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无意识地转动手上的玉镯子。
这辈子她跟徐晏打交道不多,没有三年同床共枕的日子,傅容觉得吧,徐晏就算依然喜欢上了她,他对她的感情也不至于深到非卿不娶的地步,所以,徐晏至今未娶,只是还没遇到让他动心的姑娘吧?就像哥哥,不也同样打光棍呢?
这样想着,傅容心里轻松了不少。
又聊了会儿,外面突然热闹起来。
一直沉默坐在旁边的太子妃率先站了起来:“新娘子进门了,咱们去喜房等着吧,下次再有这样的喜事,可就是福慧成亲了。”
可不是,怀王一成亲,嘉和帝的几个儿子就都有主了。
拜堂要等一阵,众人在喜房待了会儿,喜婆才领着一对新人走了过来。
崔绾头上盖着红盖头,盖头没掀开之前,大家看的都是新郎官。十八岁的怀王徐晧,模样跟徐晋有六分相似,都是长眉凤眼,只是徐晋脸庞更像嘉和帝,有种冷峻威严的气势,徐晧则像淑妃更多,他又爱笑,瞧着很是阳光灿烂,更容易招女眷喜欢。
康王妃忍不住感慨道:“瞧瞧,六弟比他二哥都高了,这几兄弟里,属我们家那位爷最矮,偏他能吃,真是……”
她跟康王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小时候康王长得也是清瘦漂亮的,结果越吃越胖,晚上夫妻亲密时,康王妃就闭上眼睛,想象康王小时候的俊美样子,倒也不是很反感那事,若是一开始认识的康王就现在这副猪样,她才不会嫁他。
傅容能听得出来,康王妃跟康王的感情还是不错的,笑着同她低语几句,众人进了屋,看徐晧挑盖头。
徐晧盼这一日盼了十来年了,小时候玩扮家家他都抢着当表妹的新郎,现在美梦得以成真,他是根本不避讳几位嫂子的打趣,一直咧着嘴笑,兴奋到用金秤杆挑盖头连挑两次都没成功,最后在康王妃善意的轻笑里才终于挑了开来,露出今日的新娘子。
屋里静了一瞬。
珍姐儿是小姑娘嘛,最喜欢新娘子了,崔绾一坐下她就靠了过去,此时见了人,小姑娘无比惊讶地夸道:“六婶好美!”
崔绾羞涩地笑,抬眸看向徐晧,见他傻愣愣的,她迅速垂下眼帘,双手紧张地攥了攥大红裙摆。
珍姐儿笑嘻嘻跑到康王妃身前,抱着娘亲大腿道:“娘,六婶害羞了!”
小丫头机灵可爱,傅容等人都笑了出来。
行完礼,徐晧恋恋不舍地走了。
新娘子要换装,傅容几个妯娌先退了出去,午饭时再过来陪新娘子。
傅容是亲嫂子,主动坐在崔绾身边,见崔绾低垂眼帘不好意思动筷子,她忍笑劝道:“妹妹吃啊,这桌上有哪个你不认识的?怎么还害起羞来了?”
康王妃跟着打趣:“就是就是,这会儿就害羞,明早去宫里请安时见到了,你得羞成啥样啊?”
这话就有点荤了,二公主珍姐儿都不懂,傅容太子妃心里都清楚,互视一眼,会心而笑。
闹完喜宴,新娘子要精心准备晚上的人生大事,女眷们就都散了。
傅容先回了王府。
瑧哥儿有了玩伴确实不太眷恋娘亲了,一天没见也没有哭闹,但是现在看见娘亲回来,小家伙立即丢下凌守,从窗台前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娘亲奔去,凤眼笑成了一条线。傅容站在榻前,抱住小家伙亲了一口:“有没有想娘啊?”
瑧哥儿紧紧抱着娘亲,仰头甜甜道:“想!”
傅容又问他:“哪想了?”
瑧哥儿捂住胸口,意思就是心里想了。
傅容又亲了亲他,示意凌守回房歇会,她亲自哄儿子。
晚 上徐晋要在怀王府喝酒,傅容知道他回来晚,就跟凌守瑧哥儿一起用了,饭后去瑧哥儿房里哄他们睡觉。瑧哥儿人小,还听不懂故事呢,就喜欢靠在娘亲怀里看娘 亲,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倒是凌守,乖乖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傅容也心疼凌守小小年纪就离了家,是以瑧哥儿睡着后,她还是轻声将整个故事都讲完了,然 后才柔声对凌守道:“阿守也睡吧,明晚咱们再继续讲。”
凌守心满意足,等傅容走后,他没用乳母吩咐,乖乖去外间榻上睡觉了。
傅容在房檐下站了会儿,确定两个小家伙都睡了,这才去了上房,坐在榻上给徐晋绣褂子。虽然答应了给徐晋绣件袍子,可是她懒,也对自己的女红没多大信心,觉得缝好了徐晋也未必会穿出去,便决定做件无袖的褂子,留着夏日徐晋在家里穿。
样子做好了,傅容一时拿不定主意在褂子上绣什么图案。
她提起褂子瞅了瞅,目光无意扫过榻里头瑧哥儿最喜欢的小黄鹅布宝宝。傅容扑哧笑了,转眼计上心头,挑了鲜黄的线在褂子背上忙活起来。
才绣了外面一圈轮廓,徐晋回来了。
傅容连忙将褂子藏了起来,出去迎人。
男人们参加喜宴那就是灌酒去的,今晚徐晋还得帮徐晧挡酒,着实喝了不少。傅容料到徐晋会喝酒了,但她没料到徐晋脸色会这么难看。
“快去端醒酒汤来!”
傅容扶着徐晋在榻上坐下,见徐晋绷着一张脸,她心里有点害怕,不敢问在那边发生了什么,只小心翼翼帮他擦了擦脸,轻声问道:“王爷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给你揉揉?”
徐晋看看她,摇摇头,等梅香端了醒酒汤,他仰头灌了一碗,去偏房沐浴了。
傅容连忙跟上,亲手给他擦背。
徐晋闭着眼睛。
他没醉,只是心里不舒服。崔绾谋害过傅容,哪怕傅容命大没事,他也恨不得杀了她,可他不能杀,他要顾及母亲外祖父六弟的感受,他也想查出崔绾背后可能有的同谋。平时他不去想这些,但是今日,看着六弟为娶了那样一个女人高兴,他胸口堵得慌。
胸口堵,他一把抓住傅容的手,转过去面对她,让她先帮他擦前面。
傅容瞅瞅他神色,不像是动了坏心思的,便一手撑他肩膀,一手在他胸口来回转。
“下面也洗。”察觉她手没打算往腰下去,徐晋闭着眼睛吩咐道,声音清冷。
傅容最怕徐晋冷脸了,好久没见他生气,今日突然冷下来,她心惊胆颤的,问都不敢问,攥着帕子挪了下去,没想到碰到……
傅容惊得松了手。
那帕子就搭在了上面,像挂在竹竿上。
傅容咬咬唇,猜到徐晋就算生气也不是因为她了,壮着胆子拿开帕子,亲手帮他洗。
徐晋呼吸陡然重了起来。
傅容垂着眼眸,心里冷哼,有本事他就摆一晚的臭脸。到底做了三四年的夫妻,有些事情早不像刚成亲那会儿青涩了。既然抱了赌气的念头,洗完手中的,傅容往更底下摸了过去,想要洗净肃王爷每一处。
徐晋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贴着他胸口忙活的美人。
她身上穿了睡衣,衣服早湿透了,露出里面粉色的小衣带子。她一手抱着他腰,一手在水中大胆地忙活。那悸动如水面的涟漪,一圈圈从她所碰之处朝他全身蔓延。
徐晋强忍着,忍得额头青筋直跳,想要看看她到底都会些什么本事,其他杂念早已抛诸脑后。
傅容歪着脑袋,看见他手臂上肌肉紧绷,听见头顶他喘气如牛,知道男人情动了,她却佯装不知,收回手,捡起帕子准备帮他洗大腿。可她手还没碰到他呢,先被人攥住了……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破水声,跟着是女人婉转如莺啼的哀求。
梅香就在外面候着,听里面王妃声音一下比一下高,她连忙捂住了耳朵。
怀王府。
徐晧一腔热火在看见崔绾手腕上的伤疤时忽的灭了,心疼地抬起她胳膊,犹犹豫豫地想碰又不敢碰:“这是何时伤的,你怎么没告诉我?还疼吗?”
崔绾笑着看他。
十八岁的大男人,容貌更俊朗了,肩膀宽阔,手比她的大了好几圈,这样如珍似宝地呵护她,让她无比地安心。想到曾经对徐晋的迷恋,崔绾心中苦笑,是她得陇望蜀了,其实徐晧哪里比徐晋差呢,才干上是不如徐晋,可她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丈夫对她的心不是吗?
傅容幸福,她也幸福,因为有徐晧一直将她当宝贝。
崔绾想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做被徐晧捧在手心里的怀王妃。
所以她想忘了曾经的不快,也不让徐晧知道,从今以后她本本分分守着徐晧,就不怕徐晋不满。
“去年我在屋里做嫁衣,我娘突然过来,我不想让她看到,将东西都藏了起来,后来忘了将剪刀放哪儿了,找的时候不小心戳了上去……六哥别担心,早不疼了,就是这疤可能去不掉了,你会不会嫌丑?”
“一点都不丑!”徐晧马上道,怕她不信,他低头去亲。
他唇是热的,碰上来,崔绾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
徐晧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抬眼看她。
崔绾红着脸低下头,试着将胳膊往回缩。
徐晧不给,痴痴地看了她一会儿,重新低下头,沿着那洁白的腕子一点一点往上……
满床春.色。
☆、第215章
????皇后正月里病的,到如今依然不见好,怀王夫妻进宫问安,嘉和帝便命淑妃在昭宁宫主持。
淑妃资历仅次于皇后,皇后病重期间由她与柔妃代管后宫,这个安排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傅容领着瑧哥儿第一个到的。
瑧哥儿会喊祖母了,见到淑妃,小家伙自己走了过去,走到最后几步着急了,张开双臂要抱抱。淑妃爱极了乖孙子,上前几步抱起小家伙,朝傅容夸道:“瞧瞧我们瑧哥儿,多招人喜欢啊,小时候那是认生呢,大了就懂事了。”
儿子可人疼,傅容与有荣焉,将凌守叫到身前,介绍给淑妃看。
凌守五官周正,在王府住了近两个月,规矩礼仪都熟练了,换身绸缎衣裳,乍一看也像是谁家的小公子,只有眉眼里比那些真正娇生惯养的孩子多了沉稳懂事。
淑妃满意地点点头,从果盘里取了樱桃给他吃。
凌守大方地接了。
很 快柔妃领着二公主来了,她们没坐多久,太子妃太子侧妃领着珝哥儿璋哥儿也到了,等康王妃再把珍姐儿带过来,屋里地方好像一下子就小了,珍姐儿带头叫上弟弟 们去院子里玩。珝哥儿简直是姐姐的小跟屁虫,寸步不离珍姐儿,瑧哥儿有自己的玩伴,更爱跟凌守玩,剩下璋哥儿充当和事老,在四人里面牵桥搭线。
太子妃望着自己的儿子,目光渐渐转到了傅宁肚子上。
傅宁正跟傅容说话呢,“这几日已经不吐了,妹妹不必挂念。”
她是端午时节诊出的喜脉,至今差不多两个月了。
傅容喜忧参半,看看院子里文静懂事的璋哥儿,苍白瘦弱的珝哥儿,心里发起愁来。
如何才能改了傅宁的命?姐姐在她身边,傅容可以插手,傅宝在侯府,家里有护着她的母亲长嫂,傅容略加提点,林氏自然会护着女儿。只有傅宁住在东宫,傅容跟林氏都插不上手……
正想着,丽妃来了。
傅容目光变了变。
因 为那场小产,嘉和帝对丽妃宠爱更盛,据说一个月里,只有两三晚是来昭宁宫的,柔妃那边基本上不去了,有空就将二公主叫到御花园里同丽妃一起赏景。女人的底 气来自男人,被嘉和帝这样宠爱着,丽妃身上村女的怯弱越来越淡,妆容越发雍容华贵,配着她天生的美貌,竟有种脱胎换骨之感。
“淑妃姐姐,柔妃姐姐,我来晚了。”丽妃身姿聘婷地走了过来,笑着招呼道。
淑妃请她落座。
皇后不在,淑妃将主位空了出来,她与柔妃坐一边,丽妃单独坐在右边。
丽妃瞅瞅院子里的几个孩子,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目光扫过傅容几个,柔声跟康王妃打听:“怎么没把玹哥儿带来啊?我还没见过他呢。”
一副康王妃是她亲儿媳的语气,明明康王妃比她还大了几岁。
丽妃不喜皇后,这几乎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
康王妃脸上笑容不变,起身解释道:“我是想带他进来给几位娘娘瞧瞧的,王爷觉得玹哥儿太小,怕抱过来哭闹吵了娘娘们,不许我带。”
丽妃点点头,视线又落到了傅宁身上,“你刚有身子,要注意保养,女人怀孕前三月是最紧要的,你可千万要提防小人,别叫人害了,跟我似的,到时候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傅宁低头不语。
太子妃一脸平静。
两人谁都不接话,丽妃哼了哼,刚要开口,外面宫女道怀王怀王妃来了。
新人来了,话题自然集中到了徐晧崔绾身上,聊了一会儿,柔妃率先告辞。
她一走,太子妃等人也走了,丽妃多待了会儿,最后发现淑妃等人对她热情不高,她也就走了。
昭宁宫只剩下自家人。
淑妃将徐晧撵走了,像往常一样亲昵地将崔绾叫到身边,轻声问了两句昨晚上的事。
崔绾小脸红红的,看傅容一眼,羞道:“娘偏心,四嫂婚后进宫请安,我可没听您这样打趣四嫂的。”
淑妃拍拍她手,笑着道:“谁让你小啊,再说那会儿你还是我侄女呢,没嫁人,我碍着你也不能笑话你四嫂啊,所以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崔绾连忙抱住傅容胳膊,撒娇道:“四嫂你听到了,那会儿我帮了你,四嫂现在还不替我说说话?”
傅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转而将她按到椅子上:“妹妹快坐下,别强撑着,四嫂知道你身子不舒服呢。”
这话就更露骨了,崔绾恼羞成怒,作势要挠她痒痒。
淑妃看着两个儿媳妇玩闹,心里却并没有明面上那么轻快。崔绾若在傅容面前露出几分心虚,她心里倒踏实些,现在崔绾表现地仿佛从未害过傅容一般,她就越发琢磨不透她了,琢磨不透,反而更容易多想。
只能盼望崔绾真的对长子死心了吧。
到了六月,怀王大婚的盛况便在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里淡了下去,酷暑难耐,就在百姓们热得对任何消息都不大提得起精神时,皇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后薨了。
如投入水里的巨石,上至王府勋贵,下至平民百姓,都呆了半晌,随即迅速将家里喜庆的摆设都收了起来,开始守国丧。
这边傅容还没回神呢,宫中又传来了嘉和帝的旨意。
大意就是,皇后生前品行有亏,嘉和帝十分不喜,因此特命诸皇子皇女守孝时以月代年,守满三月便可除孝,百姓照旧要守三月国丧,未能减免。
这道旨意,简直比皇后病逝的消息还要耐人寻味。
联想到皇后生病是在丽妃小产之后,嘉和帝就差直接告诉众人丽妃小产乃皇后所为了,不过这样的暗示,多多少少也算给太子留了些许颜面吧。
成王府。
夜深人静,成王领着王妃李华容去了王府祠堂。屋里灯火通明,李华容形容比两年前清减了三分,但她的美貌没有半分减少,美艳高冷,让人才生怜爱之心,便又慑于她眼里的冷,退避三舍。
但李华容对自己的夫君是不一样的。
她亲自点了香,递到成王手里,成王跪下去后,她也在旁边的蒲团上跪了下去。
成王一身白衣,面容平静淡然,望向那孤零零的牌位时眼里却一片冰冷:“娘,您在天有灵,一定看到了吧,陷害你的那人死了,她下去陪你了。儿子知道您想见的并不只有她一个,您放心,那些您不喜欢的人,儿子都会一一送他们下去陪您。”
曾经他也以为母亲因为对傅容不满才一时冲动谋害她,丽妃小产后,皇后病重禁宫,父皇突然关心起他来,叫他进宫去了几次,成王隐约猜到了什么,迟迟不敢确定,直到父皇竟一举要了皇后的命,成王心里才亮堂起来。
如果皇后只是害了丽妃小产,父皇绝不至于如此生气,那皇后又做了什么既让父皇气到要她死同时又让父皇愧对于他的事?
只有他的母亲了,他冤死的母亲。
成王盯着那牌位,想到这两年他的隐忍蛰伏,他默默磕了三个头,起身,将手里的香插.到了香炉里。李华容同样沉默地磕了头,起身上香。
静默片刻,成王转身,握住她手道:“表妹,再忍半年,咱们就不用困在府里了。”
李华容随着他一起往外走,轻声笑了笑:“是啊,我也好久没有见过那几个妯娌了,听说她们接连怀孕生子,可想我错过了多少热闹,表哥你说,出孝后我该多亲近哪个?”
成王低低地说了几句,声音太轻,只有身边的妻子才听得到。
~
三个月的孝,对傅容来说还是挺好过的,正好赶上盛夏酷暑时候,她本来就不喜欢大热天出去做客,便一心在家照顾瑧哥儿,教他说话数数。唯一有点麻烦的是徐晋,那人根本没将这个守孝看在眼里,夜里照样精神的很。
傅容其实也喜欢做那个,就算不想,被徐晋撩拨几下,她心里就痒痒了,但她害怕这期间怀上孩子,那可就是明摆着告诉御史们肃王爷不孝了,因此她又将葛川留下的避孕方子翻了出来,夫妻俩再次开始了隔几天闹一次的日子。
进了九月,三月孝满,各府再次开始了往来。
秦英跟陶茜茜赶巧定在九月二十成亲,没受国丧影响,这日一大早,傅容跟徐晋便出门了,留下乳母凌守在家陪瑧哥儿玩。
肃王府马车抵达秦府门口,傅容还没下车,先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王爷这么早就来了啊?”
傅容没听到徐晋说话,她探出头,毫不意外对上吴白起那张欠揍的脸。
“王妃早!”吴白起朝她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白牙。
傅容哼了声,下车后警告道:“今日是秦英的大好日子,你再不老实,绝没正月里的好运气。”
“我哪敢不老实啊,早改了,王妃放心吧。”吴白起扮乖地挠了挠脑袋,瞅瞅院子里头,笑着行礼告辞:“我要陪秦二哥去接嫂子了,改日再听王妃指点!”
言罢转身跑了。
傅容望着他背影,很是意外,这小子嘴这么甜,真的改邪归正了?
☆、第216章
????景阳侯府与秦府是姻亲,秦英成亲,林氏乔氏等人当然要过来喝喜酒。
傅宝想来,但她五月里跟林韶棠定了亲,明年林韶棠秋试后成亲,这等热闹场合她就不适合来了,被林氏留在家里,让她照顾大郎。傅宣不想来,架不住乔氏想让女儿在一众贵妇人面前多露露面,毕竟也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因此硬是将傅宣带了过来。
九月时节,秦府花园里摆满菊花,新娘子要等快晌午的时候才接过来呢,众人便在花园里赏花。
傅容同谢氏崔绾聊了几句,就凑到自家人面前去了。
等她来到跟前,林氏瞅瞅姐妹俩,惊讶道:“宣宣都跟浓浓一般高了!”
乔氏笑眯眯打量自己两朵花般的女儿,傅宛今日帮陶家忙活呢,没有过来。
傅容确实是三姐妹里个头最矮的,之前仗着年纪才占了第二,如今傅宣长大了,明年这会儿差不多就该把她比下去了,所以傅容格外珍惜现在,站在傅宣身边跟林氏撒娇:“大伯母看错了,我比宣宣高那么多呢,不信你再看看。”
故意昂首挺胸。
林氏乔氏无奈地笑,傅宥妻子韩玉珠凑趣道:“是啊,我瞧着也是王妃要高点,宣宣再使使劲儿,年底就能把王妃比过去了。”
傅宣笑了笑,余光里见秦云玉在那边朝她招手,她便舍了家人,过去找秦云玉。
傅容看着两个小姑娘携手离去,也同乔氏去一旁说贴己话了。乔氏现在要操心傅宸婚事也要给小女儿寻觅佳婿,还要管教不误正业的官哥儿,肚子里早憋了一汪苦水,傅容爱听母亲说这些家常,喜欢从母亲的唠叨里了解家人近况。
那边傅宣见秦云玉拉着她越走越偏,顿住脚步,皱眉道:“就在这儿说吧,没人听的见了。”
刚刚秦云玉说有心事要同她讲,不许青竹跟着,傅宣跟秦云玉玩得好,也习惯傅宝秦云玉有什么心事就来找她了,因此没有多想,但走到这边发现秦云玉那双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好像在找什么人,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妙之感。
秦云玉嘿嘿一笑,指着前面那颗枝叶茂盛的梧桐树道:“咱们去那儿说!”言罢不由分说拉着傅宣跑了过去,走到跟前又突然松开手,朝英眉紧蹙的傅宣俏皮笑道:“六姐姐别担心,我在那边看着,绝不会让人瞧见的,你们慢慢聊啊!”
她转身就跑,傅宣绷着脸要追上去,冷不丁从梧桐树后窜出来一道身影,拦在她面前。
傅宣后退两步,冷声问吴白起:“你要做什么?”眼睛防备地看向吴白起袖口。
吴白起正是长个儿的时候,现在已经比傅宣高半个脑袋了,他也发现了这点,抬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得意道:“你看你,还是这么矮,是不是挑食了?”
谁要听他说这些不正经的话?
傅宣瞅瞅那边探头探脑的秦云玉,忍着火气质问道:“你跟云玉说了什么?”
吴白起喜欢欺负她,这事傅宝秦云玉都知道,就算吴、秦两家关系好,以傅宣对秦云玉的了解,小丫头也不会主动帮吴白起欺负她的,定是吴白起耍了什么花招,连秦云玉都骗了。
吴白起摸了摸鼻子,别开眼睛道:“这个不用你管,回头你问她好了。废话少说,你害我被老爷子关了两次,黑白无常的那些皮也被他一把火烧了,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他那两条宝贝蛇每年都要褪几次皮,吴白起都小心翼翼收藏了起来,蛇皮没了,比关他三个月还让他难受,越想越气,吴白起迅速将那点尴尬抛到脑后,凶巴巴地瞪着傅宣。
傅宣真的懒得跟吴白起打交道,而且两人越来越大了,再这样闹下去,万一哪天被人发现,她的名声就坏了。见吴白起似乎一直执着复仇,傅宣想了想,平静地道:“你说吧,到底怎样你才肯消停,往后都别再来找我的麻烦?”
吴白起没料到傅宣竟然这样平静。
他意外地打量她。
傅宣来参加喜宴,穿的比平时鲜艳一些,一袭樱粉色的妆花褙子,底下是梨花白的长裙,俏生生站在碧绿的梧桐树下,如出水芙蓉。此时她没有看吴白起,细密的眼睫低垂着,俏挺鼻梁下朱唇如樱桃,饱满娇艳。
吴白起看愣了,印象里傅宣还是湖边抓着石头打他的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转眼她都长得……
察 觉傅宣要抬眼,吴白起飞快移开视线,微红着脸看向一旁的花树,怕被傅宣看破,他飞快吹了声口哨,将袖子里的小白蛇唤了出来,按照原计划那般吊儿郎当地道: “你若是个男人,我定要打你一顿的,可惜你是个姑娘,我吴白起从来不打女人,可你先打我,这仇我非报不可……”
“你到底要怎样?”傅宣不耐烦地道。明明是他胡搅蛮缠,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该庆幸她不是男的,如果她是男的,定会跟哥哥一样学了一身功夫,早把他扔湖里了,还会因名声忌惮他?
吴白起听出傅宣话里的不悦了,他冷哼一声,瞅着傅宣手道:“你伸手,只要你让白无常在你身上待十……二十息,也就是我数二十下,咱们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往后我绝不再找你麻烦。”
小白蛇似乎听懂了主人的意思,示威般朝傅宣吐了吐信子。
傅宣脸色苍白。
她知道这蛇没有毒,但……
看着小白蛇在透过梧桐树叶落下的光线里泛着粼光的身子,傅宣身上发冷。
吴白起笑着将手中白蛇放到肩头,“害怕了?刚刚怎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要是哭着求他,他兴许只罚她十下就够了。
傅宣咬咬唇,看一眼花园那边,强压下心头恐惧,直视吴白起眼睛道:“如果我做到,你说话算数,以后真的不再找我麻烦了?”
小姑娘美丽的眸子坚定冷静,只为了彻底摆脱他。
吴白起想要答应,心头突然涌起莫名的失落。
如果她真做到了,他答应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看出他的犹豫,傅宣冷声警告道:“吴白起,你不要以为我们怕了你,因为你祖父父亲都是大魏的功臣,我哥哥跟王爷才没有真正罚你。如果这次我做到了,你以后还来纠缠我,我……”
“谁喜欢纠缠你!”吴白起突然红着脸打断她,跟着就将手里白蛇甩到了傅宣身上。
小白蛇似乎十分习惯被吴白起这样丢,熟练地盘住了傅宣胳膊。
傅宣顿时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惊慌失措,吴白起心里舒服了不少,双手抱胸,一边欣赏傅宣苍白的脸色,快速颤抖的眼睫,一边不紧不慢地数了起来,“一,二……”
两 人面对面站着,少年身形高大,完完全全挡住了姑娘的身影,那边秦云玉见了,只当两人在说悄悄话,而且还很平静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心里也跟着欢喜。她算 是京城姑娘里面最熟悉吴白起的了,也将他当哥哥看。其实吴白起小时候也很懂事的,那年父亲死了,他才性情大变,旁人只见过吴白起调皮捣蛋的样子,她却记得 吴白起抱着父亲棺木不许下葬的可怜样,所以吴白起告诉她他其实早就喜欢傅宣了,只是不知道如何接近她,今日想跟傅宣说清楚,秦云玉才愿意帮他一次。
看样子,两人还算谈得来啊。
小姑娘放了心,转过身,不再偷看。
那边傅宣闭着眼睛,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那只比拇指略粗的白蛇已经爬到了她脖子上,一点一点挪动,蛇头偶尔碰到她下巴,而吴白起才数到十。傅宣本能地想要甩开那白蛇,可此时放弃,之前的担惊受怕不就白受了吗?
傅宣不甘心。
她双手攥拳,继续隐忍,额头有汗珠滚落。
吴白起看着那汗珠顺着她苍白的脸庞流了下来,突然心生不忍,然而她不哭,她不求他,他连心软都没有理由。没有理由,却不忍心,却怕她真的哭了,吴白起情不自禁加快了数数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加快。
就在他终于数到十九的时候,小白蛇突然做了一个两人谁都没料到的动作。
它顺着傅宣的衣领钻了进去。
傅宣震惊地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楚眼前的人,双腿一软。
吴白起眼疾手快扶住她,想要伸手去将那下.流蛇抓出来,快碰到傅宣胸口,又尴尬地退了回去。怕被秦云玉瞧见,他飞快抱起傅宣转到梧桐树后,见傅宣吓晕了,他又急又气,对着她胸口催道:“出来,你给老子出来!”
小白蛇听到主人的喊声,从傅宣衣领伸出尾巴,左右晃了晃,似乎是在打招呼。
吴白起一手抱着傅宣,一手去抓那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