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品川手里拿着书看,漫不经心地问:“她怎么说?”
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家常话,林氏看不出什么,有些惋惜地道:“二弟妹推辞了。也是,家里官哥儿才三岁,她肯定着急回去呢,换我我也着急。”
傅品川笑了笑,一边翻页一边道:“你们当娘的都这样。”
林氏见他心情似乎不错,试探着靠过去,脑袋贴着他胸膛:“二弟妹一连生了五个孩子,真叫人羡慕。”保养得白皙细腻的手搭在傅品川腰上,轻轻动了动,这个月夫妻俩还没有亲密过。
傅品川目光一凝,又看了两行字,起身道:“不早了,睡吧,我把书放回去。”
林氏笑盈盈目送他去放书吹灯,在男人转身前朝床里头翻了过去,紧张地等着,丈夫,应该领会了她的暗示了吧?
结果傅品川上来后盖好自己的被子,呼吸很快就绵长起来。
林氏不敢相信,轻轻喊了声,“侯爷?”
没有回应。
林氏一夜无眠。
乔氏却做了一晚的好梦,早上醒来神清气爽。
儿子跟准女婿都当了官,前途大好,她能不高兴吗?
饭后傅宸梁通二人准备出门时,乔氏又悄悄给了傅宸一张银票:“请他们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出手大方点,别叫人笑话了咱们。”来京城之后,她们女眷在侯府待着,两个少年有傅定带着,在外面结识了不少朋友,现在封了官,少不了吃喝应酬。
傅宸身上的钱足够用了,怕母亲唠叨,还是将银票收到怀里,转身要走。
乔氏忽的又拉住他,瞅瞅旁边坐着的两个女儿,拽着傅宸往远处走,小声告诫道:“吃席喝酒娘不管你,别喝醉了闹事就行,但若有人撺掇你们去那种地方,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还有少渠,我不好说他,你盯着点,别叫宛宛受委屈。”
傅宸眼睛快瞪圆了,不可思议地看她:“娘你瞎担心什么啊?懒得跟你说,我们走了!”
乔氏还想追上去,傅容赶紧过来拦道:“娘你别说了,哥哥何时让你操心过?”
“你懂什么?”乔氏戳戳女儿额头。
傅容撇撇嘴,小声哼道:“我什么都懂,娘又给哥哥塞了一张银票,我跟宣宣什么都没有。”
乔氏听女儿说什么都懂吓了一跳,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烟花之地?正寻思家里丫鬟是不是该管管了,就听女儿扯到了银票上,不由好笑,捏捏傅容脸道:“等哪天你们姐妹请客了,娘也给你们!”
傅容这才满意。
乔氏看看时辰,催促她们:“不是说要去将军府吗?快去找阿宝吧,别叫她等着急了。咱们后日走,今儿个大概是你们最后一次出去玩了。”
上次傅容几个在画舫上偶遇秦云玉,小姑娘很喜欢傅容姐妹,前两天邀请她们去将军府做客。
傅容辞别母亲,跟傅宣一起去了正院。
听丫鬟们说她们到了,傅宝愁容满面地从林氏屋里出来,朝两人解释道:“我娘身体不舒服,我要留下来陪她,三姐姐跟六妹妹去吧,替我跟云玉解释一声。”
林氏病了?
傅容忙道:“大伯母何时病的?我们都没听到信儿,快领我们进去看看。”母亲有本事,除了最开始那几日要来这边陪老太太用饭,很快就哄得老太太“心疼”她们,叫她们白日有空过去坐坐就行,不必每日晨昏定省,因此正房这边出事,她们那边不会马上得到消息。
傅宝领她们进去。
窗明几净的内室里,林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傅定的妻子秦云月正伺候婆母喝药。
“大伯母。”傅容走过去,关切地询问,“您这是怎么了?”
林氏摇摇头,苦笑道:“老毛病了,休息两天就好,不碍事的。你们尽管去玩,不用放在心上,回头也不必跟你娘提,小题大做,我怪难为情。”
傅容听了这话,心生困惑。
她跟妹妹真去了将军府,傅宝没去,秦家肯定会问,得知林氏病了,傅宝留在侯府伺候母亲,她们两个侄女却欢天喜地出门做客,秦家会怎么看二房子女的教养?
这样浅显的道理,傅宝心思简单想不到,林氏做了这么多年侯夫人,不可能不懂。
莫非林氏想坏她们的名声?
思及此处,傅容忧心道:“大伯母卧病在床,我们哪还有心思去玩。您且安心养着,我们这就回去跟母亲说,让她过来看您。” 说话时,暗暗观察林氏的每一个细微神情。
出乎她意料,林氏非但没有计划落空的失望,反而更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傅容有点糊涂了,难不成林氏口是心非,叫她们出去玩,其实更希望她们留在家里?
先前秦云玉亲近她们,也没见林氏不高兴,现在阻拦她们去将军府,有什么意义?
傅容一时半刻想不通,关心客套两句,领着妹妹回了东院。
“娘,你看,是不是我想太多了?”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
乔氏蹙眉,问傅宣:“宣宣也有这种感觉?”
傅宣点点头:“确实有点古怪。”
母女三人正暗自沉思,兰香回来了,朝傅容道:“姑娘,我打听过了,这两日侯府并无异常。”
傅容看向母亲。
乔氏想了想,道:“管她折腾什么,咱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你们回屋玩,我过去瞧瞧。”
秦家跟徐晋关系不浅,担心会在将军府见到徐晋,傅容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去,便乖乖回房逗团团。到底心存疑惑,晌午吃饭时傅容又好奇问了一句,乔氏摇头道:“我也没打听出来,算了,不管她。”
连母亲都没发现什么,多半是她多想了吧?
傅容低头,安心吃饭。
乔氏只当女儿一心惦记出去玩,笑道:“没事,今天不能出门,明儿个娘带你们去凤来仪,上次说去没去成,这次绝不食言,顺便再给你姐姐挑一副好头面添嫁妆。”
傅容猜到母亲误会了,不过可以买首饰,傅容怎么会不高兴?
第二天,母女三人坐马车去了凤来仪。
作为京城最有名的首饰楼,凤来仪的气派非如意斋可比,陈设富丽堂皇,处处珠光宝气。
傅容挑得眼花缭乱,以至于郡王妃母女走过来时,她愣了会儿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人。
乔氏已经热络地上前打招呼了:“您何时到的京城?”
郡王妃是个冷美人,看起来有点拒人千里,其实说起话来也算亲和,至少上辈子傅容嫁过去之前都是这么觉得的。好比此时,也是郡王妃先看到乔氏母女主动过来寒暄的,“昨天上午进的京,好巧,这么快就遇到了信都故人。”
众人移到雅间做客。
徐汐不喜欢傅容,但她不敢在母亲面前表现出失礼,只悄悄瞪了傅容两眼。傅容懒着理她,全当没看见,含笑听母亲跟郡王妃说话。
问及此次为何来京,郡王妃微笑道:“汐儿祖母月底做寿,不知夫人何时离京?若是不急,月底也来国公府聚聚吧。”
乔氏闻言,恍然大悟,林氏阻拦女儿去将军府,是怕女儿从那边听到消息,怕她们母女缠着去?
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笑容,乔氏欢喜应下:“那敢情好,这下我们母女可要开开眼界了,浓浓宣宣,还不快跟娘娘道谢。”
傅容傅宣连忙起身行礼。
郡王妃点点头,寒暄几句,领着徐汐走了。
傅容好笑地问母亲:“娘不着急回家了?”
乔氏扫一眼窗外,冷笑道:“急什么?人家处心积虑不想让我露脸,我偏不让她如愿。”
庆国公府,永宁公主的寿宴,几乎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贵夫人都会到场。她都是五个孩子的娘了,其实不在乎这点脸面,可她的浓浓十四岁,正是大好年华,说不定就入了哪个贵人的眼呢?别人不提,郡王妃如此礼遇,世子徐晏就挺不错的。
乔氏自豪地打量宝贝二女儿,长女有了好人家,浓浓的婚事也该早早准备起来了。
☆、第67章
用完午饭,乔氏打发丫鬟们出去,自己在屋里给丈夫写信,告知他归期暂缓。
写到一半,听外面丫鬟喊“三姑娘”。
乔氏连忙将字迹吹干,暂且藏了起来,免得叫女儿瞧见她跟丈夫的私房话。
才遮掩好,就见傅容走了进来,乔氏转身往榻上走,示意女儿坐到身边,“浓浓怎么没歇晌?”
五月下旬的时节,晌午过后正是最热的时候,乔氏都觉得困了。
“睡不着。”傅容摇摇头,靠到榻上,从巧杏刚刚摆上来的果盘里扎了块儿冰镇瓜片,清甜可口,连续吃了三片才停下。擦擦嘴,傅容小声问母亲:“娘,我有一事不明。咱们跟大伯母有什么过节吗?还是老太太示意大伯母不许将风声透漏给咱们的?”
郡王妃提出邀请时,傅容也想通了林氏的意图。
但她不懂林氏为何要这样做。
自 家的情况,京城勋贵都清楚,父亲是庶子,就算现在当了冀州知府,母亲出门做客有些底气,在那些注重嫡庶的贵夫人眼里,母亲依然远远不如林氏,林氏没必要阻 止母亲去赴宴。不是母亲,那就是她跟妹妹,可傅宝十一,小丫头一个,两三年后才开始谈婚论嫁,林氏也根本不必担心她抢了傅宝的风头。
乔氏正将瓜片往口中送,听到这话动作一顿。
傅容见了,越发笃定自家跟林氏有过节,不禁求道:“娘你告诉我吧,不然我憋着难受。”
前世林氏不怎么待见她,傅容只当是因为她和离的缘故,现在看来,似乎也有别的原因,毕竟林氏对妹妹也不是特别热络。
乔氏叹了口气,放下竹签,一边轻摇团扇一边道:“十几年才见次面,天南海北的,能有什么过节?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亲妯娌还闹罅隙呢,更何况我跟她不是亲的,兴许我少露点脸,能让她痛快一阵子吧。”
傅容狐疑地看着母亲,不太相信:“我看她不像不讲道理的人啊,大伯父对咱们这么好,大伯母向来跟大伯父一条心……”
“你怎么知道她跟你大伯父一条心?”乔氏好奇地盯着女儿,她好歹在侯府住过几年,对大房诸人的脾气都很清楚,女儿才来一个月,就把林氏的心思看透了?
傅容暗道糟糕,嘻嘻笑道:“我是听阿宝说的,她说大伯母对大伯父言听计从。”
“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乔氏没有多想,躺到里头打了个哈欠,“谁家都有点勾心斗角,浓浓放心,娘心里都有数,不用你管,安安心心等着去国公府做客就好。娘困了,你也别回去了,就在这儿跟娘一起歇晌吧。”
说完闭上了眼睛。
“娘你别睡啊。”傅容不乐意,她都十四了,母亲还把她当小孩子糊弄。
乔氏朝里面转个身,轻哼道:“再敢打扰我睡觉,小心我不带你去。”
她跟傅品川什么都没有,但她不想让丈夫知道,也不想让孩子们知道,告诉他们,就算他们都信她,见到傅品川时难免心存芥蒂。乔氏觉得,傅品川应该也忘了年少时候的那点冲动了,既如此,不如就这样平平静静过下去,没看老太太都没让身边人透出半点消息吗?
至于林氏……
乔 氏理解林氏的小心思,若傅品言喜欢过旁人,她多半也会不舒服,因此很快就消了气。庆国公府是给景阳侯府下的帖子,林氏作为侯夫人,有资格决定带谁去,人家 不愿意带她,乔氏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死皮赖脸纠缠。但是现在,她是作为傅品言的妻子直接从郡王妃那里收到的邀请,那么她也不会因林氏心里不痛快而委屈自 己。
林氏喜欢生闷气,她自己在屋里气好了。
心中无愧,乔氏很快就睡着了。
傅容可没有母亲那么心宽。
其实庆国公府,她不想去,又有点想去。
不想去,是因为那是徐晏的外祖家。上辈子傅容因为不受郡王妃待见,没有进过皇宫,庆国公府倒是去过一次,得到的当然全是冷眼。郡王妃只是不喜欢她,永宁公主就是看不起她了,那种眼神,好像她就是个乡下姑娘,全靠美色才嫁给了徐晏。
好吧,她确实是靠美色才吸引了徐晏的,不过谁让徐晏喜欢她这张脸呢?
想去,当然就是因为安王了。
安王跟皇上是同父兄弟,永宁公主也是他的亲姑姑,他一定会去祝寿的。
哪怕只是一点可能,傅容也愿意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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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完晌,乔氏要去五福堂,傅容跟着去了。
老太太以为她们母女是临行前过来做样子装舍不得的,所以乔氏一进门,她就叹道:“你说你,过来时就该把官哥儿带上,弄得现在你着急回去看他,我留你吧,耽误你们母子团聚,不留你,我又舍不得。”
乔氏亲昵地坐到她身边,笑道:“姑母放心,素娘不急着走了,上午在凤来仪遇到郡王妃,她邀我们过去祝寿呢,那我们就等那边结束后再走。”
老太太笑容一下子僵掉了,难以置信地重复道:“郡王妃?”
乔氏悄悄朝傅容递个眼色,笑得更灿烂了,“是啊,永宁公主小女儿嫁给冀州信都王了,姑母您忘了?对了,咱们侯府收到帖子了吗?若是没有,我把阿宝她们姐仨也带上吧,跟浓浓宣宣做个伴。”
老太太一听,气得肺都要炸了!
傅宝傅宓是侯府嫡出姑娘,沈晴是她亲外孙女,还需沾二房庶子的光才能去庆国公府?
满肚子火又不能发出来,老太太脸都憋红了,强笑道:“是啊,我记起来了,去年这个时候那边也给咱们下帖子了,宋嬷嬷,你去夫人那边问问,看国公府送帖子来了没,这两天她病怏怏的,兴许忘了。”
“哎,我这就去。”宋嬷嬷含笑应下,很快去而复返,将一张烫金帖子递给老太太:“夫人说刚刚送到的,正打算拿给您看呢,怕过了病气她就不来了。”
老太太接过帖子,朝乔氏笑道:“正好,月底咱们一起去贺寿。”又对宋嬷嬷道:“去通知夫人一声,就说二夫人明天不走了,今晚的家宴也不必再张罗,叫她安心休息,早点养好身体。”
宋嬷嬷便又走了出去。
老太太不想再看乔氏,打发道:“你去看看你大嫂吧,兴许她一高兴,病就好了。”
乔氏点点头,顺势告辞。
“娘,不是说要去看大伯母吗?”出了门,见母亲直接往东院那边拐,傅容奇道。
乔氏笑笑,“她那病多半是装的,咱们再去耀武扬威,我怕她真气病了。”
傅容挺意外的,“我还以为娘也要去气气她呢,刚刚老太太脸都快憋成猪肝色了。”
乔氏摸摸女儿脑袋:“这事她们婆媳俩肯定通过气的。唉,若不是得过来说一声,娘哪个都不想气,毕竟咱们住在这儿,如无必要,还是少惹事好。”
傅容点点头,维持表面上的和气,大家都好过点。
林氏却一点都不好过,得知乔氏延迟归期,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喘不过气。
她该怎么跟丈夫解释啊?
万一被丈夫知道之前她根本没有邀请过乔氏,丈夫会怎么对她?
傍晚傅品川从大理寺回来,换好衣裳后先过来探望妻子,“怎么样,好点了吗?”
林氏眼睛发酸,“好多了,害侯爷挂念了。”
傅品川见她眼圈红了,料她病中难受,便没有急着去五福堂陪老太太,在床边多坐了会儿。
林氏不敢说,又怕丈夫在五福堂那边听到什么,硬着头皮道:“今日二弟妹去凤来仪,在那遇见郡王妃,郡王妃再三相邀,二弟妹盛情难却,只好答应去国公府贺寿,所以等下月初再走。”
傅品川愣了愣,随即道:“知道了,她们都在信都,想来平日里交情不错。”
林氏盯着丈夫瞧了会儿,见丈夫真的没有怀疑,松了口气。
陪完妻子,傅品川又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将丫鬟们都赶了出去,瞅瞅儿子,哼道:“你媳妇都跟你说了吧,她又不走了。”
傅品川垂眸道:“郡王妃相邀,是不好拒绝。”
“你 心里很高兴是吧?”老太太阴阳怪气地道,将下午在乔氏那里受的气全都撒在了儿子身上,“别以为我不清楚,哪怕避而不见,她在这个家,你平时都能多吃两口 菜!呸,一个狐媚子也值得你如此惦记,早知她成了庶弟之妻也断不掉你的念想,当年我就该把她打发得远远的,让她……”
“母亲!”
傅品川沉着脸站了起来,“母亲若想看我与品言受人耻笑,请直接言明,儿子这就去辞官。”
“你,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老太太气得摔了一个茶碗。
傅品川头也不回地走了,面色铁青。
外面小丫鬟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虽不知里面母子俩说了什么,也明白这次侯爷是动了真气。
这边的动静,东院那边是一点都不知情的。
夜幕降临,傅容和衣躺在床上,抱着鸟笼逗弄团团,“我敢打赌那混蛋今晚会来,你信不信?”
团团卧在鸟笼角落,昏昏欲睡。
“他是混蛋,你是懒蛋。”傅容不忍心欺负爱宠,将鸟笼放到一旁,默默等徐晋过来。除了侯府的人,恐怕还没有人知道她们母女改了归期,以徐晋的厚脸皮,知道这是她在京城的最后一晚,他会不过来?
忆起那晚徐晋的放肆,傅容紧了紧衣领,今晚说什么也不会再纵着他。
可惜傅容这次却估计错了,整整一晚,徐晋都没有出现。
当然,傅容可没傻傻等了一晚,躺着躺着就睡着了,是次日早上发现衣裳穿得好好的,才回过味儿来的。
傅容有点困惑,总觉得这不像是徐晋的作风,莫非他害怕她还在生气,不敢过来了?
无论如何,他不来骚扰,对傅容而言都是一桩好事。
转眼就到了永宁公主寿辰的前一晚。
肃王府,许嘉一身黑衣站在书桌前,等着对面的男人下令。
徐晋却在漫长的沉默后,示意他回房休息。
许嘉隐隐猜到了,王爷多半跟三姑娘闹了别扭,这种事情,他不敢妄言,退到门外等了等,确定王爷不会再叫他,这才离去。
寂静的书房里,徐晋摸出熟悉的长命缕,目光复杂。
这么久不见,她有没有想他?
☆、第68章
夏日天长,外面很快就亮了。
早练结束,傅容浑身是汗,双腿打颤儿地去西屋沐浴。
兰香领着小丫鬟走了进来,看着小丫鬟卷起竹席上两层绸缎留着一会儿送到洗衣房,再用拧了水儿的巾子擦拭竹席。冬日姑娘练腿用软垫,夏天嫌热,换了竹席,练了几下又嫌竹席硌得慌,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兰香姐姐,姑娘这样练真的有用吗?”小丫鬟不解地问。
兰香没有直接回答,“姑娘喜欢就行了,好了,你先下去吧。”
小丫鬟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笑着走了。
兰香转身走向西屋,去服侍傅容沐浴。
一进去,却见自家姑娘只穿小衣小裤站在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前,正前后左右四处打量。夏日小裤清凉单薄,浅红色的薄纱几乎遮掩不了什么,底下一双修长美腿比直接露在外面更让人脸红心慌,更不用说那一片雪白脊背……
兰香看傻了眼,愣在门口无法动弹。
傅容瞧见她那傻样,扑哧笑了,对着镜子问道:“我觉得我腿好像比以前好看了,你说呢?”
兰香红着脸点头:“姑娘腿本来就好看啊,年后长了不少个头,现在是又细又长,假以时日,定不输于梁姑娘的。”她知道姑娘一直羡慕梁映芳的大长腿。
傅容爱听这话,对腿满意了,目光挪到胸口。
不知怎的,那晚被徐晋隔着睡衣连续欺负的情景又冒了出来,手指在锁骨附近转圈,傅容幽幽叹了口气。上辈子就是嫁给徐晏之后胸前才明显鼓起来的,这辈子估计也得成亲后才行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
看够了,傅容懒懒跨进浴桶,闭上眼睛享受兰香的侍奉。
兰香一边撩水擦背,一边悄悄瞧水里诱人的美腿,心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姑娘练腿的动作她都记住了,不如今天开始也练几下,不求跟姑娘这般好看,稍微有点效果也好啊。
泡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傅容神清气爽地梳妆打扮。
这 一次,她把柳如意送的首饰拿了出来,选了凤来仪精品在其前面都要逊色的几样交给兰香。在京城住了一个月,只有傅定成亲时傅容有机会显摆过一次,但那样的日 子,大家注意力都在喜事上头,坐在一起也不会盯着哪个姑娘的首饰聊。这次永宁公主寿宴可不同,永宁公主出身尊贵,出场晚退场早,夫人小姑娘们有的是时间闲 谈。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傅容眼里流露出十足自信。
她要让柳姨的如意斋在京城打响名头,也要让那个可能遇上的未来天子为她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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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 宁公主与先帝乃一母同胞,尊贵非同一般,到了出嫁的年纪,先帝与已故太后千挑万选,选了庆国公府世子李牧,也就是如今的庆国公。永宁公主嫁过来之前,李牧 受父母命主动把通房丫鬟们都打发了,永宁公主嫁过来后,他倒是想纳妾,无奈永宁公主容不得人,别说纳妾,就是李牧出门,永宁公主也会派人盯着,不许他拈花 惹草。
李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喜欢这样的妻子的,可谁让妻子娘家势力大?先是亲哥哥为其撑腰,等先皇一去,随便哪个皇子都是永宁公主的亲侄子,本朝重孝,除非永宁公主犯大错,否则皇上也得敬亲姑母三分。
李牧只好默默忍受,跟永宁公主生了一儿两女。两个女儿都有本事,一个当了嘉和帝宠妃,一个嫁了信都王,反而唯一的儿子最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全靠家里关系才混了个闲官当,整日游手好闲,游戏花丛。
李牧隐隐明白,嘉和帝更愿意看到这种场面,便不再管儿子,精心教养长孙,至于孙女李华容,随妻子管吧,反正妻子教养儿子的本事没有,女儿婚事都安排得好好的。
永宁公主确实偏爱姑娘家,年纪大了,对孙女更是娇生惯养百般宠爱,帮她求了郡主的封号。
而此时的李华容,正被一群贵女簇拥在中间。她今年十五岁,生得国色天香,身上又有寻常勋贵人家女子无可攀比的皇家尊贵气度,乃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真正配得上“华容”二字的。
紧挨在李华容旁边的,是她亲表妹徐汐。
“姐 姐看见没?那人就是傅容。”徐汐指着远处跟秦云玉傅宝等人坐在一起聊天的圈子,气呼呼地道,“她这人特别坏,仗着自己好看就四处勾搭人,今年元宵节那晚, 我一个好姐妹的哥哥就被她迷住了,迷得忘了照顾妹妹,害得她无辜牵扯到一对夫妻打架里,脸上被人泼了油……”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有几个小姑娘甚至惊吓地去摸自己的脸。
热油扑面,李华容也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
但她更气愤,气如此下作的女人竟然跟她重了名,还长成那样!
“我有点不舒服,先离开一会儿,你们坐吧,我去去就来。”起身离席,李华容领着贴身丫鬟走了,回到闺房后,她小声吩咐其中一个丫鬟,“去看看,少爷那边在做什么。”
那丫鬟匆匆去了,很快又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一边擦汗一边道:“郡主,少爷跟几位殿下在湖边比试箭术呢。”
李华容皱眉:“在湖边比箭?”
小丫鬟眼里满是兴奋,说话都快了:“不知是哪位爷想到的主意,少爷命人在湖面上摆了数不清的特制莲花灯,说是晚上点灯,从高处看,那些灯看起来就是一个寿字。每盏莲花灯旁边又都有盏普通河灯,一会儿要拿开的,专门给殿下们比试用,射偏的罚酒一杯。”
李华容第一次听说这种玩法,大为惊奇,边往外走边问道:“谁赢的多,谁输的多?”
小丫鬟想了想,道:“五殿下六殿下年岁小,由近往远射,似乎还没有射空过。安王太子几位殿下从最远处开始射,都喝了几杯了,不过康王殿下输得最多,连连抱怨呢,说是要跟娘娘告状去。”
李华容讽刺地笑了笑,康王那身材,跟猪也差不多了,养成这样,不知皇后娘娘心里是何感受。倒是太子,这些年除了有点好色这根本无关紧要的小毛病,没有传出任何不良风声,皇上就是再偏爱肃王,也没有露出过换太子的意思。
肃王,肃王也是个厉害角色……
一路胡思乱想,李华容重新回了花园凉亭,笑着将湖边的热闹传了出去,顺势邀请道:“难得有这样的盛况,咱们一起过去瞧瞧吧,祖母都说了,今个儿她高兴,许咱们放松一些规矩,只要咱们别凑到跟前去,她老人家不会斥责的。”
安王太子肃王,哪个不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更不用说湖边还有其他看热闹的勋贵子弟。
小姑娘们都动了心,纷纷站了起来,顺势理了理发髻珠钗。
李华容瞅瞅傅容几女所在的方向,示意小丫鬟也去那边通知一声。
其实凉亭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用小丫鬟传话,傅容等人已经留意到了,秦云玉更是派人过去询问,得知湖边有罕见的热闹,当即张罗着要一起过去。
傅容也想去,若只有她一人,她还要顾忌规矩,现在满园子贵女都随着郡主去了,她们……
“姐姐,咱们别去,娘知道会不高兴的。”傅宣没有当着傅宝等人的面说,而是趁大家一起往那边走时,故意落后几步,悄悄跟傅容低语,“就算情有可原,到底不合规矩。”
十岁的小姑娘,偏跟个小夫子似的。
傅容笑着点点妹妹额头,指着前面一群姑娘们道:“姐姐也不想去啊,但是你想想,大家都去,就咱们以不合规矩为由不去,岂不是衬得她们有错?你想招这么多人的恨吗?爹爹有句话说得好,大错不能同流合污,小错偶尔随波逐流,才能走得更远。”
傅宣狐疑地看她:“爹爹真的这样说过?姐姐自己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