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阿暖:……

表舅舅:为何总觉得不可能是我先亲她?

阿暖:!!!

☆、第89章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趁用过早饭时天还凉快,陆明玉、陆怀玉早早随两个哥哥来了趣园,也不知怎么那么巧,进园不久就撞上了贺裕兄妹。

贺裕身着竹叶青的圆领长袍,高大挺拔,英气勃勃,目光最先落到了未婚妻陆怀玉身上。陆怀玉盼着见他,真见到了又害羞,红着脸躲到了陆明玉身后。陆明玉再看贺裕,人家果然守礼地移开了视线。

“那大哥你们去看龙舟赛吧,我们去斗草亭。”陆明玉挽住贺兰芳胳膊,对堂兄陆嘉平道。

今日男人们最喜赛龙舟,贵女们最爱斗百草,趣园特意搭建了一座斗草亭,贵女们来了都会先奔向那里,等人数差不多了,趣园管事嬷嬷便会给每个贵女发个小竹篮、小药锄,贵女们拿到东西,可以去趣园任何地方采集花草,半个时辰后重聚斗草亭。届时众人拿出自己采集的花早开始斗草,最终收集花草最多最全的夺得魁首,趣园每年给魁首准备的彩头都别出心裁,深受贵女们喜爱,而且斗百草胜了更有吉祥寓意,谁不想讨个好彩头呢?

陆嘉平嗯了声,笑着鼓励三个小姑娘道:“好好玩,争取拿个魁首。”

陆明玉三人齐齐点头。

陆嘉平、陆嘉安、贺裕这便走了,趣园外有护卫看守,园子里很少出事,没什么可担心的。

两刻钟后,陆明玉三女分别从管事嬷嬷手里接过竹篮、药锄,与其他贵女一起离开了斗草亭。趣园占地极广,贵女们三五成群渐渐分散开了,说是斗草,但采集花草时大家也会欣赏沿路的风景,大多数人都不是特别在意输赢。

“咱们去海棠园吧,听说那边花草多。”贺兰芳指着海棠园的方向道,说话时悄悄朝陆怀玉眨了下眼睛。

陆怀玉羞答答转了过去。

陆明玉也瞧见了,猜到贺裕多半在那边等着二姐姐,自然乖乖配合。

这个时节,海棠花已经败了,树上结满了小小的青果子,因为贵女们主要是来游玩的,这边没有花景可赏,来此处的贵女就不多。陆怀玉一直盯着园子里面,瞥见那道熟悉的人影,她难掩窃喜,脚步放慢了,掩饰般摸了摸自己的药锄。

贺兰芳知道哥哥就藏在那边,等着见陆怀玉一面呢,体贴道:“表姐你去那边看看吧,咱们分头找,到时候把采到的花草合起来,兴许能第一呢。”

陆怀玉羞涩地低下头,一动不动。

贺兰芳看向陆明玉,陆明玉揶揄地戳了戳二姐姐胳膊,与贺兰芳快步离开了,走出一段距离,回头再瞧瞧,哪里还有陆怀玉的身影?

贺兰芳还没有喜欢的人,不会羡慕,陆明玉望着海棠园内,却有些欣羡。

想到藏在心底的意中人,陆明玉情绪低落下来,她想一个人待会儿,就与贺兰芳分开了,不过都在海棠园里找,中间隔了几行海棠树,找来找去,肯定能遇见。

“姑娘,你说海棠果算不算?”甘露提着竹篮跟在她旁边,瞅瞅树上青青的小果子,打趣道。

陆明玉扭头,对着旁边的海棠树笑,“那你折一枝,兴许算呢。”

甘露知道姑娘在打趣她,但还是兴致勃勃仔细挑选一番,然后折了一枝。

她负责采花锄草,陆明玉手里晃着一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地往前走,渐渐离甘露有些远了。走着走着,身后忽然穿来“呜”的一声,陆明玉诧异,停下脚步转身往回看,却见一道蒙面黑影加快脚步朝她扑了过来,出现地那么突然,犹如鬼魅!

陆明玉吓得全身发冷,瞬间记起了前世害死她的黑衣人!

等她意识到要逃跑时,黑衣人却趁她惊恐的刹那功夫冲到了她面前,一把拽住想跑的陆明玉。陆明玉被他扯得撞到男人怀里,她放声求救,黑衣人却提前料到她的行动,赶在她出声前用帕子捂住了她嘴!

陆明玉奋力挣扎,奈何男人力气太大,她丝毫都不能摆脱,挣着挣着,眼前一黑……

~

贺裕、贺兰芳都在海棠园,怕被他们发现,贺礼不敢久留,与长随一人扛着一个,迅速朝海棠园斜对面的梅岭赶去,这边地势起伏,贺礼动手前提前观察过,借着树木遮掩,紧张又顺利地闪进了梅岭后山。

梅岭高不足一丈,但山上树木森森怪石嶙峋,想要寻个藏身之处十分容易。

躲进一片小山坳里,贺礼飞快脱下身上的黑衣,交给长随。长随点点头,同样脱了黑色外袍,随即蹑手蹑脚离开此地,寻个洼坑将衣服埋进去,处理了罪证,再闲庭漫步般下了山,寻个隐秘的地方等待主子。

山坳里,贺礼看看一旁吸了迷.药的甘露,将甘露转个身,让她背朝这边,然后再次回到陆明玉身前。陆明玉同样吸了迷.药,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地躺在那儿,眉目如画,肌肤似雪,论美貌,胜过京城所有美人。

贺礼喉头滚动,眼睛盯着陆明玉,呼吸越来越重。

他没想动陆明玉的,今日跟过来,是想找机会掳走陆怀玉,先成就好事,不怕陆怀玉不嫁他,但他没想到陆怀玉一来就跟贺裕私.会去了,有贺裕在,他根本没有机会动手。可贺礼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一边不甘心,一边又对陆怀玉无可奈何,鬼使神差的,他目光投向了陆明玉。

论美貌论身份,陆明玉都胜过表妹一筹,也是他曾经动过心的人。

换个时候,贺礼可能不敢对陆明玉下手,可他的表妹被人抢走了……

一不做,二不休!人都抢来了,他还犹豫什么?

眼里的犹豫被狠辣取代,贺礼从怀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瓷瓶,打开塞子,掐住陆明玉下巴,将小瓷瓶里据说有催.情效用的神仙酒一股脑全部倒了进去。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手有点抖,陆明玉昏迷中无法主动吞.咽,竟有一半酒水都洒了出来,贺礼一慌,连忙抬起陆明玉下巴,逼她将嘴里剩下的全部咽下。

忙好了,贺礼收好瓷瓶,谨慎地帮陆明玉擦拭嘴角的酒水。时间紧急,贺礼不能等陆明玉自然醒来,抓住陆明玉肩膀轻轻摇晃,低声唤道:“四姑娘,四姑娘……”

陆明玉只觉得头昏沉沉的,如陷在一片混沌中,想要睁开眼睛,睁不开。有人在喊她,有人在晃她,她难受,她只想睡觉。

“四姑娘?”晃了不知多少下,昏睡的美人终于醒了,一双美丽的桃花眼睁开又闭上,睡眼惺忪,无端端惹人怜惜。贺礼大喜,却必须装出一副担心的模样,也不管陆明玉是否神志清醒,他迫不及待地解释道:“四姑娘,我方才游园游到此处,意外撞见有黑衣人欲对你不轨,刚刚他匆忙逃了,我已派长随去追,四姑娘,你没事吧?”

陆明玉茫然地看着他动来动去的嘴唇,她听见了,可脑袋里像装满了浆糊,转的太慢,好半晌,才理解了贺礼的意思。

黑衣人要害她,是前世的那个黑衣人吗?

记起当时惨死的情形,陆明玉怕极了,她试着坐起来,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动了一下,便出了一身的汗。陆明玉又怕又难受,对黑衣人的恐惧让她忘了对贺礼的厌恶,贺礼再不堪,都是熟人。

“去叫二姐姐,她,她在海棠园。”陆明玉缓慢地打量周围,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只能求贺礼去喊人,意识依然模糊,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口中喃喃自语,“大哥,二哥,你去找……”

贺礼蹲在她身前,听她只是求助,贺礼不由看向怀里,这神仙酒怎么还不发挥效力?莫非陆明玉少喝了一半,就不管用了?心急如焚,贺礼手伸到陆明玉衣襟前,快要碰上,又强行缩了回来。

不行,他必须等,等陆明玉主动投怀送抱,让陆明玉知道他是情非得已,只有这样,事后陆明玉才不会恨他,才会心甘情愿嫁给他,否则若陆明玉感受到半分强迫,她都有可能向陆家长辈告状,陆斩……

贺礼咬牙,再次看向陆明玉,却惊喜地发现陆明玉原本苍白的脸,竟然红了!

神仙酒起效了!

贺礼狂喜,眼看陆明玉再次睁开眼睛,他体贴般握住陆明玉肩膀,“四姑娘,你怎么了?”

陆明玉醉眼朦胧地看着头顶的男人,好像认得他,却又记不起他是谁。她难受,这难受又与之前不同,她热,体内仿佛有一道火在四肢骨骸蔓延,哪里都热,只有肩膀被人握住的地方,是凉的。

她扭头,情不自禁地去握男人的手。

贺礼兴奋地也红了脸,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等陆明玉跨出第一步。他盯着陆明玉,视线从小姑娘绯.红的脸颊移到她精致的下巴,再往下,是美人修长的脖颈,是一枚青玉领扣。贺礼呼吸更重了,只等陆明玉开口求他,他便扯开那……

眼里心里只剩陆明玉,待贺礼察觉到不对,惊骇地扭头时,迎面却飞来一记铁拳!

“嘭”的一声闷响,贺礼被人一拳打翻在地,连续往下滚了两圈才停住,脸朝地趴着,一动不动,形似死人。

清凉去火的那双手走了,陆明玉如被人抢了救命的仙丹,着急又委屈地抬起头。

“四姑娘?”楚行英眉深锁,蹲下来,先查看她是否受伤。

陆明玉脸蛋红红的,桃花眼水蒙蒙望着他,她认不出贺礼,但她怎会认不出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表舅舅……”陆明玉哭了,泪眼模糊地唤他,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难受,她委屈,她想向喜欢的人诉苦,想得到他的安抚。越委屈,眼泪流得越多,小姑娘连续不停地唤着表舅舅,声音细弱,好像哭都没有力气。

她满脸泪水,楚行手足无措,想扶起她,大手伸过去,对上她醉酒般的妩媚脸庞,又犹豫。

刚刚他在梅岭另一侧,准备来这边看看,远远瞧见两个黑衣人扛着两个女子闪进了山中,当时楚行并未认出陆明玉主仆,但他猜到有歹人图谋不轨,便立即赶了过来,却万万没想到,被掳的竟然是陆明玉。

“表舅舅……”

陆明玉热,热得只剩下寻求帮助的本能,力气渐渐恢复,她成功撑了起来,一头扑向楚行。

“四姑娘!”怕她摔了,楚行下意识低头去接她。

肩膀被人握住,稳稳地握住,陆明玉趴在男人肩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闭着眼睛转向他,转得太快,嘴唇似乎擦到了凉凉的软。一闪而逝的感觉,却如烈火焚.身时从天而降的雨滴,陆明玉脑袋才偏开,马上又折了回去,生怕雨滴跑了,她紧紧地捉住他,用唇捉住了那凉凉的水滴。

清清凉凉的,真舒服……

陆明玉嘴角上扬,用力砸吧了一口,还想再来一口,雨滴跑了,迎面吹来一股大风。陆明玉毫无抵抗之力,被风一吹就往地上倒去,人在空中,下一刻又被那奇怪的风重新卷起。陆明玉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艰难地挑起眼帘,却对上一张泛红的俊脸。

陆明玉认得他,她傻傻地笑,痴痴地用目光一点点描绘他的眉眼,“表舅舅,你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阿暖:表舅舅,你真好看。

表舅舅:……

阿暖:你怎么不说话啊?

表舅舅:……

阿暖:那我再亲一口!

表舅舅脸红:别……

哈哈哈哈,终于亲.亲了,大家晚安哦!

☆、第90章

除了抱小时候的妹妹,楚行两辈子都没有与女人亲.密接触过。

所以当陆明玉毫无预兆地……亲上来,楚行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像回到了前世最后一役胸口被毒箭射穿的那一瞬,脑袋里是空的,空了不知多久,胸口的疼陡然席卷上来,那入骨的疼,叫人永生难忘。此时与陆明玉四唇相贴,楚行脑海同样空了片刻,等意识回笼,感受到的却是她猫崽儿啜水似的动作。

然而这里没有水,她啜的是他,她,在亲他。

楚行立即把人推开,松开了,却见她落花般直直地往后倒,后面就是一块儿山壁,电光石闪,楚行大手一伸,又把人捞了回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楚行根本来不及反应,不知是该先挥散唇上她留下的被蚂蚁乱爬般的触觉,还是先查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表舅舅,你真好看……”

一低头,就对上她红彤彤的脸颊,一双雾蒙蒙的潋滟眸子巴巴地望着他,说他好看。那眼睛澄澈如山谷里的清泉水,如夜晚纯净璀璨的星空,乍一听到,楚行以为她说的是胡话,可是对上这双毫无保留的桃花眼,看到里面自己的倒影,楚行心头蓦地一颤。

像从未被人触碰的地方,忽然飞来一瓣桃花,轻飘飘地落下,却引起回荡无穷的涟漪。

楚行看着怀里的姑娘,看着她满眼不加掩饰的倾慕,忘了一切。

他一动不动的,陆明玉慢慢将他的脸看了一遍,不知怎么,竟然陷进了曾经的一场梦,梦见她与楚行成亲了,她都穿好了嫁衣坐上了花轿,楚行却不要她了。难过委屈,眼泪无声而落,她哭着埋到他怀里,委屈地像被人丢弃的孩子,“表舅舅,我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你不娶我……”

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抱着他,汲取他身上的清冽凉意。

身体上的亲.密让楚行从震惊里清醒过来,闻着她话里不容忽视的酒气,楚行隐约懂了,贺礼肯定喂了陆明玉一些不入.流的东西,看陆明玉以前的表现,她绝不可能喜欢他,这便说明,药的效用是让陆明玉神志不清,看到一个人就会觉得她喜欢那人,如此方便对方行不轨之事?

想到赶过来时贺礼的举动,楚行凤眼一片肃杀,但此时照顾陆明玉要紧,楚行一把攥住陆明玉双手,顺势将人转个方向,他一手推着她肩膀不让她靠过来,一手继续固定她手,低声喊她,“四姑娘,你中药了……”

试图唤醒她的理智。

陆明玉手不能动,肩膀也不能动,只能扭头求他,“表舅舅,我热,你放开我……”

她脸更红了,尤其是不点而朱的嘴唇,微微张开,似颗鲜艳饱满的樱桃,邀人品尝。

楚行莫名地口干舌.燥,他守礼地移开视线,恰在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来人是魏腾,他就像没看到被楚行扶着的姑娘般,低头回禀道:“国公爷,那个小厮已经处置了,暂且藏在一处隐蔽之地,过来时听见海棠园里有人似乎在寻找四姑娘。”

“表舅舅,我……”

楚行正要开口,前面陆明玉又唤他了,因为药效,她甜濡的声音多了一种撩人心扉的妩媚,光是一句“表舅舅”就仿佛别有深意,令人想入非非。怕她再说什么呓语,楚行松开她肩膀,借着身体遮挡匆匆捂住陆明玉嘴,这才沉声吩咐属下,“她们主仆服了迷.药,我先试着叫醒她们,你马上去寻水,路过海棠园时告诉里面的人,就说看见她们主仆往龙舟赛那边去了。”

魏腾应下,立即领命而去。

人走远了,楚行才被烫了般松开陆明玉,手心却一片湿.润,那异样感觉比陆明玉亲他时还要强烈。得了自由,她努力转过来,脸颊绯.红,香唇媚.惑,偏偏眼睛纯真清澈楚楚可怜,从身体、心里一起摧残他的理智,口中除了喊他表舅舅,更是时不时发出令人心慌意乱的低哼轻啼。

楚行听不下去了,瞥见陆明玉落在地上的绣帕,他飞速抓起来,抖落尘土,再看陆明玉,犹豫片刻,还是无情地把帕子塞到了陆明玉口中。陆明玉没法说话了,嘴里塞了东西难受,暂且忘了身后的人,她低头,试图把帕子吐出去。

楚行趁她分心,一把抱起人赶到甘露身旁,一手扶着陆明玉,一手用力掐甘露胳膊。

“嘶”的一声,甘露陡然醒了,睁开眼睛,看到一片山林,她茫然地皱眉。

楚行没给她时间慢慢恢复,冷声在她头顶道:“别喊,你们姑娘被人暗算了。”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甘露吓得差点没跳起来,但一回头却瞧见姑娘嘴里塞着帕子,呜呜地好像十分痛苦,再看扶着姑娘一脸严峻的楚国公,以及不远处趴在地上看不见脸的华服男子,甘露终于记起了海棠园被人偷袭的事!

她在陆明玉身边服侍了近十年,遇到危险远比那些小丫鬟理智,短暂的慌乱后,甘露利落无比地爬了起来,自发接过陆明玉,让陆明玉靠着她,一边去拿陆明玉的帕子一边焦急询问楚行,“国公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楚行看看陆明玉红润的脸,起身,将昏迷的贺礼提了过来,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包括陆明玉中了令她神志不清的迷.药。

甘露又气又恨,一手紧紧搂住试图乱动的姑娘,一手捂住姑娘嘴不让她再胡言乱语,心疼地眼泪一串串往外流,“没想到他如此卑.鄙,今日若非国公爷出手相救,我们姑娘……”想到娇生惯养的姑娘可能会被贺礼糟蹋,甘露后怕地哽咽起来。

现在姑娘是得救了,但贺礼张扬出去怎么办?就算贺礼胆小怕事不敢说,知道京城有贺礼那样一个人,而且还有可能遇到,姑娘会不会寝食难安?再有,姑娘在国公爷面前出了丑,至少两个男人……姑娘万一想不开……

楚行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因为同样的话稍后还要对陆明玉说,楚行暂且就没有理会哭哭啼啼的甘露,只让她别哭出声,引得别人过来。

甘露连忙闭了嘴,抱着陆明玉转个身,紧紧钳制住姑娘,不叫楚行看到姑娘脸上的狼狈。

魏腾风一般赶了回来,手里拎了两个铜水壶。

楚行全部递给甘露,“一壶喂她喝下,一壶倒在帕子上,给她洗脸。”

这种迷.药主要靠挑起人的火气,水能降火,只要能让陆明玉清醒过来,应该就没事了。

甘露在那边照顾陆明玉,楚行看眼昏迷不醒的贺礼,带着魏腾远走几步,低声一阵吩咐。魏腾颔首,弯腰将贺礼扛到肩头,悄悄朝梅岭深处而去。楚行目送属下离开,再看看陆明玉主仆俩,他走到一棵树后,背对二女而立。

山风吹来,楚行低头看手,掌心已经干了,但陆明玉柔.软的嘴唇……

“姑娘,姑娘你好点了吗?”

楚行偏头,转到一半,及时止住。

甘露怀里,陆明玉又热又渴,连续灌了半壶凉水,身体终于没有那么烫了。但她依然没有力气,无力地靠着甘露,看甘露打湿她的帕子,再来擦她脸。如清风拂面,陆明玉舒服地闭上眼睛,慢慢地点点头。

甘露松了口气,眼泪却落了下来,小声哭道:“姑娘福大命大,幸亏国公爷救了咱们。”

陆明玉身体一僵,甘露不提楚行,她一心沉浸在清凉的惬意里,一听到“国公爷”三个字,刚刚发生的一切突然都清晰了起来,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贺礼说黑衣人挟持了她,贺礼靠过来,她抬头,看到的却是楚行,紧跟着,她,她……

脑海里嗡的一声,方才喝下的水瞬间变成雾气消失得干干净净。

“姑娘?”眼看着姑娘才恢复些白皙的脸庞再次变得红扑扑的,甘露还当姑娘药效又涌了上来,赶紧提起水壶,继续灌水。

陆明玉确实感受到了那药效死灰复燃,但她更知道点燃死灰的火星是什么。因为她亲了楚行,她记不得自己对楚行说了哪些话,也记不起亲楚行的感觉,但她就是记得,她真的扑到楚行怀里,还亲了他嘴唇!

越想越烫,越想越渴,陆明玉主动捧起水壶,咕嘟咕嘟往嘴里灌。

“姑娘慢点。”喝水果然有用,甘露欣慰地笑,体贴地用袖口帮陆明玉擦嘴角流出的水。

陆明玉一口气把剩下半壶都喝了,喝完了,她也累了,靠在甘露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至少现在人彻底清醒了。

“姑娘好受点了吗?”甘露担忧地问。

陆明玉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忐忑地往甘露身后看,一眼瞧见了立在那边的伟岸身影!

只一眼,陆明玉当即心虚地缩回头,心扑通扑通跳。

她是喜欢楚行,但她绝对没有对楚行冒出过非分之想,就算是做梦,梦里也没有过亲.密的举动,梦里与楚行见面,两人中间都隔了好几步。今天她却亲了楚行,神志不清时亲的,因为记不起那滋味儿,陆明玉生不出任何占了楚行便宜的窃喜,她只懊恼尴尬,楚行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轻.浮放.荡?

“姑娘,这里还有大半壶呢。”见她脸又红了,甘露伸手去够另一壶。

陆明玉肚子里都是水,这会儿一滴都装不下了,摇摇头道:“不用,我,应该没事了。”

楚行听她声音无力却足够理智,知道人是真的没事了,顿了顿,转过身来。

脚步声靠近,陆明玉情不自禁往甘露怀里躲。

楚行走到主仆二人三步外停下,因为接下来要说的事必须保密,他扫视一圈,随即屈膝蹲下,凤眼看着地面,低声道:“四姑娘,贺礼假扮黑衣人,还喂你服下不入流的迷.药,欲对你不轨,不过四姑娘不用担心,万幸我及时赶到,四姑娘没有受任何伤害。”

陆明玉眉头皱了起来,原来黑衣人也是贺礼,可他不是喜欢二姐姐吗,为何……

难道因为二姐姐不嫁他了,贺礼便想出这种手段报复陆家?

陆明玉恨得咬牙切齿,都忘了道谢。

楚行也没想那些虚礼,继续道:“此事关系四姑娘的声誉,现在贺礼在我手上,你有何打算?”

陆明玉心思全被他的话牵引,眼里浮现茫然,她能怎么办?她想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她想贺礼一辈子都不对任何人说,但除非贺礼死了,她根本无法约束贺礼。就算贺礼惧怕陆家不敢四处张扬,但想到有那样一个人跟她一样住在京城,想到贺礼不定哪天就说出去了……

陆明玉转到甘露怀里,手抓紧了她衣襟。

她想不到万全之策。

楚行看不到她脸,甘露可看到了,一气之下咬牙道:“那个畜生,就该扔下山摔死他!”

陆明玉又何尝没有这样的念头?但自小的教养让她无法随心所欲说出心中的怨愤之言,更何况,她从来没有害过人,即便一时愤慨,冷静下来后,都不会选择如此狠辣的办法。

“四姑娘,贺礼意图不轨,若事情发生在家妹身上,我定要他偿命。但人死事大,死因蹊跷,武康侯府必定请官府彻查,牵涉多了容易引起麻烦。我有办法让贺礼变得痴傻,终生无治,如果四姑娘不反对,明天你们便会听到消息。”

让贺礼变成傻子?

陆明玉震惊地忘了那一吻的尴尬,回头看楚行,“这,这,万一传出去,会不会连累你?”

楚行始终垂眸,平静道:“只要你们二人守口如瓶,别再对任何人提起,今日发生的所有事便会永远成为秘密。”

在楚行心里,陆明玉前世是他的弟妹,是家人,这辈子陆明玉是亲戚,是每次见面都恭敬喊他表舅舅的娇弱小辈,便是陆明玉无法原谅堂弟再也不会成为楚家人,楚行也不会纵容贺礼卑鄙陷害于她,再放任贺礼全身而退。

男人面容冷峻,声音坚定,陆明玉不由地就信了他的话。

她想了想,最终狠下心,扭头道,“那,那劳烦表舅舅了。”

一边是贺礼活着,她在楚行面前继续当柔弱善良的贵女,却要整日提心吊胆怕贺礼毁她名声,一边是贺礼死了,她可以轻轻松松地忘掉此事,但在楚行心里会沦为为保名誉心硬如铁的女子,必须选择,陆明玉选择前者。

楚行最怕的却是她优柔寡断,听她同意这个计划,楚行放松不少,道:“四姑娘能走了吗?海棠园中有人找你,我派人骗她们说你去看龙舟赛了,可能她们已经寻了过去……”

“多谢表舅舅替我解围。”男人心思缜密,免了她不少麻烦,陆明玉真心感激,谢完了,陆明玉试探着起身。甘露长她好几岁,力气大,跟着用力,稳稳将人扶了起来,然后替陆明玉正了正发簪,理理衣裙。

“那你们下山吧,我会远远跟在后面,直到你们与熟人团聚。”楚行让开路,看着山下道。

他这么好,甘露敬佩极了,高兴地道谢。

陆明**还有些软,由甘露扶着慢慢往前走,经过楚行身边,她抿抿唇,走出去两步后,陆明玉停下来,硬着头皮道:“表舅舅,我,刚刚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表舅舅好心救我,我,没有把您当恶人推打吧?”

亲他的事,她必须“忘记”,不然日后见面,两人都尴尬,看楚行无动于衷的样子,他也会希望她忘了的。

楚行看着甘露裙摆,低声安抚道:“四姑娘只是怕哭了,不曾冒犯我,放心。”

果然如她所料。

陆明玉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儿,有点酸又有点涩,但她浅浅笑了下,再次道谢后,往前走了。一开始脚步缓慢,渐渐力气复原,走到山脚,陆明玉微微偏头,想要再看看山上的男人,却竭力忍下了。

他冷峻淡漠,他不近女色,又怎会因为她主动送去的一吻,便提出对她负责?

默默叹息,陆明玉再无留恋,带着甘露快步去寻贺兰芳等人。

在她身后,楚行一直远远地跟着,亲眼看到陆明玉与陆怀玉、贺兰芳碰头了,看着她笑靥如花朝两个姐妹赔罪,沉着坚强,楚行才收回视线,去寻今日同来游园却不知道半路跑去何处的朋友。

一个时辰后,魏腾来到他身边,低声道:“都办妥了。”

楚行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当天黄昏,武康侯府忽然收到一道噩耗,世子贺礼带随从去东郊山上游玩,不慎落下山坡,随从死了,贺礼昏迷不醒。武康侯夫人当场昏厥了过去,武康侯亲自去接儿子,回府后京城几位德高望重的郎中都束手无策,马上又给宫里递帖子,求请太医。

太医到了,总算把人救醒了,未料贺礼呆呆傻傻,连亲生父母都不认得,竟成了痴儿!

消息四散而飞,也传到了陆家。

陆怀玉有些黯然,陆明玉默默地待在梅苑,不喜不悲。

怪谁?贺礼落得如此下场,全是他咎由自取。

作者有话要说:表舅舅是如此的清新脱俗,跟我以前写过的妖艳贱货男主都不一样,是不是?

不过大家别怕,下周的某天表舅舅肯定会送给阿暖一个狼.吻!

☆、第91章

“姑娘,姑娘?”

“甘露姐姐你快过来,姑娘头好热!”

“糟糕,姑娘病了,快去回禀夫人!”

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停在耳边此起彼伏,陆明玉昏昏沉沉的,每有声音冒出来,脑袋就疼得厉害,仿佛有什么在里面一跳一跳的。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甘露坐在床边,焦急地看着她,“姑娘,你哪里难受?”

陆明玉摇摇头,虚弱地道:“别,别说话,我再睡会儿。”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脸却红得不成样子。

甘露轻轻摸摸姑娘额头,果然一片火烫,再看看眉头紧蹙的姑娘,甘露忽然记起了昨日在趣园发生的事情。姑娘回来路上脸色就不太对劲儿,难道是贺礼喂姑娘吃的药有毒,当时没事,今早发作出来了?

陆嵘进宫了,萧氏闻讯匆匆赶来,瞧见女儿病成这样,心疼地不行,先问责甘露到底是怎么伺候的。甘露不敢擅自提及昨日之事,低着头,谎称姑娘在趣园可能晒到了,萧氏数落了她两句,但只能先等郎中来。

两刻钟后,老郎中疾步赶到梅苑,为陆明玉把过脉后,他神色平静,一看就知道陆明玉不是大问题,“回夫人,最近天气酷热,四姑娘恰逢月事刚刚结束,阴虚火旺,并无大碍,按照方子调理两三日便可。”

萧氏松了口气,命人随郎中去开方子,汤药熬好了,萧氏叫醒女儿,亲自喂女儿喝。

陆明玉迷迷糊糊喝了汤药,倒床上继续睡。

萧氏一直在旁边守着,直到女儿脸上红晕褪去,额头也不烫了,她才放心离开。怕婆母着急,萧氏走出梅苑便去了宁安堂。

“娘,阿暖睡着了,瞧着应该没事了。”坐到婆母下首,萧氏细声道。

孙女没事,朱氏放了心,询问询问具体,慢慢话题转到了武康侯府。朱氏先前也把贺礼当孙女婿看,觉得贺礼还不错,如今贺礼突然摔成了傻子,朱氏不免有些可惜,“你说好好的人,怎么就摔得那么惨?”

萧氏想想昨天就赶去武康侯府至今未归的二嫂,低声劝婆母道:“娘,贺礼出了事,二嫂心里肯定难受坏了,咱们私底下聊聊没事,若二嫂在场,娘还是别提这个吧。”婆母是真心,就怕二嫂理解成幸灾乐祸,反正与自家人无关,何必招惹她。

朱氏点点头,瞅瞅门口,悄声问儿媳妇,“你说,贺礼傻了,武康侯府的爵位有没有可能落到贺裕头上?”朱氏觉得吧,一个傻子肯定不能当侯爷,那爵位落到贺裕头上,二孙女嫁过去,将来就能当侯夫人了。

萧氏却道:“不一定,贺礼只是傻了,照旧可以娶妻生子,只要他生了儿子,儿子便是世孙。如果贺礼一直都没有子女,那就必须从二房过继了,要么把贺裕过继给大房,要把贺裕的儿子过继给贺礼,这些都没准的。”

朱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还是你懂得多。”

萧氏笑,顺便好好给婆母介绍这些爵位继承的礼法。

武康侯府,眼看又一位太医摇头,称没把握治好儿子的病,武康侯夫人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拿出帕子呜呜地哭。贺礼醒着,一身中衣呆呆地坐在床上,看到母亲哭了,他忐忑地眨眨眼睛,竟然害怕般面朝里躺了下去,拉好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武康侯夫人一瞧,哭得更大声了。

倒是旁边的二夫人,看到亲侄子变成这样,她心痛的同时,又不禁有一丝丝庆幸。

如果不是贺裕横插一脚,侄子真傻了,她还得找个借口留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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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礼这一病,受影响的可不仅仅是武康侯府与陆家两户。

楚国公府,将近黄昏,院子里凉快些了,太夫人命人把藤椅搬到树荫里,她在外面纳凉。两个小丫鬟在旁边轻轻摇着扇子,太夫人手里转着檀木佛珠,眼睛看着西边被夕阳染红的云朵,不知不觉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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