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随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儿子还小,可以用这些糊弄,要是再长大点,恐怕就难哄了。
把儿子放到椅子上,楚随坐到儿子旁边,一样一样给润哥儿夹菜,跟丫鬟伺候主子似的,只看着润哥儿吃,他一筷子都没动。润哥儿吃一口他就问一次好不好吃,润哥儿吃着这些美味的饭菜,暂且忘了母亲。
饭后楚随又让人备水,他陪润哥儿一起洗澡,给润哥儿讲家里都有谁。润哥儿眼睛早哭肿了,这会儿泡着舒服的热水澡,看着俊美温柔的爹爹,他虽然还是想娘,却没再哭得那么厉害了。
洗完澡,父子同.床睡。
楚随搂着男娃小小的身子,继续说甜言蜜语,“润哥儿,爹爹一直都想有个儿子,如今总算有了……”
大多时候都是他说,润哥儿闷闷地听。说了不知多久,看出儿子终于困了,楚随才低声道:“润哥儿,爹爹知道你想你娘,但她已经走了,从今往后,爹爹会对润哥儿好,润哥儿也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安安心心跟爹爹过,好不好?”
润哥儿钻到父亲宽阔的怀里,好久好久,才哽咽着点点头。
~
夜深人静,承恩侯府,承恩侯夫人也正在哄女儿。
万姝黄昏回的娘家,震惊了整个侯府,万姝不想同兄嫂们说话,一个人闷在闺房,天黑了才冷静下来,给母亲开了门,见到母亲,她眼泪就止不住了,边哭边埋怨楚家人。
女儿刚新婚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承恩侯夫人当然不满楚家的所作所为,只是她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她知道眼泪与埋怨解决不了问题。耐心地听女儿哭完,承恩侯夫人打湿帕子帮女儿擦泪,等万姝平静下来,她才低声问:“姝儿,这里就咱们娘俩,你跟娘说实话,你还想跟时谦过吗?若是不想,娘明天就安排你们俩和离。”
万姝错愕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唤道:“娘……”
她只是生气,并没……并没想过与楚随和离。
承恩侯夫人懂了,她叹口气,搂着女儿道:“姝儿啊,这事换成娘,娘也委屈,但如果你想与时谦过下去,就不该这么冲动,不就是一个庶子吗?带回来就带回来,能碍你什么事?国公府那么多的家业,还愁多他将来的聘礼?”
万姝委屈地辩解:“可我看到那孩子,就会想到楚随跟别的女人……”
承恩侯夫人好笑:“你只是想到,哪天楚随再领一个女人回来你怎么办?”
“他敢!”万姝噌地从母亲怀里抬起头,瞪着眼睛道。
承恩侯夫人点点她脑门,“人家是国公府二爷,满腹才学风流倜傥,论本事,你大哥他们都比不上时谦,可哪个成亲前没碰过身边的丫鬟?成亲后还偷腥呢,楚家家风好,时谦也只是年少犯过一次糊涂,不然他真纳两个妾室,你能怎么办?”
万姝神色黯了下来。
承恩侯夫人拍拍女儿肩膀,语重心长提点道:“姝儿,出嫁从夫,咱们女人婚后想把日子过好,该放下的得学会放下,不能斤斤计较。放眼京城,时谦这样的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夫婿,今日这事,换成娘,娘会大大方方地认下那个孩子,时谦也知道他做的不厚道,心里有愧,再看你这么贤惠,他日后定会好好待你,你说是不是?相反,你这么一闹,就容易把时谦心里的愧疚折腾没了,若你始终不肯放下,为此怪他,时谦心冷了,真去找别的女人怎么办?”
万姝总算听进去了,抿着嘴唇,暗暗后悔自己的冲动。
承恩侯夫人瞅瞅女儿,笑着安慰道:“好了,你也别着急,明天时谦来了,你顺着台阶随他回去吧,私底下温柔点,还来得及呢。至于那个孩子,现在他们父子刚刚相认,时谦没当过爹,肯定一心补偿儿子,姝儿就是有什么不满,现在也必须忍着,不能再触时谦的逆鳞。”
万姝眼睛一转,惊喜问:“娘的意思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承恩侯夫人没有否认,捏捏女儿鼻子,“我娇生惯养的女儿,总不能白白叫人欺负了还不还手,但姝儿记住,小施惩戒可以,万不能把事情闹大,更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万姝痛快应下。
翌日承恩侯府众人刚用过早饭,楚二夫人、楚随母子俩就携礼登门了。
承恩侯夫人把儿子儿媳们都打发走,她们夫妻陪女儿见客。
承恩侯夫人知道劝女儿,但女儿受了委屈,她也想冷嘲热讽楚随母子几句,给女儿撑腰的,只是看到楚随脸上竟然有伤,承恩侯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立即狠狠瞪了女儿一眼。真是的,女儿这一动手,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万姝心虚地低下头
承恩侯夫人决定以后再教训女儿,先上前关心女婿,自责地道:“姝儿真是太不懂事了,都怪我以前太宠她,惯得她无法无天……时谦啊,看在娘的份上,你且原谅姝儿一回?下次姝儿再敢胡闹,娘亲自教训她。”
楚随看向妻子。
万姝怯怯看他一眼,有点委屈又有点害怕,怕丈夫不肯原谅她。
经过一晚休息,楚随已经冷静下来了,此时妻子明显有了悔意,楚随也不想再计较脸上的伤,诚心朝承恩侯夫妻行了一个大礼,“岳父岳母,时谦年少糊涂才酿成今日之果,连累姝儿受了委屈,时谦知错了,还请岳父岳母原谅我一次,时谦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姝儿受这等委屈。”
承恩侯是男人,更能理解楚随的想法,朗声笑道:“时谦言重了,本就是姝儿小题大做,竟然还……唉,时谦别怪姝儿泼辣才是。”
楚随摇头,只把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两家互相原谅了,承恩侯陪女婿说话,女眷们去了后院。
楚二夫人不想得罪万家,趁儿媳妇回闺房收拾东西了,她颇为无奈地同亲家母耳语道:“那个董氏村姑出身,时谦当年给了她一笔银子就断了,哪想到她命好居然怀了孩子?其实那种女人生的儿子,最多养在庄子上,绝不会带到家里养,只是,我们楚家……”
承恩侯夫人讶异地看她,“难道你们有什么苦衷?”
楚二夫人扫眼门口,声音更低了,“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千万不能传出去。”
承恩侯夫人立即点头,再三保证会守口如瓶。
楚二夫人这才叹道:“世谨媳妇难产你知道吧?乔老说了,她以后怕是不能生了……唉,时谦这辈儿就他们兄弟俩,世谨膝下无子,只剩时谦,太夫人担心楚家子嗣太单薄,才舍不得润哥儿,不然我们哪会让姝儿受委屈?”
承恩侯夫人恍然大悟,跟着心里陡然敞亮起来!陆明玉不能生了,那楚行岂不是得从堂弟那里过继一个嫡子?也就是说,她的外孙,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个楚国公?
这么一想,一件烦心事,顿时变成了喜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0章
恢复了和气,万姝乖乖随楚随上了马车。
夫妻俩并肩而坐,楚随侧目看窗,薄唇轻抿,不似生气但也绝算不上高兴,万姝歪头,恰好看到男人脸上的指甲抓痕。万姝有点心疼,再想到昨晚母亲的殷勤叮嘱,万姝攥攥帕子,低头认错,“随表哥,昨天是我太冲动了,你,你脸还疼吗?”
“还好。”楚随淡淡地道,没有看她。
万姝慌了,当即再也顾不得自己那点矜持,她主动抱住楚随,脑袋抵着他手臂,小声地抽搭起来,“随表哥,我就是心里难受,我那么喜欢你,你突然带个孩子回来,我胸口堵得慌,我怕你还喜欢润哥儿他娘,我怕你有了儿子,我再生孩子你就没那么喜欢了,她们都说男人最器重长子……”
女人哭闹撒泼惹人厌烦,但小声哭诉委屈扮可怜,却容易引起男人的怜惜。
楚随心底对万姝还是有愧疚的,如今听万姝说出她的担惊害怕,楚随不由心软了,转过来将万姝搂到怀里,他摸着她脑顶道:“我对董氏没有任何感情,她已经走了,你不用担心,以后我也不会再碰别的女人。至于润哥儿,我之前七年没能尽到父亲的责任,我是想补偿他,但庶子就是庶子,不可能比过嫡子去,你别胡思乱想。”
“你说的都是真的?”万姝抬起头,眼里闪着泪花,我见犹怜。
楚随笑着点点头,拇指替她抹掉刚刚滚落的一颗泪珠。
万姝第一次看到楚随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容,她看呆了,跟着埋到楚随怀里,只觉得楚随真能因为愧疚常常对她这样笑的话,她就不在乎一个润哥儿了,说到底,那就是个庶子。
安抚好了妻子,回到国公府,楚随派人去领润哥儿过来,拜见嫡母。
润哥儿已经换上了一身绸缎衣裳,白白净净的小脸,精致的眉眼,这样一打扮更漂亮了。润哥儿也喜欢自己的新衣裳,只是当他雀跃地来见父亲,进门却发现父亲旁边坐着一个盛装美艳女子,润哥儿立即紧张了起来。
楚随把儿子叫到身边,指着万姝道:“润哥儿,她是父亲的妻子,也是你的母亲,快过去磕头敬茶。”
润哥儿依赖地靠着父亲,乌黑的凤眼抗拒地盯着万姝。
娘跟他说过,说她到了侯府只能当妾室,说爹爹有个妻子,还说他认了爹爹后必须喊这个女人母亲,不能再当着外人的面喊她娘了。润哥儿记得,娘说这些时并不高兴,还说她就是出身低,不然也能光明正大嫁给爹爹了。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娘才走的。
润哥儿不想喊她母亲。
楚随、万姝都感觉到了男娃的抗拒,万姝并不傻,既然决定接受这个孩子,她自然明白如何做才能取悦楚随。因此她笑得特别温柔,细声唤男娃,“润哥儿过来,让我看看,润哥儿长得可真俊俏。”
润哥儿不动。
楚随皱眉,低声道:“润哥儿听话。”
润哥儿看看父亲,这才慢慢吞吞地走向万姝,一旁知夏立即将缎面蒲团铺在主子面前,轻声教润哥儿跪在这里。润哥儿笨拙地跪下去,知夏继续道:“公子请磕头。”
润哥儿看眼斜对面的父亲,抿着嘴磕头,磕完了,端茶递给万姝,好半晌才僵硬地道:“母亲,喝茶。”
男娃比她还难受,万姝就高兴了,接过茶水简单抿了口。
~
二房突然多了个庶子,肯定要介绍给国公府所有长辈的,太夫人派人给陆明玉递信儿,让他们夫妻俩晚饭去三秋堂用,陆明玉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楚随现在只是她小叔,他认不认润哥儿陆明玉并不是很在意,她只是奇怪两件事。
其一,董月儿竟然丢下儿子自己走了。
其二,万姝竟然这么轻易就接受了润哥儿。
陆明玉始终觉得,万姝对楚随的感情比前世的她更深,深到连楚随已经娶了她,万姝还持之以恒地找她麻烦,企图让楚随注意到她。越深情眼里就越容不得沙子,以万姝嚣张跋扈的脾气,至少会多闹几天吧?
正沉浸在二房那些事里,怀里突然一热。
陆明玉惊讶地低头,而做了坏事的棠棠非但不知道不好意思,还红了小脸,眼看就要因为屁.股底下的不适哭了。陆明玉哭笑不得,忙替女儿换了一块儿尿布,再垫上新的小垫子。
棠棠舒服了,小脸恢复白净,大眼睛乌溜溜地盯着娘亲看。
陆明玉心思顿时都回到了女儿身上。
傍晚楚行回来,夫妻俩收拾一番,并肩前往三秋堂,没有抱着女儿。
二房的人提前到了,润哥儿先拜见太夫人、楚二老爷夫妻,跟着是楚盈、楚湘两个姑姑。男娃长得漂亮,楚盈、楚湘都挺喜欢他,不过楚盈心思细腻些,猜到万姝应该不怎么喜欢润哥儿,她就没有多亲近润哥儿。楚湘心思简单,喜欢就是喜欢,对润哥儿十分好。
万姝看在眼里,手轻轻地攥了下帕子,这个小姑子,真是碍眼。
润哥儿挺喜欢亲姑姑的,赖在姑姑这里有点舍不得走,直到丫鬟通报国公爷、国公夫人来了,润哥儿才紧张地要退回父亲那边,经过堂屋门口,他好奇地往外看,然后就愣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穿淡绿裙子的女子,夕阳照在她身上,她脸庞有些模糊,但润哥儿知道,那就是他娘!
虽然不懂娘为何跟一个陌生男人一起走来的,虽然不懂娘明明留在京城昨天却为何不来找他,润哥儿还是高兴坏了,眼泪夺眶而出,他忘了身在何处,哭着朝门外跑去,“娘!”
泪眼模糊,润哥儿更看不清那女人的容貌了,认准那是他娘,男娃跑得飞快,等太夫人、楚二夫人等人反应过来时,润哥儿已经冲出了堂屋门口。
男娃来势汹汹,陆明玉吓了一跳,她本能地往后看,可身后除了跟着伺候的采桑,哪还有别的女人?就在她满眼茫然时,润哥儿却冲到了陆明玉三步之内,然后就再也无法前进了。
因为楚行挡在了妻子面前,看着底下哭得满脸是泪的男娃,楚行沉声喝道:“叫伯母。”
他面容冷峻,黑眸威严,润哥儿愣了愣,下一刻试图绕过男人去找娘亲,但楚行怎么可能让一个孩子唐突妻子,大手扣住男娃肩膀,见楚随急匆匆赶过来了,楚行目光定在堂弟脸上,如审视犯人。
为何润哥儿会把妻子错认成那个董月儿?难道两人长得那么像?
楚随冤枉死了,他认识董月儿时董月儿才十五岁,从十五岁的姑娘到二十出头的少妇,模样肯定还会有些变化,但楚随没见过二十出头的董月儿,哪知道董月儿会越长越像陆明玉?
之前母亲那么说,楚随还不信,现在润哥儿居然也认错人,迎着堂兄冷厉的目光,楚随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但心底,楚随更担心陆明玉误会,担心陆明玉误会他太喜欢董月儿,喜欢她也是因为董月儿的缘故。
好在楚随够机灵,一把将儿子捞到怀里,歉疚地朝兄嫂道:“大哥大嫂,对不住,润哥儿刚来咱们家,这两天总是神情恍惚,明明那边没有人,他也说看见他娘站在那儿了。”
说完蹲下去,指着陆明玉身后更远的地方对儿子道:“润哥儿看清楚,那里没有人。”
润哥儿还想指认陆明玉,一抬眼,却对上父亲警告的眼神。
润哥儿害怕地闭上嘴。
楚随替儿子擦干眼泪,然后站起来,指着兄嫂让他喊人,“叫伯父伯母。”
楚行站得靠前,润哥儿先看见了他,被楚行冷峻的模样吓到,润哥儿紧张地喊伯父。楚行懒得跟一个孩子计较,冷冷看堂弟一眼,他侧移一步,露出身后的妻子。
陆明玉也琢磨过来了,她前世见过少妇董月儿,不知道是当时董月儿打扮的关系,还是自己心高气傲不会主动跟一个村妇比较,除了眼睛太明显,陆明玉真没觉得她与董月儿有多像。
明明她比董月儿美多了……
底气太足,陆明玉大大方方地低头给润哥儿看。
离得近了,眼里也没有泪了,润哥儿终于看清了他的伯母,也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这女人长得有点像娘,但……娘没有她好看。
“伯母。”润哥儿低头,失望地喊人,喊完伯母,泪疙瘩又掉了下来。他想娘了,这里的人他都不认识,他宁可没有好吃的饭菜没有值钱的衣裳玉佩,也想跟娘在一起。
陆明玉看见男娃哭了,但她没有多余的同情给一个她前世丈夫的外室子,别开脸,陆明玉只当没看见。
“走吧。”楚行低声道。
陆明玉嗯了声,与丈夫继续往前走,迎面撞上追着楚随出来的万姝。陆明玉正要客气地颔首打招呼,却见万姝死死盯着她脸,如见仇人,显然是因为润哥儿的失态误会了什么。
陆明玉先是错愕,随即在心里苦笑,如果楚随不能解释清楚,或万姝不愿相信楚随的解释,那这辈子,万姝恐怕又要与她反目了。
到了堂屋,陆明玉谨慎地低垂眼帘。
姑姑受宠,太夫人本就不喜欢她,乔老又断定她难以怀上子嗣,太夫人那么盼望重孙,应该看她更不顺眼了吧?楚二夫人前世对她好,这辈子姑姑可能影响庆王妃的运势,楚二夫人只会比太夫人更不喜她。
陆明玉突然觉得有点累。
“回去让厨房做两碗面吧。”
从三秋堂用过饭出来,天色已暗,楚行握着妻子小手,忽然开口道。
陆明玉怔了怔,笑着仰起头,“你没吃饱?”
她眉尖轻蹙,忧愁不自觉,楚行能猜到她为何烦恼,话里就流露出几分愧疚,“我看你没怎么动筷子。”
原来是担心她饿肚子。
丈夫这么体贴,陆明玉心里一下子暖和了起来。仔细想想,有几个女人在婆家没有任何烦恼呢?母亲刚嫁给父亲时,夫妻俩因为一个丫鬟冷了好几年,现在隔阂早已消除,但母亲还有二伯母那样眼高于顶爱找茬的妯娌,母亲过得还不是好好的?
不喜欢的人,不放在心上就行了。
想开了,陆明玉眉头舒展开来,笑着应道:“好啊。”
在三秋堂没胃口,那就回定风堂,夫妻俩开小灶。
一人用了碗面,这次陆明玉可吃饱了,夫妻俩在院子里溜达一圈才回房歇下。刚坐完月子,素了那么久,两人骨子里都有本能的渴望,白日里事情再多,晚上躺在一起,只是手臂无意地碰下,都能擦出火花。
楚行怕她没有心情,强忍着。
陆明玉也是这么想他的,不好意思诱他,直到静悄悄的纱帐里,她听见他吞.咽了好几声。陆明玉失笑,翻个身,故意抱住他腰,脑袋在他肩窝蹭.蹭,对着他脖子吹气。
一吹就着。
楚行倏地压了过来,天翻地覆。
陆明玉因为太夫人、楚家二房生出的最后一丝疲惫,就这么被他霸道强势地挤了出去。感受着楚行无声的热情,陆明玉默默想,只要楚行对她好,便是婚前就知道会有这些麻烦,她也会嫁给他的。
“世谨……”
夜深人静,陆明玉轻轻推了推身旁酣睡的丈夫。
楚行困倦地应了声,低头看她,眼睛却闭着,“怎么了?”
陆明玉羞答答趴到他胸口,很是难为情地道:“我,我梦见我搬到庄子上去住,然后巧遇一位神医,梦里爹爹眼睛还没好,是神医治好的。你说,如果世上真有那样的神医,他是不是也能治好我的病?”
楚行那么宠她,只要她撒撒娇,坚持信梦,楚行肯定会同意她去庄子上住阵子试试的,万一他不答应,她……陆明玉咬咬唇,小手用力戳他胸口,楚行敢拒绝,她就哭给他看。
但楚行怎么可能拒绝?
听到“神医”二字,楚行瞬间清醒。
他眼睛就是妻子治好的,妻子前世定是真遇见了神医,才会习得医术。
“宁可信其有,阿暖梦里是什么时候?”楚行坐了起来,抱着妻子问。
他这么信梦?
是太希望治好她了吧?
陆明玉不知该高兴事情进展地顺利,还是担心万一葛神医也治不好她楚行会有多失望,但总要试试的,“记不太清楚,好像也是六月,我记得我是因为避暑才搬到庄子上的。”
“那咱们也去避暑,我陪你去。”楚行马上提议道。
陆明玉甜蜜地笑了,这人对她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1章
万姝一直都记着润哥儿朝陆明玉喊娘的那一幕。
如果陆明玉与董月儿不像,润哥儿怎么会认错人?可如果两人真那么像,楚随能喜欢董月儿,会不会也喜欢陆明玉?
人一旦有了猜测,就会试图从过去的事情里重新寻找蛛丝马迹,万姝就想到了楚随对棠棠的过分喜爱,想到了楚随对她客气疏离的态度。
万姝心里更不舒服了,陆明玉那么美,或许楚随真的……
夜里万姝尽量自然地问楚随陆明玉与董月儿是不是很像,楚随否认了,而且摆出一副她再问他就要生气的样子。万姝才与丈夫和好,不敢再追问,就想等楚随去户部当差了,她亲口问润哥儿。奈何楚随脸上有伤,接连两天都在家休息,要么与万姝在一起,要么就带润哥儿,愣是没给万姝机会单独接近润哥儿。
等楚随终于去户部了,万姝把润哥儿叫到身边,先哄润哥儿吃糕点,再漫不经心般套话。
润哥儿却是得了楚随嘱咐的,答应过不能告诉任何人,因此不管万姝怎么问,他都摇头。万姝心底依然不信,可就在她琢磨如何才能让润哥儿说真话时,楚随突然回来了,告诉她他要去山西跑一趟。
夫妻第一次分别,万姝当即收起那些胡思乱想,恋恋不舍地替楚随收拾行囊。
~
陆明玉前世初十那日搬去了她一处依山傍水的嫁妆庄子,住了两三天就见到了董月儿母子,随后机缘巧合救下葛神医。为葛神医践行的当晚,她被歹人残忍谋害。
加起来,她在庄子上只住了十来天。
这辈子陆明玉也没打算多住,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她自己不怕冒险,但陆明玉不想带着女儿,因此动身前三天,也就是在楚随奉命去山西办差那日,陆明玉回了一趟娘家。
萧氏听完女儿的计划,第一个念头就是反对,“不行,太危险了!”谈到正事,她把怀里的外孙女放到床上,神色严肃地与女儿说话,“阿暖,你派人去救葛神医,你就别去了,咱们在明对方在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可我总不能防着他一辈子,如果这次抓不到他,那以后我去上香去别人家做客,都得担心有人突然冲出来扎我几刀。”陆明玉态度坚决,拦住母亲,她继续道:“娘,我仔细想过了,对方应该是楚家的仇敌,他肯定在时时刻刻盯着楚家众人的一举一动,所以我才来跟娘商量。娘,你让父亲悄悄找几个身手厉害的护院藏身在我那处庄子,过两天我再搬进去。到了夜里,我会与素安换衣裳,我假扮丫鬟睡在后面,素安扮成我住在上房,以逸待劳,对方敢出现,素安与父亲安排的护院一起动手,肯定能抓到他。”
萧氏愣住了,看陌生人似的盯着女儿,从没想过她娇滴滴的女儿,竟能想到这种缜密的抓凶计划。依然有点危险,但诚如女儿所说,如果不抓出对方,以后心底总有块儿地方无法安生。
萧氏扭头,瞅瞅乖乖躺在那儿自己玩的外孙女,心又提了起来,“不行,万一对方也想害棠棠怎么办?棠棠太小了,夜里一哭闹,凶手就知道她藏在哪个房间了。”
陆明玉早想到这个了,笑着抱住母亲,轻声道:“所以我才要辛苦娘半个月啊,这半个月就让棠棠住在咱们家吧,对外就说你想外孙女,等我回来,再接她回去。”
萧氏巴不得能多稀罕稀罕外孙女,但外孙女毕竟姓楚……
“太夫人会不会不高兴?”萧氏低声问,亲曾孙女,太夫人肯定也稀罕啊,棠棠那么可爱。
“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回头再让她多抱抱棠棠。”陆明玉笑得特别自然,不想让母亲替她担心。国公府里的事,无论是太夫人对姑姑的不满,还是她可能再也生不出孩子,陆明玉一件都没告诉娘家人。
萧氏还是觉得不妥,然而关系到外孙女的安危,也只能这样了。
傍晚楚行来接妻子,得知岳母想留女儿在陆家住半个月,楚行脸上平平静静,仿佛女儿在岳父家里住一年他也不在意,心里却突然空落落的,像自家宝贝被人抢走了一样。当着岳母的面不能露出任何痕迹,上了马车,楚行脸就有点沉下来了。
知道丈夫有多喜欢女儿,陆明玉主动坐到楚行腿上,双臂娇娇地勾住他脖子,桃花眼水汪汪地瞧着他,呵气如兰,“不高兴了?”
楚行不为所动,眼帘低垂。
男人难得生次闷气,陆明玉扑哧笑了,觉得这样的楚行有点孩子脾气。她轻轻地亲了他脸一下,细细地解释道:“我这次去庄子住,一去半个月,庄子里面布置地再好都不如城里,万一棠棠哪里不舒服,我还得现带她赶回来,太耽误事了。祖母那边,这两天她老人家身体不太舒服,还得分心照顾润哥儿,我不好意思劳烦祖母,这才想到让娘帮我照顾棠棠。其实昨晚想跟你商量的,又怕我娘不愿意帮忙,就先没说。”
原来岳母不是要抢女儿,而是帮他们照顾小丫头。
楚行心里总算舒服了些,抬眼看她,疑惑问:“要住半个月?”他以为妻子只是去偶遇葛神医的,难道妻子忘了上辈子到底六月何日遇见的葛神医?
陆明玉点点头,怕被楚行那双犀利的凤眼看出异样,她靠到他怀里,小声道:“我在屋里闷了两个月,既然出门,我想多住几天。”
想到她从怀孕到生孩子期间经历的煎熬,楚行顿时没话说了,搂住妻子道:“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晚上尽量过去陪你。”他是一家之主,家里有什么大事都得知会他,虽然楚行很想每晚都去庄子找妻子,但每隔几天还是得在家里住一晚的。
陆明玉忙婉拒道:“不用那么麻烦,你有差事,跑来跑去太累了,到时候接我一次就行。”上辈子凶手选在楚随不在的时候动手,肯定是忌惮楚家男人,楚行去陪她,吓得凶手不敢出现怎么办?
楚行不懂妻子的小心思,因为她就坐在他怀里,他难免心.猿意马,大手挪到她腰间,低头在她耳边道:“不麻烦,我习惯跟你一起睡了。”
陆明玉被他温热的气息吹红了脸颊。楚行很少会说这种引人遐思的话,更何况两人现在坐在马车里。陆明玉夜里敢勾他,白天她难为情,缩缩脖子,她扭头想挪下去,却被楚行用力搂住纤.腰,转过她脸就亲了上来。
陆明玉不由自主地靠到了他身上。
一吻结束,马车也快到家了。
陆明玉脸红红的,看着闭目平复的丈夫,她在他胸口划了几下,有点发愁地道:“一会儿见了祖母,咱们怎么说?”既要说女儿跟她外祖母住的事,还要知会太夫人她要去庄子住。
楚行睁开眼睛,略加思忖便道:“先说去避暑,再说娘主动提议帮忙照顾棠棠。”经过最近这些事,楚行看出来了,祖母并不怎么喜欢棠棠,就是妻子想把女儿交给祖母照顾,楚行也不会同意。至于妻子,之前妻子坐月子,婶母帮忙管家,月初婶母送对牌回来,妻子大概早就计划好去庄子上了,以照顾棠棠为由暂且没接对牌。既然不管家,妻子离开半个月就没有关系。
陆明玉欣慰地点点头,楚行冷归冷,但特别会说话办事,尤其会哄长辈。
到了三秋堂,夫妻俩行礼落座后,由楚行开口道:“祖母,八月皇上要秋猎,我想先去山上练练箭,阿暖有处嫁妆庄子离虎头山挺近的,我计划带阿暖去那边住段日子,我进山狩猎,阿暖照顾我起居,可能半个月左右再回来。”
太夫人浑浊的眼睛转向长孙媳妇。
陆明玉立即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哀求地望着太夫人:“祖母,咱们家里事情挺多的,我安排两个丫鬟随国公爷过去,我就不用了吧?而且棠棠太小,我娘要管教两个弟弟,我不好意思再让她操心棠棠了。”
太夫人听了,心里呵呵地冷笑好几声。
长孙一手箭术出神入化,陪皇上狩猎多少次了,还需要为了狩猎专门练练?全都是借口,准是陆明玉在家呆闷了,想去庄子上逍遥快活呢,长孙太宠她,两口子才来她这边演戏。
换个时候,太夫人绝不会让陆明玉那么如意,她才不管陆明玉在娘家多娇生惯养,嫁到楚家就归她管了,堂堂国公夫人,竟然丢下女儿自己去庄子上享福,搁哪家都没有这样的规矩。
只是太夫人前几天才被长孙直言训诫了一番,太夫人担心自己逆着长孙的意愿行事,祖孙俩的感情会越来越淡。因此明明很厌恶陆明玉虚伪的模样,太夫人还是笑眯眯地道:“丫鬟们哪有你知冷知热?左右有你二婶帮忙管家呢,阿暖就跟世谨过去吧,到了那边,替祖母看着世谨点,别让他去深山里头。”
长辈发话,陆明玉“不得不”应了下来。
离开三秋堂,陆明玉脚步轻快,神采飞扬,宛如即将脱笼的百灵鸟。
妻子舒心,楚行也松了口气,家里这么多烦心事,他一直担心妻子因为那些烦恼连带着也对他生出厌倦不满。
心里放松了,晚上进了纱帐,楚行再次把他专门为妻子打造的那对儿银链脚镯拿了出来,按着妻子坚持替她戴上。陆明玉忆起上次的情形,羞极了,不停地踢腿挣扎,但她那点力气怎么敌得过威风八面的国公爷?
接下来,她双腿老实不想动了,楚行却不许,铃铛声怎么大怎么折腾。
两次三番,终于事毕,陆明玉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了三更梆子声。
~
陆明玉出发前一天,又回了一次娘家,一来看看女儿,二来打听父亲护院安排得如何。
“一共八个,都是夜里悄悄翻进庄子的,白天躲在屋里,晚上出去站哨,只守着上房四周,除了庄头,谁都不知情。”萧氏低声嘱咐女儿,“为免你带去的楚家护院里有凶手内.应,你只让他们看守庄子外围,别走漏消息。”
陆明玉郑重颔首。
萧氏看看女儿,到底无法完全放心,搂着女儿再三叮嘱一定要小心。
第二天,正好楚行休沐,他亲自送妻子去庄子。
故地重游,再次踏进前世她丧命的那间屋子,陆明玉控制不住地双手发抖,目光落到那张黄梨木架子床上,陆明玉仿佛看见一个黑影弯腰站在那里,正在行凶。
她俏脸煞白,当即放下帘子,不肯再往里走一步。
“阿暖?”楚行正要跨进去,妻子突然后退,惊慌害怕犹如撞了鬼,楚行下意识往内室里面看,确定什么都没有,他才急着去安抚妻子,“怎么了?”握住妻子小手,湿湿凉凉的,上面全是冷汗。
陆明玉摇摇头,捂着额头遮掩,“没事,可能马车坐久了,有点头晕,坐会儿就好了。”说完朝楚行笑笑,撒娇地道:“你给我倒碗茶。”
妻子想喝茶,楚行立即快步走到桌前,稳稳提起茶壶。
陆明玉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不一样了,这次她有父亲护着,有楚行守着,绝不会再出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