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楚行微怔。困乏?刚刚下棋的时候,他怎么没看出来?那双桃花眼清澈水亮,抱怨他故意让棋时还孩子似的嘟起了嘴唇,前三局赢了没见她笑,后面输了反而翘起嘴角。

脑海里全是她娇憨灵动的模样,楚行没有深思,放轻脚步来到内室门前,挑开。

才到巳时,一天的暑气还没有涨上来,明亮的阳光透过雕花轩窗倾洒而入,窗前一片亮敞,安宁静谧。这是他的后院,但楚行只在婚前翻新时过来检查过,昨晚进屋眼里就只剩下她,现在才是真正打量。

之前空空荡荡的房间,现在摆满了崭新的家具,紫檀木的桌椅,多宝阁上摆放的各种精致瓷器玉件儿,床前四幅屏风上分别绣着石榴、莲蓬、枣树、栗子,象征着早生贵子、多子多福的好兆头。不远处的梳妆台上,摆放着各种胭脂水粉,全是她的气息。

跟前院他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比,这里她虽然只住了一晚,却有一种家的味道。

楚行慢慢走到床前。

大红喜帐要等回门才能换下,透过薄纱红帐,楚行看见他的小妻子背朝他躺着,青丝已散,如上好的黑缎铺在枕上。楚行看着那片如云乌发,情不自禁记起刚刚书上看到的东西,上面说,女子浑身是宝,需寸寸赏鉴才能得其真味,两相欢.愉。

而他昨晚,竟然……

挑开纱帐,楚行慢慢坐了下去,低头脱鞋。

陆明玉刚睡着,睡得很浅,床榻忽然下沉,她瞬间惊醒,一回头,就对上了楚行宽阔的背影。陆明玉又惊又慌,重新扭过脑袋闭上眼睛,心里的湖水却被他搅起了风浪。不是说晌午才回来吗?现在过来做什么?事情处理得比他预料地快?

楚行此时并不知她醒了,他小心翼翼转到她身侧,单手撑床,探头看她,没想到最先看到她枕边放了一对儿小金马,一匹侧倒着,一匹踩在马肚子上。楚行莫名被这匹马吸引,不知是不是他想得多,竟然觉得上面的马神似专门欺软怕硬的纨绔子弟。

是她故意摆的,还是睡觉前随手放的?

不过她居然这么喜欢他送的小金马,喜欢到想摆到梳妆台上,被他撞见马上收起来,一回头他不在,她就又拿出来把玩。想象陆明玉孩子似的举着两匹小马驹,楚行无声地笑,视线终于挪到了她脸上。

陆明玉脸早红了,根本控制不住,新婚夫妻,都在帐子里,任谁也要往那种事情上想。

“醒了?”楚行看着她乱颤的眼睫,意外地问,却还把她当睡着一样,声音很低,低到温柔。

装睡被拆穿,陆明玉急中生智,受惊般睁开眼睛,看到他,她飞快坐了起来,低着脑袋道:“我,我刚睡着,以为采桑有事找我……你,你不是说要忙到晌午吗?”

楚行没与女子密切相处过,但他目光犀利,能看出她在说谎,真以为是采桑,她脸红什么?

“提前忙完了,有些困乏。”为了解释自己大白日的钻进她纱帐,楚行不动声色,也撒了谎。

陆明玉却信以为真,毕竟他起得那么早,昨日接新娘、招待客人,比她累多了。

她体贴地道:“那你睡吧,我去看看嫁妆安置地如何。”

总不能大白天夫妻俩都在屋里躺着,丫鬟们误会了怎么办?

“你也睡吧,昨日你起得应该比我还早。”楚行稳坐不动,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

陆明玉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可她难以相信君子如楚行,会在白天做那种事。她浑身紧张,不知是为了让自己放心,还是想确定他的意思,陆明玉摇摇头,低着脑袋道:“我刚刚躺了会儿,已经休息好了。”

去意听起来十分坚决。

楚行抿抿唇,身体往床头挪,让开了地方。

原来真是睡觉来的,而不是陪她。

视线随他衣摆移动,陆明玉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苦涩。白天那样确实不太合适,但新婚燕尔,太夫人早早放他们回来,不就是为了给她与楚行时间多熟悉熟悉吗?陆明玉怕楚行的魁梧,但他有那个心思,就说明他想她,他太喜欢她。

可眼前这个楚行,一大早人就没影了,早上连句温.存都没有,现在回来,也是真的要睡觉。

陆明玉丝毫感受不到他对她的喜欢。

但昨晚他亲她的时候也有短暂的狂.热,莫非是后面发生的事,他不满意了?

陆明玉试着回想,但她那会儿难受地要死,根本无法分心去留意他。

男人完全让开了,陆明玉强颜欢笑,往前挪挪,准备出帐。

一只大手却在此时伸了过来,握住她去挑纱帐的手腕,陆明玉既震惊楚行的动作,又震惊他掌心的温度,不由僵在了那里。

“再睡会儿,嫁妆下午我陪你去看。”楚行盯着她恢复玉色的脸颊,低声道。

陆明玉总算确定了楚行的心意。

他就是,来“陪”她的。

再想想前面楚行的借口与退缩,想想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陆明玉忽然想笑。

太夫人说得对,楚行就是个冷性子的人,便是想热,他也学不来甜言蜜语小意讨好那一套。

知道他也在渴望她,陆明玉心底的委屈烟消云散,最后看眼他的大手,陆明玉低下头,轻轻应了声。

楚行如释重负,如果她再坚持,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留了,尽管他迫切渴望她留下。

他松开了她,陆明玉重新退到床里头,背对他躺下,闭上眼睛做出心无旁骛要睡觉的样子,一句话都不打算主动与楚行说。她喜欢楚行,刚开始楚行冷点没关系,但陆明玉不想要一个冷冰冰的丈夫,她倒要看看,接下来他还有什么借口,反正陆明玉不信,他真能一直憋下去。

楚行依然背靠床头而坐,凤眼斜视着她。

他究竟想做什么,他当然知道,只是,真过来了,才发现事情与昨晚不太一样。昨晚是洞.房花烛,彼此心知肚明,她羞涩如花,脸上的红云是邀请也是纵容。可此时此刻,天亮着,她,似乎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

算了?

念头才落,在书房看到的那些字迹便全涌了上来。

楚行很热,他默默收回视线,抬手解外袍,解自己的,脑海里却是昨晚帮她宽衣时所见,冰肌玉骨。

楚行不想再忍,他也忍不住。

躺下去,楚行自她身后抱住了她,她浑身一僵,楚行闭上眼睛,亲她耳垂。

就像一块儿寒冰,突然变成了一团烈.火。

陆明玉被他反常的变化惊到了,不由往前躲,楚行一把将人按住,按平她的同时,他半压了过去。陆明玉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他逼近的俊脸,凤眼闭着,额头有汗。陆明玉看得出他的隐忍,知他挣扎过了,但她想听他开口。

陆明玉也说不清自己是单纯地想听楚行哄她,还是要发.泄自清晨睡醒就积累的委屈,双手撑住楚行肩膀,她侧头躲开他凑过来的嘴唇,闭上眼睛,平平静静地问道:“国公爷不是困乏,要睡了吗?”

他就是以困乏的理由钻进帐子的。

楚行想不到说辞才直接动手的,既然已经出手,他就不会再找理由,盯着她眼睛道:“睡不着。”

这么理直气壮,陆明玉抿唇,绷起脸回击道:“国公爷可以去练武。”

楚行不会讨好女子,但绝非迟钝,看着她恼火皱起来的眉头,听出她话里憋了太久的埋怨,短暂的意外后,楚行笑了,“你在生气?因为睡醒了没看见我?”

陆明玉盼着他哄她,可不是要听他质问的,从他嘴里出来的字眼没一个让她满意,她继续推他,“国公爷睡不着可以去前院,我困了,现在只想睡觉。”

楚行凝视她片刻,真的下去了。

陆明玉立即转向里面,如愿了,红唇却抿得更紧。走就走,走了晚上也别想再碰她!

楚行如何舍得走,他只是觉得刚刚的姿势不适合说话,既然她生气了,他肯定要解释一番。躺好了,楚行搂住她腰,想把人转到怀里,陆明玉恼他反反复复地让人猜不透,赌气使劲儿,就是不肯转身。

感受着她叛逆的力道,楚行又好笑又无奈,既然她不肯来,他便贴了过去,下巴抵着她脑顶,右手从她身上越过,把玩那两匹小马驹,低低道:“阿暖生气了,所以底下这匹是我,上面作威作福的是你?”

陆明玉睡前确实摆弄两匹小金马了,也确实把那匹马当楚行“揍”了一顿,但她绝没想到会被楚行撞见并猜出了她的意图。窘迫之下,陆明玉坚决不认账,冷声道:“我随便扔在那边的,国公爷想太多了。”

楚行笑笑,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孩子似的可爱,有气不告诉他,却躲起来玩这种小东西,楚行再也压抑不住那要溢满胸口的喜欢,攥住她手,再紧紧地抱住陆明玉,低头在她耳边道:“昨晚我一夜没睡,想你,又不忍心,早上我怕自己忍不住,故早早去练武。”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上,充满暗示的话语,直击她心。

陆明玉整个人都懵了。

她以为楚行不热衷那个,以为他不解风情,真相却是楚行太怜香惜玉?

“阿暖,以后只要我休沐,早上一定陪着你。”趁她身体卸下防备,楚行慢慢将人转过来,低头,直视她眼睛保证道。

陆明玉只觉得无地自容,他怜惜她,她却因此朝他发脾气。

可他冷冰冰的,关心她却不说,逼急了才解释,被误会又怪谁呢?

陆明玉哭了,埋在他怀里求他,“以后你对我好,你告诉我行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还以为你不喜欢我。”距离上次在灵珠阁楚行抱她亲她,已经过去一年了,时间太久,见面他又冷淡,陆明玉没法不胡思乱想。

楚行想解释他不善言辞,但听着她轻轻的哭声,楚行拍拍她肩膀,柔声道:“好,只是阿暖,我平时打交道的都是武官,连妹妹我都不太会亲近。现在我娶了你,我想你过得开心,但我不知该怎么哄你……阿暖,今天开始,我会努力学着对你好,你有什么想要的,想我陪你一起做的,你也直接告诉我?只要你说,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陪你。”

陆明玉眼泪已经停了,刚要点头,忽然又撇撇嘴,额头抵着他胸口嘟囔道:“我要你送我一颗珍珠,与你主动送我一颗珍珠,能一样吗?”哪怕他只会送金子,因为是他主动,说明他有讨好她的心,她都暗暗欢喜。

楚行懂了,无奈地亲.亲她额头,“那好,我自己学。”

他嘴唇柔.软,轻轻地印在她额头,陆明玉心跳加快,掩饰般地问:“你怎么学?”

“书里多才子美人,我让人搜罗几本。”楚行将她肩上的长发拨到后面,声音暗哑。

陆明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书,她也曾经看过几本,又害羞,又大家闺秀般撇清自己,小声哼道:“听说书里讲的都是些穷书生、落魄子弟想尽办法取悦千金小姐,好私定终身,你我已成夫妻,国公爷学了本事,是要施展到哪家姑娘身上?”

楚行抱着她腰将她往上提,大手抚她羞红的脸庞,低哑道:“我不看这种,我让魏腾寻几本丈夫讨好妻子的。”

陆明玉皱眉,有那样的书吗?

楚行同样不知道,他也不想费心去想,嘴唇在她耳边流连,“阿暖,现在可以了吗?”

陆明玉愿意,但她紧张,控制不住地发抖,“晚上,行吗?”

她怕他的魁梧。

楚行没再说话,用行动告诉她答案。

陆明玉紧张地一动不动,决定像昨晚那样随他处置,可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因为楚行的唇竟然沿着她下巴去了别处。她慌得抱住他脑袋,想说点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慌张捂住嘴,但还是有一丝尾音自指缝漏了出去。

楚行抬起头,看到一朵牡丹,不知何时开在了眼前,妩.媚倾城。

楚行忽然有了心得,他重新低头,学以致用,因为喜欢她的声音,他固定了她双手。

纱帐里,渐渐有雏莺般的轻啼传了出来。

采桑、揽月正躲在窗下偷听。姑娘出嫁了,她们当然好奇夫妻俩相处的情形,昨夜洞.房花烛,里面安静地就像没有人一样,现在总算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了。安静了会儿,二女以为主子们聊完睡了,才要离开,忽然听到一声细细的哀求,“别……”

别?

别什么啊?

采桑看向揽月,揽月同样困惑,但她听得出夫妻俩大概在做些不便旁人知道的事,便朝采桑摇摇头,示意采桑随她离开。采桑走得慢,走出两步,就听姑娘发出一连串的哀求,有点像被姐妹们挠痒.痒的时候,却又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愉.悦。

然而她并不知道,陆明玉的愉.悦很快就到了头。

眼看楚行重新挪了上来,俊美脸庞带着陆明玉从未见过的红.晕,狭长凤眼眼底如有墨色火焰熊熊,危险地盯着她,陆明玉咬唇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没那么天真,以为楚行前面体贴了,后面就会一帆风顺。

楚行却认定这次能成,踌躇满志,直到再次,举步维艰。

楚行急了,自认用尽了办法,他只能求她,“阿暖……”

陆明玉冷汗一阵一阵地冒,明白他的意思,误会成功就在眼前,她咬牙:“你,不用管我……”

早晚都躲不过,一次来个痛快吧!

楚行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狠狠心,一举而下。

不愧是武将,那气势,如开山劈海!

陆明玉猛地睁开眼,眼里一片骇然。楚行却闭上了眼睛,似初临战场杀疯的将军,只管领兵冲杀。他是将军,陆明玉就是那敌国羸弱的小兵,没有任何还击之力。没有还击之力,看着头顶楚行汗湿的脸庞,陆明玉苦笑,便是不堪将军之勇,她也不想投降或求饶。

她敬重他,敬重他君子之风,崇拜他的赫赫战功。

她爱慕他,他是她这辈子的相公,她心甘情愿做他的女人。

她心疼他,她要为他生儿育女,让他不再一个人孤零零的,连妹妹都不知道怎么哄。

身上难受,心里满足,陆明玉试着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抱住了她的大将军。

她的手是凉的,如清凉的雨水落在将军身上,楚行终于恢复一丝神智,他错愕她手上的清凉,他疑惑地睁开眼,就见她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可怜巴巴的。

楚行大惊,“阿暖?”

陆明玉望着他无辜的脸,终于没忍住,哭出了声。

他不是人,根本就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阿暖:你不是人,呜呜呜……

表舅舅:好好好,我不是人,那你别哭了?

阿暖:你走!

表舅舅:……我其实,听不懂人话……121

☆、第122章

陆明玉一哭,楚行就想走,却被陆明玉无力地抱住了。

“阿暖?”楚行轻声唤她,尾音上挑,看着她惨白的脸颊,他心疼极了,一动不敢动。

陆明玉泪眼模糊,还在小声地抽搭。有些事情,不是她下了决心就能坚持到底的,换个人,她肯定动摇了,可这个人是楚行,是一个把她放在心里疼的男人。她知道昨晚楚行怜惜她了,可直到此刻,领教了他的全部,陆明玉才明白楚行到底有多舍不得她受苦。

他是丈夫,他怜惜她,她这个妻子便要体贴回去。

陆明玉努力睁着眼睛,第一次迎着楚行的注视,认真地看他。长眉挺拔,凤眼狭长,平时那么冷,现在眼里全是怜惜,还有那么一丝丝茫然,仿佛不懂她为何哭。陆明玉委屈地皱皱眉头,左手继续抱着他脖子,右手慢慢地挪到他脸上。

他脸是红的,特别好看。

陆明玉苦中作乐,含着泪笑他:“原来你也会脸红。”

楚行幽幽地看着她,忽然发现,她哭起来比笑的时候更美。

“十几年了,没有人摸过我脸。”他别有深意地提醒道。

陆明玉怔了怔,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可对上楚行风波未平的黑眸,想着她正在承受他给的莫大痛苦,陆明玉就又把掌心贴了上去,偏要摸,桃花眼倔强地看着他,一副“我就摸了,你奈我何”的样子。

楚行笑了,纵容地笑,说不出来的温柔。

陆明玉有点不好意思,却舍不得这样的亲近,目光下移,她的手来到他下巴,摸到短短的胡茬。父亲三十岁开始蓄须,想想楚行都二十七了,陆明玉好奇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留胡子?”这样说着话,身体的痛楚慢慢减轻了。

楚行能感受到她的变化,有意配合她,意外道:“你想我留?”

陆明玉摇头,嘴角翘了起来,桃花眼亮晶晶的。

“为何?”楚行追问,好奇她为何开心。

陆明玉放下手,扭头道:“你留了胡子,咱们俩站在一起更,更不像夫妻了。”

楚行眉峰轻挑,声音低沉下来,“嫌我老?”

陆明玉笑着垂下眼帘,未料正对上他的胸膛,多可笑,两人都这样了,她此时才意识到他与她一样,身上都……坦坦荡荡。

她羞得闭上眼睛。

楚行额头的汗水滚落下来,见她脸色终于恢复了红润,他俯身凑到她耳边,“好了?”

陆明玉抿唇不语。

楚行知道这是默认,他低下去,堵住了她的唇。

伴随着新娘子低低的莺语,纱帐空悬的挂钩忽然晃了起来,由缓到急。

~

楚行第一次随军出征,才十三岁,但他有天分,到了战场,跟在老国公爷身边,只是耳濡目染,便迅速掌握了领兵的诀窍,无论亲自出征还是运筹帷幄,都游刃有余。对陆明玉,他自然不会像对待敌人那么狠辣,但他是个贪婪的将军,昨晚憋了一晚,眼下终于哄得妻子开门相迎,楚行便舍不得太快罢兵。

而且太了解被拒之门外的煎熬,初战草草结束后,楚行也不退,学刚刚陆明玉那招,先陪她说话,“怎么总皱着眉头?”他怕她有苦不说,强撑着。

一直都是他在出力气,陆明玉没做什么,但她就是累,仿佛刚从水里爬出来,闭着眼睛躺在岸边休息。楚行问话,她抿抿唇,没有回答。她听得出楚行很满意,很畅快,她为能让他这般快乐而欣慰,可她自己,虽然没那么疼了,但也没什么感觉……

到底刚成亲,还不习惯。

“阿暖,说话。”楚行亲.亲她红扑扑的脸颊,耳边回荡的是她似哭非哭的声音,像刚出生不久的猫崽儿,哼哼唧唧的,娇滴滴好听。

陆明玉确实有话对他说,羞答答地道:“下去吧……”她想去沐.浴。

楚行一怔,想要掩饰,但旗鼓已经重振。

陆明玉震惊地睁开眼睛。

楚行纹丝不动地看着她,看似在给她时间选择是否答应他继续,可他的眼神,就像没吃饱的狼一样,眸色越来越深。

陆明玉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空,她红着脸往他怀里缩。

~

窗外日头越升越高,定风堂的厨房上面开始冒出了缕缕炊烟,走廊里面,采桑瞅瞅上房,小声问揽月:“要用午饭了,咱们要不要去提醒一声?”

揽月想到刚刚主子那声撩人的哭求,扭头道:“再等等吧。”

采桑瞅瞅日头,不太放心:“这都一个时辰了,咱们离得这么远,万一,姑爷夫人喊咱们,咱们听不到怎么办?”

揽月攥攥帕子,低声道:“那,你过去看看?”她是不好意思去的。

采桑比她好奇些,继续坐了会儿,悄悄往上房那边走去,离堂屋近了,听到夫人压抑不住的小声抽搭,那抽搭声还似被风吹乱了,时轻时重的。采桑暗道糟糕,心知小两口还没完事,正要折回去,里面夫人竟然说话了。

“我真的不行了……”

哭哭啼啼的。

没有人回话,采桑想走,脚下却跟踩了浆糊似的,挪不动。

“国公爷……”

内室里头,陆明玉哭得嗓子哑了,眼泪也快干了。

楚行爱听她哭,又实在心疼,无奈地加急攻势,沉声哄她,“快了,阿暖再忍忍。”

陆明玉不想忍,她哪里都酸,喊国公爷不管用,她摇摇头,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称呼。陆明玉也不管了,哭着改口道:“表舅舅,表舅舅,表……”

第三声没喊完,如狂风袭来,陆明玉身体不受控制往前冲,脑顶突然撞到床头板,幸好枕头也跟着挪了过去,缓解了她的冲击力。陆明玉哭声停了,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而楚行脑袋搭在她肩头,双手还死死地攥着她肩膀,手臂被她压着。

无形的浪潮前仆后继,好半晌,陆明玉才缓了过来。

“阿暖,不许再乱喊。”楚行慢慢抬起头,看着被他堵在床头的小妻子。

陆明玉早就后悔了,不敢看他。

楚行恋恋不舍地后退,一手抱她肩膀,一手托着她腿,将她抱回原处。战役结束,他才注意到她身上一片狼藉,处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察觉他的目光,陆明玉抓起被子想要盖上,楚行拦住,皱眉检查她伤势。

陆明玉阻拦不了,以手遮面。

楚行眉头越皱越深,盖好被子,困惑地问她,“阿暖,怎么又,落红了?”

不是说只有第一晚才会落红吗?

“还不都怪你。”陆明玉闷闷道,如果昨晚他没隐藏实力,一次到底,今天大概就不会了。

“对不起。”除了自责,楚行不知还能说什么。

陆明玉往里面转了过去,这一转,腰酸背痛的。昨晚还木头疙瘩一样的人,吃了一顿早饭后不知怎么就开窍了,居然还想玩花样。陆明玉刚嫁过来,以他的魁梧,能成事已属不易,哪里受得了旁的折腾,硬是打消了他的念头,但也差点被他弄掉半条命。

“你刚刚去前院做什么了?”陆明玉皱眉质问道,怀疑楚行去取经了,如此才能解释他回来就钻她的帐子。

“没做什么。”楚行不想让她知道他看了那种书。

陆明玉才不信,但她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撵他道:“你先回前院吧,我要沐.浴。”

“你这边有药吗?”楚行担心地问。

陆明玉点点头,母亲为她准备了,祖母也特意送了她一瓶据说很管用的伤药。

楚行稍微放了心,但还是不想走,将她转到怀里,低低地叹息道:“阿暖,你比我想象地还要娇气。”成亲之前,他就担心她承受不住,没想到她……简直是寸步难行。

陆明玉咬牙,不甘心地反驳道:“明明是你太……”

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这话有些露骨。

楚行心中一动,嘴唇挪到她耳边,故意问她:“太怎样?”

陆明玉恼羞成怒,推他,楚行一把攥住她手,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小嘴儿。陆明玉吓了一跳,以为他想再来,呜呜挣扎,然而楚行只是不断地加深这个吻,直到她没了力气,直到她乖乖地配合,楚行才慢慢放轻力道,与她难舍难分。

一吻结束,陆明玉桃花眼里如汪了两泓秋水,雾蒙蒙地望着他。

“阿暖,你真美。”楚行拨开她腮边一缕湿发,目不转睛地看她,怎么样都美。

第一次听他这样夸她,陆明玉羞涩地缩到他怀里,心里一阵比一阵甜。

楚行拍拍她肩膀,最后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气,这才决定走了,“那我先回前院,一会儿过来陪你用饭。”

陆明玉轻轻嗯了声。

楚行转身,分开纱帐跨了出去,陆明玉本能地睁开眼,却对上他高大的背影,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帐,宽肩窄腰长腿一览无余。陆明玉啊地在心里尖叫,立即转向床里,可惜眼前依然是他修长健硕的身躯。

刚刚她就是被那样的手臂抱着,被那样的胸膛压着……

陆明玉拉起被子,整个人都躲到了被窝中。

楚行回头看看,笑了笑,披上外袍走了。

采桑、揽月还在走廊里坐着,瞧见姑爷出来了,二女急忙站了起来,想到刚刚听到的动静,脸一个比一个红。楚行视线掠过她们,不由又想到了刚刚在帐中,她怕丫鬟们听见,紧紧咬着唇,他却故意要听她发出声音。

楚行不后悔,不过看着院中明晃晃的阳光,决定以后还是尽量少在白天。

他神清气爽地走了,采桑、揽月小跑着去照顾主子,断断续续哭了一个多时辰,到底受了什么苦啊?

陆明玉躲在帐中,先吩咐两人备水,她简单清理了一番,但她只能躺着动,这会儿根本站不起来,虽然窘迫,水准备好了,她也只能让采桑、揽月扶她起来。采桑眼睛尖,最先发现她左边脖子上有块儿红.痕,似梅花落在雪地上。

“夫人,你这里……”采桑疑惑地指了指。

陆明玉低头不语,心里却骂了楚行好几遍。什么不近女色、清冷节制,全都是假的,楚行在外面有多冷,在帐中就有多狂.热,他不爱说话,可他把力气都用在正事上,蛮牛一样,陆明玉已经完全回忆不起她是怎么扛过来的了。

采桑看着主子羞红的脸,恍然大悟,三夫人给她的清凉祛瘀膏,就是为了这些准备的吧?

终于有事可做了,采桑兴奋地扶着陆明玉去沐.浴,然而当陆明玉站在屏风后,衣衫尽褪,露出身上一朵朵梅花一块儿块儿泛青的指印,采桑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无比心疼地道:“夫人,你,你疼不疼?”

陆明玉不想提这个,双腿打着颤跨入浴.桶。

只是看到脚背上的一朵梅花,陆明玉脸刷的红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真的无法想象楚行会捧着一个女子的脚……到底从哪学来的呢?

定风堂前院。

楚行也在沐.浴,不过他没那么麻烦,命魏腾拎两桶凉水来,他站在屏风后,打湿巾子自己擦拭。两边手臂上多了几道抓.痕,背上也隐隐作痛,楚行却甘之如饴,闭着眼睛,心情愉悦地回味“受伤”的过程。

然后就想到了那声娇娇的“表舅舅”。

楚行睁开眼,目光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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