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上了年纪,每天就爱听身边丫鬟学京城各家的新鲜事给她听,哪能猜不到陈莲双的身份,就是客气一下而已。一个偏远小镇来的孤女,太夫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夸赞陆锦玉几个。对上陆明玉牡丹花似的小脸蛋,太夫人打心底里喜欢,慈爱地朝陆明玉招招手,“阿暖过来。”
陆明玉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太夫人可是把小姑娘当未来孙媳妇人选看的,当然要多疼些,再加上陆明玉亲舅舅与楚家是姻亲,太夫人这样偏爱陆四姑娘,在座其他女眷也有觉得理所当然。
“阿暖,你祖母她们怎么没来啊?”太夫人柔声问。
陆明玉乖巧道:“我祖母说她们身子重,来了怕让您多费心,说明年再来看您,姑姑怕祖母在家没伴,留在家里陪她呢。”姑姑陆筠喜欢出门玩,但不喜欢去旁人家做客,可能以前听过风言风语,跟祖母一样爱钻牛角尖,总怕被人笑话。
七岁小姑娘说话就这么入耳了,太夫人越发喜欢,拍着陆明玉手还想再聊两句,那边楚湘着急了,跑过来拽住陆明玉,朝长辈撒娇,“祖母,我们要去玩摸瞎子,您跟伯母们说话吧,我等陆家姐姐们都等半天了!”
童言无忌,太夫人被孙女逗笑了,放了陆明玉,嘱咐孩子们好好玩,不许吵架。
“我们才不吵架呢。”楚湘仰着小脖子道,说完一手牵着陆明玉,一手牵住堂姐楚盈,再叫上其他小姑娘,一起往湖对岸的梧桐园走去。楚家曾经有位国公夫人特别喜欢梧桐树,命人在湖水对面的宽阔草地上种了一圈梧桐,整好十八课,如今这些梧桐生的有两人合抱之粗,夏日里枝叶繁茂如亭如盖,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凉。
这里也是陆明玉嫁进楚家后,最喜欢的一处景色。今日故地重游,除了她变小了,除了身边的人从丈夫楚随变成了一群小姑娘,其他的竟然与记忆里一模一样。
“湘湘,你的鞋真好看,新做的吗?”
她呆呆地看风景,没留意楚湘不知何时被陆怀玉拉跑了。陆明玉看过去,就见四岁的楚湘得意提着裙子,露出一双粉红缎面的蝴蝶绣鞋给众人看,她的二姐姐陆怀玉看得最认真,低着脑袋,眼里冒光,羡慕又渴望。
陆明玉走近了,才发现楚湘每只鞋尖儿上都有颗龙眼大小的南珠,晶莹剔透,确实好看。
“对啊,庆王姐夫送了一盒子南珠给我大姐姐,大姐姐命王府绣娘给我跟二姐姐一人做了一双。”楚湘骄傲地道,说完撩起楚盈裙摆,露出同样一双小巧精致只有花色不同的绣鞋。
陆怀玉几个羡慕极了,南珠名贵,不过她们年纪还小,更羡慕的还是这双别致的珍珠绣鞋。本来想玩耍的孩子们,顿时围着楚家姐妹俩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别看人小,女人爱美可是天生的。
“四姑娘怎么不去?”陈莲双走到陆明玉身边,好奇地问。今日国公府也来了很多跟她差不多年岁的贵女,但陈莲双谁都不认识,没人主动邀请她过去同玩,陈莲双就只能跟着陆家姑娘混小孩子的圈子。
陆明玉本想自己静静回忆曾经的夫妻恩爱的,一看陈莲双凑过来跟她搭讪,陆明玉连忙哦了声,“兴致勃勃”挤进了小姑娘们中间,跟着夸楚湘、楚盈。仔细瞧瞧那两颗南珠,光彩照人,不愧是大皇子庆王府里出来的。
“湘湘,你哥哥中了秀才,明年是不是就要考举人了?”一个家里有兄长同样参加院试的小姑娘问楚湘,话里不无得意,“我哥哥也中了秀才呢,跟你哥哥是同科。”
楚湘也就五岁,娇生惯养的,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可我哥哥是案首,是第一名,还比你哥哥小五岁呢,你哥哥跟我大哥一般大,我大哥都当指挥使了!”
前一刻还是好姐妹,一起聊首饰,这会儿就互相攀比起来了。
陆明玉一个头两个大,她自己乖,也想让旁人乖,刚要劝说,身后有人用比楚湘还大的声音不屑道:“再厉害他们也比不上我,等我长大了当了王爷,他们见到我都得行礼!”
小姑娘们听了,一起看向萧焕,萧焕扬着脖子挺着胸膛,有模有样的,成功唬住了楚湘等人。只有陆明玉气坏了,一把将人拉远几步,低声训他,“外公、大舅舅都活得好好的,你那么盼望当王爷,是在咒外公他们……表哥我告诉你,你再敢说这种话,我告诉外公去,看外公打不打你。”
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啊。陆明玉再想疏远萧焕,也不愿萧焕犯傻而不自知,丢人现眼。
萧焕不是很怕祖父打他,但他觉得表妹说什么都是对的,见表妹气呼呼的,急忙保证道:“我不说了,阿暖你别生气。”
陆明玉就生气,指着男客那边撵他,“你去男客那边,这里都是小姑娘,你整天跟我们玩算什么?小心被人说你也是女的。”
后面这句威胁戳中了萧焕,他攥攥拳头,看眼那边一群盯着他的小姑娘,想走又不舍,低头跟陆明玉讨价还价,“那你多去我们家找我玩,我等了你那么久你都不来。”母亲不让他去陆家,看得严,否则他每天都去。
陆明玉胡乱点点头。
萧焕满足地跑了。
陆明玉头疼缓解,却听楚湘嘿嘿笑,“阿暖姐姐,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陆明玉一听,头又疼了,哭笑不得地数落她,“小丫头别乱说,你知道什么叫喜欢?”
楚湘不服,陆明玉却没再给她胡言乱语的机会,撺掇大家赶紧玩起来,一会儿大人要过来找了。楚湘玩心重,顿时忘了这茬,大眼睛看看众人,直接指着陈莲双道:“你最大,你先当瞎子!”
那语气,简直就像在使唤家里的丫鬟。
陆明玉不太舒服,陈莲双品行不端,但也不该被人这样怠慢,然而陈莲双却欣然应允,还主动蹲下来,让楚湘给她绑蒙眼布。陆明玉见了,心底的不适一哄而散,人家陈莲双为了讨好楚湘不惜忍辱负重,她一个外人还介意什么?
心不在焉陪玩了一会儿,陆明玉想溜了,故意将帕子落在地上再踩一脚,然后以洗手洗帕子为由,领着她的大丫鬟桂圆要去恭房。陆锦玉想陪妹妹,陆明玉连说不用,那边陆怀玉舍不得玩伴,拽住大姐姐不让去,无意帮了陆明玉一把。
“四姑娘,恭房在那边。”走到岔路口,发现陆明玉频频往男客那边张望,负责领路的楚家丫鬟笑着提醒道。
陆明玉眨眨眼睛,突然将帕子塞给她,俏皮道:“国公府太大了,我不想走了,你去帮我洗帕子吧,我去找我表哥玩,记得帮我洗干净点啊,那可是我祖母送我的!”话没说完就拉着桂圆往岔路口另一条青石小路跑去,边跑边笑,笑声欢快,似脱了笼的百灵鸟。
☆、第042章
水榭临湖,清爽宜人,湖边视野也很宽广,男客这边位置靠近国公府花园中间,亭台假山,可谓一步一景,加上夏日花树繁茂,有时候听到人语,明明离的很近,却要多走几步才能看到人。
“姑娘,咱们回去吧?”男人们的喧哗声越来越近,桂圆也越来越不安,小声地劝主子。出门前夫人再三交待她照看姑娘,她答应地好好的,到了这边却禁不住小姑娘撒娇痴缠,斗胆陪姑娘胡闹,桂圆担心出什么事,回去受罚。
陆明玉不管她,继续往前走,两辈子加起来,她与楚随分开半年多了,她想他。陆明玉也知道,她现在是个孩子模样,就算见到人楚随也不会把她放在心上,可陆明玉就是想,哪怕只能多看一眼,她今日就不枉此行。
“时谦,明年秋闱你可有把握?”
前面忽然传来说话声,陆明玉心头一跳,连忙躲到旁边一片翠竹后,桂圆下意识跟着她,藏好了才想问陆明玉为何要躲。陆明玉“嘘”了声,用眼神示意桂圆闭嘴,然后转过去,盯着斜对面凝神倾听。
时谦是楚随的字,她的楚随就在前面。
“没有把握,所以明年我不会参加秋闱。”两道人影闲庭散步般走了过来,其中穿天青色长袍的少年正是楚随,瞥见那片翠竹丛有根细竹轻轻晃了晃,楚随目光微变,摇摇手中折扇,就在翠竹旁停了下来,转个身,继续与同窗解释道:“得知我中了案首,家父特意从山西送了一封信给我,说我尚且年幼,只知埋头苦读不晓民间疾苦,劝我游学三年,边增加见识边读书,以免将来成家立业,想出门都没时间。我觉得家父言之有理,准备月底便出发游历。”
“这……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你从小锦衣玉食,受得了吗?”同窗震惊问。
楚随摇着折扇笑,“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将来谈何建功立业,为百姓造福?”
“时谦心性坚定志向高远,实在让为兄佩服。”
楚随笑着自谦:“李兄过奖,别看我现在说的好听,可能吃点苦就灰溜溜回来了……”
李姓同窗高声而笑,藏在暗处的陆明玉却要哭出来了。
因为她知道,楚随不会提前回来的。上辈子她守孝三年,期间楚随一直在外游历,本来还想多游历一段时间,因老楚国公过世楚随才赶回来奔丧守孝,出孝后遇见十一岁的她,开始是逗弄,慢慢地动了心。
楚随游学,是陆明玉没有参与过的,故重生回来,陆明玉根本没想起过这件事。现在突然记起来,想到楚随要离开京城那么久,陆明玉的心就好像空了一般,想要挽留,却又十分清楚,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留,楚随真的要走了。
“今日鄙府宴客,不知阁下藏于暗处,所图为何?”竹丛这边,楚随找个借口请同窗先回去,目送人走远了,楚随才转向翠竹丛,一边摇着山水折扇一边云淡风轻地问。
陆明玉沉浸在即将与楚随分别的离愁里,恍恍惚惚的,听到了跟没听到一样,桂圆可吓坏了,弯着腰,焦急地问她,“姑娘,二公子发现咱们了,现在怎么办啊?”她不知道楚随的字,但她知道本届案首是谁,毕竟国公府就是为了这桩喜事设宴的。
陆明玉被她唤回了神智,看看一脸焦急的桂圆,陆明玉勉强笑笑,随即避开地上坑洼大大方方走了出去。出来了,看到楚随一袭青衣站在那儿,犹带一分稚气的脸庞白皙如玉,凤眼错愕地看着她。
陆明玉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怔怔地望着对面熟悉又陌生的相公。
小姑娘脸是白的,清澈如水的桃花眼似悲伤似委屈地望着他,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楚随顿时以为陆明玉被他吓到了,连忙收起折扇别在腰间,走过来,弯腰,温柔地看着小姑娘,“阿暖别怕,表舅舅刚刚吓唬你的,绝不会告诉你娘。”
楚随小时候也曾因为四处乱跑被母亲训斥过,因此他自作聪明地认为陆明玉也在担心这个。
“我不喜欢叫你表舅舅。”陆明玉正难受呢,不想再听他自称表舅舅。
楚随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小脸蛋,无奈道:“好,那阿暖叫我二哥吧,但只能偷偷叫。”不然小姑娘管大哥叫表舅舅,两相一对比,他与大哥岂不是差辈了?虽然以他的年纪,陆明玉叫他二哥确实更合适。
陆明玉稍微满意了,低头,取出袖袋里的荷包递给他,“二哥,你考上案首了,这是我送你的小礼物,是我自己绣的,祝二哥游学回来,连中三元。”
楚随意外极了,没想到这个没说过几句话的七岁小姑娘竟然给他准备了礼物。只是当他看过去,发现荷包针脚细密整齐,上面的荔枝核桃绣的精致好看,忽然间就懂了,这荷包肯定不是陆明玉绣的,但陆明玉乖巧懂礼貌,送他礼物的心意是真的。
“阿暖真乖,等二哥回来,也给你带礼物。”楚随温柔笑,很是郑重地将荷包放进胸口收着。
陆明玉太想他,又太舍不得,眼泪落下来,怕被楚随看见没法解释,陆明玉迅速低下头,转身就往来路跑去。这前后反差太大,楚随情不自禁追她,“阿暖,你怎么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小姑娘哭了。
陆明玉可不就哭了?比上辈子楚随要出差还舍不得,眼泪泉水似的往上涌。听出楚随追了上来,陆明玉边擦眼睛边加快速度,明明想他,此时又最不想被他拦住问东问西。只顾着跑,拐弯时一没留神,嘭的撞到了什么。
陆明玉整个人都是懵的,小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又被人用力拉了回去。陆明玉晕晕乎乎地抬起头,就见楚行快速后退两步,皱眉盯着她满是泪水的脸蛋,“有人欺负你了?”他不喜欢跟文人们打交道,之前见过陆家一行人,楚行暂且回房,坐了会儿才回来待客,刚刚走到这边,就撞上了慌慌张张跑过来的陆明玉。
陆明玉一边飞快擦泪一边摇头。
身后楚随追了上来,看到兄长,楚随放慢脚步,刚要打招呼,楚行沉着脸先开了口,瞪着他问:“你欺负四姑娘了?”
这个堂弟,平时就喜欢逗家里的两个妹妹,如今竟然把陆明玉欺负哭了,再想到萧焕对陆明玉的亲热劲儿,楚行顿生恨铁不成钢之感。前世堂弟迎娶陆明玉时已经二十二了,玉树临风行事稳重,弟妹自然喜欢,眼下弟妹重生,万一看不上此时顽劣欺人的堂弟,决定改嫁怎么办?
楚随冤枉死了,敬畏堂兄的威严,楚随快步走到陆明玉身旁,希望小姑娘替她作证,“阿暖你说,我欺负你了吗?”
陆明玉眼圈红红的,看着楚随的衣摆,她咬咬唇,委屈无比地躲到楚行身后,恨声告状,“表舅舅,他扯我头发了,你帮我管管他。”她现在只想离开,为了避免楚随纠.缠,只好借楚行绊住他了,至于撒谎冤枉人好不好,都是一家人,她冤枉楚随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确确实实是楚随把她惹哭的。
想到这里,陆明玉瞪了楚随一眼。
楚随真是比窦娥还冤,欲把小姑娘拎过来好好讲讲道理,楚行突然喝他,“时谦。”
楚随吓得缩回手,陆明玉趁机领着呆呆愣愣的桂圆溜了,跑远了,陆明玉回头,见楚随低着脑袋乖孙子似的任由楚行数落,鬼使神差的,陆明玉心情竟然好了不少。罢了,游学就去游学吧,左右楚随还会回来,回来见到长大后的她,就会主动讨她欢心了,那时候,她再把现在的“仇”报回去。
去恭房洗洗脸,看不出哭过,陆明玉没事人般回了梧桐园。
小姑娘们都不在了,陆明玉恋恋不舍地望着熟悉的梧桐树,准备溜达一圈再去水榭那边,走着走着,却瞥见草地上有什么东西发着光。陆明玉好奇地走过去,发现一颗龙眼大小的南珠,很是眼熟,不知是从楚湘还是楚盈鞋子上掉下来的。
陆明玉捡起南珠,不再闲逛,带着桂圆走向水榭。
路上撞见寻过来的大夫人。
“阿暖刚刚去哪了?”看到小侄女,大夫人松了口气,真怕孩子出事。
陆明玉甜甜地撒娇,搪塞过去了,她把南珠交给长辈,“大伯母,这好像是楚家妹妹鞋子上的,盈盈湘湘有找过吗?”
大夫人面现惊讶,接过南珠打量,“没有人提啊,阿暖确定这珠子是她们的?”
陆明玉点头,解释了一番,“是不是她们还没发现?”
大夫人没接话,转转这颗难得的上等南珠,心里活泛起来。单独将陆明玉叫到一旁,大夫人蹲下去,扶着侄女肩膀嘱咐道:“阿暖,大伯母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阿暖愿意帮我吗?”
陆明玉疑惑地眨眨眼睛,“大伯母要我帮你什么?”
大夫人捏着那颗珠子,低声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阿暖都要装作没有捡到过这颗珠子,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回家了连你娘也不要告诉,懂吗?”
陆明玉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故作懵懂摇摇头。大伯母如果不告诉她原因,她就不答应。
☆、第043章
水榭临湖而建,长辈们在里面坐着,隔窗赏景,陆明玉几个小姑娘则排成排站在湖边的栏杆前,就近看水中锦鲤摇首摆尾,在碧绿的荷叶底下游来游去。
“二姐姐,你看那条,好大啊!”看到一条两尺来长的锦鲤,楚湘兴奋地指给楚盈看。
楚盈个子矮,踮起脚尖往水里瞧。
陆明玉假装要换位置,从队伍左面往右走,视线漫不经心般扫过楚家姐妹裙摆,一眼发现楚湘左脚上的南珠不见了。
楚湘……
陆明玉不由替陈莲双捏了一把冷汗。楚盈柔弱,轻易不会跟人争吵,楚湘刁蛮霸道,谁敢得罪她,只要身份不如楚湘,楚湘就敢扒了对方一层皮。虽说楚湘现在才四岁,生气也想不出太折磨人的法子,但……
陆明玉看向水榭,陈莲双坐在大夫人下首,粉面桃腮,娴静温婉,俨然一个端庄的闺秀。
陆明玉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怪就怪陈莲双心术不正吧,大伯父一家好心收留她照顾她,以陈莲双的姿色,只要她安分守己,大夫人怎么都会给她安排一份不错的婚事,但陈莲双忘恩负义意图勾引二伯父,也就不能怪大夫人先发制人了。
走到护栏前,陆明玉默默地看鱼。
旁边楚湘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口渴了,跑去水榭里面喝水。太夫人见孙女脸蛋红扑扑的,笑着将楚湘叫到身边,一边给楚湘擦汗一边打趣道:“看湘湘疯的,来了这么多姐妹们陪你玩,是不是特别高兴?”
楚湘嘿嘿笑。
一旁楚二夫人下意识看向女儿双脚。这几颗南珠实属罕见,长女疼妹妹们,给做了两双绣鞋,换成楚二夫人,她绝舍不得把那么名贵的南珠摆到绣鞋上,万一孩子们顽皮,跑丢了怎么办?早上女儿换衣服,楚二夫人就再三叮嘱女儿时刻注意点鞋子。
不料怕什么来什么,女儿左边鞋上的南珠真的不见了!
“湘湘,你鞋子上的南珠掉了吧?”楚二夫人乃名门闺秀,从小就在金玉堆里长大,一颗南珠丢了,她会希望找回来,但也不至于急得失了分寸。余光中见附近所有女眷都看了过来,楚二夫人笑着解释道:“湘湘淘气,她姐姐把鞋子送过来,我就知道肯定会让她给弄掉,没想到才穿半天就……”
说完打趣般逗女儿,“掉了就掉了,回头娘让人给你做成项链。”
言外之意,她觉得南珠还在女儿手里,否则直接问女儿是不是丢了,显得她堂堂国公府二夫人多在意一颗南珠似的,面子上不好看。
四岁的楚湘没有母亲的城府,一看自己最宝贝的南珠丢了,小姑娘急红了脸,“娘,我的南珠不见了!”
楚二夫人微微变了脸色,美眸斜向女儿身边的丫鬟兰霞。兰霞吓得脸都白了,扑通跪了下去,“夫人,奴婢,奴婢也是才知道姑娘的南珠不见了,奴婢,请夫人息怒,奴婢这就去找!”
早在楚湘大声嚷嚷出来时,水榭里便静了下来,在场的都是识货的,知道那颗南珠有多名贵。珠子真丢了,找到最好,一旦找不到,那么刚刚与楚湘玩的那些孩子,就会成为楚家最先怀疑的人。
带了女儿过来的几位女眷互视一眼,再一起转向围在护栏前看鱼的孩子们。她们当然相信自己女儿的教养,但那颗明珠大人看了都心动,也许小姑娘一时贪心,捡到后偷偷收起来怎么办?
有人担心女儿,陆家这边,大夫人、二夫人则不约而同看向了陈莲双。同样都是怀疑目标,但比起自家人来,不提心里藏着秘密的大夫人,便是二夫人,也会最先猜忌陈莲双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孤女。
陈莲双在勾搭男人上有些心得,可她才十四岁,生平第一次被人怀疑贪财,陈莲双明明没有拿,明明可以理直气壮地面对这件事,但当她发觉陆家两位夫人怀疑她的目光,陈莲双突然慌了。她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她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都在怀疑她。她解释,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但继续保持沉默,那些人会不会觉得她做贼心虚?
陈莲双整个人都懵了,她僵硬地坐在那儿,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想表现地从容大方,但身体反应根本不受她控制,脸热了,越来越热,热到她很清楚,她现在的模样肯定更惹人怀疑。
就在所有人都注意到陈莲双的异样后,楚二夫人声音平和地打发兰霞道:“别急,三姑娘淘气,准是落在哪儿了,你仔细想想三姑娘都去哪里玩了,多叫两个小丫鬟过去找,只要不是落在太偏的地方,肯定能找到的。”
夫人没罚她,兰霞跳到嗓子眼的心暂且落回了肚子,连忙带人去找南珠。
她往外走,外面陆明玉等小姑娘被水榭里的动静吸引,好奇地走了进来。
“璇儿,湘湘鞋子上的南珠掉了,你有看到吗?”萧焕的母亲,庄王府世子妃尤氏第一个将女儿萧璇叫到身边,光明正大地问。
陈莲双想的多,是她年纪大了,懂事了,萧璇才七岁,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闻言茫然地摇摇头,一边看向楚湘一边乖乖道:“没看见,湘湘什么时候掉的?”
尤氏也道不知,问过女儿,她抬起头,一副此事与我女儿无关的模样。
其他夫人纷纷效仿,大夫人、二夫人也把家里的四个小姑娘叫到身旁,做做样子。如此一来,只有陈莲双无人问津。二夫人不喜出身商贾的妯娌,暗暗示意大夫人问问陈莲双,大夫人看眼陈莲双,这才发问,“莲双,你有看到吗?”
陈莲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慢慢起身,勉强镇定地道:“伯母,我……”
哪想她还没说完,楚湘突然跑了过来,伸手就扯陈莲双腰间的荷包,“肯定是你捡到了!”
刚刚长辈们询问小伙伴的时候,楚湘每个都盯着看过了,小姑娘有自己的想法,她跟这些伙伴们都熟悉了,容易相信,只有陈莲双是她今天才认识的,而且太夫人询问陈莲双是谁,楚湘就在一旁,听得出陈莲双家境不如楚家。
一个陌生的穷姑娘,当然最有可能藏她的南珠!
小姑娘骤然发难,谁都没有料到,等楚二夫人沉着脸命人拉开女儿时,陈莲双的荷包已经被楚湘抢到了手里。荷包底下都有些鼓,光看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但眼看楚湘的小手将荷包攥得突出一颗珍珠的形状,在场众人脸色都变了。
陈莲双更是花容失色,她的荷包里,怎么会有这么圆滚滚的……
就在此时,楚湘一扯荷包袋口,小手伸进去,下一瞬就掏了一颗南珠出来!
“娘,她偷我的南珠!”
人赃并获,楚湘气坏了,跑到母亲身边求母亲做主。
楚二夫人早就怀疑陈莲双了,如今真从陈莲双的荷包里发现女儿的南珠,楚二夫人却并未太过生气,小地方出来的孤女,眼界浅爱贪财,都是可以预料到的。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也为了给陆家面子,楚二夫人摸摸女儿脑袋,体贴地转圜道:“湘湘你误会了,陈姑娘捡到你的珠子,原本就打算还给你的,只是刚刚聊起来忘了,后来你瞎嚷嚷,陈姑娘担心被人误会才没有说,好了,一场误会,湘湘继续看锦鲤去吧。”
楚湘不信,气呼呼瞪着陈莲双。
陈莲双哭了,哭得梨花带雨,她知道楚二夫人那话是哄小孩子的,众人肯定都认定她存心偷藏那颗南珠。陈莲双不想背负这个污名,她哭着朝楚二夫人跪下去,颤抖地解释,“二夫人,我没有偷三姑娘的南珠,我是被人陷害的……”
“够了!”脸色铁青的大夫人终于站了起来,横眉怒视陈莲双,“陈姑娘,念在令尊忠心报国,我好心收留你,还带你出来见世面,可你……做错事不敢承认还想狡辩,你不怕丢人,我可丢不起这张脸!”
言罢来到太夫人身前,屈膝赔罪,“太夫人,怪我识人不清,坏了府上的喜事,我先带人回去教导,改日再登门谢罪。”
“这是什么话,一点点误会,你别放在心上。”太夫人叹着气挽留客人,“快坐下吧,一会儿要开席了。”陈莲双才来陆家半年不到,品行不端那是陈家没教好,与陆家有什么关系?可千万别因为这事影响楚、陆两家的和睦。
大夫人没脸再待下去,再次赔罪后,领着陆家众人提前离席。陈莲双哭哭啼啼的不肯走,大夫人便让身边丫鬟搀着她走,还给堵上了嘴。陆明玉低着脑袋走在陆锦玉旁边,感受着来自其他女眷的窥视,陆明玉无奈又疲惫。
她知道陈莲双是冤枉的,虽然陈莲双举止有失检点,这样公然配合大伯母诬陷陈莲双的清白,陆明玉心底依然有些难受,觉得良心不安。但如果重新来过,陆明玉也知道,她还是会答应大伯母的,因为只有这样,大伯母才有理由将前来投奔陆家的孤女嫁到别地,才不会被人妄加议论。
人有远近亲疏,在陈莲双的清白与陆家后宅和睦之间,陆明玉自私地选择了后者。
☆、第044章
回陆家的路上,陆明玉、陆锦玉坐到了大夫人车中。
“娘,你送陈姐姐那么多首饰陈姐姐都不要,她怎么会偷湘湘的南珠?我也觉得她是被人冤枉的。”陆锦玉同陈莲双最熟悉,喜欢的姐姐遇到这种事情,陆锦玉有点替她抱不平,小声求母亲,“娘,你帮帮陈姐姐吧……”
大夫人看向陆明玉。
陆明玉垂眸静坐。其实刚刚大伯母陷害陈莲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没有说实话,只是旁观了陈莲双蒙冤,但不做也是大伯母的帮凶。为了陆家大房、二房的和睦,陆明玉尽力了,其他的,她不想再搀和。
小侄女乖乖的,答应她不吭声就没吭声,大夫人既满意又愧疚,不管怎么说,她利用侄女给陈莲双泼脏水,都不够厚道,一旦让三弟妹知道,肯定要生她的气。但她也没有办法,陈莲双品行亏在水性杨花,可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因为“不守妇道”这罪名对一个姑娘来说太重了,几乎能毁了陈莲双的一辈子。
大夫人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她想合情合理地把陈莲双嫁到外地,免得将来陈莲双出什么事牵扯陆家,却也希望陈莲双记住这次的教训,出嫁后与丈夫和睦相处。小姑娘一时冲动偷藏拣到的东西,并非大错,丈夫知道了也不会太计较,但意图勾引男人,没有几个丈夫能忍受。
压下心里的复杂,大夫人摸摸女儿脑顶,低声问她:“那锦玉说,无缘无故的,谁会陷害你陈姐姐?锦玉啊,娘知道你喜欢陈姐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平时看着很好,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可能会露出另外一面。就拿娘来说,你觉得娘温柔可亲是不是?可娘处罚下人的时候,特别凶,所以那些管事们都怕娘。”
陆锦玉似懂非懂,但眉头皱着,显然还是无法相信陈莲双会财迷心窍。
“锦玉,娘跟陈姐姐,你信谁?”大夫人讲不清楚,使出了最后一招。
陆锦玉当然更信自己的母亲,看着母亲认真的脸庞,陆锦玉点点头,小脸上却一片失望,为自己少了一个好朋友。
没人说话,车里陷入了沉默。
马车听到陆家门前,陆明玉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等大夫人娘俩也下来了,她木木地朝长辈告别,“大伯母,我先去找我娘了。”
小姑娘被她吓成了这样,大伯母越发自责,但该嘱咐的还得嘱咐,摸摸陆明玉脑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哄道:“阿暖,那是咱们俩的秘密,记得谁也不能说,好不好?”
陆明玉乖乖地点点头。
大夫人半信不信,目送小姑娘走了。
陆明玉心里自有一杆秤,今天的事,她若实情告诉母亲,那母亲与大伯母之间肯定要闹隔阂,因此她只说陈莲双私藏楚湘的南珠,被楚湘当场揪了出来。萧氏早从女儿口中得知陈莲双品行有瑕,听说这事,稍微惊讶后,也就信了。
大房那边,安顿好女儿,大夫人去了陈莲双的房间。才进堂屋,就听见内室陈莲双呜呜的哭声,大夫人让她的两个丫鬟守在外面,单独进了内室。
“伯母,我真的没有偷东西,伯母你帮帮我吧……”
看到大夫人,陈莲双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踉跄着扑到大夫人身前,跪下哀求。她想留在京城,京城权贵多,当不了正经的夫人,当个姨娘也会享尽荣华富贵,特别是陆二爷已经在意她了,如果背上私藏楚湘珠宝的污名,大夫人肯定会想办法尽快把她嫁出去,陆二爷,陆二爷也绝不会再要她一个名声有瑕的人。
“伯母,我求你了……”陈莲双泪水涟涟,妆容早花了。
大夫人稳稳地站着,皱眉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那南珠怎么会在你的荷包里?”
陈莲双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闻言马上道:“我不知道,我,我去净房路上荷包掉了,当时没察觉,从净房出来,一个小丫鬟把荷包还给我……伯母,一定是她把南珠放进来的,要加害我,伯母你替我做主行不行?”
“你可知道那丫鬟是谁?”大夫人双手扶起她,话里多了些温度。
陈莲双终于看到了希望,抽搭着保证道:“只要伯母带我去国公府辨认,我就能认出她。”
其实陈莲双能走到今天,人情世故肯定懂的,但此时名声受损,陈莲双一心洗刷冤屈,就忘了旁的。大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拍着陈莲双手道:“莲双,你是好姑娘,伯母知道,听你这么说,伯母也是信你的。只是,今日去国公府的都是在京城最有头有脸的那批勋贵人家,不管那丫鬟是谁家的,伯母带你去认人,都……”
陈莲双震惊地抬起头。
大夫人知道她听懂了,仿佛不敢正视陈莲双似的,大夫人别开眼,低声叹道:“莲双,不是伯母不帮你,只是,伯母出身商家,好不容易在陆家站稳脚跟,实在不敢再给陆家招惹麻烦了,这个亏,你,你,认了吧……”
陈莲双呆呆的,她听明白了,大夫人不会帮她了,她能理解大夫人的苦衷,可她呢?
“那我怎么办?”陈莲双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滚了下来。
“你放心,我会替你安排一门好亲事的。”大夫人握着陈莲双的手道,“但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你留在京城反而会有诸多麻烦,妇人家最喜欢说人是非,你也是知道的。嫁到外地,知道的人少,你心安理得地做你的官家夫人,慢慢地就忘了这事了。”
一句“官家夫人”,让陈莲双心底燃起了希望,她,她还有资格做官家夫人?
大夫人再次给她鼓劲儿,“你且安心休息,等过了这段风头,伯母就替你安排。”
陈莲双哭着点头。
事到如今,寄人篱下,她只能听大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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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莲双虽然是别人家的姑娘,但她现在养在大夫人身边,陈莲双丢人,也就是大夫人丢了人,向来看不上长嫂的二夫人心情大好,傍晚陆二爷从户部回来,二夫人殷勤地服侍丈夫沐浴,幸灾乐祸地学了这件事。
陆二爷闭着眼睛靠着浴桶,一副事不关己的慵懒神情,心底却有些遗憾。陈莲双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最容易弄到手,到手了玩腻了丢到一旁,陈莲双也不敢声张出去。如今陈莲双被人抓包,长嫂八成会对陈莲双严家管教,坏了他的好事。
可惜那一双勾人的三寸金莲了。
“你倒是说话啊。”丈夫一声不吭,二夫人轻轻拧了他一下。
陆二爷这才睁开眼睛,不悦地盯着妻子,“大嫂贤良淑德持家有度,你少背后乱嚼舌根。”
这个妻子,整天嫌弃长嫂出身卑微,可看看长嫂把侄女教的多懂事,再看看自家女儿的任性劲儿,陆二爷就越发不满妻子。
二夫人一听丈夫教训自己,当即把手里的湿巾子丢到了男人身上,“我怎么乱嚼舌根了?陈姑娘犯错,还不是她教得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嫂管家,背地里不定贪了多少财,你就等着瞧吧,锦玉这会儿乖,长大不定什么样……”
竟然连亲侄女都骂上了,陆二爷噌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瞪着妻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二夫人看看他脸,再看看他底下,脸一阵白一阵红的,懒得跟丈夫吵,气呼呼走了。
陆二爷重新坐回水里,洗完澡,直接去了苗姨娘的院子,气得二夫人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死男人,既然没想陪她,瞎亮什么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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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陈莲双在京城女眷中引发的小小风波早已平息,陆明玉出门做客,听说了楚随外出游学的事。
有点难受,但她无可奈何,回到梅苑,陆明玉没精打采地躺在黄梨木摇椅上,望着远处蓝汪汪的天,一边轻轻晃悠一边自己安慰自己。走就走吧,楚随游学是去增长阅历的,没有今日的游学,怎么会有后来那么优秀的楚随?走了正好,她也可以一心享受被父母宠爱的幸福时光,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蔫了两天,陆明玉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到了六月,京城发生了一件让陆明玉意外又开心的事。胡人连夜进犯辽东,幸好守城官兵早有防备,挡住了胡人第一波偷袭,损失轻微,但胡人大军来势汹汹,辽东守将派人送来八百里加急战报,求皇上派兵增援。
“爹爹,是不是你的话派上用场了?”陆明玉兴奋地问父亲。
陆嵘眼疾已经痊愈,而且明亮如星,为他更添清俊。刚通过女儿知晓今年辽东会有战事,陆嵘虽然眼瞎,但他也关心边关安定,因此四月里眼睛恢复后,陆嵘曾经与身为兵部尚书的父亲陆斩就边关守备展开了一次长谈。
陆明玉是女眷,对战事具体了解不多,陆嵘只能根据舆图猜测胡人金兵路线。儿子只是居安思危,陆斩却很欣慰儿子的抱负,欣慰儿子没有因为漫长的失明意志消沉,一开始陆斩陪儿子讨论辽东防线,真的有点哄孩子的味道,没想说着说着,真的叫他发现了一处忧患。
这样才有了胡人的首战失利。
陆嵘不是居功自傲的人,但他喜欢哄女儿,拍拍女儿肩膀,宛如将军鼓励士兵,“这都是阿暖的功劳,要不是阿暖提前报信儿,边关不知要冤死不少将士百姓。”
其实初战大捷,有女儿的功劳,有父亲的功劳,更有辽东副将高冠雄的功劳。要不是高冠雄尽忠职守,单凭那个临阵脱逃的无能守备,纵使父亲成功劝说皇上提前安排下去,底下人阳奉阴违,这一战还是会输。
陆明玉不知道这些,她也明白她的功劳只有一点点,但这一点点也让她满足极了,总觉得她重生的意义又多了一层。
心里高兴,陆明玉特意端上一盘糕点,准备去孝敬祖父,那才是真正出了力气的功臣。
未料兴冲冲赶到祖父的院子,正好撞见管事引了一位客人过来。
“表舅舅?”
陆明玉惊讶地停下脚步,望着十几步外一身银甲的冷峻男人,莫名有点移不开眼。
☆、第045章
辽东起战事,楚行主动请缨,临行前,还有件事要与陆斩商议。
步履如风走过来,撞见一身淡绿襦裙的陆明玉,楚行也意外地停下了脚步。
重生回来,国公府中依然和睦,在内楚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在外,除了一些零碎小事,楚行只在意今年的辽东之战,与几年后的淮南王造反。后者相隔甚远,非一朝一夕他能改变的,楚行便打算先减少辽东之战对大齐的损失。
就在他看准时机准备奏请皇上加强辽东的边防时,陆斩先他一步递了奏折。
楚行马上就明白了,一定是陆明玉将她知道的告诉了陆家长辈。既然陆斩说了他想说的,楚行收起奏折,给辽东副将高冠雄送了一封信,提醒他警戒。高冠雄乃祖父提拔起来的将军,对楚家忠心耿耿,更是上辈子抗击胡人的功臣之一,楚行十分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