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陆明玉胸口没丈夫那么禁踩,坐起来背靠床头,抱着女儿哄道:“今天棠棠要抓周了,太.祖母、外祖母、姨母她们都要来咱们家看棠棠,棠棠要听话,知道不?”

棠棠不知道,淘气地靠在娘亲怀里,抬起一只小脚丫去踩爹爹肩膀,被爹爹抓住了,小丫头就笑个不停,笑声比外面早起的鸟雀还清脆好听。楚行喜欢极了,握着女儿小脚丫对妻子感慨道:“棠棠像你。”

如果像他,女儿不可能这么活泼伶俐。

陆明玉毫不谦虚,“像我才好。”

说完就笑了,歪头看他,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

楚行没笑,凤眼温柔地看着妻子,喜欢她,也喜欢女儿像她。

~

一家三口在床上玩了会儿,很快就起来了,楚行去洗漱,陆明玉先照顾女儿,给小丫头洗洗小脸再梳个冲天揪,然后换上一身大红的喜庆衣裳。楚行从净房出来,看到女儿头顶的小揪揪,无比认真地夸道:“棠棠真好看。”

棠棠听得懂这句,高兴地摸了摸脑顶。

接下来楚行哄女儿,陆明玉去梳头打扮,事毕,一家三口去了三秋堂。每当国公府有喜事,两房都会聚到三秋堂陪太夫人一块儿用饭。

太夫人生病,是因为心里装了太多事,偏偏样样都无法如愿,久而久之年迈的身体经不起折腾,病来如山倒。现在忘了那些“雄心壮志”,又按照葛神医开的方子精心调养着,太夫人脸上渐渐恢复了几分红润,精神头很是不错。

而且她虽然刚醒的时候记不起家人了,但骨子里的亲近感还在,儿孙们在跟前孝敬了几日,太夫人便顺顺利利地接受了这个家,平时听听孙女们跟她回忆从前的欢乐事,再逗逗活泼可爱的曾孙女,过得惬意又闲适。祖母笑颜多,楚行心底的愧疚感渐渐淡了,每日尽量多抽时间在祖母面前尽孝。

饭后楚行找个机会,单独陪祖母说话。看看满面慈爱的太夫人,楚行心有余悸,小心地道:“祖母,盈盈十五了,我有位同僚年少有为,品行也不错,皇上格外倚重他。今日他也会来咱们家为棠棠庆生,祖母替盈盈掌掌眼?”

太夫人意外地“哦”了声,笑着打听道:“是哪家的公子?”

楚行就介绍了一番廖守,只道是寒门出身。

太夫人或许忘了一些事,但她骨子里对自家的地位有种优越感,闻言皱皱眉,沉吟道:“会不会有点委屈盈盈?”

楚行手心出汗,神色从容道:“我其实也有点担心,不过盈盈意外见过他两面,不知怎么就上心了。祖母,孙子觉得,夫妻相处,两情相悦最重要,廖守虽然出身低,但他为人洁身自好,盈盈嫁过去,绝没有通房妾室的担忧。”

太夫人慢慢地点点头,想了想,笑道:“既然盈盈都看上他了,那人八成不错,一会儿祖母见到了再看看。”

楚行暂且松了口气。

刚松完,门房就派人来通传,说廖守到了。

楚行难得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家才用过早饭不久,连岳母他们都没到,廖守竟然第一个来了?他兀自震惊,太夫人却哈哈笑了,望着窗外道:“这个廖守可够心急的,一看就是把盈盈放心里头了,既然来了,世谨快去把他领过来给我瞧瞧。”

楚行无奈地去接人,临走前悄声嘱咐妻子帮忙留意太夫人,怕祖母突然记起前事。

陆明玉扶太夫人到堂屋坐,小声帮廖守说了些好话。

太夫人笑眯眯地看向侧间,孙女就在那里躲着呢。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楚行领着廖守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女儿周岁,楚行今日穿了一身华贵的紫色锦袍,头戴玉冠,脸庞白皙俊美,远远走来,跟天庭下凡的神仙一样。

而他旁边,廖守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穿了一身褐色云纹圆领长袍,很衬他这样的冷脸与黝黑肤色,显得沉稳庄重。浓眉大眼,威武不俗,武将气度扑面而来。

看到太夫人,廖守恭恭敬敬地行礼,敬词是管家提前拟好的,廖守早背熟了,祝太夫人长寿时用了几个文雅的典故,既有文采又情真意切。

太夫人见他猿臂蜂腰高大挺拔,站在长孙身边却没有被长孙的丰姿压下去,犹如山顶的青松一般,丝毫看不出寒门子弟难以摆脱的畏缩拘谨,当即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让廖守坐。

廖守看不懂太夫人笑容背后的意思,紧张地看向楚行,担心自己哪里表现地不好

楚行微不可查地颔首,他看得出来,祖母还是挺满意廖守这个人的。

果不其然,楚行陪廖守去前院后,陆明玉轻声询问太夫人对廖守的看法,太夫人说的全是夸赞之词。毕竟廖守身居金吾卫指挥使,前途大好,太夫人原来不满廖守,一是嫌弃廖守出身,二是觉得廖守对庆王没用,现在无需考虑后者,廖守伟岸的身姿出众的才干,便足以抵消他出身的不足。

廖守走后,其他宾客陆续登门,陆家众人与庄王府的亲戚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曾外孙女庆周岁,陆斩这位鲜少赴宴的兵部尚书也来了,与庄王爷争抢着抱棠棠。棠棠见陆斩的机会更多,因此更喜欢让太.祖父抱,陆斩抱着小小的女娃,罕见地喜形于色,气得旁边庄王走过去数落外孙女,叮嘱陆明玉一定要多去王府走动。

陆明玉乖乖地应下。

吉时到了,丫鬟们在榻上铺上红绸布,摆满笔墨纸砚、琴棋书画、针线首饰等物,摆好了,陆明玉把女儿放到上面,教小丫头挑一样最喜欢的。棠棠平时就喜欢抓东西玩,今天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东西,小丫头蹭蹭地爬了起来,捡起一样,玩一会儿很快又被别的玩物吸引。

众人就一直看着她爬。

女儿憨态可掬,陆明玉一直都在笑,直到女儿的小胖手伸向一只挂着铃铛的手镯,陆明玉终于有点笑不出来了。她让人准备的抓周物件并没有带铃铛的,那个手镯,难道是哪个亲戚放上去的?亲戚们带礼物给孩子抓,确实也有这种例。

陆明玉偷偷观察宾客,因楚随这个自家人离得比较近,陆明玉一眼就看到楚随脸上雀跃的笑了。为何雀跃,肯定是因为他侄女抓他准备的礼物了啊!

陆明玉咬了下嘴唇。她没有不满楚随送女儿礼物,但,那铃铛……

念头刚落,榻上的小丫头已经兴奋地晃了起来,小手摇着铃铛手镯,扭头朝娘亲笑。

陆明玉想到楚行用来逗女儿的脚镯,懊恼地瞪楚行。

楚行站在她旁边,面带浅笑,道貌岸然。

“触景生情”,夜里楚行再次拿出他的好东西,陆明玉躲了几次,最终还是被他套上了。

二更天时,铃铛声才停了下来。

陆明玉趴在丈夫身上,恨恨地咬他,“以后不许再在棠棠面前摆弄这个。”

楚行餍足地摩.挲她手臂,“好。”

陆明玉哼了哼,继续赖在他怀里,喜欢这样的亲.密。

彻底平静下来,楚行想到一事,一边顺着她长发一边道:“这两天廖守应该会托媒人来提亲,我看过黄历,六月、十月都有吉日,就安排六月定亲,十月成亲罢。”祖母究竟能坚持多久,楚行没有把握。

陆明玉知道他的担忧,安抚地蹭了蹭他。

就这样,媒人上门,合过八字后,楚盈与廖守的婚期定在了十月初。

~

对于楚盈来说,自从她与廖守定亲后,时间好像一下子就过得特别快了。廖守没有亲戚,她嫁过去后不用给长辈们送绣活儿,因此只需要赶制自己的嫁衣就好。一辈子几乎只穿一次的嫁衣,楚盈绣的特别用心,大概是太过专心致志,等嫁衣绣好,她才惊觉已经九月了。

“盈盈,你有没有特别想请的姐妹?”陆明玉抱着女儿来香园做客,楚盈九月十三及笄,得大办,陆明玉拟好了大部分宾客名单,剩下的就是楚盈交好的姐妹。

她把手里的名单递给楚盈,让楚盈对照着补缺。

没想到名单刚送出去,坐在榻里面的棠棠就飞快爬了过来,咧着小嘴要抢名单玩。小丫头胃口好吃的多,长得特别快,淘气起来也更灵活,一眨眼就抓着名单往里面爬了。

“棠棠听话,给姑姑。”陆明玉和声细语地哄女儿。

棠棠盘腿坐在里面,瞅瞅娘亲,舍不得松手。

好生商量不管用,陆明玉故意皱眉。

棠棠有点怕了,眼睛看着娘亲,伸手把名单递给姑姑。

“对,那是姑姑的,姑姑看完再给棠棠玩。”女儿懂事,陆明玉重新露出笑脸。

哄好了娘亲,棠棠眨眨眼睛,爬到姑姑跟前,毫不客气地坐到姑姑腿上,要跟姑姑一起看。楚盈特别稀罕自己的侄女,一手抱着棠棠,一手举着名单念给侄女听,都看完了,楚盈想了想,添了两个名字。

商量好了,陆明玉要走了。

棠棠却舍不得姑姑,坐在姑姑怀里不肯走。

楚盈就笑道:“嫂子,你先去忙,我帮你哄棠棠,一会儿我再送棠棠过去。”下个月就出嫁了,楚盈最舍不得的就是小侄女。

陆明玉自然不会反对,但她担心女儿现在黏姑姑,看不到她就着急,走出堂屋后,她笑着藏在窗外偷听。屋里面棠棠一点都没想娘亲,跟姑姑玩得津津有味,陆明玉无奈地摇摇头,领着采桑先回了定风堂。

忙完请帖,又看了小半个时辰账本,楚盈才抱着棠棠过来了。

“娘!”还在走廊里,棠棠就大声叫了起来。

陆明玉假装没听见,棠棠就一声一声地喊,等到进了堂屋,看到娘亲,棠棠扭着身子让姑姑快放她下去,然后颠颠地快步走到娘亲跟前,张开小手抱住娘亲大腿,乌溜溜的丹凤眼巴巴地望着娘亲。陆明玉放下茶碗,低头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总算知道回来了?”

棠棠嘿嘿地笑。

陆明玉这才抱起女儿,再领着小姑子,娘仨去屋里说话。

傍晚楚行回来,棠棠早早赶去院子里接爹爹了。

没一会儿,楚行单手抱着女儿跨进了内室。

陆明玉在摆弄新买的一批绸缎,琢磨给女儿做几件新衣裳,楚行坐在榻上,一边哄女儿一边看妻子聚精会神地挑料子。忽然想到一事,楚行低声问道:“盈盈有特别喜欢的首饰样式吗?”

陆明玉疑惑地抬起头,盯着他问:“问这个做什么?”

楚行神色复杂地笑了下,“廖守想送盈盈及笄礼,又不知道盈盈喜欢哪些。”

陆明玉了然,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不满地数落丈夫,“廖守跟盈盈还不熟,他不知道是情理之中,你身为兄长,竟然不知道亲妹妹的喜好?”旁人家里,当嫂子的可能不愿意丈夫与小姑子走得太近,陆明玉却替小姑子抱不平了。

楚行惭愧垂眸,他,没有娶妻之前,何曾留意过小姑娘们的衣料首饰?

陆明玉放下料子,走过来揶揄他:“那国公爷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首饰吗?”

楚行唇角上扬,视线落到了她发梢。她今日打扮地很简单,只用簪子定了一个如云的发髻,楚行却仿佛看到一只薄如蝉翼的蝴蝶簪子,轻声道:“你最喜欢蝴蝶簪子,最喜欢玛瑙耳坠,最喜欢翡翠镯子……”

她的喜好,他如数家珍。

陆明玉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心底涌起浓浓的甜蜜,这会儿也不替小姑子抱不平了。

她甜地红了脸颊,楚行伸手将她带到怀里,凑在她耳边道:“我还知道,阿暖最喜欢……铃铛脚链。”

暧.昧的语气,陆明玉不争气地心跳加快,小手却熟练地去拧他腰。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6章

楚盈及笄这日,廖守光明正大送了一份贺礼。花宴结束,陆明玉亲自带着礼物过去给小姑子看,虽然她八成猜到了里面是什么礼物,毕竟还是她通过楚行给准妹婿提的醒。

“盈盈猜,这是谁送你的?”到了香园,陆明玉轻声打趣小姑子。

这暗示太明显,楚盈羞红了脸庞,在长嫂揶揄的注视下,轻轻地打开锦盒。盒子里面铺着粉白色的绸缎,绸缎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支紫珍珠丁香花簪,那些紫珍珠颗颗光泽圆润,簪头下面垂着两根银链流苏,一边坠着一颗白珍珠,一边坠着一颗黑珍珠,与簪头那片紫色并不是很相配。

但这是未婚夫送的礼物,虽然流苏珍珠不太搭,楚盈还是很喜欢。

“我看看。”注意到小姑子羞涩神色里掺杂的一抹诧异,陆明玉好奇地凑过来,低头一瞧,看到那两颗不伦不类的珍珠流苏,也是愣了愣。但她嫁过人了,与丈夫甜蜜恩爱,对男人的心思更了解,点点那颗白珍珠,陆明玉一本正经地提醒道:“这颗主子真白,跟我们盈盈一样白。”

楚盈怔住,再看那两颗珠子,一白一黑,莫非……暗喻的是她与廖守?

想到廖守黝黑的肤色,楚盈小脸噌地红了个透。

陆明玉却挺欣慰的,笑着道:“看廖守五大三粗的,没想到这么会哄人,盈盈,你大哥婚后对我好,婚前可从来没有送过我这么贴心的礼物,看来你嫁过去后,肯定比嫂子过得还好呢。”

楚盈羞答答地低着头,美丽的眼睛落在锦盒里的丁香花簪上,前一刻还觉得这份礼物有点小瑕疵,这会儿就觉得再没有比这支丁香花簪更合心意的了。

而陆明玉回到定风堂后,夜里正对镜通发,楚行忽然走过来,一手扶着她肩膀,一手绕到她身前。陆明玉一边梳头一边看着镜子的他,纳闷这家伙想做什么,以前都是等她进了帐子他才开始……不正经的。

镜子里,男人飞快垂了下眼帘,示意她低头看。

陆明玉梳头的动作一顿,低头。

男人的大手上,托着一个莲花状的首饰盒。

陆明玉情不自禁笑,却没急着看礼物,脑袋朝另一边偏,桃花眼透过镜子睨着他,“今儿个又不是我及笄,无端端的,国公爷送东西做什么?我可无功不受禄。”

“怎么没功?”楚行闭上眼睛,脸埋进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如云乌发中,“阿暖替我照顾妹妹,为我生儿育女,样样都是大功。”妹妹的婚事,全是妻子一人在操持,楚行都看在眼里。

陆明玉抿抿唇,垂眸看小腹,幽幽道:“哪里有生儿了?”

她的身子应该养好了,但半年恩爱下来,仍旧没有消息。先前陆明玉不是特别着急,但最近太夫人身体明显衰弱下去,走一会儿就得歇歇,然后与她说话时,常常念叨什么如果能抱到曾孙,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陆明玉听了,心里控制不住的难受。

这样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太夫人,别说楚行,连陆明玉都希望老太太长命百岁。只是她知道,太夫人怕是没机会抱嫡亲的曾孙了,陆明玉现在只盼着能怀上,让太夫人去的欣慰一点。

妻子怨他没能让她怀儿子,楚行蓦地睁开眼睛,随手将首饰盒放到梳妆台上,然后大手掐住陆明玉腋窝,直接就将人从椅子上提了起来。陆明玉被他抱过无数次了,横着抱竖着抱,但反着抱还是第一次。看不到后面的人,陆明玉急着斥他:“我头发还没梳完……”

楚行将她往上一抛,然后大手抱着她腿,脸对着她后腰道:“明早再梳。”

眼看纱帐越来越近,陆明玉没辙了,趁楚行将她丢进去之前,把手里的梳子扔到了床脚,可惜没过多久,梳子就被夫妻俩不知谁的脚给踢到了地上,“当”的一声响,无人注意。

第二天早上,楚行神清气爽去上朝了,陆明玉睡得沉沉,女儿过来找她了,她还没醒。

~

白日里忙着准备小姑子的婚事,又要孝顺太夫人照顾女儿,晚上则得陪高大健壮的丈夫一起生儿子,在陆明玉眼里,一天天过得好像特别快,与廖家媒人商议婚期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一眨眼,明天小姑子就要出嫁了。

黄昏时分,陆明玉藏好一本小册子,去教小姑子一些新嫁娘必须知晓的事。楚盈一听嫂子要嘱咐她婚后与丈夫相处的窍门,立即摆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可陆明玉才说了两句,小姑娘就羞得扑到被子里了,说什么也不肯听。

陆明玉当时也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勉强薄面皮的小姑子,只把小册子塞到楚盈手里,笑着道:“盈盈一会儿自己看吧,听嫂子的,一定要看,不然明晚吃亏的是你。”

楚盈一动不动地趴着。

陆明玉摸摸小姑娘头发,恋恋不舍地走了。楚盈出嫁后,这偌大的国公府里,她就少了一个可以谈心的人了。二房那边,因为姑姑,她与楚二夫人之间有了隔阂,万姝早就连虚以委蛇的情分都没了,虽然陆明玉至今不太明白这辈子她哪里又触了万姝的霉头,可能也与姑姑受宠有关吧。唯一还能说话的是楚湘,但有楚二夫人劝着,楚湘来找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夕阳灿烂,漫天霞云,陆明玉低头摸摸肚子,由衷盼望快点再怀一个,儿女多了,自家就热闹了。母亲总跟她抱怨两个弟弟难管,陆明玉却巴不得孩子多多的,这国公府,着实有点冷清。

不过第二天,国公府宾客满门,热闹地陆明玉都快忙不过来了。

吉时到了,廖守穿着一身大红喜袍来接新娘,身后一队金吾卫的侍卫陪着。但国公府的姑娘可不是那么好接的,楚行稳重没想什么招数为难廖守,可楚随想了一堆新鲜花样来找他请示,楚行也没有拒绝。

前院闹哄哄的,香园这边,楚盈心跳如鼓。

她突然很紧张,无法想象晚上见到廖守会怎样,小册子她看了,一想到廖守要那样对她,她就害怕。但再害怕也没用,那边廖守过五关斩二将,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她门前。

辞别长辈,楚盈被兄长亲自背上了花轿。

“盈盈记着,他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大哥替你做主。”扶妹妹坐好,楚行看着妹妹头上的红盖头,低声嘱咐道。

楚盈泪盈于睫,小手攥住兄长手腕,舍不得与兄长分开。

楚行拍拍妹妹肩膀,等妹妹松开他,他才离开花轿,过去叮嘱妻子一番,然后翻身上马,与楚随一起去送嫁。棠棠靠在娘亲怀里,见爹爹骑大马,她也想去,但她太小了,陆明玉不许。

~

廖家。

天渐渐黑了,廖守的心也飞到了新房那边,不时往外望。

“看见没,新郎官急着去洞.房呢!”有人高声打趣道,激起笑声一片。

廖守“啪”地放下酒碗,朝那边吼道:“你娶媳妇你不急?行了,你们继续喝,我先走了!”

众人不依,纷纷端着酒碗来拦他,廖守来者不拒,连续喝了几大碗,不过他够狡猾,边喝边往外走,又喝完一碗,人已经到了门前,丢了酒碗,朗声大笑着跑了。

宾客们玩笑般追了一段,然后折回去继续喝酒。

廖守却在半路被人拦住了。

“楚……大哥!”廖守打个酒嗝,有模有样朝那道挺拔身影行了一礼,抬起头时,眼睛被灯光照亮,里面全是初为新郎的兴奋与渴望。

楚行看着新妹夫,很多话想说,突然又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道:“盈盈爱洁,你平时注意些,别把军营里养成的习惯带到家里来。”他常在军中行走,有些将士的帐篷走进去,全是脚臭味儿。

廖守闻言,低头闻闻身上,懂了,“大哥放心,我先去洗个澡。”

洗.澡?

想到廖守要对妹妹做的事,楚行俊脸瞬间沉了下来。

廖守却迫不及待地绕过他,直奔后院而去。新婚夫妻,洞.房花烛天经地义,楚行再不舍得妹妹,此时也无可奈何。

新房里头,楚盈局促不安地坐在外间榻上,手里的帕子都要拧烂了。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厚重的脚步声,无需丫鬟提醒,她也知道是廖守来了。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出去迎接时,廖守已经挥手屏退两个碍眼的丫鬟,反手把门一关,瞅瞅次间门口,他喉头滚动,几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楚盈吓了一跳,看都不敢看他,紧张地低着脑袋,视线在他衣摆上打转。

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家常衫裙,像是一只被掳到狼窝里的兔子,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小手瑟瑟发抖,又美又惹人怜惜。廖守卷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冲进来,对上这样的小新娘,他那一身狂.野气息顿时消弭于无形,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新娘慌乱不安地站着,新郎傻傻地立在门口,好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

最后还是楚盈见他不知为何呆呆的,偷偷抬头看,不期然就撞上了男人那双定定瞧着她的黑眸。楚盈脸一热,立即往旁边扭头,心里像飞进来一头小鹿,左右乱撞。

“你,吃饭了吗?”廖守终于回神,咳了咳,笨拙地问道。

楚盈点头,因他靠过来,她闻到一丝酒气,眼睫颤动,细声问他:“屋里备了醒酒茶,我给你倒一碗?”

廖守刚刚洗过澡也漱过口了,闻言以为自己身上还有难闻的味道,不由尴尬起来,胡乱嗯了声,就在那里站着,视线追着她身影。楚盈去倒茶时还算平静,端茶回来递给他时,双手抖得更明显了。

廖守这才知道,她这么怕他。

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会吃了她,他还担心她嫌弃他呢。

接过茶水一仰而尽,廖守顺手把茶碗放到榻沿上,再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廖守突然伸手将人抱起。楚盈惊呼低叫,小手本能地抓紧他衣襟,廖守却只是转身放她在榻上,低头看她。

楚盈心砰砰乱跳,低下头,后知后觉发现手还攥着他,她慌张就要松开。

廖守眼疾手快抓住她手,紧紧地按在怀里,盯着她眼睛问:“你怕我?”

隔着一层单薄衣衫,楚盈感受到了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她想说不怕,但她开不了口,太慌太紧张。生平第一次,她与一个外男挨得这样近,明明才见过几面,一下子就要做同.床共枕的夫妻。楚盈不知道嫂子是怎么与兄长相处的,只知道面对廖守,她心乱如麻。

她不说话,廖守搓搓她手,自顾说了起来,“盈盈,你不用怕我,我长得是有点凶,脾气也不算好,但那是对别人,对你,我只会掏心窝子的好。盈盈,我廖守没爹没娘,一个人过了快三十年,现在我有媳妇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天。我挣的银子都给你花,我得的赏赐都给你收着,我这个人也听你使唤,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是你不许我跟你一起睡,我也听。”

前面的话虽然粗.俗直白,但里面的情意质朴感人,楚盈慌乱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正甜着,他突然说了一句不着调的。都是夫妻了,她怎么会不许他上她的床?她有那么不讲道理吗?

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红红的嘴唇一直抿着,廖守急了,握着她手求她:“你说话啊。”

楚盈咬唇,良久才鼓起勇气道:“我,我会努力做个好妻子。”

他承诺会对她好,她当然也要给他承诺。

终于听到她柔婉的声音,廖守不禁笑了,握紧她手道:“你不用努力,能娶到你就是我的福气,你怎样我都喜欢。”这么一朵天仙似的花,他什么都不用她干。

被他灼.灼地看,楚盈脸又红了。

挨得这么近,看着她娇美羞涩的脸庞,闻着她身上醉人的幽.香,廖守渐渐把持不住,捏捏她细细.滑滑的小手,廖守看眼内室,沙.哑问道:“盈盈,我洗过澡了,你闻闻,要是还难闻,我再去洗一次。”

谁要闻他?

楚盈扭头,闭着眼睛嗫嚅道:“不,不难闻。”

廖守浑身一紧,请示般地问:“那,咱们去睡了?”

楚盈身子往后转地更厉害。

廖守大喜,一把捞起娇小的妻子,大步去了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7章

夜深了,整座京城陷入了一片沉寂,绝大多数府邸都熄灭了房间的烛火,然而廖家这边,龙凤双烛才只烧了半截,依旧静静地跳跃着,偶尔发出一两声烛火爆破声。

楚盈忽然就醒了,睁开一丝眼缝,就见身上有个人影。她下意识紧紧闭上,感受着廖守细微的动作,她心跳一下子乱了,扑通扑通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去。

睡前的一幕幕在刹那间清晰起来。

他把她抱到帐中,他哑声问可不可以为她宽衣,她闭着眼睛,不点头也不摇头,任他处置。她记得他看了她很久很久,十月初晚上已经很冷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他的注视而瑟瑟发抖,他大概觉得她冷了,体贴地抱住了她。

楚盈从来不知道,人身上可以那么热,没有热水灼.人的烫,却能让她全身的血为之沸腾。他的肩膀很宽,他的手臂非常结实,他魁梧地像一堵墙,热.情地像她从陆家老太太那里抱来的小白狗。

楚盈紧张羞涩,又不可控制地喜欢,那种被呵护渴望的感觉,比跟家人在一起还满足。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夫妻,夫妻,就是从此以后,她不用再一个人睡一张床了,不用夜里醒来想跟人说说噩梦,身边却空荡荡的,现在她有了丈夫,从此无论白天晚上,都不再是一个人。

但尽管廖守足够小心足够体贴,楚盈还是哭了,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她努力忍着,想尽了妻子的本分,廖守却半途而废,抱着她说了很多话,等她不哭了,他一个人去了净房,不知在里面做了什么。

她趁机穿好中衣,大概一刻钟后,他才出来,抱着她说了会儿话便松开她,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地睡了。

没想到,他半夜醒了又来了。

她该怎么办?

中衣都快被他做贼似的解开了,楚盈悄悄地抿抿唇,想装睡。她不怪他把持不住,他是她的丈夫,她本就该给他的。只是就在楚盈决定纵容他的时候,男人大手一停,又慢慢地帮她拉好衣襟。

楚盈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

明明很想,却因为怜惜她,宁可自己辛苦也要忍着吗?

楚盈先是甜蜜感动,跟着就心疼了,心疼战胜了羞涩,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廖守正屏气凝神替她系腋下的花扣,忽然若有所觉,往上一看,就对上了她那双水蒙蒙的黑眼睛,像潺潺的流水,温柔多情。

廖守震惊地松开手,再看看自己半撑在她身上的姿势,尴尬极了,急匆匆挪到一旁,抬手摸额头,先挡住脸,然后才绞尽脑汁解释道:“我,我刚刚醒了,看你中衣松了,怕你着凉……”

楚盈咬咬唇,轻轻地嗯了声,斜眸看向床里侧,心里慌慌的。她是想给,可他不主动,她也开不了口。茫然无措,手无意碰到被他扯到腰间的被子,楚盈习惯地给拉了上来。

廖守看见了,他攥攥拳头,再若无其事地躺下。

烛光照过来,暖帐内一片暧.昧的红色,廖守睁着眼睛,脑海里却不停晃动着她的身子,晃动着刚刚看到的景色。他想要,想得要疯了,但她太小,她一哭,泪眼模糊地望着他,他就狠不下心了,仿佛那是多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廖大哥……”

身侧传来小姑娘细细柔柔的声音,廖守身体一僵,此时此刻,她的任何动静对他来说都无异于火上浇油。咽.咽口水,廖守尽量平静地问道:“怎么了?”

楚盈攥住被子,犹豫半晌,她慢慢地往上拉被子,一直遮住脑顶,才低低地道:“我,我,我其实早就醒了。”

廖守茫然地看着她露在外面的两只小手,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说,她知道他偷偷解她衣服了?想到自己还撒谎糊弄她,廖守脸皮有点热,若非他人黑,肯定能看出来。

“既然醒了,为何装睡?”她躲起来的模样太可爱,廖守忍不住了,伸手将她连着被子一起搂到怀里,扯开被子,露出她的小脸来。烛光下,她脸颊红红的,额头鼻尖儿冒出了汗珠,眼睛紧紧闭着,合在一起的眼睫毛又细又长。

“为何装睡?”廖守亲她的鼻子,呼吸更重了。

楚盈抿着嘴唇不说话。

廖守捧着她热乎乎的小脸,继续哑声问道:“你就不怕我趁你睡着,欺负你?”他刚刚就是这么想的,有贼心没贼胆罢了,惦记她身上的宝贝,真的看到了,又不敢出手。

楚盈还是红唇紧抿。

但廖守明白她的意思,他看着她,看着她身上的被子,一番天人交战后,廖守无比郑重地道:“盈盈,我这个人耐心并不好,第一次忍住了,这次未必忍得住,一旦忍不住,肯定会弄疼你,你确定要我继续吗?”

说完了,他紧张地看着她眼睛。

楚盈红润的小脸渐渐恢复白皙,这是怕了,但就在廖守深深呼吸准备松开她时,楚盈忽然轻轻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她靠到他怀里,愿意做他名符其实的妻子。

廖守激动地攥紧了拳头,可攥拳也无法发.泄他的兴奋,他紧接着又发出一声低吼,下一刻,大手一抓一甩,就把两人身上的被子扯了下去,恶狼般扑向她。压住了,却再度化成家养的狼狗,收起爪牙,努力不弄伤她。

纱帐渐渐摇了起来,与对面的龙凤喜烛遥相呼应。小姑娘楚楚可怜地唤着“廖大哥”,但这次唤的再好听也不管用了,吃到嘴里的,就再也不想放手,恨不得一直战到天明。

不过廖守看着糙,却知道怜香惜玉,一次尽了兴,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他一碰她就哆嗦,廖守就舍不得了,重新将人搂到怀里,这次真的睡着了。

他家里没有长辈需要敬茶,夫妻俩一觉睡到了天大亮,廖守其实早醒了,故意赖着不起,一手撑着手臂侧躺,一遍又一遍地看自己的媳妇。昨晚灯光再亮,看得都不如白天清楚。

因此楚盈一醒,就对上了男人看宝贝似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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