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087

“姑娘?”

看着自家姑娘平平静静地走过来,甘露却满眼担忧,刚刚姑娘哭得那么伤心,她都看见了。

“我没事。”与楚随两辈子的恩怨彻底摊开了,陆明玉此时浑身轻松,由衷地朝甘露笑,“今日之事,别再对任何人说,你也不用多问,我与二公子有些罅隙,方才都解释清楚了,以后不会再这样见面。”

有了这番保证,甘露暗暗松了口气。她最怕的不是这次见面,而是以后姑娘再与楚随过多秘密接触,届时她告诉夫人姑娘可能不高兴,不告诉,又怕哪天捅出篓子,自己被夫人责罚是小,连累姑娘名声受损就糟了。

“我先陪姑娘去净房吧。”甘露看眼姑娘脸上的泪痕,体贴道。

陆明玉点点头,也觉得脸上有点涩。

重新收拾了一番,接下来的花宴再没有任何差错,晌午用过饭,陆明玉母女二人便打道回府了。

晚上陆明玉睡得特别香,一夜无梦。

~

姑姑出嫁了,恒哥儿要读书,年哥儿越大越野,整天要去花园里玩耍,家里可以说话解闷的仿佛一下子就少了。陆明玉是重生回来的,女红针线礼仪规矩她都懂,实在没有心思再学,反正这些可以归结于天分,不必像读书写字必须做样子。

闲来无事,陆明玉就去了大姐姐陆锦玉那边,帮忙做些小绣活儿,姑娘家出嫁。到了男方家里要送女眷亲戚们各种小东西,绣品多准备一些有备无患。

“原来阿暖在这边,害我白去梅苑找了你一回。”

堂屋里面,丫鬟刚通传,马上就传来了陆怀玉抱怨的声音,陆明玉笑着放下手里的针线,抬起头,软声问摇着团扇走进来的人:“二姐姐何事找我?”

陆怀玉瞪她,“难道必须有事才能找你?”

陆明玉抿唇笑,把针线放一旁,姐三个围着矮桌坐,桌上放着才端过来不久的樱桃,水灵灵红润润的。

“大姐姐嫁衣做好了吗?”陆怀玉捏个樱桃,放进嘴里前好奇问,“上次看,好像绣得差不多了。”

陆锦玉撒谎不眨眼睛,“还差点。”不然告诉妹妹已经绣好了,肯定要她马上穿。

陆怀玉吃了樱桃,一手托起下巴,羡慕地看着她,“哎,姑姑嫁了,大姐姐也要嫁了……”

这时候,姐妹们不舍才正常,二妹妹居然羡慕?

陆锦玉是个心思细腻的,用眼神询问小妹妹。

陆明玉知道内情,小声调侃道:“二姐姐也着急嫁人了啊?真狠心,留我一个人在家。”

陆怀玉拿樱桃丢她,脸却红了,再捏个樱桃放到嘴里,樱桃酸酸甜甜的,她垂着眼帘,面色羞红,想到的却是前两天去寺中上香,“巧遇”贺裕那一幕。贺裕与贺礼不一样,贺礼对她好,但从未说过甜言蜜语,也没有送过什么特别的礼物,贺裕看似冷冰冰的,却是见一次更大胆一次,竟然,竟然把她抵在树上……

那令人眩晕的感觉再次席卷上来,陆怀玉连忙转移心思。

这一转,又想到了贺裕离开前在她耳边说的话,说他还准备了一份礼物,很快就会派人送过来。是什么呢?

陆怀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二姑娘,二姑娘,表公子托人来提亲了!”她留在院中的大丫鬟匆匆跑了过来,兴奋地道。

陆怀玉脸却白了,提亲,亲舅母似乎说过等姑姑嫁了就托人来提亲,居然动作这么快?母亲一直很喜欢贺礼,之前两家长辈都通过气了,万一母亲今天就答应了怎么办?

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陆怀玉再也坐不住了,飞速穿好绣鞋下地,要去告诉母亲她真正喜欢的人,心里也懊恼得不行,早知道就该早说了,怕什么被母亲反对责备,被数落也总比被母亲糊里糊涂许配给贺礼强。

她跑得飞快,等陆明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没影了!

“大姐姐你坐着,我过去瞧瞧!”陆明玉同样迅速下了地,皱眉去追二姐姐。

路上陆明玉心事重重,总觉得对二姐姐的婚事,她想的比二姐姐还要多。二姐姐现在无疑是心仪贺裕了,但贺礼、贺裕是堂兄弟,先前不过是两家长辈心里有数,外人不知道,如今贺礼真来提亲,几乎就把关系挑明了,那么就算二伯父二伯母拒绝了,后脚贺裕再来,二伯父二伯母能答应吗?

真答应了,二姐姐先后被一对儿兄弟争抢,最后选择了当哥哥的,这事传出去得引起多少好听的难听的猜测?旁人会不会更加好奇二姐姐婚后与贺礼这个小叔子相处的情形?届时有一点点看似亲密的举止,都会惹来非议。

二伯父被外人成为油梭子,人情世故精着呢,会让女儿卷入那样的尴尬境地?

也就是说,二姐姐要么嫁给贺礼,要么就两兄弟谁都嫁不了。

这么一想,陆明玉真替二姐姐头疼。

谁料才赶到祖母的院子,迎面就见二姐姐红着脸跑了出来,那喜滋滋羞答答的模样,竟然好像挺愿意这门亲事?

陆明玉一头雾水,拦住人,纳闷问道:“二姐姐,你真想嫁给礼表哥了?”

陆怀玉根本压不住自己的喜意,怕被妹妹笑话,她始终低着脑袋,“不是他,是裕表哥……”

说完挣开妹妹,喜不自胜地跑开了。

陆明玉僵在当场,今日提亲的人,竟然是贺裕?

~

宁安堂,朱氏坐在主位,听说是武康侯府来提亲,一开始她也以为是大房的贺礼,直到媒人提起二房贺裕的名字,朱氏才傻了,震惊地看向坐在下首的二儿媳妇。她常常听二儿媳说什么贺礼与怀玉青梅竹马,今儿个怎么别人来提亲了?贺裕……

朱氏努力回忆,却根本记不起贺裕这号人。

一来二儿媳妇瞧不上她,朱氏是知道的,她没什么脾气,但对她不好的人,朱氏就不会太上心,二来贺裕一家很少来这边,朱氏便越发不熟悉了。

那边二夫人在听到贺裕名字时,气得脸都白了,她与朱氏一样,以为是亲侄子,哪想到……

“别说了,我不同意!”盛怒之下,二夫人忘了世家夫人最讲究的委婉之道,厉声打断媒人对贺裕的溢美之词,人也站了起来,“这事定有误会,你回去告诉他们,就说我不同意,让他们早点歇了这份心!”

说完就沉着脸走了,心里从未真正把朱氏当婆母,一激动就忘了跟婆母辞别。

媒人愣愣的,既为二夫人对她的粗鲁,又为二夫人对朱氏的不敬。

朱氏都习惯了,见怪不怪,二夫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朱氏不在乎,但怀玉孙女是好的,朱氏虽然不了解贺裕的为人,可人家来提亲,自家怎么都不该将人轰走。

本着和气生财之道,朱氏叹口气,柔声安抚媒人道:“老二媳妇这两天不大舒服,说话有点冲,你别放在心上,只是儿女的姻缘,还得父母做主,她这一走,我也不好应你什么。这样吧,你先回去,就说二夫人要等二爷回来再好好商量商量,改天有消息了,我马上派人去回信儿。”

她慈眉善目的,媒人心里舒服不少,谢了两句,先回去了。

到了武康侯府,媒人直接去了二房。

贺裕今日在家,媒人来时,他正在陪母亲单氏对弈。媒人来了,他也没有回避,端坐在罗汉床上,眼睛依然看着棋盘。儿子老神在在的,单氏命人端茶招待媒人,等媒人喝过茶了,这才打听陆家那边的情况。

媒人当然得说实话啊,只是稍微委婉了点。

单氏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看向儿子,她就说了,那个眼睛长在天上的小姑子不会答应的。

贺裕神色淡淡,终于抬头,却只是安慰了媒人两句,然后请她先回家休息,需要时再请她过来。

媒人应了声,朝单氏行个礼,又出去了,才出院子,就见武康侯夫人领着丫鬟气势汹汹赶了过来。媒人心里一突,隐约觉得此事与她有关,不想趟浑水,媒人努力把头埋得低低的,仿佛这样武康侯夫人就注意不到她。

但武康侯夫人就是为了她来的,怎会不知道她是媒人?

停在媒人面前,武康侯夫人狠狠瞪了她两眼,才继续往院子里面走,去找单氏算账。

“大嫂怎么来了?”

屋里单氏早听到动静了,正要出去瞧瞧,不想武康侯夫人走得太疾,挑开门帘就走了进来。

进了屋,武康侯夫人飞快扫了一圈,目光落到背对她坐在棋盘前的侄子身上,武康侯夫人眼里几乎快要喷出火了,打发丫鬟们都下去,她故意走到贺裕对面,再低声质问单氏:“听说你派人去怀玉家提亲了?”

单氏就像看不出嫂子脸上的熊熊怒火般,笑道:“是啊,豫之年纪不小了,他说他喜欢怀玉,我一高兴,马上就托媒人去问了,怀玉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我怕动作慢了,叫别人家给定了去。”

她还有脸说?

武康侯夫人气得衣襟高高起.伏,努力压抑着怒火才没有做出泼妇骂街之举,眼神却刀子似的恨不得在单氏身上扎几个血窟窿,“胡闹,简直胡闹!我早有心让阿礼娶他表妹,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好了,你抢先去提亲,叫我们还怎么去?”

陆明玉能懂的道理,她当然也懂,因此才恨得牙痒.痒。

单氏却冤枉极了,震惊地看着她,“大嫂,大嫂也看上了怀玉?这,这,大嫂从未跟我提过,我又何从知晓?否则我也不会……”说到这里,单氏快步走到儿子身旁,急着问:“豫之,你知道你二弟也喜欢怀玉吗?”

贺裕抬头,面沉如水,直视武康侯夫人道:“不知。”

母子俩一唱一和,演得跟真的似的,武康侯夫人自然猜得到二人在耍她,面对如此挑衅,她狠狠地揉着帕子,牛似的喘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原来你们母子这般黑心,我真是小瞧了你们!不过你们也别得意,就算怀玉嫁不成我们,她娘也不会把好好的女儿许给一个……”

她想说庶子之子,对上贺裕幽幽的黑眸,如被恶鬼盯上,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想骂没法骂,武康侯夫人再次扯了下手里早就揉成一团的帕子,愤然离去。

“娘,他们怎么说?”贺礼一直在母亲这边等消息,见母亲归来,他皱眉问。

武康侯夫人在外面要维持威仪,这会儿身边没有外人,她怒不可揭,抓起一个茶碗就摔到了地上,“贱.人,名分争不过我,儿子不如我,就背地里使这种伎俩坏我儿子的好事!”谁家妯娌没个恩怨?论起武康侯夫人与单氏的明争暗斗,她能说上三天三夜。

贺礼一听,攥紧了拳头,他知道他想娶表妹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但此时此刻,贺礼更担心别的,“娘,姑父姑母,会不会真的答应了?”

“不可能!”武康侯夫人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坐到椅子上,冷哼道:“你姑母看你二婶最不顺眼,如今你二婶坏了你与怀玉的好事,她肯定也恼得不行了。”

母亲与姑母差不多的脾气,贺礼赞同母亲的话,但……

“如果姑父同意,姑母也只能听姑父的。”贺礼握紧拳头,沉声提醒母亲。说到底,姑父,甚至陆斩,才是一家之主。抛弃虚名,单论本事前途,尽管不想承认,贺礼却很清楚,他,比不上那人。

闻听此言,武康侯夫人一怔,脑袋僵硬地转向儿子。

陆二爷,不会那么糊涂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虽然主讲贺裕&怀玉,但绝对是助攻剧情,将间接促成明天表舅舅与阿暖的初.吻哦~

☆、第88章 088

晚风清凉,陆斩父子三人同路回了家。

门房瞧见三位爷,小心思转了转,行过礼后,壮着胆子朝陆斩道:“老爷,今儿个武康侯府来为二姑娘提亲了……”

爷仨脚步一顿,陆斩、陆嵘不约而同地看向陆二爷。

这是喜事,陆二爷不由微微一笑。武康侯府是妻子的娘家,陆二爷不太看得上武康侯夫人,但武康侯当年在战场上金戈铁马意气风发,陆二爷是十分钦佩的,至于贺礼,少年郎风度翩翩待人谦和,读书上算不得天纵奇才,但也有些聪慧,将来他多多提携,前程肯定错不了。既然妻子一心想着亲上加亲,女儿又喜欢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哥,陆二爷便早就认可了这门亲事。

但再满意,他也不能表现的太高兴,好像女儿除了贺礼就嫁不出去似的,因此陆二爷迅速收起那淡淡笑意,绷起脸,准备朝父兄谦虚一番,先贬低贺礼两句,然而没等他开口,门房低着头,终于把话说完了,“提亲的是,是大表公子。”

“大表公子?”这提亲人选太过出人意料,陆二爷没能忍住惊讶,低声重复道。

门房忐忑看他一眼,点点头,剩下媒人被二夫人赶走的话,他就不能说了。

确认了消息,陆二爷下意识看向父亲,他有意把女儿嫁给贺礼,已经跟父亲通过气了。

陆斩不生气也是冷脸,这会儿听说孙女婚事出了变故,神色更冷了,眼神扫向次子时,如卷着一股寒冬霜雪的冷风。

陆家这五兄弟,除了才七岁的老来子崇哥儿,陆嵘几个,别看都当爹了,甚至儿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就没有不怕老子的。父亲瞪他一眼就往前面走了,陆二爷却被父亲那一眼风吹得浑身凉飕飕的,大门口不是说话之地,他看看陆嵘,哥俩也抬脚跨进了院子。

“二哥,这事?”子女的婚事自有亲父母做主,身为叔父,陆嵘是不该插手太多的,但既然撞上了,无论是出于客气,还是对二侄女的关心,陆嵘都没有马上回三房,并肩与兄长同行,低声问道。

“我也一头雾水。”陆二爷苦笑道,“天色不早,三弟先回去吧,有消息我再知会你。”

有点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

陆嵘颔首,识趣地拐去了三房。

陆二爷也想直接回自己的院子,马上找妻子问个清楚,但他不能走啊,微微低着脑袋,跟在父亲后面跨进了堂屋。

“怎么回事?”陆斩沉着脸在紫檀木雕狮纹的太师椅落座,虎眸瞪着儿子道。

陆二爷头垂得更低了,“父亲,这事我也不知情,容儿子先去问问怀玉娘,再来回禀父亲?”

陆斩平时冷峻威严,从未多问过孙女们的事,但都是他的子孙,他心里哪个都看重,在他这边,孙女出嫁与女儿出嫁一样,都不许男方给陆家姑娘委屈受。武康侯府倒好,这还没嫁过去,两房就闹了这么一出大戏给他,叫他如何放心?

武康侯府的大表公子,贺裕……

陆斩认得贺裕,金吾卫的选拔、内里的官员升迁,需要吏部、兵部共同定夺,贺裕从比武获胜到成为今日的金吾卫副将,堪称一表人才,陆斩都一清二楚,单论为人,贺裕还算配得上自家孙女。只是陆斩不信贺裕不知道两家长辈的意思,明知还故意搅合堂弟贺礼的婚事,这品行……

有老四陆峋暗害老三的事情在前,陆斩最看不起手足相残之辈。

皱皱眉,陆斩沉声嘱咐儿子道:“你先回去,打听清楚再过来。”

言外之意,他要插手孙女的婚事了,夫妻俩别想再擅自做主。

父亲插手也是因为疼爱孙女,陆二爷分得清好赖,忙低头道:“儿子不孝,让父亲操心了。”

陆斩哼了声。

陆二爷灰溜溜走了,行至二院院门前,远远瞧见宝贝女儿在那儿探头探脑,分明是在等他。

“爹爹!”看到父亲,陆怀玉眼睛一亮,娇娇地喊出声,随即乳燕一般轻盈地扑了过来。察觉女儿脸上的羞涩与掩饰不住的欢喜,陆二爷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怎么觉得,女儿好像特别高兴?喊“爹爹”也喊得比平时好听?

“爹爹,你可算回来了,女儿好想你啊。”陆怀玉一把抱住父亲,小孩子似的撒娇。

女儿大了,陆二爷这两年都没有再享受过这种“投怀送抱”的待遇,他又不傻,在户部里打拼这么多年,再看不出女儿的心思,那被严父骂死都是活该。心知妻子肯定在里面等着跟他抱怨,陆二爷摸摸女儿脑袋,先领女儿去了旁边一座小凉亭中。

“先前不是喜欢你礼表哥吗?怎么又变心了?”坐好了,陆二爷直接问道,一会儿妻子可能找出来,他没有太多时间同女儿说悄悄话。

陆怀玉羞答答坐在父亲旁边,小声把上元节那天的事情说了遍,嘟嘴哼道:“每次有花灯亮出来,萧焕都会问阿暖喜不喜欢,礼表哥一次都没有问过我,只会看热闹。我喜欢一盏花灯,让他帮我去射,他连试都不试就说不行,裕表哥却主动站了出来,一箭穿心,后来我想买烛台,二哥没钱,也是裕表哥给我买的。”

攥攥小手,陆怀玉脑袋顶着父亲胳膊,小手扯着父亲袖子道:“爹爹,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何况裕表哥那么有本事。娘不喜欢他,气得把媒人都赶跑了,我知道爹爹疼我,爹爹替我做主吧。”

说到后面,委屈地哭了出来,怕贺裕被母亲羞.辱后,不要她了。

陆二爷是个疼女儿的,一听女儿哭就受不了,连忙拍着人保证道:“怀玉别哭,爹爹都知道了,贺礼配不上你,爹爹绝对不会把你嫁给他,只是贺裕,他今日这事做的不太地道,是因为喜欢你才急着娶,还是急着当咱们陆家的女婿,爹爹还得仔细确认下。”

小姑娘大多单纯好骗,男人对她好就觉得是真心喜欢了,容貌俊朗温柔体贴,加起来没有几个姑娘都清醒的。陆二爷虽然彻底把贺礼剔除女婿备选了,但贺裕究竟如何,他必须当面问个清楚。

“这不一样吗?”陆怀玉心心念念着贺裕,没听出父亲话里的深意。

陆二爷笑笑,暂且没有解释。

哄好了女儿,陆二爷示意女儿先回去,他单独回了夫妻的上房。

女儿与亲侄子的婚事被贺裕毁了,二夫人憋了一下午的火,就等着丈夫回来抱怨一通呢。终于等来了人,二夫人立即把贺裕连同他母亲单氏来回贬低了一番,说到最后还气哭了,委委屈屈地坐在那儿抹泪,“阿礼多好的孩子啊,对怀玉好,怀玉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大好的前程,偏就被那癞蛤.蟆毁了……”

陆二爷左耳听右耳出,一句都没往心里去。之前同意婚事是因为女儿喜欢,现在女儿不喜欢贺礼了,而且还是个明智的决定,贺礼在他心里就什么都不是。

“父亲还在等我,我先去跟他交待一声。”陆二爷绷着脸道。

二夫人放下帕子,见丈夫这模样,以为丈夫跟她一样气愤,就没说什么。

然而到了陆斩面前,陆二爷说的却是另一番话,“……父亲,贺礼不可取,贺裕如何,我打算明天见见他。”

陆斩想了想,道:“就在兵部吧,我找个理由叫他过来,咱们一起审。”

被“审”的是贺裕,陆二爷却莫名心中一凛,点头应了。

次日。

贺裕正在巡视金吾卫演练,忽闻尚书大人找他,理由是公事,贺裕却猜到了几分,想到陆斩威严的脸庞,贺裕再镇定,一路过去,手心也微见汗意。表妹的心是在他身上了,但陆斩这关,一句话回答地不让陆斩满意,他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

站在兵部尚书办差的中堂外,贺裕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推门而入。

里面只有陆斩、陆二爷父子俩,面无表情,如严阵以待。

贺裕立即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路上紧张过了,此时面对陆家父子喜怒不明的打量,贺裕反而冷静了下来,走到书桌前,贺裕撩起衣摆,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垂眸道:“裕心仪表妹多年,因表妹不曾对我上心,君子不强人所难,便一直没有表露心迹。且二弟心属表妹,我身为兄长,更该礼让,可那日我发现二弟对表妹并非我以为的无微不至,我见不得表妹失望,一时冲动,第一次主动对表妹示好,后来……”

剩下的两情相悦,贺裕没说,他抬首,郑重恳求二人:“裕真心求娶表妹,请两位大人成全。”

陆二爷面色凝重起来。

说实话,今日之前,他对贺裕这个侄子了解不多,只知道贺裕从小就心思重,小时候来家中做客,被妻子冷落过后,贺裕渐渐就减少了来陆家的次数。这举动不够成熟,但陆二爷能够理解,换成自己,谁要瞧不起他,他也不会再与之交往。

他诧异的是贺裕的城府,上来就解释了他提亲的理由,先指出贺礼的不足,这样他抢弟弟婚事之举便是替女儿不平了,出师有名。再者,贺裕称他与父亲为两位大人,也就是说,他贺裕从未有高攀之意。

活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陆二爷从一个小辈身上感到了危机感,倘若贺裕与自家为敌,那这对手必定十分难缠,不容忽视。

当然,这危机感只是一闪而逝,毕竟两家没有结仇的缘由,陆二爷更担心的是,女儿真嫁过去,贺裕是真心也就罢了,万一另有所图,那以他在提亲上表现出来的心机,女儿恐怕被人吃的只剩下骨头,还夸贺裕好呢……

陆二爷扭头看向父亲,论看人,父亲肯定比他强的。

“你意图抢夺贺礼的婚事,就不怕他知道后,与你淡了手足之情?”陆斩低声问,威严的语气,仿佛在问边关战事,一双幽深的虎眸定在贺裕脸上,如猛兽猎食,贺裕敢说半句谎,他便会将其置于死地。

贺裕嘴角浮现一丝自嘲的笑,迎着陆斩的目光道:“倘若我们真的兄弟情深,便是他不够看重表妹,我也会继续隐忍。”

这话不够好听,但陆二爷知道,贺裕说了大实话,也够坦诚。

陆斩神色不变,继续问:“怀玉若嫁给你,贺礼出于不甘,纠.缠她或他母亲故意刁难怀玉,你又如何?”武康侯夫人的脾气,陆斩早就有所耳闻,跟儿媳妇简直一个娘胎出来的姐妹俩,都非心胸宽广之人。

想象那情形,贺裕冷笑,“他若敢碰怀玉一根手指头,我便折了他手。至于后院内宅,大人尽管放心,我母亲从未怕过伯母,绝没有让自己儿媳被旁人磋磨的道理。若他们无理取闹,我会命人在两房中间砌墙,以后各过各的。不过两位大人放心,看在我与父亲的俸银上,我伯母也不会闹到那个地步。”

“你想的倒周全。”陆二爷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听不惯贺裕把女儿当囊中之物的狂妄语气。

贺裕忙收敛气势,低头道:“裕自知婚事艰难,如无十成把握护表妹周全,绝不敢冒然求娶。”

陆二爷没再说话。陆斩摸摸胡子,一改之前的严厉,声音平和了几分,“豫之,虽说用人唯贤,但举贤避亲是常例,咱们若成了姻亲,日后你的提拔,我非但不能举荐,旁人举荐了,我可能还要压下来……”

“大人放心,官职升迁全凭个人本事,我娶表妹是真心,从未肖想从这门婚事中得利。”贺裕抬起头,眼神明亮,聪慧如他,怎么听不出陆斩已经动摇了?

陆斩点点头,“不错,有志气,你先回去,我与你姑父再商量商量。”

至少承认了他这个亲戚。

贺裕努力控制着心中激荡,从容告辞。

人走了,陆二爷重重叹了口气,“父亲,豫之人不错,就是太强势了,怀玉真嫁给他,还不被他压制一辈子?”他就是个强势的人,妻子招人烦,陆二爷对妻子越来越不上心,却担心将来贺裕同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论夫妻相处,陆斩比儿子更强势,不由斜了儿子一眼:“贺礼不强势,怀玉嫁给他就好了?”

强势有什么不好?只要男人肯疼妻子,那孙女婿越强势,说明他越能维护孙女。

陆二爷心头一颤,想到家里柔弱的继母,自知失言,连忙闭上嘴。

陆斩重重哼了声。

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差事,陆斩出了兵部,瞧见三子陆嵘一人等在外面。

“父亲,二哥去面圣了,可能要耽误片刻。”陆嵘恭敬道。

“咱们先走,不用等他。”陆斩淡淡地道。

陆嵘只得从命。

待陆二爷应付完皇上匆匆赶过来,哪里还有父亲兄弟的身影?想想自己只迟到了最多一盏茶的功夫,陆二爷心里冤枉地不行,只是无意说错了话,这就被父亲厌弃了?

孤零零自己骑马回家,门房看到他,马上又来回禀,“二爷,武康侯府的二表公子来了。”

陆二爷眉峰一挑,丢下马缰给牵马的小厮,径自去二房见侄子。

二夫人正在厅堂招待安抚亲侄子,对这门婚事犹抱一丝希望,觉得只要对外说那天提亲的媒人是亲侄子托来的,下人们窃窃私语时传错了,那就没了两兄弟争一妻的风波,最多有几句闲言碎语,不碍事。

贺礼心不在焉地看着门外,姑母说得再好听都没用,姑父才是真正做主的人。

“姑父。”瞧见徐步走来的男人,贺礼立即迎了出去。

陆二爷嗯了声,扫眼跟出来的妻子,他脚步一停,对贺礼道:“来我书房。”

贺礼心中一沉,与亲姑母对视一眼,脚步沉重地跟了过去。进了书房,贺礼马上跪下,低头诉自己的委屈,“姑父,我与表妹青梅竹马,母亲已经安排媒人只等端午过后就提亲的,大哥却一声招呼不打抢在我前面,求姑父明鉴,替我与表妹做主。”

陆二爷深深地叹息,扶起他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可他先来了,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就算我不同意,为了不闹出兄弟争妻的笑话,姑父也不能再把怀玉许配给你。阿礼,人言可畏,非你我能敌,你,就忘了怀玉吧,你还年少,先以学业为重,将来再寻门好亲事。”

无论扶贺礼的动作,还是这番语重心长的安慰,都极显亲昵。

但贺礼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亲情的温暖,他只觉得心底一片寒凉。先前他以为他与表妹的婚事是铁板钉钉的事,不可能有变化,所以他虽然满意表妹做妻子,却没有尽心讨好表妹,甚至还被陆明玉吸引过,如今婚事被贺裕破坏,机会渺茫,贺礼才突然发现表妹的千般好。

表妹花容月貌,表妹娇憨动人,表妹身份尊贵,表妹有整个陆家做靠山……

可是唾手可得的这一切,一夕之间,全没了!

贺礼低着头,眼里风起云涌,袖子里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爆现。

他恨贺裕,恨贺裕拆散了他与表妹,但贺礼更恨极有可能娶到表妹的贺裕!

表妹本来是他的,如果他娶不到,那贺裕也别想娶!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狂风暴雨般起.伏翻滚,贺礼很想质问姑父会不会把表妹嫁给年少有为的堂兄,但他忍住了。他必须忍,必须不能问,问了就是知情人,有些事情,不知者不罪,亦可美其名曰情有可原,一旦明知故犯,便成了滔天大错。

贺礼闭上眼睛,良久之后,他无力地点点头,一字都没有再说,认命般,失魂落魄走了。

陆二爷喜欢这个侄子喜欢了十几年,虽说觉得贺礼当女婿不合格,但他对贺礼确实有姑父对侄子的亲情,眼看着贺礼寂寥的背影慢慢走远,陆二爷心疼之余,不禁有些迁怒贺裕。婚事他认可了,但新女婿给家里带来这么多麻烦,他怎么都要挫挫贺裕的锐气,不能让他太得意。

当天晚上,二夫人与丈夫大吵了一架,动静之大,连三房都惊动了。

陆明玉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叫骂,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

二伯母糊涂,二伯父却明智,看来二姐姐的好事也要近了。

想到二姐姐与贺裕、贺礼的纠葛,陆明玉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忽然没了睡意。兄弟俩都喜欢二姐姐,贺家的长辈也都心里有数,但二姐姐与贺裕的婚事还是成了,这是不是说明,万一,万一楚行哪天突然动了娶妻的念头,又碰巧,碰巧觉得她不错,那她嫁给楚行,也不是没有可能?

脑海里浮现楚行伟岸颀长的身影,冷漠俊美的脸庞,陆明玉双颊一点一点烫了起来。

真是的,又胡思乱想了,楚行怎么会喜欢她呢?

夜黑如墨,陆明玉一会儿羞涩一会儿怅然,翻来覆去的,慢慢睡意重新涌上来,这才睡去。

晚上容易异想天开,天一亮,陆明玉便熟练地把秘密深藏在心底,看起来无忧无虑。

因为陆二爷对贺裕的迁怒,媒人来了两次都又被客客气气地赶走了,陆怀玉整天无精打采的,直到进了五月,端午快到了,陆怀玉才再次露出笑容,兴高采烈地跑到梅苑,找陆明玉说悄悄话。

“二姐姐怎么这么高兴?”陆明玉故作不懂,揶揄地问。

事情早就摊开了,陆怀玉跟妹妹什么好害羞的,坐到陆明玉身边,低头雀跃道:“我爹爹终于松口了,说过完端午,就正式议亲。”

“恭喜二姐姐得偿所愿,很快就能嫁给咱们裕表哥啦。”陆明玉轻轻撞了撞姐姐肩膀,窃笑道。

陆怀玉脸红红的,害羞过后,突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跳到陆明玉对面,大声提议道:“阿暖,端午咱们去趣园吧,趁我还没定亲,咱们痛痛快快去玩一场,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定了亲,她也得同大姐姐一样,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出门。

趣园是京城大富商苏家在京城西郊建的一片园子,里面有山有水,更种了各种奇花异草,每逢端午,贵公子们在湖上赛龙舟,在马场骑马射箭斗技,贵女们或是在草地上放风筝,或是相约斗百草,分头行动采集花草,最后凑到一起看谁采的花草种类最多。

二姐姐兴致这么高,陆明玉当然要配合,欣然应允。

陆怀玉笑盈盈的,看着亲妹妹,她忽然想到另一人,回到二房,悄悄给未来的小姑子贺兰芳写信,约她初五那日同去趣园游玩。贺兰芳比陆怀玉小一岁,但她心思通透,收到准嫂子的邀请,贺兰芳抿唇笑,拿着信去找兄长。

贺裕看到信,再对上妹妹调侃的目光,他只是淡淡一笑,但初五一到,便亲自陪妹妹出了门。

兄妹俩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去给贺礼报信儿了。

“世子,大公子他们出发了,似乎要去趣园。”

贺礼负手站在窗前,闻言,眼里掠过一道冷意,“备车。”

作者有话要说:初.吻在下章,初.吻在下章,初.吻在下章!大家别急!

表舅舅: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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