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偷看,都给我去院子里等着,你们四哥出来你们再进去认人。”
外面传来秦二夫人亲昵的笑骂,傅容视线从门帘那里收回,看看身边古怪的男人,低头,轻声埋怨道:“王爷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晚点再说吗?传出去叫人笑话。”
因为和好了,她不是那么怕徐晋了,说话自然放得开,如果徐晋一直冷冰冰,她肯定不会妄言。
“你真丑。”徐晋先抢过她手里的酒杯放到一旁,才平静地道。
傅容震惊看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说她丑?敢情掀开盖头后他面无表情,是因为嫌她丑?
怒火噌地涌上胸口,傅容气得肩膀颤抖,凤冠上垂下来的流苏也跟着轻轻摇动,可是对面男人无动于衷,叫她发脾气都不好发。傅容搞不懂徐晋现在在想什么,也不想懂,气急败坏转过身,“王爷早就见过我了,既然嫌我丑,又何必答应娶我?”
话是这么说,手却将一直藏在袖口的小镜子拿了出来,悄悄照自己。莫非妆容花了?
还没看清楚呢,先看到镜子里多了男人半张脸。
傅容赶紧将小镜子塞回袖口。
徐晋再也绷不住,一把从背后抱住她,胸口震动:“浓浓,你,谁让你上花轿也藏着镜子的?”
又喊浓浓了,又笑了,傅容的脾气再也憋不住了,狠狠地抬起胳膊肘撞他,顺势下了床,背对他道:“那不是怕妆容有损污了王爷的眼吗?没想到还是污了,王爷快走吧,免得对着我这个丑妇倒胃口!”
“那是跟你开玩笑的。”徐晋叹口气,伸手将人扯了回来,仰头看气鼓鼓站在身前的小姑娘,凤眼里光华浮动,像是看到桃源仙境才会有的神情,惊叹与渴望交织,比任何言语赞叹都让人信服他对她的喜欢与满意,但他还是亲口说给她听了:“浓浓最美,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说着一手按住傅容后颈,示意她低头给他亲。
傅容看出他之前真是开玩笑了,气消了大半,但还剩下一小半的,正要躲开不给他亲,心头一动,装作害羞的样子闭上眼睛,乖顺地随着他手上动作低头。
徐晋喉头滚动,眼看就要碰到她红润的唇了,他也闭上眼。
然而就在他碰到她唇想要含住时,有什么东西忽然砸了下来。
傅容再也忍不住,飞快挣脱徐晋环着她腰的手,躲到屏风后偷笑去了。
徐晋将被他及时托住的凤冠移到眼前,掂了掂,足有六七斤重,怪不得砸下来那么疼,再看屏风后小姑娘捂着肚子偷笑的模糊身影,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又被她摆了一道。
可他一点都不生气。
至少她跟徐晏成亲时,绝没有这一出。
将凤冠放到一旁,徐晋老神在在地坐在床上,等她回来。
外面一众女眷等着呢,徐晋又不像要走的样子,傅容不得不收起笑,绕过屏风疑惑地问他:“王爷到底要说什么?快点吧,时间长了真的不妥。”
“没什么,不想让她们看咱们喝交杯酒。”徐晋朝她伸出手,“过来吧,喝完我就走。”
原来他在外人面前脸皮还真薄,傅容羞答答嗔他一眼,将小手放了上去。
徐晋却没让她在旁边落座,而是将人抬到腿上抱着,端起酒杯,朝她笑了笑:“那样喝交杯酒太俗气,咱们来点新鲜的。浓浓,这是你的酒杯,我先喂你,你好好学,一会儿再喂我。”
傅容大惊,情不自禁想去阻拦,徐晋早已料到,左手紧紧钳制着她,他侧转过去灌了满满一口酒,跟着迅速放下酒杯凑了过来。
他双手并用,傅容不受控制仰起头,张嘴接纳。
香醇微辣的女儿红,就这样被他一点点送入她口中。傅容不会喝酒,前世跟徐晏喝交杯也只是饮了一小口,比徐晋一次喂的还少,现在被迫连续喝,到最后难受地呛了起来,琥珀色的酒水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徐晋及时去追,将被她浪费的一点点都吸了干净。
“再来,喝完这一杯才行。”看着满面通红的姑娘,徐晋作势要去再喝一口。
“王爷!”傅容急得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双臂劝阻,“别喝了,我不会喝,一会儿醉了叫人看到怎么办?王爷别闹了,快走吧!”
徐晋紧紧抱着她,一言不发,又轻轻蹭。
“你……”傅容狠狠捶他肩膀,反倒被那硬骨头震得手疼。
“天怎么还没黑?”徐晋对着她耳朵说话,大手从她腰间挪到前面,无赖之极。
傅容真是怕了他,乖乖给他占便宜,只盼他解了馋就走:“外面还有人等,王爷快点去吧!”
“你还没喂我。”傅容晌午也要陪女客,徐晋怕她真醉了不好收场,但她不喝可以,必须喂他。
傅容不想喂。
徐晋拉了拉她腰带,威胁意思十足。
傅容咬唇,没他脸皮厚,只好站了起来,见他戏谑地一直盯着她,没好气道:“不许你看!”
徐晋笑着从命,闭上眼睛,双手扶着她腰。
他听到她喝酒的声音,听到她放下酒杯,紧接着她双手搭在他肩头,慢慢靠了过来。
徐晋仰起头,在她贴上来时张开嘴。
期待的是一大口,结果她只送来一点点,送完就想溜。徐晋顾不得吞咽便将人按到怀里亲了起来,那点毛毛雨般的酒水也回到了她口中。傅容再次被呛住,小手抗议地推他,徐晋不管,肆无忌惮地欺负,抢走她口中所有酒水,才气喘吁吁地抬起头。
傅容头上玉簪歪了,一头青丝不知何时披散,有一缕沾在腮边,发丝如墨,香腮似粉。
“浓浓,这样的交杯酒,好喝吗?”徐晋凝视她雾气氤氲的水眸,喃喃道。
“无赖……”傅容有气无力地骂他。
徐晋毫不介意,轻轻咬了咬她耳垂:“这样就叫无赖,那晚上你准备骂我什么?”
说完将人放到床上,起身时大手从她脸一直滑到腰下,意味深长地停留片刻,这才离去。
傅容心跳如鼓,对晚上越发忌惮起来。
但她根本没有时间发愁晚上。
院子里女眷的声音开始移向内室,傅容噌地站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衣衫梳拢发髻,重新戴好凤冠。厚重华丽的凤冠一扣,旁人也就不知道凤冠下的头发早就不是早上全福人精心梳拢的模样了。
秦二夫人算是长辈里傅容比较熟悉的,她也主动替傅容介绍起来,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你大舅母一家外放,路途遥远不好赶回来,往后有机会再聚吧,这是绾绾她娘,你二舅母。”
傅容羞涩地喊人。
谢氏有些发福,中上之姿,白净脸庞真正如满月,看着很是平易近人,崔绾模样应该是随了父亲,跟谢氏淑妃站在一起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她跟淑妃才是母女。
“这是郡王妃,你叫婶母吧。”
傅容心中复杂,前世的婆母,如今变成婶母了,也是,害死柳如意的元凶。
“婶母。”傅容声音疏离了几分。
郡王妃瘦了很多,一身华服像是被强行撑了起来,但她脸上酷似永宁公主的高傲冷艳半分未减,淡淡应了声,便往后退了一步,给自己的亲嫂子,庆国公府世子夫人让地方。
李华容的母亲,庆国公府世子夫人得了婆母的提点,对傅容也是态度冷淡。
傅容同样淡漠地回了过去。
这两人都是端妃成王那边的,秦二夫人心里肯定不喜欢,因此很满意傅容的回应,笑吟吟继续给傅容介绍:“这是太子妃,特意从宫里出来喝你喜酒的。”
傅容心中一凛,看向这个可能跟傅宁傅宝的死都脱不了干系的女人。
太子妃笑容端庄,牵起傅容手认真端详道:“四弟妹生的真好,怪不得都说景阳侯府出美人,我以为你大姐姐已经是绝世罕见了,今日见了四弟妹,才知道什么叫美人辈出,后浪催前浪。”
“您过赞了。”傅容大方回道,“听大姐姐说太子妃端庄贤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还请太子妃提点一二。”
太子妃轻轻颔首,转而解释道:“你二嫂这个月就要生了,身子重不便过来,四弟妹别介意啊。如今你嫁了过来,往后咱们妯娌有的是机会聚在一处热闹的。”
傅容羞涩地点点头。
接下来便是傅容早就听过声音的小姑娘了,却是柔妃娘娘所出的二公主,也就是那次安王口中的侄女,今年才九岁,粉雕玉琢的,小小年纪已是美人胚子。因为是本朝唯一一位顺利长大的公主,嘉和帝十分喜欢这个女儿。
“四嫂真美。”二公主仰着头,惊艳又羡慕。
傅容笑着摸摸她脑袋:“妹妹长大后会更美的。”
接下来崔绾秦云玉都见过了,再有就是关系比较远的一些勋贵夫人。
认亲终于结束,秦二夫人领着众女眷去花厅落座,给傅容换装时间。
昨日便随着嫁妆一起进府的梅香兰香立即进来服侍傅容,梅香负责摘凤冠,取下凤冠后看到里面的情形,震惊的下巴快要掉下来了。
“梳头吧,那是我不小心弄的。”傅容疲倦地道,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收拾好了,也到了开席时间,傅容揉揉肚子,打起精神去赴宴。
☆、第108章
肃王府。
用过午饭后,前来道喜的女客们陆陆续续都散了,只有前院男人们还一片喧哗,都是爱喝酒的,在这种热闹场合谁也不服谁,必须拼出酒量高下才肯收手。
那是徐晋要应对的。
送走最后一位女客,傅容看看偏西的日头,筋疲力尽地回屋睡觉。
早上折腾梳妆,晚上还得陪男人折腾,她也只有下午可以抓空休息会儿。
“天暗了,姑娘该起来收拾了。”
“你怎么还喊姑娘,要叫王妃。”
“我忘了……”
熟悉的声音近在耳边,傅容皱皱眉,睁开眼睛,陌生的屋子里,站着她的两个丫鬟。
傅容看看窗外,一片昏暗。
她揉着额头坐了起来,“热水备好了吗?”
兰香应道:“都好了,姑娘现在沐浴正好。”
她又喊姑娘,梅香无奈地瞪她。
傅容笑道:“私底下怎么习惯怎么叫吧,到了外面记得喊王妃就好。”
闲聊几句彻底醒了,傅容去侧室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后神清气爽。晚饭用了一碗莲子粥,随后就没什么事了,命两个丫鬟到外面守着,她自己坐在屋里等新郎回来。
窗外夜色越来越暗,傅容心里也越来越紧张。
夫妻之间吧,习惯后其乐无穷,可这新婚初期,特别是前几晚,傅容真没勇气再承受一次。当初徐晏十八岁,更像少年郎,温柔体贴,如今徐晋二十岁,那是上过战场的大男人,夜里一直都跟条狼似的,对于今晚能否哄他温柔点,傅容真没多少信心。
她惴惴不安,前面徐晋还在跟人拼酒。
太子、康王、成王要灌他,连他亲弟弟徐晧都端着碗不停劝他喝,更不用说秦英崔洵等人。徐平徐晏倒是没主动劝酒,他非要跟他们喝,那边还有傅定傅宸傅宥梁通等亲家人,晌午已经灌了一轮了,现在他人虽然还稳稳当当坐在那儿,眼睛已经有些直了。
最后徐平过来,沉着脸将几个侄子训了一顿,又命各自亲随扶几位爷回宫或回府。
许嘉搀着徐晋往新房那边走,没走几步徐晋便冲到树下吐了起来。
许嘉赶紧跟过去给他拍背。
吐完了,徐晋命许嘉先扶他去前院沐浴更衣。她爱干净,他这样臭烘烘过去,定会招她烦。
喝完醒酒汤,再垫了点东西填肚子,徐晋总算清醒了些,可以自己走路了。
到了芙蕖院门前,他示意许嘉回去。
芙蕖院里灯火通明,许嘉并不担心自家主子摔了,安心离去。
徐晋大步进了他亲自给他的王妃题匾的院子。
她喜欢“芙蕖”二字,他就依着她。当日在景阳侯府门前,他对傅品言父子所说句句属实,傅容在家里如何娇气,在他身边便可以同样娇气,他乐意宠她,除非她始终不肯把心给他,除非他耐性耗尽,再也没心思要她那颗心。
他一进门,傅容就得了信儿,深吸一口气迎了出来。
梅香兰香都得了提点,知道徐晋不喜丫鬟贴身伺候,徐晋进门后便退了出去,在外面守着。
“王爷用过饭了吗?”察觉徐晋身形有些不稳,傅容主动扶住他胳膊往内室走。
“洗过澡了。”徐晋答非所问,转身将傅容拉到怀里,低头去亲她嘴:“你闻闻还有没有酒气?怕熏了你,我都洗过了,哪里都洗过了。”她太矮,低下头他便亲不着,徐晋索性亲她脑顶,孩子般咬住她头顶珠花,抽.出来再丢到地上,乐此不疲。
“王爷别闹了,小心摔坏了!”
他这样,傅容气坏了,她头上的可都是好东西,忙趁束发簪子被男人弄掉之前离开他怀,弯腰去捡。徐晋靠着门柱看她,意味不明地笑,傅容才站起来,他突然伸手将她发簪也抢了过来。
满头青丝瞬间如瀑飞落。
傅容气得瞪他,一双美眸熠熠生辉。
“浓浓真好看。”徐晋重新将人拉过来,反身将她压到门板上,顺着她脸庞往下亲:“浓浓脱了衣服更好看……。”
“王爷,你,你别这样。”眼看男人要去咬她腋下的几颗花扣,傅容有点慌了,伸手去推,“王爷,咱们去屋里,我备了醒酒汤,我给你倒一杯。”他不会打算在这里解了她衣裳吧?
徐晋就是那样打算的,多一步都等不及。他重生回来已是大男人,顾忌她小等了她两年。她不想嫁他的时候他不敢真强迫她,她愿意嫁了,他又因为那些规矩忍着不碰她,现在好了,她是他八抬大轿抬回来的王妃,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给他?
小姑娘那点力气,徐晋丝毫不放在眼里。她不给,他一只手攥住她双手,随心所欲。
新嫁娘,衣裙一层层全是大红,最后一件小的甩出去,美人如玉。
徐晋痴痴地瞧着,好像看到一幅稀世雪景图,苍茫天地间,有梅傲雪。
“浓浓,好些日子不见,你又长了。”徐晋轻碰她唇,爱不释手,说话时淡淡的酒气飘了出来。
傅容明白今晚注定躲不过去的,但她不希望在这里,回到床帏间,用最寻常的方式,总会好过些。站在这儿,她印象太深刻,记得徐晋有多……当时的她忌惮又喜欢,现在的她,只会害怕。
她浑身颤抖,抱住他不叫他宽衣,用最软的声音试图哄他怜惜,“王爷,咱们去里面,去里面吧,你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别在这儿行吗?”
“去里面有什么好?”
徐晋不愿意,从她耳边抬起头,看她水润惊慌的眼睛,“浓浓,咱们不学那些普通夫妻,跟喝交杯酒一样,咱们来点新鲜的……”
他要她体会另一种新婚夜,要她往后记起来的,只有他一个新郎。
她瑟瑟发抖,徐晋耐心安抚,等她忘乎所以,他慢慢站了起来,抱起她,靠上去。
双足离地,傅容猛地惊醒,抱着他脖子哀求:“去里面……”
话没说完,被他霸道地堵住唇。
已经熟悉的温柔,让她再次迷失,直到某一瞬,猛地睁大眼睛。
徐晋紧紧盯着她,看她无声哀求,看她眼中泪珠滚落。他有点心疼,但酒意与身心的满足迅速席卷了那丝怜惜,让他依旧只是盯着她,不错过她任何表情。她是他的人了,她皱眉,她落泪,这些变化都因他而起,都是他上辈子没有见过的。
“浓浓,你是我的了……”
他松开她唇,理智全被身体控制,听不见她的哭声与哀求,只凭本能行事。
本该服侍一对儿新人的床帐,空空荡荡,内室与外间的门板,却“咚咚”响了起来。
门外头,听着里面凄惨的哭声,梅香兰香脸色都白了。她们伺候姑娘这么多年,特别是姑娘长大后,很少听姑娘哭,闺房里总是传来姑娘与家人聊天时娇软的笑声。有几次夜里姑娘也悄悄哭过,是柳东家刚去的时候,是因为伤心,不像现在,是绝望的哀求,饱含痛楚。
夜风骤冷,兰香缩着肩膀颤抖,一开口声音都哆嗦了:“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梅香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往窗边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再等等,再等等,应该没事的。”
此时此刻,她突然很希望姑娘的乳母孙嬷嬷不曾回家养老,要是她在,至少对里面情形有个数,不像她跟兰香什么都不懂。
“姑娘不哭了!”哭声止住,像是劫后余生,兰香紧张地攥住梅香手。
梅香也松了口气,只是平复下来,却听那门板还在响。
她困惑地看向窗子,但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里面的情形。
傅容是疼晕过去的,也是因为疼醒的。
她已经到了床上,徐晋,还在她上头。
傅容不想睁开眼睛看他脸上的神情,攥紧被褥,默默承受。
徐晋终于停下时,傅容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儿蔓延开来。
她听到男人躺在一旁平复,听到他坐起来帮两人收拾,跟着大概也是太累了,他将她搂到怀里亲了亲,头顶呼吸很快就变得平和绵长。
傅容轻轻抬起他结实的手臂,转身,艰难地坐起来,试着下地,双腿无力,根本站不起。
屋里喜烛还亮着,傅容放下.身后的纱帐,看看门边两人散落的衣裳,静默片刻,沙哑喊人。
梅香兰香一直提心吊胆地守在外面,听到她喊立即赶了过来,进屋见到床边情形,同时僵住。
傅容无力地笑了笑,指指她们脚边的衣裳。
梅香低头去捡,衣裳捡起来了,眼泪掉了下去,为傅容穿衣时,根本不敢看她身上,怕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再次流出来,只是跟兰香一起扶傅容站起来后,发现傅容刚刚坐着的床褥上有片红白……梅香再也忍不住,捂嘴转身。
两个丫鬟都无声地哭,傅容回头瞅瞅,微怔之后并不意外,低声吩咐道:“梅香去备热水,兰香扶我去恭室。”
梅香迅速去了,兰香小心翼翼扶着她往后走,离床帐远了,愤愤道:“王爷怎么能欺负姑娘!”
“不许胡说,他也是你们能抱怨的?”
傅容咬唇,慢慢坐到铺着一圈锦垫的恭桶上,示意兰香去帘外。
兰香轻步去了,因为夜里太.安静,她听到滴滴答答断断续续的声响,最后才是正常的水声。
水声歇了,傅容继续坐了许久,坐到她觉得徐晋的东西差不多都没了,才去沐浴。
她没让两个丫鬟服侍,自己坐在浴桶里,身上随便撩了几下水,主要还是洗下面。
疼,但她洗得特别认真,不想让徐晋的东西留在体内。
傅容不知她的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不知她究竟能不能怀孕,她只知道,她不想给徐晋生孩子,至少这几年不想。
徐晋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傅容不确定,但她记得,上辈子徐晋兄弟俩战死沙场后,太子以成王蛊惑嘉和帝为由举兵,将成王跟他的两个儿子都杀了。后来安王镇乱,东宫康王府也没有一个孩子活下来。
是巧合吗?
傅容不信,就像嘉和帝,这些想当皇上的,都不希望身边存在威胁吧?嘉和帝登基时他的亲兄弟都死了,安王能活下来,全因他年纪太小,恰好嘉和帝需要用他来挽回一点名声。
安王呢?他想要那个位置,会让太子等人的骨血活着?有皇孙在,他登基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皇家无父子。若傅容做了安王的妻子,她会假装不知道安王登基路上都做了些什么,她只要自己过得好,只要家人不受连累就行了。但现在她是徐晋的王妃,傅容敢用几年时光甚至下半辈子陪徐晋一起赌,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一起赌。这辈子,倘若她命不好,徐晋最终还是死了,除了懊恼不甘,傅容不会有任何伤心,她会想办法做个快活的寡.妇,但她绝对承受不了丧子之痛。
所以,确定徐晋能躲过那场暗算之前,傅容都不想生。
“姑娘有伤在身,泡会儿就起来吧。”屏风后,梅香小声提醒道,手里握着早就预备的膏药。
傅容看过去,最后洗了一下,喊她们进来服侍。
在浴室里上完药,傅容慢慢回了内室。
床上男人睡得香甜,一张俊脸上残留餍足与红晕。
傅容盯着他,想到平时徐晋的那些甜言蜜语柔情蜜意,无声笑了。
这样挺好的,他只喜欢她的身子,她应付起来也不必存任何愧疚。
拉好被子,傅容也很快睡着了。
☆、第109章
普通人家小两口新婚第二日,要起早给长辈们敬茶,徐晋跟傅容自然也得拜,只不过要去宫中。
因为皇上要早朝,早朝后另有一个时辰专门处理政务,徐晋倒不着急起来。睡醒之后,头疼得厉害,知道是昨晚醉酒的后果,徐晋抬手揉额头,静静地躺了会儿,等那股难受劲儿过了,才去搂旁边的妻子。
上辈子跟傅容在一起,他没觉得自己有多喜欢她,后来出征一走半年多,偶尔夜里却会想她,想那种身边有个人同睡的感觉,重生后亦是如此。
碰到了,徐晋睁开眼,还没看到人,先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傅容背对他躺着,因为身体不舒服,徐晋手一搭上来她就醒了,只是懒着理他,依旧装睡。
徐晋不知道她的心思,轻轻靠了过去,撑起胳膊看她。
外头天亮了,纱帐里尚且有些昏暗,但这并不妨害徐晋看清妻子苍白的脸庞,仿佛一夜之间,她就瘦了憔悴了,那细眉微微蹙着,无端端叫人心疼。
徐晋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昨晚一些情景突然浮了上来。
他模模糊糊记得她哭了,靠在门板上不停地抓他。一开始徐晋有点心疼,但他太喜欢她给他的第一次,喜欢她因他流的泪,更震惊于她跟回忆里相比明显更叫他停不下来的身子,所以他没有停。而且他记得,上辈子两人在一起,她最初也不怎么舒服,时间长了她就喜欢了,他以为现在也是一样,再然后……
他什么都忘了,脑海里只剩下她给的好。
是不是他索取的太多,她累着了?
徐晋心生怜惜,慢慢坐了起来,想探过身子去亲她。
余光却瞥见纱帐旁的被褥上有一片暗红,落在一朵粉牡丹绣案上,十分明显。
徐晋身体僵住。
那红,是血?
徐晋情不自禁看向她身下,被锦被遮掩,他伸手想掀开被子偷偷看,目光落在手心又是一凝。
徐晋摊开双手,上面有模糊的血印儿,他看向床脚,那里有团帕子,是用来接她落红的,事后他好像随手抓起帕子给两人都抹了抹,而此时那团本是雪白颜色的帕子,上面布满了一片片红。
徐晋的脸一下子白了,顾不得可能会惊醒她,一把扯开了两人的被子。她身上穿了睡衣,昨晚分明起来过,而那未曾换过的床褥上,血迹斑斑。
她到底……他是不是弄伤她了?
念头一起,徐晋心都悬了起来,悄悄看傅容,见她睡得沉,他动了动手,迟疑一番还是慢慢将她平转了过来,再小心翼翼脱她睡裤,眼睛紧张地盯着傅容。
傅容依旧一动不动,让他看看也好,接下来几日她好有借口不叫他碰。她是要哄徐晋宠她,然想要男人的心,不是一味儿迎合就够的,有理由生气的时候不生气,男人心虚的时候不趁机叫他明白自己哪里错了,那是傻女人才会做的事。
那边徐晋看清傅容的伤处,再看看被褥上斑斑点点的血,又心疼又后悔。
无论是前世不喜欢她的时候,还是这辈子生她的气,他都没想过要伤她,她不过是有点算计的无情女人,他堂堂王爷,怎能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动粗?可是现在,在他想哄她动心,在他再三承诺会对她好的时候,他把她伤成了这样,他都难以想象昨晚她起来收拾自己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当初他掐她一个指甲印儿她都恨得要挠一把回来,如今……
若是抓他几把就能消了气,徐晋毫无怨言地给她抓,但他清楚,这次傅容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好好的新婚夜弄成这样,徐晋悔恨交加,看看小脸惨白的姑娘,重新给她穿裤子。目光瞥过她白皙长腿上被他握出来的青痕,徐晋越发后悔,恨不得时光倒退到昨晚,他宁可不要也不愿落得这种下场。
穿好了,徐晋正犹豫该做些什么,忽然瞥见她醒了。
徐晋侧头看她,眼里是忐忑不安。
傅容与他对视两眼,面无表情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