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谁都不能商量,只能自己判断。
想 到女儿能平平安安生下璋哥儿,璋哥儿现在也好好的,林氏对太子妃的为人还是比较相信的。有了主意,次日林氏递帖子进宫,亲自去提醒傅宁,只说自己做了噩 梦,劝傅宁警醒,没有提及傅容。林氏相信傅容是好意,她只是不想因为几场梦大动干戈,所以把傅容摘出去,对傅容也好。毕竟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传出去,太子 妃得知傅容做了这样的梦,矛头直指她,太子妃定会第一个恨傅容的。
傅容听说林氏进宫了,到了中旬也没盼到傅宁出宫的消息,她便明白,林氏只提醒傅宁小心了。
傅容惴惴不安。
徐晋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暗暗骂了几声活该。
只是看了几天,他又不忍心了,这晚傅容又无意识地烦躁翻身时,他将人搂到怀里,“还在为那个梦担心?”
傅容意外徐晋竟然记得这事。她假装做噩梦,还说给徐晋听,一是为了试探旁人会不会将她的梦当真,二是徐晋当真了,等明年徐晋出征前,她再做几个噩梦警醒他,他更容易看重。当时徐晋对她的噩梦认真以待,她也就满意了,没有多想。
“王爷是不是也觉得我杞人忧天?”傅容缩在他肩窝,委屈又尴尬地问。
“没有,浓浓是好心。”徐晋怜爱地捏了捏她耳朵。林氏都不信她了,她却没有赌气不再管这事,还忧心忡忡的,可不就是心软?幸好她只是对自家人这样,要是对谁都这么好,譬如丽妃那个孩子她也想救,徐晋该不喜了。
他不喜欢恶毒的女人,但也不喜欢烂好心的傻女人,傅容这样刚刚好。
“你大伯母没当回事?”
傅容小声道:“是啊,我觉得最好是把大姐姐接出来,可她……”
珝哥儿病弱,太子妃不想让傅宁再生儿子甚至是要她的命,多半是为了将来将璋哥儿抱到她膝下打算的,等她发现傅宁生的是女儿,傅宁不会再有儿子倚仗,太子妃短时间内也就不会再找傅宁麻烦了。
“既然浓浓这么看重此事,我帮你想办法。”徐晋温柔地在她耳边道。
傅容震惊地坐了起来,“王爷真要帮我?”
傅宁是太子侧妃,傅容以为徐晋顶多不反感她提醒傅宁,不会热衷到主动帮忙的,相反徐晋应该更乐意看到东宫生乱才是。
徐晋依然躺着,因为夫妻俩还没亲热,屋子里灯都亮着,他平静地欣赏傅容脸上的变化,“我早就想帮你了,不过你显然更信任你大伯母,根本没想过要我帮忙,那我何必毛遂自荐?”
这话里的酸味儿,傅容再闻不到她鼻子就有问题了。
看着男人戏谑的眼睛,傅容却没有打趣他,也没急着为自己辩解,扑到徐晋胸口哭了起来,“还是王爷对我好,王爷对我最好了……”
他肯信她,肯为她帮助他并不喜欢的人,她却那样想他。
徐晋懒懒地躺着,以前她哭,他心疼,这次她哭,他浑身舒坦。
他是她男人,不对她好对谁好?
他是她男人,她不信他信谁?
“我对你说过,有什么烦恼都跟我说,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愿意帮你,这次记住教训了?若再有下次,你不信我却去求助别人,那我再不会管你,你就是哭着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心软。”
他用结实的手臂紧紧抱着她,嘴里说的却是无情的威胁。
傅容一点都不信,一边往他睡衣上抹泪一边哭笑着道:“我不信,王爷对我这么好,就算我犯错,王爷肯定也舍不得罚我,你不用狡辩,我现在真真正正看明白了,除了爹爹哥哥,王爷是对我最好的男人。”
弟弟肯定也会对她好,但弟弟还没长大呢。
徐晋嘴角的笑忽的没了,将人往外推:“既然我在你心里排第三,那你去找父亲哥哥帮忙吧。”
他是真的生气了,硬是将傅容推了开去,翻身背对她躺着。
“王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傅容哪知道他醋劲儿这么大,连她的至亲也要比,连忙趴到他身上哄。
徐晋再次推开她。
连续被推了好几次,看着男人紧绷的侧脸,紧闭的凤眼,傅容咬咬唇,悄无声息脱了衣裳,犹豫片刻,再次爬了过去,半压在徐晋身上,“王爷别生气了,你对我最好行了吧?”
徐晋心里冷哼,她这样哄人,把他当瑧哥儿了?
伸手又去推她,意外碰到光滑细腻的手臂。
力气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徐晋手握着她,舍不得推开,也舍不得收回,又放不下.身段随心所欲。
傅容知道他的心思,忍着羞,将他的大手从她胳膊上搬到了身前,但是再多的,她就没勇气做了,伏在徐晋肩头,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安。她身上徐晋哪里没碰过啊,这身子对他来说已经不新鲜了吧?他会不会不吃她这一套?
徐晋怎么会不吃?
自己碰过再多次,她这样主动,可是头一回的。
宛如在秋日冷寂的荒原撩了一把火,徐晋翻过身,恶狠狠地收拾起她来:“这次先饶了你,以后再说错话,你就是脱了全身衣裳也不管用!”
他好了,傅容也敢说俏皮话了,眼睛闭着,双手紧紧攥着睡裤,娇气哼道:“既然不管用,王爷别脱啊……”
“不脱就不脱。”徐晋冷笑着道,只欺负她上面。
就在傅容以为他真的赌气不来时,徐晋突然攥紧她裤子中间狠狠一扯,睡衣单薄,哪受得了他这么大的力气,没几下就裂成了两半。那大手惩罚般凑了上来,傅容全身颤抖,下一刻便跟他挨到了一起。
她张着嘴,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徐晋狠狠地欺她:“还敢不敢顶嘴?”
傅容不敢了,连连摇头。
摇头也不管用,徐晋这晚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野蛮粗鲁,最后傅容从天上掉下来后,竟后知后觉感受到轻微的疼,特别是徐晋为她擦拭时,她忍不住吸气躲避。
徐晋皱眉,低头去看,待看清楚她那儿可怜的模样,不由后悔起来,动作更轻柔了,软声哄道:“下次不这样了,浓浓别生气?”
他还记得新婚那晚,徐晋不怕旁的事情惹到她,就怕她又因为这种事伤心委屈。
换一天傅容肯定会恼火的,今晚她一点都不委屈,等徐晋收拾完躺下来,她乖乖靠到他胸口,抱着他道:“王爷对我好,我就不生气……”
她如此柔顺,徐晋心中一动,得寸进尺:“那以后咱们也这样多来几次?”
偶尔换换花样,感觉挺不错的。
傅容没说话,用力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徐晋咧着嘴求饶,等傅容松开手了,他惩罚地去亲她。
腻歪了一阵,傅容问起正经事:“那王爷打算如何帮大姐姐?其实,如果不方便,或是容易给王爷惹麻烦,王爷也不用管的,说到底只是个梦,大姐姐得了提醒,小心些或许就没事了。”
她知道为他着想,徐晋心里舒服,亲亲她道:“我有分寸,会找机会出手,不会贸然行事的。”
他这么好,傅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心里话:“王爷不喜太子吧?那你为何还要帮他保住子嗣?”
太子总是色眯眯看她,傅容知道徐晋早就不满了。
徐晋笑了笑,“我不是帮他们,是为了让你安心,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多管闲事。”
他要斗的是太子,一个侧妃算什么?
没过几日,宫里突然传来消息,丽妃请白云观高人长平道长进宫驱邪,得出与人相克,而那人正好是傅宁。嘉和帝宠爱丽妃,便命傅宁暂回娘家,避过九九八十一天相克时日后再回东宫。
傅容大惊,徐晋回来后问他:“这都是王爷安排的?”他的手都伸到丽妃那边了?
徐晋捏捏她鼻子:“我哪有那种本事,恰逢丽妃要请道士,我提前收买了长平道长。你去侯府透个底吧,别让她们误会你大姐姐失宠了。”
吃一堑长一智,傅容撇撇嘴:“大伯母会不会以为我故意对付大姐姐啊?”
徐晋安抚道:“她没那么蠢。”
正因为林氏不是蠢人,他才要让傅容去解释清楚,免得傅品川夫妻也以为他在丽妃身边安插了能左右丽妃的眼线,坏了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肃王:早该抱我大腿了,折腾一圈何苦呢。
傅容:儿子快去抱你爹大腿,看他那欲.求不满的样!
瑧哥儿一把抱住爹爹。
肃王:……没媳妇抱得舒服……
☆、第220章
????“伯母,大姐姐,我自作主张,事先都没跟你们商量一声,你们心里肯定怪我吧?”
傅容坐在林氏傅宁对面,坦然承认傅宁被丽妃赶出宫乃自己所为,随即又道:“只是我接连几晚都做同样的梦,什么都不做实在无法心安,所以我宁可被你们怨恨,也不想噩梦成真。”
林氏神色复杂,看看傅容,叹了口气。
昨 天女儿突然回来,她以为丽妃要对付东宫,先拿女儿开刀了,忧心不已,女儿却告诉她能够回家养胎,她很安心,因为傅宁确实发觉身边一个丫鬟跟太子侧妃萧氏的 心腹走得很近,举止可疑。林氏不禁后怕,如果没有傅容提醒,女儿大概不会特别留意身边人,如此下去,傅容的梦恐怕真的会发生。
可见是她误会了傅容一片好心。
傅宁也知道了傅容才是真正做梦的那个人,走到傅容身边,握着她手由衷感激道:“浓浓,这次多亏了你,我才能回家安心养胎,我对你只有感激,自责的话你千万别再说了,否则让我的脸往哪搁?”
说着将自己身边查出叛徒的事告诉了傅容,扯出侧妃萧氏,也算是跟傅容推心置腹了。
傅容震惊极了,莫非她冤枉了太子妃,其实暗中捣鬼的是这个萧氏?
“那个丫鬟……”她疑惑地问。
傅宁端庄一笑:“在宫里就处置了,妹妹不用再为我费心,经此教训,姐姐会更加谨慎的。”
傅容颔首,想到璋哥儿没带出来,好奇问了一句。璋哥儿自己留在东宫,傅宁不担心吗?换成是她,万万舍不得跟瑧哥儿分开的。
傅 宁笑道:“没事,在灵山的时候,璋哥儿得了父皇喜欢,回来太子就将他抱到前院养了,谁都插不了手,再有璋哥儿每天都要过去给父皇请安,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的。”自皇后病重,太子生怕嘉和帝迁怒他,到如今已经装了快一年的孝顺儿子了,就凭璋哥儿为他得了不少夸赞,太子也舍不得让璋哥儿出事。
得知她这边好好的,傅容放心地回了王府。
因为这事是徐晋帮忙解决的,傍晚徐晋回来,傅容就把侯府里的谈话跟他说了一遍。
“萧氏?”徐晋低低地重复。
傅容点点头。
萧氏是那年徐晋安王选王妃时嘉和帝指给太子当侧妃的,傅容见过,模样不错,性子如何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她父亲是个五品官,在兵部任职,不过她的亲舅舅却是兵部尚书。
太子妃的父亲是位阁老,文官,底下没有兵权,皇后娘家承恩公府也是阁老出身,听说嘉和帝登基后就渐渐削弱了老承恩公在朝廷的影响,也没有多大势力,至少明面上是这样,所以傅容猜测太子谋反起事,定是借了这位侧妃萧氏的力。
不过傅容始终想不通太子为何要造反。当时嘉和帝病重,一旦嘉和帝驾崩,太子登基顺理成章,他何必多次一举?可惜上辈子太子被镇压地太快,安王转眼叛乱,傅容对这些事本来就不感兴趣,问过父兄一次,他们都不告诉她,傅容也就没在意了。
想不清楚,傅容委婉地提醒徐晋:“萧氏的舅舅好像是兵部尚书邱大人吧?哼,有这样厉害的舅舅,怪不得她敢对大姐姐出手。”
徐晋的外祖父崔方礼任吏部尚书,掌管的乃是天下文官授命,武官授命乃兵部的事,朝廷里恐怕没有比兵部尚书更容易拉拢那些武官的了。徐晋身边的武将,就傅容所知只有驻守西南的秦家大老爷,真出事,远水解不了近渴。
徐晋心不在焉听着,喝了口茶,见傅容似乎对这个颇有兴趣的样子,给她解释道:“兵部尚书邱铎,少时乃咱们大魏有名悍将,先皇对他极为看重,父皇登基后也赞赏有加,确实是个人才。”
他重生后也试图跟邱铎相交,可惜邱铎同傅品川一样,为人古板,对他们这些皇子都不太待见,后来被太子用一个侧妃位置拉拢了过去。不过据徐晋观察,邱铎对太子也没有表现出特殊,但也可能是他聪明,小心谨慎不给人把柄而已。
邱铎……
傅容突然觉得有点耳熟,可她以前是不知道邱大人的名讳的,为何此时会有耳熟之感?
傅容皱了皱眉,刚要细想,外面丫鬟摆饭了。
眼看徐晋抱着瑧哥儿出去了,傅容便也跟在了身后。
昨晚两人闹了一场,今晚相安无事,夫妻俩说了会儿话就睡了。
闭上眼睛,傅容脑海里又冒出了邱铎的名字。
到底在哪里听说过?
傅容猛地睁开眼睛。
她想起来了,她不是对邱铎的名字耳熟,而是对徐晋夸赞邱铎的话耳熟,那是上辈子安王要在牡丹园选妃时,她特意让哥哥帮忙打听了都有哪些贵女,哥哥只把几个貌美又有来头的姑娘说了,其中就有一位邱姑娘,乃邱铎的小侄女,当时哥哥顺口跟她赞过邱铎……
那时邱铎依然是兵部尚书,还封了侯。
如果邱铎是太子造反的倚仗,为何安王登基后,邱铎没受牵连,反被赐了爵位?
夜里安静,适合沉思,傅容的心思飞快转了起来。既然安王肯重用邱铎,那么不管邱铎有没有帮助太子造反,不管太子到底借了谁的势力造的反,都说明邱铎是安王的人啊!
一个兵部尚书,是多大的助力!
傅容紧张又兴奋。
徐晋到底是谁害死的她不知道,但从上辈子的结果推断,安王肯定觊觎皇位了,那么安王想登上皇位,就必须先把嘉和帝的皇子们除掉,因此就算徐晋兄弟战场遇害不是安王下的手,他后面也会对徐晋下手的。
那她就得在安王下手之前,先提醒徐晋安王都有哪些底牌!
想明白了,傅容努力回想上辈子安王登基后,都重用了哪些人……
结果绞尽脑汁,她能想到的突然获了隆宠的,除了邱铎,竟然只有……
他们傅家二房。
念头一起,傅容冒了一身冷汗。
莫非安王登基,父亲哥哥也出了力?
不会的,她是肃王妾室,父兄就算帮忙,也要帮肃王啊。
定是安王慧眼识珠,知道父兄都是怀才之人,才破格提拔的。
傅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
既然记起来的只有邱铎,她就尽快找个合适的机会诋毁邱铎安王一番吧,就说看到他们有来往了。安王是个闲王,从未跟哪个官员有过明显往来,只要她稍微暗示一下徐晋古怪之处,以徐晋的聪明,他肯定能提前防范。一次不防范,她就多提几次,反正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
东宫。
太子妃刚服侍完太子沐浴,见太子仿佛对傅宁回家一事并不在意,她想了想,担忧道:“傅氏突然被丽妃娘娘以那种理由送回娘家了,眼看再有两三月她就生了,您说她会不会多想啊?女人怀孩子最忌讳胡思乱想了……”
太子笑道:“不会,她临走时还挺高兴能回娘家呢,你不用挂念她。”
宠妃出宫,太子挺舍不得的,不过傅宁这会儿没法伺候人,回家三月就回家三月吧,他正好可以多陪陪太子妃跟萧氏。两人娘家一文一武,是他现在最需要稳固的助力。
这样想着,太子抱起太子妃,进了帷帐。
感受着男人少有的热情,太子妃自昨日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她 能容忍傅宁生下璋哥儿,一是当时太子需要子嗣,二是那会儿傅宁出事,太子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她。现在见识过璋哥儿的聪明懂事,太子妃再也无法忍受傅宁生下 第二个比她的珝哥儿出色的儿子,便利用藏在萧氏那边的暗线挑拨萧氏对傅宁出手,然而傅宁谨慎,很快就抓出了内奸,跟着就回娘家了。
太子妃担心傅宁怀疑她,并将怀疑告知太子了,太子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在不得罪她的情况下又保住傅宁,而他是太子,买通一个道士轻而易举。但此时看太子竟然有心思跟她敦伦,以太子妃对太子的了解,他定是毫不知情的。
那就是丽妃看东宫不顺眼?
可收拾傅宁对丽妃有什么好处?
太子妃琢磨不透,倒是太子察觉她走神了,心中不快,狠狠来了一下。
太子妃吃痛,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连忙全心迎合起来。
崇政殿内,嘉和帝也正做着同样的事情。
“庭庭别急,现在克你的人已经出宫了,朕多给你几次,你肯定就怀上了。”他伏在管樱身上,将一个枕头垫在她腰下,由衷希望她早点怀上子嗣,免得再请道士胡闹。
其实嘉和帝根本不信道士那些手段,只是管樱拿迟迟怀不上孩子说事,他不答应她就哭,嘉和帝见不得她哭,才不得已安排太子侧妃出宫,而他也理解管樱的伤心处,因此盼着她快点怀上。
管樱正在兴头上呢,哼哼唧唧的,也不知有没有听清嘉和帝的话。
能让心爱的女人如此满意,嘉和帝十分自豪,越发英勇。
床帐狠摇几次后,管樱紧紧抓住床褥,闭上眼睛正要享受,身上的人突然重重压了下来。
“皇上……”
他沉甸甸的,管樱不高兴,刚要撒娇赶他下去,惊觉嘉和帝浑身颤抖,下面也不大对劲儿。管樱困惑地睁开眼,就见嘉和帝满脸通红,双眼翻白……
片刻死寂后,崇政殿突然爆发出一道惊恐的女人尖叫。
☆、第221章
????万全八岁就在嘉和帝身边伺候了,四十来年下来,嘉和帝心里想什么,遇到事情后会有什么决策,恐怕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因此听到管樱尖叫后第一时间跑进内殿,看清躺在榻上浑身抽搐的嘉和帝,万全眼里就跟没有管樱似的,立即上前稳住嘉和帝,顺势放下帐子遮掩里面情形,回头吩咐紧跟着自己跑进来的徒弟路子,“不许旁人进殿,马上宣高德过来!”
高德乃太医院院使,嘉和帝出事,从来都是他亲自照看的。
路子明白这是出大事了,迅速将正往这边赶的小太监并侍卫们撵出去,派人速去请太医院高德。
内殿里面,管樱瑟瑟发抖,抓着被子遮住自己,哭着问万全:“皇上他,他……”
万全面色阴沉地看了她一眼。
皇 上过了不惑之年,开始服用丹药,助兴的丹药也用过,但只是偶尔服用,一个月也就用个四五次。直到管樱进宫,皇上只要召管樱侍寝,必服。眼看着嘉和帝形容消 瘦下来,气色也大不如从前,万全私底下劝了两次,被嘉和帝厉声训诫,还命他管好嘴,不许说出去,万全就默认了,谁料今日……
“请娘娘更衣去侧室暂避片刻,一切等皇上醒后再做决定。”
管樱害怕,不敢自己待着,哭着问他:“公公派人去喊夏音她们来陪我行吗?”
万全冷笑:“皇上病发不宜透漏出去,娘娘真看重身边的宫女,最好别叫她们过来,日后也别对她们提及半句,否则皇上定会杀她们灭口。”
险些死在女人身上,哪个皇帝都不会乐意消息传出去的。
管樱第一次被万全如此不客气的讽刺威胁,但此时她兴不起半点不快,瑟瑟缩缩抱着被子衣裳去侧室了,临走前看一眼昏厥过去的嘉和帝,管樱脑袋里乱糟糟的,心乱如麻。
太医院院使高德很快就来了,领着几位太医,但万全只许他一人进了内殿。
能当上院使,高德的医术自然名不虚传,虽然万全已经将嘉和帝身上行房的痕迹收拾了,他依然一眼就判断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取出银针在嘉和帝身上几处穴位落针,默默等了片刻,嘉和帝悠悠转醒。
万全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病发时嘉和帝满脸通红,眼下却是该红都红不起来了,浑身乏力,说话都没有力气,全靠万全凑在他嘴前才能听清楚。
无非是不许外传罢了。
当着嘉和帝的面,万全低声告诫高德:“皇上夜里批阅奏折,忧劳成疾,以大人看,皇上需要休息多久?”
高德心领神会,跪下道:“皇上病邪入体,至少要卧床休养一月,届时看皇上康复情形,微臣才能估测皇上痊愈时间。”
万全看一眼嘉和帝,又道:“皇上此次卧病,大人不必拟方子,留在崇政殿亲自煎药照顾皇上罢,若有半点走漏风声,大人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高德俯身叩首:“请皇上安心养病,微臣明白该怎么做。”
事情商量好了,万全命他拟张药材单子,再命人去太医院拿药。高德写的药材当然包罗万象,绝不会叫人根据药材猜测出嘉和帝的病症。
高德走了,万全去善后,只说嘉和帝批阅奏折太晚,丽妃娘娘不放心过去奉劝,发现嘉和帝倒在地上才发出了那声惊叫。至于丽妃……
“皇上,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嘉和帝用过药后,管樱重新回到龙榻前,哭着道。
嘉和帝现在已经能开口了,只是依然没多少力气,虚握着管樱手道:“庭庭别怕,朕没事,白日里太累了。庭庭,朕发病的情形一旦传出去,恐怕会引起朝臣恐慌,甚至会有人将过错加诸在你身上,所以今晚的事你别对任何人说,有人问起,就用万全的说词,懂吗?”
她一个小姑娘,只要他不告诉她,她一定不懂他究竟为何而病,换成淑妃柔妃等老人,嘉和帝也不会撒谎,事后应该也不会再见对方。
管樱确实不懂,嘉和帝是她唯一的一个男人,两人在一起时嘉和帝除了第一次,一直都是那么……所以管樱信了嘉和帝的话。
“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太子他们要到了。”嘉和帝摆摆手,示意她先回后院。
管樱擦擦泪,恋恋不舍地走了。
出去时,撞上匆匆赶来的太子。
太子撞了人,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宫女,本能地将人往旁边推,低头时目光无意扫过管樱还挂着泪珠的苍白面庞,他情不自禁抓紧她胳膊,迅速将人扶稳了。
柔和灯光下,因为太急着过来连斗篷都没顾得穿的太子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五官里有嘉和帝的影子,却比嘉和帝年轻,比嘉和帝眉眼温和。
管樱见过太子,但这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地看他。
太子同样见过管樱,他最喜欢美人,对管樱也是心痒痒的,如果说管樱俗艳的气度不太符合他的口味,她的身份便完全弥补了这份不足。此时温香软玉在怀,感受着手下女人腰肢的柔软,她身上的芳香气息,太子心神一荡。
好在他还记得这是何处。
几乎只顿了两三息的功夫,太子立即放开管樱,退后两步赔罪,“父皇病重,我心急如焚,无意冲撞了娘娘,娘娘没事吧?”
提及嘉和帝的病,管樱心中一凛,让开身子道:“太子不必客气,皇上在里面,太子快进去瞧瞧吧。”
太子颔首,匆匆进去了。
管樱回头看了一眼,才抬起后面的斗篷帽子,神不守舍去了后院。
内殿里面,万全守在榻前,见太子进来,他弯腰行礼。
太子没理他,走到榻前便跪了下去,关切地询问嘉和帝:“父皇可好些了?”
嘉和帝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累,有心情应付管樱,可没心思应付儿子们。
万全在旁边替他解释道:“皇上现在需要精心休养,不宜劳神开口,请太子体谅。”
太子忙道:“父皇安心养病,儿臣不打扰父皇了,就在一旁看着,父皇一定要好好的,儿臣已经没了母……”似乎意识到说错话了,太子低下头,眼里落下泪来,却不敢伸手抹。
嘉和帝看着自己的嫡长子,看着他跪在那儿默默流泪,抿抿唇,低声斥道:“多大了还哭,丢人!”
虽是斥责,却也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亲近。
太子连忙转身拭泪。
淑妃柔妃二公主等人接连赶了过来,二公主趴在嘉和帝身上哭,哭得像个孩子,可没有太子那么平静。嘉和帝心疼不已,哄了好一阵,对两个妃子就没有多说什么了,不是不想,是真的没力气了。
徐晋傅容、康王康王妃、成王成王妃、徐晧崔绾相继赶来。
嘉和帝都见过了,彻底没了精力,闭上眼睛要睡。
淑妃柔妃在榻前守着,几个皇子退到了外殿,儿媳妇们去了一个屋,太子等人坐在一处守夜。
成王瞅瞅徐晋,见他垂眸沉默,他也没有开口。
徐晧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问太子:“你来得最早,父皇病情到底如何?”
康王也眼巴巴地看着太子。
太子将自己知道的说了。
听说只是熬夜批阅奏折,徐晧康王没有那么担心了,这种病,养一阵也就好了。
太子目光移向徐晋。
徐晋依然面无表情。
太子垂下眼帘,心中难以控制冒出一股失望。
如果父皇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