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与国公爷相比,他更喜欢听她喊表舅舅……
但那样喊,似乎不太合适。
压下心头的躁动,楚行简单擦拭几遍,料她那边没那么快,他先去了书房。之前他走得急,那几本书册还放在桌面上,饱餐过后,楚行自认定力十足,继续从第四页看。他还是不想自己的书房存有这样的书,所以打算尽快看完,再让魏腾烧了。
两刻钟后,楚行藏好书册,去了后院。
床褥都换过了,陆明玉坐在梳妆台前,背靠座椅闭目养神,采桑站在后面,熟练地帮她通发。瞥见国公爷来了,采桑刚要行礼,却见国公爷摇摇头,不许她出声。
采桑忍笑。
楚行来到梳妆台前,先接过妻子擦得三分湿的长发,再接过采桑手里的发梳。
采桑悄悄退了下去,楚行缓缓替妻子梳头。
一个是伺候她多年的丫鬟,一个是刚成亲一日半的武将丈夫,陆明玉很快就发觉了梳头之人力道的变化,她眼睫颤动,慢慢睁开眼睛。
楚行低着头,手上动作不停,凤眼看向她。他换了一身墨色夏袍,肃穆的颜色,清冷的脸庞,让人难以将他与帐中那孟.浪之人联系到一起。目光相碰,看着这样冷峻正经的楚国公,陆明玉忽然无法保持在帐子里的自在,拘谨地垂下眼帘,细声道:“还是让采桑来吧。”
他的手是握刀剑的,怎能做这些女儿家的琐事。
“弄疼你了?”楚行以为自己手重了,马上放轻力道,再抬眼,却见她桃腮飞霞,媚.骨天生。
楚行喉头一紧,低声澄清道:“我是说头发。”
他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陆明玉再也坐不住了,转身抢回头发,就要出去。
楚行笑着将人拽回来,双手一提,就把小妻子抱到了梳妆台上,低头索香。
该做的什么都做了,她继续这么面皮薄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3章
晌午饭桌上,多了一道非常刺眼的枸杞炖鸡汤,陆明玉坐下来才瞧见,此时采桑、揽月已经躲到堂屋外头了,怕主子嗔怪她们自作主张。
“你多喝点。”早上太夫人专门给夫妻俩准备了一道补汤,楚行知道这汤是用来补什么的,先给陆明玉盛了一碗。
鸡汤冒着热气,陆明玉暂且没动,先捡清淡的菜吃,五月天热,她想吃点凉菜。
楚行坐在旁边,看她细嚼慢咽的,竟也觉得是种享受。
陆明玉受不了他执着的窥视,抓起帕子擦擦嘴角,小声劝他,“你也吃啊。”盯着她做什么。
楚行颔首,提起筷子夹菜。
定风堂的厨房里,全是伺候楚行多年的老人,前儿个已经向采桑、揽月询问了陆明玉的饮食偏好,因此桌上的菜一半是楚行爱吃的,一半完全符合陆明玉的口味。陆明玉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但在江南住了一年多,她迅速转变了口味儿,偏爱甜食,楚行则喜辣菜,两边菜肴摆在一起,势同水火。
夫妻俩各夹各的,颇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
陆明玉觉得这样有点生疏,把眼前的清蒸鱼往楚行那边推了推,“你试试这个?”
楚行夹了一口,点点头,“不错。”却再也没有夹第二口。
陆明玉悄悄撇撇嘴,不管他了,自己吃自己的。楚行看看她,投桃报李,夹了一片辣牛肉给她,放在了陆明玉面前的碟子上。陆明玉朝他笑笑,食用前仔细把辣牛肉上的两片红辣椒拨下去,这才先咬了一小口,有点辣,但尚在她能接受的范围。
“挺好吃的。”她由衷地夸道,过了会儿,自己夹了一片。
楚行便把菜盘往她这边挪了挪,陆明玉甜蜜地笑,问他从哪里请的厨子。
简单用过午饭,楚行陪陆明玉去见定风堂的一众下人,让他们拜见国公夫人。陆明玉管过家,应付起来十分轻松,众人见她站在国公爷身边跟女儿似的,但接人待物落落大方,恩威并重,顿时不敢再轻视这位娇小的女主人。
下人们散去了,陆明玉再也抵挡不住暑困,要回房睡觉。
楚行要陪她。
陆明玉怕了他了,低着头道:“你,你在前院睡吧,今天,挺热的。”她怕他贪得无厌,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别说下午,晚上她都不可能再给他,谁让他……天赋异禀。
“热?我让人搬冰来。”楚行正色道。
其实五月还没那么热,一般勋贵人家月底才会用冰,陆明玉信以为真,连忙否决:“不用了,也,也没那么热。”刚嫁过来就早早用冰,传出去旁人肯定要说楚国公夫人娇气了,早早用冰,高人一等似的。
楚行在她头顶偷笑,既然陆明玉不再拒绝,他便与她一起回了后院。
陆明玉在家歇晌的时候,习惯穿最单薄的里衣,可楚行在这儿,她特意选了一身料子比较厚的衫儿裙,桃红的小衫上绣着出水芙蓉,白底长裙上是碧波湖景。见楚行大刀阔斧地坐在床上,陆明玉发愁地问他:“你不用更衣?”
楚行盯着她看了两眼,忽然起身:“我夏日歇晌只穿裤子。”说着抬起手,要解衣袍。
陆明玉给他看了两遍了,却不敢看他,立即抱着衫裙去了后面的净房,掩好门,一边聆听外面的动静,一边飞快换上里衣。平复片刻,陆明玉抱着换下的衣服走了出去,余光先往床上瞟,就见楚行已经躺下了,躺在外侧,身上只剩一条白色中裤。
陆明玉心里七上八下的,将怀里的衣服放到椅子上,她慢慢吞吞朝床边挪步,眼睛只盯着楚行腰部以下,准备从床尾爬上去。楚行纹丝不动,凤眼始终追着她走,看到她弯腰时,单薄里衣中隐隐约约的风光。
陆明玉刚从床尾往里面爬,视线无意扫过楚行,却震惊地发现一处……
就像雨后的竹笋,笋尖儿破土前一刻,肯定会把地皮顶起来。
陆明玉瞬间红了脸,恼羞成怒,狠狠瞪了楚行一眼,瞪完气呼呼背对他躺好,郑重其事地道:“我真的累了,你别胡思乱想。”
楚行挨了瞪才发现自己暴露了形迹,然而想掩饰已经来不及了,他无奈地笑,挪过去搂住她,深深吸了口她发间的清香,“睡吧,我也困了。”前晚为大婚兴奋,昨晚被她折磨,连续两晚没睡好,楚行是真的只想陪她歇晌。
陆明玉并不信他,提心吊胆地防备着,未料身后很快就传来了男人绵长的呼吸。
陆明玉悄悄回头。
楚行常常带兵出征,即便睡着了也十分警惕,更何况是来自耳边的动静。他睁开眼睛,对上陆明玉慌乱的偷窥,楚行重新闭上,顺带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睡吧。”
那声音低沉温柔,十分地让人安心,陆明玉彻底放松下来,很快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夫妻俩相拥而眠,一睡就睡了整个下午,黄昏时分,陆明玉才先醒。
腰上搭着一条结实的手臂,身后是宽阔温.热的怀抱,陆明玉满足极了,小心翼翼地转身。楚行还在睡,凤眼轻阖,陆明玉安静地打量自己的丈夫,惊讶的发现楚行眼睫特别长,与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醒时的楚行,像飞在高空的鹰隼,目光犀利。
熟睡中的楚行,收敛了眼中冷厉,只剩神仙似的俊美脸庞。
陆明玉看入迷了,她最先喜欢楚行的绝不是他的容貌,现在却越看越觉得自己的丈夫好看。
看着看着,对面的人忽然醒了,那凤眼幽深而明亮,直勾勾地看进了她眼睛。
陆明玉呆住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阿暖。”楚行按住她肩膀,轻声唤她,话里带着刚睡醒的低哑。
陆明玉呆呆地“嗯”了声,疑问的语气。
“我还不知道,你为何会喜欢我。”看着她的桃花眼,楚行神色认真。
楚行是真的不明白。与二弟相比,他年长她太多,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不会逗小姑娘开心,便是二弟伤了她,她身边亦有其他一表人才的勋贵子弟,可陆明玉竟然看上了他,喜欢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陆明玉眨眨眼睛,不答反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她问得娇憨俏皮,楚行想了想,低头亲她额心,“说不清楚,每次看到你,都忍不住想照顾。”
“我喜欢被你照顾。”
陆明玉靠到他怀里,由衷地道。她喜欢楚行替她赶走纠.缠不休的楚随,喜欢楚行几次救她于危难,喜欢楚行为她射烛台,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特别安心,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高高地替她撑着。
楚行拍拍她肩膀,笑得有些无奈。
被她偷偷看了那么久,他情不自禁地想做点什么,可她这样一说,他就必须照顾她了。
“晚上可以吗?”到底还是太想,抱了一会儿,楚行喃喃地在她耳边问。
这样温馨的时候,陆明玉丝毫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红着脸,没好气地推他,“不可以。”
她要养伤呢。
楚行暗暗失望,晚上不行,明天陪她回门,多半黄昏才回来,也就是说,他还要再等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4章
下午睡得太饱,夜里吹了灯歇下,楚行仰面静躺,陆明玉面朝内侧,眼睛眨啊眨,耳朵留意身后的动静,怕楚行忍不住,可又盼着他来抱一抱她。她喜欢被他结实手臂圈在怀里的感觉,显得她特别小,他是那么的可靠。
楚行静默了大概一刻钟,这一刻钟里,身边的妻子仿佛被人定住了,连呼吸都没有变化。
楚行便知道,她与他一样,都没困。
他侧转,借着朦胧的月色,他左臂从她脖子底下伸了过去,陆明玉惊讶地回头,看到他模糊的脸庞,凤眼里泛着点点微光,像夜晚湖面荡漾的星晖。
“过来。”他低声唤她。
陆明玉欢喜地靠了过去,当然,她偷偷地欢喜,哪能让他看出来。
“困吗?”楚行抱住她,亲她清凉的发丝。
陆明玉犹豫了会儿,慢慢地摇头。
楚行意味不明地嗯了声,陆明玉不懂他的意思,就在她想反问时,男人忽然将她按平。黑影降临,陆明玉震惊地张开嘴,他的嘴唇轻轻地压下来,鼻息如春风落在她脸上。陆明玉情不自禁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猫儿般乖顺。
感受到她的回应,楚行一手托住她后脑,一手挪到了她领口。
陆明玉清醒过来,小手慌乱地撑在他肩上,脑袋落回枕中,她偏头轻.喘,“不行……”
“我知道。”楚行将她捞回来,重新吻住她唇。
他知道她需要养伤,可他想她,放过那一处便是。
晚风吹动纱帐,帐里猫崽儿落到了恶狼手里,恶狼狡猾,他知道猫崽儿怕他,所以他用尽耐心,把猫崽儿当自己的狼崽儿,上上下下一遍又一遍地舐弄。猫崽儿舒服地忘了身处何地,她慵懒地伸腰蹬腿儿,发出享受的声音。
猫崽儿乖了,恶狼越来越馋,他终于凶相毕露,重重地扑了过去。
陆明玉眼如含露,茫然地望着他,“你,你……”
“我慢点。”楚行在她耳边煽风点火,“阿暖,距离明早起来还有五个半时辰,你给我半个时辰。”
“你说话不算数。”陆明玉还是恼他糊弄人,如果不是他保证在先,她才不会纵容他。
“嗯,言而无信,阿暖要怎么罚我?”楚行兵临城下,知道自己出师无名,他先请罪。
陆明玉咬着嘴唇,小手紧紧抓住他肩膀。
外间守夜的采桑忽然被主子的哭声惊醒,她扭头往内室门口看,那哭声更清晰了,经过白天,采桑猜到是怎么回事,立即钻进被窝,紧紧捂住耳朵。
里面陆明玉像是安分守己的小家碧玉,不想出嫁,却被纨绔子弟硬塞来一份聘礼,跟着就把她掳进花轿了。陆明玉揣着那无法靠自己挣开的聘礼,哭哭啼啼地求他拿走,想要下轿,楚行亲.亲小妻子眼泪,到底心里喜欢,他没急着出发,先哄她。
从抱她上花轿到哄得她心甘情愿嫁了,楚行用了足足一刻钟。
如今新娘子哄好了,楚行迫不及待地抬起了花轿。
花轿颠颠簸簸,陆明玉身不由己,她嫌弃他走得太快,哭着求他慢点,楚行都听新娘子的,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步伐。走着走着,花轿忽然来到一片崎岖不平的山地,陆明玉觉得自己快要颠坏了,连忙又求他。
翻过山头就到了,楚行非但不停,反而走得更快。
陆明玉唤了好几声都不管用,想到他当表舅舅时对她的好,她哀求地抱住他脖子,“表舅舅……”
楚行果然放慢了脚步。
陆明玉看到了希望,她闭着眼睛,茫茫然地求他,“表舅舅,我……”
她想说她要死了,楚行却温柔地亲.亲她眼睛,“阿暖,你知道你在喊我什么吗?”
陆明玉睁开眼睛,对上他幽幽的目光,她忽然清醒过来,脸上一阵比一阵地烫,捂住脸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谁让你欺负人?”
“所以你觉得,那样喊我会管用?”楚行再次跨上一块儿山石,她随着花轿高起高落。
陆明玉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惊呼,眼看男人爬地飞快,什么都不听,陆明玉边哭边打他,打累了继续求,先喊国公爷,他听了变本加厉,陆明玉连忙换成表舅舅,他果然慢了下来。陆明玉自作聪明,继续喊表舅舅,未料他慢着慢着,忽然一个大力将花轿狠狠甩了出去!
陆明玉只觉得自己从花轿中飞了出来,一下子飞到了云朵中!
脑海里一片空白,陆明玉仿佛也变成了一朵云,随风飘荡,飘着飘着,风停了,她也慢悠悠停了下来,魂魄归位,发现自己趴在他宽阔的怀里,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
陆明玉闭上眼睛,咬他。
楚行笑,大手安抚般摸摸她脑顶,如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他浑身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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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陆明玉睡得香甜,是被楚行唤醒的。
陆明玉犹没睡够,嘟囔着往里面转,小手嫌弃地推他。
“阿暖,已经辰时了,咱们简单吃点东西,给祖母请完安马上出发。”楚行低声哄道。
陆明玉猛地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辰时了?”
楚行侧身,让她看纱帐外面。
明晃晃的阳光照了进来,陆明玉下意识闭上眼睛。
楚行笑着将人抱到怀里,亲.亲她额头,诚心赔罪,“阿暖,我昨晚食言了,你累不累?”
陆明玉涨红了脸,闭眼打他胸口。
她嘟着嘴,孩子似的可爱,楚行忍不住低头又去亲,陆明玉呜呜挣扎,最后硬生生被楚行亲走了所有怒气。好在楚行知道分寸,及时打住,看着她水润润的眼睛道:“阿暖,我保证今晚让你好好休息,先别生气了?”
陆明玉还是打他,根本不信。
楚行抓住她小拳头亲了亲,扬声喊丫鬟们进来伺候。
半个时辰后,夫妻俩才并肩走出定风堂,去给太夫人请安,走到三秋堂院门口,迎面撞见楚随一人走了出来,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袍,玉树临风。陆明玉迅速垂下眼帘,楚行见堂弟第一眼看的是他身边,他皱皱眉,脚步微移,将妻子挡在身后。
兄长的意思太明显,楚随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可脑海里全是她。昨日敬茶,她瞧着与婚前没什么不同,可是刚刚,她面色红润地走在兄长身侧,海棠红的褙子衬得她五官明艳娇媚,如含苞待放的牡丹,一夜绽放,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如果他以前不认识她,如果她没有青睐过他,楚随绝不会对真正的长嫂生出冒犯之心,可他知道他曾经有机会娶她,曾经有机会做让她盛开的那个男人,此时亲眼看到她被兄长滋润地媚态横生,楚随便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嫉妒兄长,他忘不了她,她越美,他的渴望就越深。
“大哥,嫂子。”楚随停在月亮门前,等夫妻俩走过来,他恭顺地喊道,凤眼谁都没看。
楚行却皱起了眉。他太了解自己的堂弟,堂弟不是糊涂人,他若在妻子面前表现地与平时无异,如那日敬茶,说明他在努力放下,可现在堂弟不敢看妻子,他刻意回避,就说明堂弟还是没能死心,或是,不想死心。
楚行脸色冷了下来,大手握住了妻子的手。
陆明玉错愕地抬起头。
楚行什么都没说,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楚随余光旁移,定在了兄嫂相握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5章
国公府前,马车已经备好了,楚行先一步走到车前,要扶陆明玉上去。
陆明玉把手给他,那掌心温热,陆明玉踩着木凳,身体升高,她悄悄瞥向楚行,却见楚行凤眼看着她脚下,眼帘低垂,俊脸一如既往地冷峻。想到自偶遇楚随后楚行就一直冷冷的,到了太夫人面前几乎也没说什么,出门路上更是一路沉默,陆明玉抿了抿唇,心情复杂地探进车厢。
坐好了,陆明玉微微低头,勉强保持着一丝浅笑,心里却沉了几分。
这辈子,她七岁开始与楚家兄弟接触较多,那时候她喜欢楚随,陆明玉自认隐藏的不错,楚行应该看不出来,换成任何不知情的人都不可能认为一个七岁的小丫头会有大姑娘的感情。回京之后,陆明玉对楚随的厌恶表现地十分明显,她相信楚行明白,她心里根本没有楚随了。
可楚随喜欢她,楚行知情,甚至还在她遇到危险时,把英雄救美的机会让给了楚随。
刚刚楚随窥视她,陆明玉察觉到了,也知道楚行破天荒在外人面前握她手是在向堂弟示威,现在楚随不在眼前,楚行却还一脸肃穆,他到底是在生谁的气?气楚随觊觎他的妻子,还是气她,招惹了楚随?
换成萧焕或曾经意图对她不轨的贺礼,陆明玉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她没有主动招惹过二人,只有楚随,她主动送过荷包,楚随也正是因为那个荷包,因为她在董月儿一事上表现出的反常,才猜到她小时候的心思,才在她长成大姑娘后,纠.缠了过来。
对了,荷包还是楚行帮她要回来的,所以说,楚行应该能猜到,她小时候喜欢过楚随?
那楚行真能不介意吗?
在夫妻相处上,陆明玉也算过来人了,特别是重新长大一次,她耳濡目染父母、祖父祖母的相处,更加明白一个道理。男欢.女爱,甜蜜时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但如果心里有根刺,那刺总会找机会冒出来,刺一刺主人。
也许,她与楚随的过往,就是楚行心里的那根刺,看不到楚随,他想不起来,看到了,就不高兴了。
陆明玉忐忑不安,看着新婚丈夫跨进来坐在她身旁,她却再无法自在地跟他撒娇、说话。
楚行见她坐好了,吩咐车夫出发。
车轮稳稳地滚动起来,楚行凤眼看着自己这边的车窗,眼底一片清冷。堂弟喜欢陆明玉,他身为兄长,言语上帮过,行动上也帮过,哪怕心里喜欢陆明玉,他也压了下去,一心想着成全堂弟,甚至堂弟深深伤了她的心,他也又一次选择履行兄长之责。直到陆明玉宁愿落马也不给堂弟机会,楚行才坚定了自己的心。
成亲前,楚行与堂弟谈过,劝他放弃,堂弟答应了。大婚当晚,堂弟不停灌他酒,楚行一滴不落全喝了,他努力与堂弟恢复之前的兄弟关系,可堂弟竟然罔顾兄弟情义,还敢觊觎陆明玉,觊觎他楚行之妻。
楚行无法容忍任何人觊觎他的妻子,别说堂兄弟,就是亲兄弟也不行。
但楚行还想再给堂弟一次机会,他会劝祖母尽快替堂弟安排一门婚事,也许堂弟成家了,身边有人陪了,便会真正淡忘陆明玉,不再存非分之想。
有了对策,楚行放下一件心事,后知后觉意识到车厢里格外的安静。
楚行疑惑地看向妻子。
陆明玉朝右侧偏着脑袋,侧脸白皙,唇角紧抿,郁郁寡欢。
“阿暖?”楚行神色凝重起来,想起早上她下床时险些跌倒,楚行担心她身体不舒服。
陆明玉脑袋朝他转过来,对着他衣摆,低声问:“有事?”
“脸色这么差,不舒服?”楚行不喜欢她低着头,因为那样他看不见她的眼睛,动作熟练地将人抱到腿上,楚行让她靠着他肩窝,他右手轻轻托起她下巴,正要看看她,怀里的小妻子忽然扭头埋到他胸口,一手攥着他衣襟,肩膀微微地颤动。
哭了?
楚行眼里飞快掠过一道慌乱,以为她身体太难受,楚行连忙认真道:“阿暖,我,我今晚回前院睡。”昨晚他承诺不碰他,却没能做到,现在她哭得伤心,楚行无颜再做同样的承诺,只能换个说辞,也是更容易履行的。
“不用,那是你的家,你想睡哪里就睡哪里,你看我不顺眼,我今晚住娘家就是,再也不去碍你的眼。”听他都不想跟她同房了,陆明玉突然止住眼泪,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倔强地绷着脸,不肯再让他抱。
“我何时看你不顺眼了?”楚行略加用力便抱牢了她,不解又无奈地问,猜到她又冤枉人了。
两人想要长长久久地过下去,就避不开楚随,陆明玉不想一直猜忌来猜忌去,索性趁新婚直言说了出来,垂眸道:“我七岁时喜欢他明朗爱笑,送过他一个荷包,虽然长大了收了心,可你还是介意,是不是?所以早上遇到他,你就不理我了,一句话都不与我说。”
楚行愣住,看着她脸上残留的泪珠,这才意识到他光顾琢磨如何处理与堂弟的关系,竟然忽略了她,难怪她胡思乱想。思忖片刻,楚行重新抬起陆明玉下巴,直视她眼睛道:“阿暖,当时你只是个孩子,我怎会把孩时你对他的好感当真?我介意的是他……他似乎还没能放开,故一直在想办法解开他心结,绝无冷落你之意。”
陆明玉面露错愕。
楚行轻笑,拇指帮她拭去眼泪,低声叹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错怪了他,陆明玉臊地不敢与他对视,逃避般钻回他怀,闷闷道:“谁让你不告诉我。”
楚行抱住她,摸摸她脑袋,没再反驳,过了会儿,他才低头亲她脑顶,意味深长地道:“阿暖,给我做个荷包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这个时候要她做荷包?
是因为她送过楚随荷包,楚行心里泛酸了吗?
陆明玉嘴角上扬,在他怀里点点头,看着楚行身上为了陪她回门特意换的绛紫色长袍,陆明玉心中一动,细声道:“我再给你缝件夏袍吧。”
女子出嫁前要学女红,为的不就是练一手好绣活,到了夫家好给丈夫做两件衣袍吗?似楚、陆这样的富贵官家,自然不需要各房夫人们包揽丈夫所有衣物,但闲时做两件衣袍鞋袜,却能加深夫妻间的感情。
他只想要个荷包,她居然要为他做衣服,楚行眼露惊喜,刚要低头亲她,小妻子又在他怀里问:“给你做件浅色的吧,夏日穿深色的更热。”
楚行不习惯穿浅色,将她按回臂弯,看着她道:“我喜欢深色,没觉得热。”
陆明玉早看出他对衣服颜色的嗜好了,与他对视一眼,她移开视线,小声道:“可我喜欢你穿浅色的。”
楚行好奇了,“为何?”
陆明玉眼波流转,双手捧着他腰间的云纹玉佩把玩,微红着脸道:“祖母夸你穿浅色比深色好看,说你整日穿深色,显得太老成了,不像二十多岁的年纪。”
楚行笑,“她老人家真这么说了,还是阿暖是这么想的?”
陆明玉抬眼,羞涩又俏皮地望着他,“你到底要不要?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她这模样太娇太美,楚行再也忍不住,低头就亲了上去,双手紧紧抱着她,仿佛要把她压进胸膛。这么大的力气,陆明玉却没有半分不适,乖乖地缩在他怀抱,不太熟练地回应他火般的狂.热,可他太霸道,往往她才亲了他一下,他马上就镇压了过来,就像她是俘虏,只能接受将军的一切,不能主动阿谀奉承。
漫长的一吻结束,陆明玉软软地靠在他臂弯,面若桃花,呵气如兰。
楚行依然低着头,凤眼里墨色火焰未熄,定定地凝视着她。
陆明玉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在马车里,还是回娘家的路上,她不可能纵容他。抬起小手推开他的脸,陆明玉红着脸道:“放我下去吧。”没有进一步的可能,楚将军威风也白威风。
楚行舍不得松手,他往后退,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他十三岁出征,当时就听军营一些将士说混话,说每次打完仗,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婆娘,战个三天三夜才够尽兴。楚行一直无法想象那种事情有多快.活,这么多年他也很少有那种冲动,直到前年趣园她第一次亲了他,楚行才开始有了渴望。成亲了,他终于体会到了那事的玄妙,寝帐里一次次地让她哭听她哭,一晚能顶他前生遇到的所有乐事。
本想压制,结果越想越渴,楚行终于将陆明玉放到一旁,他继续闭目调息。
陆明玉偷偷地笑,心里甜甜的,喜欢楚行为她失态。
两家离得并不远,楚行重新睁开眼睛,挑帘看看,发现前面转弯就是岳父家那条巷子了。他放下窗帘,转过来,俯身打量妻子。丈夫的俊脸突然靠过来,陆明玉不受控制心跳加快,扭捏地提醒他,“快,快到了……”
言外之意,想亲回家再亲,别在这里胡闹。
楚行倒是想亲,不过他知道分寸,凤眼仔细看过妻子眼圈面颊,欣慰道:“看不出来哭过。”
他怕妻子面带泪痕,岳父岳母见了,误会他欺负人。
想起自己那几滴眼泪,陆明玉有点尴尬。
楚行看出来了,低声笑她,“怎么这么爱哭?”
陆明玉嘟嘟嘴,忽然主动抱住他,孩子似的靠在他胸口,闷闷道:“你早上对我那么好,突然冷下脸,我以为你介意当初的事,以后都不想理我了。”兄弟俩喜欢一人,这事传出去便是大丑闻,楚行又那么古板,陆明玉猜不透他的心思,真的很怕,以前她就做过梦,梦见楚行嫌弃她与楚随的旧情,不要她了。
楚行拍拍她肩膀,低头在她耳边道:“阿暖,从你落马那天,我就决定了,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有谁阻拦,这辈子我都要娶你为妻,一辈子对你好。阿暖,别说你没犯错,便是你偶尔糊涂做了傻事,我也只会帮你摆平麻烦,绝不会弃你不顾。”
越是冷漠的人,说起甜言蜜语越动听,陆明玉就像掉在了蜜罐子里,甜了一会儿,忽然捞起一根小小的刺。她慢慢仰起头,绷着脸盯着上面的男人,“我落马你才决定娶我,那我要是没落马呢,你是不是就去娶别人了?”
楚行沉默,因为他完全想象不出,如果她没落马,后面会怎样发展。
他闭着嘴不说话,陆明玉低下头,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只是逗逗他,想听楚行多说两句甜蜜话,没想到他竟然呆住了。担心楚行想太多,陆明玉重新仰头,刚要笑着告诉他她只是随便说说,男人忽然重重吻了下来!
陆明玉震惊地呆在了那里。
楚行用力抱着她,一想到她那日能有的第二个选择,选择原谅堂弟重新嫁给堂弟,然后在洞.房花烛被堂弟抱进纱帐,楚行心底的自责悔恨就越深一分,恨他险些丢了她。这是他的妻子,再也改不了的,只有他楚行才能碰。
没有欲,只有无尽的后怕,怕她选择堂弟,或受伤昏迷,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