我给它取什么名字啊?”
傅宣不想养,心里还是喜欢的,是以坐在姐姐身边一起看呢,“传言西王母身边有神鸟,赤色多者名凤,青色多者为鸾……”
“青鸾?”傅容轻声喃喃,唤了几声,总觉得像丫鬟的名字,“还是换一个吧。”
傅宣知道姐姐喜好跟她差很多,便不再尝试,等她自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