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姝两辈子都害过陆明玉,楚行不会对她存任何怜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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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二爷安置庶子的城西别院起火了,起初只有附近街坊知晓,街坊们还当润哥儿这边遭了盗贼,第二天衙门升堂审案,才知道“盗贼”竟然是楚家二奶奶的庄头,于是众人就都明白了,原来是楚家二奶奶容不得庶子,故意指使人纵火行凶!
如此心胸狭隘的主母,与先前谋害六皇子的废后简直一样恶毒,怪不得一个被废了,一个被楚家休了!
一时间,万姝害人被休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每天晚上都有人去承恩侯府门前扔烂叶子等污秽之物。消息传到宫里,明惠帝大发雷霆,以万家子女丧德败行、屡教不改行为由,褫夺了承恩侯府的爵位,贬为庶民,实则是连带着先前万皇后的罪一并算上了。
万家顿时成了过街的耗子,人人厌弃,不得不举家迁回老家洛阳。至于万姝这个致使万家上下丢了荣华富贵的罪人会如何被兄嫂们嫌弃,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2章
万姝被楚随休弃了,这事对陆明玉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刚得知前世是万姝主仆害死她时,陆明玉震惊又愤怒,只是当凶手被押进大牢当万姝也自食恶果,陆明玉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感,特别是父母带着弟弟们来看她,感受着父母眼里的关心,看着两个弟弟陪女儿玩耍,前世在她心底留下的最后一丝阴霾便彻底地烟消云散了。
天理昭昭,为善的哪怕这辈子受了冤苦,下辈子可能会一世平安顺遂。而那些作恶的,逃得了一世,却逃不过生生世世。就像万姝这辈子,如愿嫁给了楚随,但她本性歹.毒,没了她陆明玉,也会有别人激起万姝体内的恶,引她承受上辈子种下的果。
万姝被休第三日,陆明玉才抱着棠棠,与楚二夫人一道去看太夫人。趁着太夫人高兴,由楚二夫人轻声细语地解释了一下,只说万姝想害润哥儿,楚随一气之下写了休书,担心太夫人跟着上火才没有当晚就禀报太夫人。
当初楚行向葛神医求忘忧药,葛神医没有专门让人忘却烦恼忧愁的灵丹妙药,只给了楚行一副奇方,称能让中风瘫痪之人转成呆傻之症,记不清前尘往事。太夫人比较幸运,她只是记不得了,并没有傻掉。
这一年太夫人重新跟身边的亲人们认识了一遍,楚随孝顺又会哄人,太夫人很喜欢这个孙子,喜欢了就会忍不住多留意些,对比楚行、陆明玉夫妻俩在她面前的甜蜜,太夫人自然能看出楚随与万姝的不和。
亲孙子肯定比孙媳妇亲,太夫人与楚随单独相处时,仔细问过楚随与万姝的问题。楚随大多时候敷衍过去了,但有时候太疲惫,也曾向亲祖母倾诉了些许无奈,太夫人帮不上什么,如今得知万姝作恶被休,咎由自取,太夫人没什么惋惜的,反而替次孙松了口气。
太夫人觉得吧,夫妻俩如果真的过不到一块儿,那不如趁着没有子嗣早早散了,次孙才二十多岁,再找个温柔贤淑的,正正经经地过才是。
老太太想得开,陆明玉放了心,傍晚同楚行讲了太夫人的态度,楚行同样欣慰不已。
而楚二夫人关心的就是另一件事了。
对于万姝,一个天天跟自己儿子吵闹还曾动手打过人的儿媳妇,楚二夫人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自万皇后被废,还连累她的女儿随平王迁到了千里之外,楚二夫人看万姝就越发碍眼了,如今万姝走了,太夫人可能撑不到年底,楚二夫人就像早点再给儿子说门亲,赶在太夫人出事前把喜事办了,快的话新儿媳妇说不定还能怀上,那后面一年守孝也就不耽误什么了。
想的好好的,楚二夫人派人去叫儿子过来商量,没想到又遇到了波折。
“你不愿意?”眼看儿子皱眉,楚二夫人又惊又疑,“难道你还念着姝儿?”只有惦记着旧人,才会犹豫娶新妇啊。
楚随现在根本不想听到万姝的名字,埋怨地看母亲:“娘别提她,我只是觉得太匆忙了,上次婚事就是你与祖母做主安排的,结果闹成这样,这次我想自己挑一个。”
楚二夫人尴尬了下,无话可辨,谁让万姝的确是她看上的儿媳妇呢。
沉默片刻,楚二夫人妥协道:“行,娘让你自己挑,不过你得抓紧点,你祖母的身体……到时候可得多等一年。”
这话楚随就更不爱听了,但祖母寿数有限,母亲也是为他打算。皱皱眉,楚随沉声道:“一年而已,有何等不起的,大哥二十七才成亲,姻缘自有天定,反正我再也不想敷衍了事。”
说一句就被儿子呛一句,楚二夫人也急了,只是没等她反驳,楚随就靠到椅背上,闭着眼睛揉额头,“娘,我现在想到婚事就头疼,您就让我一个人多清净一阵子吧。”
儿子被万姝折磨成这样,楚二夫人顿时心疼了,没再啰嗦。
应付了母亲,家里也没有妻子需要交代,楚随往城西别院去的更勤了。上元节那日,后院厢房失火,好在火势刚起就被人扑灭,楚随多请了几个工匠,短短三天便修葺一新。
这日楚随过来,润哥儿、阿桃正在院子里玩,看到楚随,润哥儿高兴地喊父亲,阿桃呆呆地站着,等楚随走近了叫她,阿桃才低下脑袋,生涩地喊“二爷”。
楚随脸色微变,跟着笑问阿桃:“怎么不叫二叔了?”
阿桃太小,还不会撒谎,看他一眼,小声道:“我娘不许我喊二叔了。”
以前娘亲也不让她管润哥儿爹爹叫二叔,但这次娘亲说了,就是因为她不懂规矩,别人才会放火烧她们,阿桃害怕了,她不想被人烧死,所以第一次听了娘亲的话。
女娃面露委屈,楚随心中不忍,刚想像以前那样哄阿桃继续喊他二叔,余光里突然出现一道绿裙身影。楚随扭头,看到卫氏缓步朝他这边走来,暖阳照在她身上,她虽然没有笑,却也给人宁静淡雅的感觉。
楚随目光温柔下来,现在他没有妻子,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对她好了。
“二爷,奴婢有事求您,可否借一步说话?”停在楚随五步外,卫氏垂眸道,眉眼平静恭顺。
楚随也有话想对她说,点点头,摸摸润哥儿脑袋,让他带阿桃去后院玩,他领着卫氏去了厅堂。
门敞着,楚随坐到椅子上,笑着问卫氏:“你想求什么?求我别再哄阿桃唤我二叔?”
他声音清越,调侃起来仿佛别有深意,听得人心里痒.痒。
卫氏在楚随身上领教过多次这种痒了。有的男人喜欢女人,会直言相告,或是做些特别明显的举动表明心迹,楚随不一样,他的喜欢隐藏在他的眼里话里,温柔缱绻却又笼着一层,像是诱.饵,要勾女人主动凑上去,亦或是无声地诉说,告诉那个女子他喜欢她,试探她的心意,让她做好做他女人的准备。
卫氏本想拖到正月结束,但经历过那场没能烧起来的火,卫氏不想再拖了,早点断了,早点心安。
卫氏跪了下去,磕头求道:“二爷,奴婢一个寡妇带着女儿生活不易,自从搬到这边,常受阿满照顾,奴婢情不自禁动了心,只是一直羞于启齿。经过那场火,奴婢想通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与其犹犹豫豫浪费时间,不如早些问清楚,若阿满嫌弃我是寡妇不愿娶我,我便再另寻良人。但二爷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想先求得您恩准。”
她已经接受了阿满的心意,阿满打算由他开口求二爷准婚,卫氏觉得不妥,怕楚随怪阿满与他抢人,一怒之下惩罚阿满。换成她来说更合适,一来这本就是她与楚随的事情,二来从楚随的尊严来讲,被她婉拒,总好过被心腹小厮开口抢人。
楚随脸上的笑容僵硬在了那里,难以置信地盯着跪在面前的卫氏。
她居然看上阿满了?
他对她那么好,她居然想改嫁一个小厮?
楚随无法接受,怒火才起,想到卫氏可能并未领会他的意思,楚随竭力压下心底交织的怒火与嫉妒,看眼门外,幽幽地问卫氏:“我喜欢你,你可知道?”
卫氏没料到他会说出来,震惊地忘了回话。
楚随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离开座椅,走过去扶她。手臂被他握住,卫氏惊慌地躲避,上半身抬起来了,人却依然跪在那里,白着脸道:“二爷,奴婢不配……”
“有何不配?”楚随单膝蹲在她面前,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白皙细腻的侧脸,压抑了半年之久的情意于此时完全地宣.泄了出来,“我早就喜欢你了,之前我有妻子,我不能给你名分,所以迟迟没有对你言明,如今我未婚你未嫁,只要我喜欢,我便能娶你为妻。”
他说的很慢,卫氏紧张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转过来正视楚随:“二爷真的以为,二夫人会允许您娶一个平民寡妇为妻?就算二爷能求得二夫人答应,以后呢,二爷能保证不会因为同僚的闲言碎语后悔娶我吗?二爷能保证将来再遇到一个比我温柔比我貌美的女子时,您不会动心吗?再或者,万一将来有贵女心仪二爷,心仪到想除了我与阿桃取而代之,二爷能保证始终护我们娘俩周全吗?”
连续问了四个问题,而除了二夫人那关,剩下三个楚随都没有考虑过。
同僚会嘲笑他娶一个寡妇吗?应该会吧,可他不在乎。遇到比卫氏更美更温柔的女子?应该有那样的女人,但他不贪心,他娶到心仪的姑娘,就会对她好,绝不辜负。至于是否有贵女喜欢他喜欢到要像万姝那样害人,楚随无法保证,但他会竭尽所能保护好卫氏。
“只要你肯嫁我,这些我都能做到。”楚随目光坚定地看着卫氏,伸手去抓她的手。
卫氏躲开了,垂眸道:“或许二爷能做到,但我做不到。我没读过多少书,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不想因为嫁给二爷就去努力学那些东西,也不想因为偷懒被其他夫人嘲笑。我不想因为担心二爷在外拈花惹草整日疑神疑鬼,更不想夜里躺下了,却总盯着窗外,怕再被人谋害。最重要的是,现在我是润哥儿的乳母,我会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照顾,可一旦我成了二爷的人,我无法保证自己还会对润哥儿好下去。”
说到这里,卫氏抬起头,对着楚随震惊的眼睛道:“二爷,咱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二爷觉得我好,是因为您以前过得太累了,我是您能接触的唯一女子,我比前二奶奶温柔,您才自以为动了心。其实您对我未必是喜欢,二爷仔细想想,先是润哥儿娘,再是前二奶奶,跟着是我,二爷真的明白怎样才叫喜欢吗?”
楚随怔住了,凤眼看着卫氏,眼神却空洞起来。
他真的喜欢卫氏吗?
怎样又是真的喜欢?
堂堂国公府二爷,温柔俊朗风流倜傥,却在她面前露出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卫氏毕竟对楚随有感激之情,此时难免替楚随心疼,她低下头,说了最后一番僭越的话,“二爷,奴婢真的配不上您,您值得更好的,但二爷想娶到那个更好的,想与未来二奶奶和和美.美,您得扪心自问,您在喜欢一个人时,真的有替她考虑过吗?”
如果楚随真的喜欢润哥儿的母亲,就不会害润哥儿母子在外过了那么久。如果楚随真的喜欢万姝,就不会在新婚期间大张旗鼓地认了润哥儿。如果楚随真的看重润哥儿这个儿子,就不该过度宠爱,闹得家中妻子心生不平。
至于她,连如果都没有,卫氏很确定,楚随只是利用她逃避万姝罢了。
“二爷,回去吧,娶一个配得上您,您也真正喜欢的姑娘。”
最后朝楚随磕个头,卫氏倒退着出了厅堂。
楚随仍旧蹲在那里,脑海里只剩陆明玉的身影。
他不喜欢董月儿,也不喜欢万姝,他自认喜欢过的女人,只有卫氏与陆明玉。听完卫氏的话,楚随也分不清他对卫氏的感情了,那就只剩下陆明玉。
真的喜欢陆明玉吗?
如果喜欢,为何会在求而不得时,冒出过要害她的念头?
可如果连他对陆明玉都算不上喜欢,那究竟怎样才算动了情?
楚随呆滞地盯着地面,这一刻,心里前所未有的空。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楚随这个遗留问题也解决啦,接下来就都是甜蜜蜜了,虽然也没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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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是感觉正文里阿暖表舅舅、姑姑皇舅舅、廖守盈盈都很甜了,大家还有啥真的非常想看的番外么?没有的话我再写两章甜蜜蜜就全文完结了,专心更隔壁的新书《金枝御叶》~
☆、第223章
“娘,曾祖母怎么了?”
阳春三月,太夫人的房间洒满了温暖的阳光,只是盎然的春意却敌不过屋里浓郁的药味儿,让人心情不由地沉重起来。棠棠还无法体会这种沉重,她只是不喜欢曾祖母这里的味道,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曾祖母,棠棠也有点害怕,被娘亲放到床边上后,棠棠小声地问。
“曾祖母睡觉呢,棠棠别吵。”陆明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摸摸女儿小手,轻声嘱咐道,见女儿乖乖地点头,陆明玉这才心情沉重地看向太夫人。
前天太夫人突然发病,凶险非常,楚行从宫里请了两位太医,总算把太夫人抢回来了,但太医们只能暂时稳住太夫人的病情,事后委婉地告诉他们,可以先准备棺椁了。
也就是说,太夫人随时都有可能离去。
楚行在太夫人这边守了两晚,今早才进宫当差去了,陆明玉心疼丈夫,看着床上苍老的太夫人,这会儿能记起的也都是两辈子太夫人对她的好。
静静地守了会儿,太夫人醒了。
陆明玉嘱咐女儿乖乖坐着,她亲手服侍太夫人用药。
喝了药,太夫人气色稍微好了些,逗逗棠棠,然后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去拿昨晚准备好的东西。大丫鬟走了,陆明玉一脸茫然,太夫人摸摸靠着她躺着的乖棠棠,感慨地对陆明玉道:“二十八是棠棠的两周岁生辰,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天,先把礼物送给我曾孙女。”
陆明玉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一边低头拭泪一边哽咽着劝道:“祖母您别这么说,您不是想抱曾孙吗?再过仨月您就能抱到了,还有这孩子的满月周岁,都还等着您赏他们礼物呢。”
太夫人笑眯眯地听着,目光落到了长孙媳妇鼓鼓的肚子上,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如果不是盼着抱曾孙,抱抱国公府未来的小世子,她可能连今日都坚持不到。
大丫鬟端了礼盒来,太夫人让她直接把礼盒交给棠棠。
“这是曾祖母给棠棠的礼物,棠棠看看喜欢不。”
棠棠早就坐起来了,瞅瞅曾祖母,她兴奋地掀开礼盒,就见里面有一块儿特别漂亮的蓝石头,跟一个小鸡蛋似的。
“真蓝!”棠棠抓起石头,习惯地先给娘亲看。
“这是蓝宝石,这么大的蓝宝石,比娘亲所有首饰加起来都值钱,棠棠快谢谢曾祖母。”陆明玉亲亲女儿,趁机在女儿耳边教她怎么谢曾祖母,至于刚刚的话,只是哄女儿与太夫人高兴的,但那么大的一块儿蓝宝石,陆明玉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
棠棠一听这块儿蓝宝石那么值钱,更高兴了,毫不犹豫地爬到太夫人身边,凑过去吧唧亲了太夫人一口,亲完了还认真地瞅瞅,乖巧地帮太夫人擦了她留下的口水。
太夫人稀罕极了,垂眸看着棠棠,眼底深处是陆明玉看不到的愧疚。棠棠看到了,但她还没到能理解那复杂眼神的年纪,因此只是朝太夫人笑笑,就继续低头玩蓝宝石了。
因为太夫人的病,棠棠两周岁生辰并没有大办,只请了至亲来国公府热闹了一番。之后的日子,尽管楚行将他对太夫人的担忧隐藏了起来,陆明玉还是能感受到丈夫的难过,因此每天都过得紧张不安,早上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太夫人的情况,得知太夫人没事,这一天就好像变成了从老天爷那里抢来的一般。
或许是心事太重,原该六月二十左右生的,五月才过一半,陆明玉肚子就疼了起来。距离生还有一段时间,陆明玉扶着肚子去了三秋堂,笑着对卧床不起的太夫人道:“祖母,您看,这孩子也着急出来看您呢。”
太夫人嘴唇翕动,陆明玉听不到她的声音,只看到太夫人脸上落了两行老泪。楚盈肚子也不小,但还是过来伺候太夫人了,这会儿脑袋离太夫人特别近,等太夫人说完,她才红着眼圈对陆明玉道:“嫂子,太夫人夸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孙媳妇,她让你快点回去,让你安安心心地生。”
陆明玉报完喜了,不再勉强自己,乖乖回定风堂生子。
楚行得到消息,马不停蹄地从宫里赶了回来,此时陆明玉已经进了产房。萧氏最先到的,正在屋里守着女儿,棠棠跟两个舅舅在院子里等着,看到爹爹回来,棠棠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爹爹,娘肚子疼……”
“棠棠不哭,你娘要给你生弟弟妹妹了。”楚行还在喘.气,胸.膛起伏不停,嘴里安抚着女儿,凤眼却紧张地望着产房,当年妻子生女儿难产的情形仍历历在目。
终于等到岳父也来了,楚行立即把女儿交给她外祖父,然后对陆嵘道:“岳父帮我看会儿棠棠,我去里面陪阿暖。”
陆嵘看出了女婿心意已决,再看看怀里得来不易的外孙女,他点点头。
太夫人不在,就算在了这次也拦不住楚行,换了一身干净衣袍,楚行面容沉重地进了产房。陆明玉看到他,大吃一惊,一边忍疼一边催他:“你出去,不用你……”
生孩子使那么大的劲儿,肯定丑死了。
楚行却早有打算,站在岳母身后,凤眼执着地看着妻子道:“真的要生了,我再出去。”他有过一次经验了,知道现在离真正生孩子还要再等几个时辰,与其在外面焦虑不安,他更想守着妻子过。
陆明玉拿他没辙,撒娇地看向母亲,“娘你帮我说说他。”
女婿看重女儿,萧氏满意还来不及呢,非但没有反对,还把床边的位置让给了楚行,笑道:“那世谨先陪阿暖说话,我去哄哄棠棠。”这边有产婆们照看着,她留在这里只是给女儿打气的,换成女婿陪,安抚女儿起来只会更管用。
楚行一直将岳母送出产房,再重新退到陆明玉身边,示意产婆们各行其是,他稳稳地坐了下来,大手握住陆明玉的小手。谨记她得攒力气生孩子,楚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妻子。
“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陆明玉苦着脸问。
楚行旁若无人地亲亲她手背,凤眼望着她,低声道:“阿暖什么时候都美。”
陆明玉被他逗笑了,小声哼道:“因为我要给你生儿子,你才说甜言蜜语哄我。”
楚行眼中宠溺更胜,“生女儿我也哄,只要是你生的,儿女我都喜欢。”
陆明玉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看着身旁高大俊美沉稳内敛的丈夫,想到婚后楚行对她的千般好,她因为上次难产而慌乱不已的心,一点点平静了下来,而非之前的故作镇定。
上午发动的,下午红日西斜,宫口终于全开。
萧氏进来劝走女婿,换她陪女儿。
“阿暖别怕,我就在外面,我跟棠棠在外面一起等你。”起身之前,楚行俯身亲.吻妻子额头,声音坚定地道。
陆明玉朝他柔柔一笑,“好。”
楚行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他啊,这么好的丈夫,她跟他还没过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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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陆明玉生的十分顺利,楚行在外面好像没有等多久,里面就传来了孩子嘹亮的哭声,哭着哭着被产婆兴奋的声音打断:“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
床上陆明玉长长地舒了口气。
楚行最在乎的却不是孩子,冲到门帘前,心有余悸地问产婆:“夫人如何?”
几个产婆都是京城接生的老手,知道国公爷疼媳妇,不约而同地笑道:“国公爷放心,夫人与小公子都好,您再等等,一会儿就能进来啦!”
楚行听她们语气轻松,暂且放了一半的心。
产婆先收拾好孩子,抱出来给众人看,楚行扫了眼便继续在门前守着,陆嵘却稀罕地不行,将棠棠放到地上,他抱着外孙给女娃看,“棠棠看,这是弟弟,今天开始,咱们棠棠也当姐姐了。”
棠棠一手扶着外公手臂,低头认真看弟弟,见弟弟闭着眼睛,棠棠嘿嘿笑了,“弟弟睡觉呢!”
楚行听到女儿稚嫩的声音,这才又往儿子那边看了一眼。
想抱儿子,却更着急见妻子,等产婆告诉他可以进去了,楚行立即冲了进去。孩子生的顺利,陆明玉这会儿精神不错,看到丈夫,她急着提醒道:“快抱去给祖母看看。”
“已经派人送信儿过去了,你怎么样?”见她脸色苍白,楚行心疼地问。
“挺好的,就是有点累。”丈夫这么关心自己,陆明玉虚弱地笑了。
楚行低头亲她。
“好了,先去祖母那边吧。”陆明玉认真地道。她与楚行还有一辈子要走,不急这一时半刻,太夫人却等不及了,万一只差了这么一点功夫就没看到孩子,那得多遗憾。
妻子比他还孝顺,楚行无奈地捏捏她手,这就抱儿子去了三秋堂。
太夫人终于看到了曾孙,笑得合不拢嘴,身体竟然好转了,曾孙洗三这日,太夫人更是红光满面。然而到了黄昏,太夫人脸上的精气神仿佛被人抽走了一样,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楚行跪在床前,第一次没有掩饰自己的眼泪。
除了不舍,他对祖母心存愧疚,越是不能对人说,他就越煎熬。
太夫人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最自豪的长孙,仿佛能看懂长孙的愧疚般,太夫人艰难地唤长孙靠近,然后用仅剩的力气道:“世谨,上次病危,我,我都记起来了……”
记得她鬼迷心窍惦记一些不该肖想的名利,记得她如何利用长辈身份折磨长孙两口子,记得她曾经不屑正眼看乖巧可爱的曾孙女,更记得她险些坏了二孙女盈盈的好姻缘,也隐约猜到,长孙可能喂她吃了什么。
但太夫人不怪长孙,因为这最后的一段时光,她过得很满足。只是大限将至,太夫人还是不舍,舍不得这些好子孙,奈何一切都由不得她了。看着头顶脸庞带泪的长孙,太夫人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声音越来越低,“世谨,祖母很庆幸,没有糊涂到底……”
说到最后,没了呼吸。
“祖母……”
楚行悲恸失声,重新跪下去,额头触地,为老人家送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4章
树叶枯了黄了落了,来年春风一吹,花草便又绿了起来。
几辆气派的马车陆续从南城门驶了出来,有好热闹的百姓与人打听,这才得知今日是楚国公府已故的太夫人一年,家主楚国公领着一大家子去族墓祭拜了。
马车迤逦而去,渐渐来到了一条清幽的山路上。因为京城众多勋贵人家都把祖墓建在屏山这一带,为了讨好贵人们,这条山路修建地简直比官路还要平整,国公府的马车又稳当,坐在车里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棠棠放下来。”陆明玉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祯哥儿从国公府里出来就开始睡觉,这会儿醒了,哼哼唧唧的要吃.奶。陆明玉正要解衣襟,车里忽然一亮,抬头见女儿凑到窗前挑开了窗帘,连忙轻声道。
棠棠小手依然举着窗帘,回头看娘亲。
陆明玉瞅瞅儿子,无奈地哄道:“娘要喂弟弟,不能给人看。”
棠棠很懂事,转过去准备放下窗帘,一回头却看见爹爹骑着大马靠了过来。棠棠顿时忘了娘亲嘱咐,仰着小脸问马上的高大男人,“爹爹你热不?我在车里都热了。”
五月下旬,烈日当头,正是酷热的时候。
“爹爹不热。”楚行放慢速度,与马车并肩而行,低头看女儿的时候顺势往里面瞧了瞧,就见白白胖胖的儿子在他娘怀里不停地往娘亲胸口使劲儿,而陆明玉正嗔怒地瞪着他。
楚行笑了,摸摸女儿的小脑瓜,低声道:“棠棠帮娘亲哄弟弟去,一会儿爹爹再过来。”
棠棠乖乖地点点头。
楚行帮女儿放下窗帘,人却没走,就在旁边听里面的动静。
陆明玉解开衣襟,祯哥儿立即咕嘟咕嘟吃了起来,棠棠俯身站在娘亲面前,一手扶着娘亲手臂一手杵着娘亲膝盖,目不转睛地看弟弟吃。祯哥儿斜眼瞅瞅姐姐,怕姐姐跟他抢,边吃边抬起小手捂住了娘亲另一边。
“我才没馋!”棠棠嘿嘿笑着道。
祯哥儿又看了一眼姐姐。
陆明玉小声笑女儿:“棠棠小时候也这样,怕别人跟你抢。”
棠棠看看娘亲,眨眨眼睛,忽然问道:“娘,我怕谁跟我抢?”她小时候吃奶的时候,也有人在旁边这样看她吃吗?
陆明玉脸颊莫名发热,没好意思告诉女儿,喜欢跟她抢食的是她的好爹爹。
窗外楚行听到娘俩的对话了,忆起当时的情不自禁,唇角高高翘了起来。
等祯哥儿吃饱了,马车也停在了国公府的族墓外。
一年过去了,所有的悲伤都已淡去,但真的到了墓地外,众人心底还是涌起了一层伤怀。楚行下马,先接过祯哥儿抱在怀里,陆明玉下车前特意嘱咐了女儿一番,叮嘱她听话,不许乱跑乱叫。
棠棠知道曾祖父、曾祖母都在睡觉,乖巧地让娘亲牵着,即便路上看到一朵特别漂亮的小红花,棠棠也忍住了,没有像以前那样,兴奋地问娘亲那是什么花。
祭拜过太夫人,楚行、楚随兄妹四人便正式出了服,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楚行官复原职,陆明玉也能随心所欲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做客,包括进宫探望姑姑、六皇子,以及去年九月出生的长公主,明惠帝至今唯一的公主。
但陆明玉最高兴的,是她没有错过祖父的六十大寿。
陆斩八月初二生辰,年初楚行就开始给老人家搜罗寿礼了,属下们隔一阵子就送一样新鲜东西到府里,楚行一样一样地攒着。距离陆斩寿辰还剩五日了,楚行抱着祯哥儿,陆明玉牵着女儿,一家四口再去库房挑礼物,选出最好的一样。
祯哥儿最喜欢一对儿仙鹤状的红珊瑚树,伸着小手不停地摸,还想凑过去咬两口,被楚行拿一块儿红玛瑙石糊弄过去了。祯哥儿傻乎乎的,抱着玛瑙石笑个不停,啃不动就捂在怀里。
“娘,这里面是什么啊?”走到货架最后一排,棠棠蹲下去,指着一个紫檀木礼盒问。礼盒下面标着字,但棠棠不认识。
陆明玉笑着道:“棠棠打开看看。”
棠棠最喜欢拆盒子,得到娘亲许可,兴奋把礼盒抱到地上,不慌不忙地拆。祯哥儿低着脑袋,一眨不眨地望着姐姐,楚行大手虚扶着儿子小手,防着里面的玛瑙石掉下去砸了女儿。
盒子拆开,露出一块儿圆圆的黄色石头,晶莹剔透像琉璃似的,石头里面竟然还有根绿色的松树枝,两寸来长。棠棠最喜欢有颜色的石头了,好奇地用手摸,陆明玉蹲下来,柔声给女儿解释道:“这叫琥珀,松树寓意长寿,棠棠送这个给曾外祖父,就是祝曾外祖父长命百岁。”
棠棠一听,立即叫道:“那我送曾外祖父这个!”
她喜欢曾外祖父,希望曾外祖父能活一百岁,两个一百岁,一直活着。
陆明玉欣慰地亲了亲女儿。这么小就知道孝顺了,她还以为女儿会占为己有呢。
到了陆斩寿辰这日,陆明玉、楚行两口子就送了两份寿礼,一份是祯哥儿看上的鹤状红珊瑚树,一份是棠棠亲自挑选的含松琥珀。祯哥儿还不会说吉祥话,棠棠小嘴儿可甜了,被陆斩抱起来后,小丫头抱着他脖子脆脆道:“祝曾外祖父松柏长青,长命百岁!”
陆斩稀罕地不得了,一手抱着祯哥儿,一手抱着棠棠,姐弟俩一人亲了一口。
宾客盈门,正热闹的时候,突然有细长的声音高声通传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帝后来了!
厅堂、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随即由陆斩带头,领着陆家众子孙迎了出去。去年陆筠顺利生下长公主,明惠帝龙颜大悦,封陆筠为后,昭告天下,陆家荣宠更胜从前。
陆府门外,明惠帝弯腰从马车里探了出来,穿一身杏黄色龙袍,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明明四十出头的人了,瞧着与而立之年无异。站好了,他转身先将紧随其后的六皇子抱了下来,再一手抱着长公主,一手扶陆筠下车。
“老臣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陆斩率先跪拜道。
“岳父免礼,今日咱们只论翁婿,不讲君臣。”明惠帝拍拍六皇子肩膀,示意儿子去扶陆斩。
六皇子虚三岁了,活泼机灵,因为常被明惠帝带到前殿玩,与身为兵部尚书的外祖父十分熟悉,这会儿颠颠地跑到外祖父面前,有模有样地道:“外祖父起来!”
陆斩看看对面他曾经极为不看好的皇帝女婿,再看看女儿独宠后宫后生下的一对儿儿女,心里不能更满足了,起身后一把抱起六皇子,刚要请帝后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娃声音,“表舅舅,你怎么才来啊?”
陆斩愣了愣。
六皇子已经扭过头去,一眼看到了被楚行抱在怀里的棠棠。看到外甥女,六皇子咧嘴笑了,急着去找外甥女玩,催外祖父放他下去,那边棠棠问都没问爹爹,熟练地拱着小身子,楚行无奈,弯腰放女儿。
“走,我带你去看我的礼物!”棠棠牵住六皇子小手,兴奋地往里跑。
六皇子难得出宫参加这样的热闹,迫不及待地跟着外甥女去了。
长公主下个月就周岁了,知道黏人了,眼睁睁看着哥哥丢下她跟别人去玩,小女娃顿时不干了,小胖手指着陆府里面,委屈地朝父皇哼唧。明惠帝笑着拍拍女儿,指着不远处陆嵘怀里的祯哥儿道:“福安别急,咱们跟祯哥儿玩。”
会跑的跟会跑的玩,会爬的跟会爬的玩。
长公主这才发现那边还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娃,对上祯哥儿水汪汪的凤眼,长公主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笑了,有些含糊不清地朝祯哥儿喊“哥哥”。
祯哥儿只会叫姐姐,礼尚往来,朝长公主喊姐姐。
楚行浅笑。
明惠帝则朗笑出声,举起傻女儿道:“福安喊错啦,咱们比祯哥儿大一辈儿,你得叫他外甥。”
长公主听不懂,继续喊哥哥。
陆明玉笑着凑到祖母身边,小声嗔道:“都怪祖母生姑姑生的那么晚,瞧现在乱的。”
朱氏看看正朝她走来的女儿,拍着陆明玉小手笑道:“幸好生的晚,不然你姑姑未必会有这么好的姻缘。”
陆明玉听了,不由地看向姑姑,姑侄俩目光对上,陆筠奇道:“阿暖看什么呢?”总觉得刚刚侄女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别人。
陆明玉熟练地打趣道:“姑姑越来越美,我多看两眼还不行啊?”
陆筠长辈般嗔了侄女一眼。
陆明玉亲昵地挽住姑姑手臂,转身往里走时,桃花眼扫过抱着长公主的明惠帝,最终落到了楚行身上。楚行若有所觉,朝她看来,脸庞俊美如初,却没有了今生初遇时的冷厉淡漠。
陆明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