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两人中间的被子有丝空隙, 赵恒隐约看到一片雪白的肩背。

昨晚的情形立即浮现脑海,她乖乖地给他亲, 她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她主动舔他嘴唇, 她泪眼汪汪地求他慢点, 曾经被衣裙遮掩的身子全部暴露在他面前, 如玉似雪, 娇娇颤颤,手只要挨着她,便再也舍不得挪开。

喉头发紧,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赵恒记起了昨晚临睡前的最后一幕,她嫌弃地推开他,嘴里抱怨着疼。

也不知道是真疼还是贪睡。

掀开被子,赵恒先起来了,脚步很轻,没有惊动她。今日是旬假日,父皇不用上朝,但提前交代过,叫他们巳初进宫便可。走出内室,看见她身边的几个丫鬟,赵恒皱眉,正要开口,福公公从堂屋外面进来了。

赵恒就朝福公公道:“半个时辰。”

福公公看眼内室的方向,眼睛都不带眨的,吩咐双儿:“让王妃再睡半个时辰。”

双儿低头应诺。

赵恒领着福公公走了。

亲眼看着主仆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九儿忍不住吐吐舌头,小声对双儿道:“福公公好厉害,王爷只说了半个时辰,他就知道王爷的意思了,我刚刚还琢磨半个时辰后要干什么呢。”

六儿悄声道:“那当然,要不福公公怎么是王爷身边第一红人呢,听说现在王爷在翰林院当差,有什么事都是福公公代他解释的。”

“好了,不得私下议论主子,想想一会儿怎么服侍王妃吧。”双儿制止两人的闲话,担忧地望向内室。昨夜她在次间守着,亲耳听到王妃断断续续哭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抽搭的时间长,也不知道到底经历了什么,而王爷从始至终好像都没出声,也没叫她们进去伺候。

料到主子起来后要沐浴,双儿早让人在西次间备了热水,先倒一桶滚烫的沸水进去,凉了再加水,等主子醒了,差不多正好用。

前院,赵恒照旧先练了两刻钟内家拳法,练拳没出汗,但昨晚……

怎么又想到那上头了?

赵恒皱皱眉,自去浴室,福公公服侍他宽衣,中衣一脱,就见主子背后多了一片月牙儿似的指甲印儿,有的在肩膀,有的在后腰处,有的只是红了,有的出了血。福公公暗暗咂舌,手上动作却没耽误,只小声地提醒道:“王爷,今个儿简单擦擦吧,后背别沾水。”

赵恒刚要回头看他,侧身的刹那,记起来了,别看她平时乖巧,一哭起来就胆大了。他不叫她抱,她哭得可怜,他松开她手,她就报复似的抓他,当时没觉得疼,刚刚打拳隐隐有些感觉,莫非留了伤?

他没动,福公公迅速打湿巾子,帮主子擦背。

今日进宫是去给父皇、李皇后敬茶的,赵恒换了一件绛红色的绣蟒长袍,收拾好了,有点饿了,领着福公公去了后院。半个时辰的宽限还没到,不过也只差一盏茶的功夫了,双儿等人谨记王爷的嘱咐,愣是没敢提前进去,现在看到王爷回来了,几个丫鬟互视一眼,有点不安。

“王爷。”甭管怎么想的,先行礼吧。

赵恒没理她们,径直进了内室,绕过屏风,挑开两层纱帐,就见她还在睡,只是不知何时翻过来了,仰面睡在偌大的床板中间,那惬意舒适的姿态,仿佛他先前占了半边地方是委屈了她一样。

赵恒坐到床上,默默地看她。她睡得很香,脸蛋红扑扑的,只是两边眼底泛着青,证明她昨晚确实没有睡好。看着那抹青,赵恒有些愧疚,同时生出一丝疑惑,他自觉不是重欲的人,昨晚怎么总是想……

时候不早了,赵恒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宋嘉宁一动不动,没感觉。

赵恒加重了力道,就见她嘟了嘟嘴,然后赌气般转过去了,又拿后脑勺对着他。看着她赖床的样子,赵恒莫名想到了小时候,六七岁的年纪,乳母来叫他,特别是冬日,他其实很想赖床,但他怕父皇知道不喜,总是乳母一唤就醒,渐渐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她是姑娘,没那么多顾忌吧。

“起了。”赵恒一边推她肩膀一边低声道。

宋嘉宁被推了几次,其实有点意识了,只是还当自己睡在郭家的闺房,如今听到男人的声音,她才猛地记起昨晚她已经嫁给了寿王,那喊她的男人岂不是……心头一惊,宋嘉宁想也不想就坐起来了,身上的被子自然而然滑落。

赵恒下意识地看了过去,看到一片皑皑白雪,雪上红梅点点。

宋嘉宁早在被子下落肩膀发冷时就意识到不对了,当即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羞得脑袋也埋了进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穿,昨晚他三番两次地纠缠,宋嘉宁都忘了她是什么时候睡的,脑袋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她蒙着脑袋,赵恒扭头看床外,坐了会儿,不知该说什么,起身出去了,叫丫鬟们进来伺候。宋嘉宁听他出去了,立即躺回床上,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腰,上面是被子都不能碰了,腰是石头碾过般的酸,更不消说那被寿王宠幸最频繁之处。

总之,下了床后,宋嘉宁就被双儿扶住了,单靠自己根本走不动路。

寿王又去前院了,宋嘉宁泡了一刻钟的澡,热水解乏,出浴后,宋嘉宁双腿终于找回了点力气。双儿、六儿服侍她更衣打扮,九儿去前院请王爷过来一块儿用早饭,等宋嘉宁衣衫齐整、头戴珠钗地来到堂屋时,就见寿王一袭绛红长袍坐在北面的主座上,听到动静,他偏首朝她看来。

宋嘉宁红着脸垂眸,昨晚的寿王,分明是兽王啊,勇猛地一点都不像喜欢字画的人。

两个主子都到齐了,双儿示意小丫鬟们摆饭,早饭比较简单,宋嘉宁低头舀红枣粥喝,余光偷偷往旁边瞥。此时再看寿王,虽然他神色寡淡与洞房前没什么区别,但想到他埋在她怀里贪得无厌的样子,宋嘉宁就觉得,两人之间,好像亲密了些。

昨晚相对无言,宋嘉宁忐忑,是怕他不喜欢自己,现在,宋嘉宁非常确定了,寿王就是个话少的人,到了晚上,他就变成热情的相公了。既然明白了寿王的脾性,宋嘉宁也不没话找话,安安静静地吃了早饭。

饭后漱口,这就要进宫了。外面天冷,两人都要披斗篷,宋嘉宁的斗篷在双儿手里,赵恒的是福公公从前院抱过来的。眼看寿王站起来了,宋嘉宁巴巴地看着福公公,想自己服侍寿王,又怕不妥。

福公公长着眼睛呢,看出王妃的意思,他脚步稍微一拐,就抱着那件玉青色的斗篷朝宋嘉宁拐来。宋嘉宁脸微微一红,但还是接过斗篷,走到寿王旁边道:“王爷,我服侍您穿吧?”

赵恒看看她,颔首。

宋嘉宁展开斗篷披在他宽阔的肩上,她一心一意地伺候自己的相公,赵恒却在她双手抬高的那一瞬,想到了夜里她抱他脖子、攀她肩膀的动作。宋嘉宁没留意男人的目光,扯过斗篷带子,灵巧地打了一个结。打好了,她才鼓足勇气抬眼,看他这会儿的神色。

赵恒平静地与她对视。

宋嘉宁有点尴尬,她还以为,他会给点反应。

离开他身边,宋嘉宁站到一旁,换成双儿为她穿斗篷,梅红色的斗篷,用金线绣着牡丹,雍容华贵,兜帽上的雪白狐毛,衬得她脸颊又白又嫩。赵恒便又记起那脸蛋亲起来的感觉,细细滑滑温温热热。

“走吧。”他率先出发。

宋嘉宁嗯了声,跟在他后面,男人脚大步子也大,宋嘉宁很努力地想追上,可她第一晚就伺候了他三四次,真的很不舒服,只能尽量走快点。赵恒只是习惯的大步走,余光中她没跟上来,赵恒便放慢了脚步,然后为了配合她,他走得非常慢,慢的谁都看得出来。

宋嘉宁心里一下子就甜了,寿王虽然不会说暖和话,但他做的事,都特别体贴。

走了一刻钟左右,夫妻俩并肩跨出了寿王府,门前早备好了马车,木凳也摆好了。宋嘉宁一边往前走一边偏头看,后面双儿刚要上前,忽然瞥见王爷牵住了王妃的手。双儿莫名脸热,低头笑了。

宋嘉宁脸红彤彤的,意外他在外人面前的照顾。

朝他点点头,宋嘉宁一手给他托着,一手提着衣摆,抬起右脚准备踩在木凳上,结果就这么一个动作,底下就摩得慌,疼得她右腿僵在了半空。赵恒见她刚刚还羞答答的,突然变了脸色,眉头也皱了起来,联想她缓慢的脚步,明白了。

他松开她手,然后一手抱她腰一手托起她双腿,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放到车上,动作快得,宋嘉宁脚都踩在车厢前头了,身子还呆呆地靠在他胸膛,不敢相信地仰头看他。

“进去。”那么多人看着,赵恒低声提醒。

宋嘉宁脸一热,忍着不适逃也似的钻进了车厢。

第104章 104

赵恒随后上了马车, 进来就见宋嘉宁坐在坐榻右侧,只占了一点地方, 剩下的都给他留着。

赵恒就坐到了中间的位置, 给她留了一掌左右的挪动余地。

“多谢王爷。”宋嘉宁瞄眼他衣摆, 微不可闻地道。

“很疼?”赵恒侧首看她。

宋嘉宁脸更红了,轻轻地嗯了声。昨晚他要了三次还是四次,她记不清, 只知道她舒服的时候少, 大多时候都是硬忍下来的,好在忍得心甘情愿,特别是抱着他腰的时候, 纵使身体煎熬, 心里却异常满足,因为是正正经经的夫妻, 因为这个身体结实强健的男人, 会把她当妻子维护。

赵恒现在信了,见她明明受了委屈却还是一副羞涩样,并没有怪他的意思, 仿佛他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赵恒沉默片刻, 低声道:“昨晚, 我失态了。”他现在都无法回忆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股冲动,想一直埋在她那边。

宋嘉宁连忙摇摇头, 低着脑袋,耳根发烫:“不怪王爷。”都怪那四块儿鹿肉,上辈子郭骁……

那张冷峻的脸刚闯入脑海,宋嘉宁便立即打住,不愿再回忆与旁人的床笫之事。

“回来上药。”赵恒道。

上药……

宋嘉宁尴尬地朝左侧歪过脑袋,小手攥了攥帕子。

马车出发了,男人不再说话,车中静谧,规律的马蹄声莫名催人入睡。宋嘉宁昨晚干的活多睡得觉少,这会儿不受控制地犯起困来,马车才拐出寿王府这条街,她便遮住面偷偷打了两个哈欠,困得眼角流泪。

赵恒看眼她整整齐齐的发髻,视线移向窗外。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宫门前,宋嘉宁最后打个哈欠,刚放下手,旁边突然递过来一只茶碗,里面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宋嘉宁惊讶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泛着水色的杏眼,脸上涂了淡淡一层脂粉,却遮掩不住她眼中的几缕红丝。

“清神。”他道。

宋嘉宁不好意思地笑,双手接过茶碗,垂眸喝了起来,樱桃般红润的嘴唇贴上白玉茶碗,两样极致的动人颜色自然无比地契合,如红梅傲雪,却少了寒冬的凌厉,而多了一种触动心弦的温柔,像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娇软。

赵恒转身,也给自己倒了一碗。

夫妻俩一人喝了半碗茶,这才下车,冷风一吹,宋嘉宁立即醒了,跟在他身旁,走了好长一段宫路,终于来到了崇政殿外。此时已是日上三竿,虽然不用上早朝,但宣德帝还是一大早就来这边批阅奏折了,得知一对儿新人到了,他放下御笔,抽空休息休息。

“父皇。”停在书桌前,赵恒淡然道。

“父皇。”宋嘉宁也努力镇定地唤了声,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身边的丈夫是未来皇上,对面的公爹是当今皇上,全都是大贵之人。

宣德帝默默地打量小两口。娶了媳妇,儿子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不同,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若非旁边的儿媳妇脸颊羞红面若桃花,宣德帝差点都要怀疑儿子昨晚没成事了。其实宣德帝对这个三儿媳有些不满,觉得名声有瑕,但此时看着儿媳妇闭月羞花的倾城姿色,确实当得起儿子那句“有殊色”,宣德帝便懒着计较了。

毕竟美人难得,这丫头长成这样,也是上天眷顾,命定的福气之人。

大道理有李皇后教导,宣德帝只简单地叮嘱儿媳妇道:“以后老三的日常起居就交给你了,好好伺候着,别辜负老三对你的一片心意。”

“儿媳谨遵父皇教诲。”宋嘉宁由衷地应道。

宣德帝点点头,赐了赏,就叫小两口去后宫了。

宣德帝子嗣不算多,隔两三年才办回喜事,因此今日中宫格外热闹。李皇后居中坐着,今年才二十一岁的她,无疑是一众高位妃嫔中最年轻貌美的,但她打扮地素净简单,头上两三件首饰,衣裙亦不华贵。

不单单她这般朴素,因宣德帝不喜奢华,这些宫妃乃至皇亲国戚都不敢打扮地太招摇。

李皇后左下首,依次坐着吴贵妃、惠妃、淑妃三位育有龙子龙女的妃嫔,右侧是小辈,楚王妃、睿王妃、端慧公主轻声细语地聊着天。天气太冷,楚王妃冯筝没抱皇长孙进宫,倒是四岁的五皇子听说三哥三嫂要进宫,赖在母后身边等着看热闹。

李皇后非常宠爱五皇子,加上五皇子年纪小,还没到需严加管教的岁数,便应了。

轻声细语,小太监在外通传,说是寿王、寿王妃到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宫女挑起门帘,寿王、寿王妃先后跨了进来,寿王一身绛红色圆领长袍,身形修长面如冠玉,乃众所周知的京城第一佳公子,大婚前或许美名不显,但昨日寿王迎亲绕了半个京城,俊美之名早传出去了。

紧随其后的寿王妃,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褙子,红衣便如层层娇艳的牡丹花瓣,中间裹着一位艳压群芳的牡丹仙子,那无可挑剔的美貌,浑身上下妩媚动人的风情,男人们看了会心生垂涎,女人见了,免不得要生出些嫉妒之心。

李皇后与三位妃子是长辈,没必要嫉妒一个小辈儿王妃,反而暗暗庆幸这样的美人嫁给了寿王,不然被皇上看上,后宫怕是没她们的地位了。同辈分的,冯筝与宋嘉宁是闺中好友,宋嘉宁越美越受宠,冯筝就越为姐妹高兴。睿王妃面带微笑盯着朝这边走来的宋嘉宁,一双清瘦得略显可怕的手,却悄悄地攥紧了。

自家王府将睿王迷得团团转的那个狐媚子张氏,也是宋嘉宁这样的美人,腰细胸鼓,唯一的差别,宋嘉宁脸蛋有点胖,稍微缓和了那股子媚,张氏脸瘦眼角上挑,天生狐狸眼,每次照面,她都恨不得叫人抠了张氏的眼珠子!

因为这股子恨,睿王妃看宋嘉宁也不太待见。

而这殿中最不喜欢宋嘉宁的,当属端慧公主了,待二人朝李皇后等长辈行了礼,李皇后刚刚夸完宋嘉宁的美貌,端慧公主便有些幽怨地看着兄长道:“上回去三哥府上摘柿子,我才打趣表姐两句,三哥就训了我一顿,当时我还委屈呢,现在才明白,原来三哥早就把表姐放心上了,怪不得处处偏心表姐。”

宋嘉宁脸色微变。端慧公主话里的意思,是在暗示她早与寿王有私情吗?

她可不能叫长辈们这样误会。

宋嘉宁就愣愣地看着端慧公主,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般,惊讶道:“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公主居然还记得,要不是你说,我都快忘了。”

她今年十四,三年前也才十一,脸蛋身段都没长开,寿王能喜欢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

冯筝听懂了亲妯娌的意思,刚要把这事拐到表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上,对面淑妃先她一步开口,嗔怪端慧公主道:“你还好意思提,你表姐从小就老实,要不是你欺负人,你三哥会舍了亲妹妹改去偏心表妹?”

寿王与她无关,但宋嘉宁是她娘家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女儿嘲讽宋嘉宁旁的淑妃不会管,唯独关系到郭家姑娘的教养,淑妃不能纵容女儿胡闹。

话里的圈套被宋嘉宁破解了,又被母亲训了一顿,端慧公主撇撇嘴,扭头喊五皇子:“这里没意思,走,我带五弟去外面玩。”

五皇子瞅瞅漂亮的新王嫂,摇摇头,不高兴去。

端慧公主又落了一次颜面,气鼓鼓自己走了。

看着女儿扬长而去的背影,淑妃心生无奈,十三岁的姑娘,也不算小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母后,儿臣告退。”一片安静中,赵恒朝李皇后行了一礼,突兀地道。

换个王爷冒然辞行,李皇后肯定会猜忌对方不敬重她,唯独寿王,孤僻惯了,李皇后一点都没多想,笑着道:“去吧,王爷在翰林院当差,轻易脱不开身,嘉宁有空多进宫走走,陪我们说说话。”

宋嘉宁乖巧地应了,临走之前,与冯筝对了个眼色,改日私底下见再畅谈。

一进一出,在宫里绕了一大圈,宋嘉宁底下更不适了,眉头蹙起,脸颊发白。但皇宫门外,赵恒便是看出来也不可能抱她上车,只能连她手臂也托住,尽量不让她出力气。宋嘉宁清楚,就是抬腿上车的那刹那,伤处被扯动,疼得毫无预兆,她没忍住,轻轻地吸了口气。

赵恒仰头,她已经姿势僵硬地弯腰进去了。

赵恒跨上马车,宋嘉宁如来时一样,谦卑地靠边坐,鼻尖儿冒出几点湿润虚汗。

赵恒坐到她旁边,门帘才放下,他便突然伸手,抱着她腰托着她腿弯,将人搬到了自己腿上。这般亲昵的举动,宋嘉宁受宠若惊,抬头要看他,还没看清人呢,他俊脸迅速逼近,微凉的薄唇转瞬便贴上了她。

宋嘉宁“唔”了一声,圆睁的杏眼中接连掠过迷茫与惊恐,寿王这么迫不及待地亲她,该不会又想那事了吧?可,可别说是在马车中,便是回了王府,她也伺候不了啊,抬个腿就疼成那样,想到寿王的雄伟,宋嘉宁不禁打了个哆嗦。

“冷?”赵恒松开她饱满的嘴儿,诧异问。

宋嘉宁飞快瞥他一眼,羞臊地埋到他怀里,小手贴着他胸口,蚊呐般地道:“还,还疼呢……”

好歹,也得等到晚上啊,没想到清雅端方的寿王,也是个急色的。

第105章 105

赵恒知道自己的王妃身子不适, 因此才亲的她, 未料她竟误会他别有企图。

看着红着脸倚在他怀里的姑娘,娇小柔弱, 赵恒倒真的生出一股冲动, 但他及时克制住了,只双手抱着她,也没有解释什么。宋嘉宁见他没有那个意思,放了心, 觉得自己该下去了,但王爷胸膛宽阔温暖, 这样靠在一起很舒服, 宋嘉宁便厚着脸皮继续靠着, 等他抱够了主动放她回去。

赵恒一直抱着她。

马车轻轻颠簸, 宋嘉宁越来越困, 竟就这样睡着了, 脑袋倚在他肩窝, 左手松松地攥着他衣袍。可这种睡姿不舒服, 宋嘉宁脑袋自然而然地往下歪,赵恒默默看着她恢复红润的脸, 托着她肩膀的左臂缓缓下移,等她蹭了蹭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 他才稳了下来。

宋嘉宁睡得很香,男人抱得稳,她连车停了都不知道。

帘外传来车夫跳下地的声音, 赵恒低头。怀里的寿王妃,脸蛋红扑扑的恢复了好气色,红嫩的唇儿微微张开一丝缝隙,呵气如兰。赵恒看了会儿,到底还是没有叫醒她,慢慢帮她戴好斗篷兜帽,将人严严实实裹好了,这才小心翼翼抱起她,下了马车。

福公公、双儿都在外面候着,瞧见王爷抱着王妃出来了,两人互视一眼,双儿先笑着低头,福公公也笑了,终于在王爷身上看到了一丝人气,再也不用担心王爷修仙了。

赵恒一路抱着宋嘉宁回了后院,路上一众奴仆看到她们,识趣地默默行礼,没有出声。

赵恒将宋嘉宁放到床上,坐在旁边守了会儿,见她没醒,他走到外面,看了一眼福公公。福公公立即凑到主子跟前,赵恒低声说了几个字。福公公一听,心里立即向楚王道了声谢,这个兄长考虑的周全,那日不但送了一箱子书,还送了两瓷瓶膏药,分别给两位主子用的。

福公公小跑着去取药,很快去而复返,交到主子手中。

赵恒折回内室,放下拔步床外面两层纱帐。光线暗了,赵恒转身,她仰面躺在床上,毫无察觉。

赵恒看看手里的瓷瓶,慢慢坐了下去。

宋嘉宁是睡得香,但当底下传来一丝怪异的清凉时,她下意识地猛缩小腹,人也醒了,第一时间往下看。赵恒侧坐在床边,两指还捏着那上药用的圆润玉件儿的柄,黑眸平静地斜向她。帐中幽暗,宋嘉宁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她也没那个心思观察,见他手臂一直伸到她这边,登时确定了心中猜想!

脑袋里轰的一声,宋嘉宁脸红得不能再红。

“上药,快好了。”赵恒收回视线,手往前面挪了挪。

宋嘉宁咬唇,一手捂住眼睛,想抓被子,被子叠起来在脚底下放着呢。大白天的这样叫他看,宋嘉宁羞极了,当他轻轻转动好让膏药抹匀,她不受控制溢出一声轻哼,难为情地求道:“王爷,我,我自己来吧。”

她自己来……

她怎么来?

昨晚她小手扶着他帮他找对路的那一幕再次闯进脑海,赵恒蓦地一阵口干舌燥。

“好。”他松开手,徒留碧绿的玉管悬在那儿。

宋嘉宁偷偷睁开眼睛,透过手指缝隙见他依然坐在床边,岿然不动,没有离开之意。猜到他要在一旁看着,宋嘉宁哪还敢自己来,抓起被他撩到上面的裙摆掩住脸,一声不吭了。赵恒等了片刻,重新捏住玉管。

他涂地很细致,里里外外抹了一刻钟才罢手,扯过被子帮她盖上。

宋嘉宁拉起被子,立即朝里侧转了过去,被角挡住脸,只露出红红的耳朵。赵恒扫眼她胸口的位置,道:“上面。”那里她也呼痛了。

宋嘉宁不是福公公,光凭两个字猜不到他的意思,忍羞扭头,见他盯着她的上面,愣怔片刻,反应过来再次躲进被窝,羞臊无比地道:“不用……”不是一样的地方,休养的办法自然也不一样,他怎么这么傻呢?

赵恒盯着被子,半晌等体内的燥火平复下去,这才道:“你睡,我去前面。”

宋嘉宁低低地嗯了声。

赵恒将瓷瓶放到外面的矮橱柜上,走了。

宋嘉宁露出脑袋,听了会儿动静,先将被他褪到脚踝的小裤穿好,再脱掉外面的衣裙,心情复杂地躺回被窝,又羞又甜,然而很快疲惫便涌了上来,宋嘉宁闭上眼睛,沉沉地睡着了。外面丫鬟们得了王爷的吩咐,不许打扰王妃休息,这一不打扰,宋嘉宁便一睡睡到了黄昏,醒来见屋里昏昏暗暗的,宋嘉宁竟分不清此时是清晨还是傍晚。

她想小解,揉着眼睛坐起来,穿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腰没那么酸了,底下也不怎么痛了。瞥见矮橱柜上的青釉瓷瓶,宋嘉宁脸上一阵一阵地烫,不知道王爷从哪儿弄来的药,居然这么管用,看样子,今晚又免不了了。

她去净房放水,洗了手,再喊丫鬟们进来伺候。

前院书房,赵恒斜靠在暖榻上看书,手里持着书卷,眼睛也盯着上面的字,却迟迟没有翻动书页,时不时扫眼窗外。天色越来越暗,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赵恒随手翻了一页,目光寂然。

福公公笑着跨了进来,朝孤零零在书房闷了一日的主子道:“王爷,王妃醒了。”

赵恒淡淡嗯了声,继续看书。

福公公再道:“王爷,天暗了,您该歇歇眼睛了,明日再继续吧?”

赵恒扫他一眼,默认了这话,放下书卷,坐了起来,福公公快走几步,服侍主子穿鞋。

宋嘉宁睡了饱饱一觉,神清气爽,面颊红润,刚刚洗过脸,那双杏眼水润明亮,像两汪粼粼的泉水,含羞带怯地望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的男人,离得近了,才不好意思地垂眸。赵恒却从她身边经过,直接去了东次间。

“等会儿再摆饭。”猜到王爷大概有话说,宋嘉宁低声吩咐双儿,她追着寿王进了屋。

赵恒坐在临窗的暖榻上,目光自她挑开帘子那刻起,就落在了她脸上。

他肯定知道她睡了整整一日,宋嘉宁怪不好意思的,视线掠过桌上的茶水,她小声问道:“王爷喝茶吗?”

赵恒嗯了声。

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宋嘉宁就喜欢能做点事,放松地去倒茶,再端着七分满的茶碗递到他面前。赵恒接过茶水,没急着用,看了她一眼:“伤,好了?”

原来他要说的就是这个,宋嘉宁垂下眼帘,点点头。他没再说话,头顶传来吞咽茶水的声响,咕嘟咕嘟咽了三下,那端着茶碗的大手再次放了下来,递给她。宋嘉宁乖顺地接过茶碗放回原处,一回头,见他已经走到门口,出去了。

天黑了,丫鬟们陆续端上饭菜,宋嘉宁紧张地盯着菜品,发现没有鹿肉,她轻轻松了口气。晌午饭没吃,宋嘉宁肚子早扁了,因为自己能吃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宋嘉宁在这点上很放得开,吃了一碗莲子粥,还干掉了一碟子三块儿山药糕,本来有四块儿,其中一块儿被寿王夹走了……

吃饱喝足的宋嘉宁,眼睛亮亮嘴儿红红,简直就像一条养肥了的鱼,勾着人去吃。

赵恒晚饭一般用的少,今晚虽然一直拿着筷子,其实是为了陪她,免得他放了筷子,她拘束不用了。亲眼看她吃了那么多,赵恒有点担心马上睡下她会腹胀,便吩咐道:“斗篷。”

这个好懂,双儿立即去内室取了王妃的斗篷来。

宋嘉宁意外地看向寿王,天都黑了,他还想出门?

“走走。”赵恒简单道。

宋嘉宁只好让双儿伺候着穿了斗篷。福公公早退下了,赵恒过来时也没披斗篷,宋嘉宁怕他冻着,出门前劝道:“让她们去给王爷取件斗篷吧?”

“不必。”赵恒直接出了门。

宋嘉宁无可奈何,乖乖跟在他后面。冬日黑的早,双儿提着灯笼走在旁边,赵恒不喜生人近身,顿足,看眼灯笼,再对宋嘉宁道:“你提。”

宋嘉宁赶紧接过灯笼,双儿明白主子的意思,没再跟着。

赵恒走得不快,宋嘉宁能轻松跟上,冷风嗖嗖地吹,她虽然戴着兜帽,脸蛋还是被北风吹得发僵,进京五年,宋嘉宁这个在江南长大的姑娘,很少有机会感受深冬夜晚的京城。脸还好,她提着灯笼的手没有任何遮挡地露在外面,都要冻僵了,但宋嘉宁没有说,老老实实跟着男人在后花园绕了一小圈,约莫走了两刻钟。

重新踏进冷风吹不到的堂屋,宋嘉宁反而觉得更冷了,手冷脚冷。双儿伺候主子脱下斗篷,看出主子冷了,顾忌王爷没敢吭声,只笑着提醒六儿:“给王爷、王妃倒碗热茶。”

赵恒现在只想就寝,淡淡道:“退下。”

还没碰到茶壶的六儿与刚刚挂好斗篷的双儿,齐齐低头,退了下去。

赵恒大步进了内室。

宋嘉宁瞄眼茶壶,可怜巴巴地去伺候男人了,帮他解腰带时,右手还僵着。

她在哆嗦,赵恒终于发觉不对,大手抓住她手,冷如冰块儿,再看她低着脑袋的样子,赵恒胸口突然窜起一把火,攥紧她手斥道:“为何不说?”

她若说声冷,叫他知道她冷,他早回来了。

宋嘉宁突然很委屈,他莫名其妙要去逛园子,她能说什么?她敢坏了他雅兴?

没法说,她扭头,努力憋着泪。

就在她担心自己新婚第二日就招了他的厌时,身体突然凌空,短短几步,他便抱着她闯进拔步床,直接将她放到床上,没等宋嘉宁抬头看他,他也跟着上来了,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抓着她双手伸进他中衣,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王爷,不用这样……”宋嘉宁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想把手缩回来,受不起。

赵恒捂着她手,不叫她动,在她脑顶冷声道:“以后有事,大可直言。”

宋嘉宁埋在他肩窝,哽咽着问出了心中疑惑:“王爷为何要带我去逛园子啊?”若非他用身体帮她暖手,她都要误会他在故意惩罚她,叫她犯懒睡了一整天。

赵恒抿唇,半晌方道:“消食。”

宋嘉宁眨眨眼睛,懂了,原来王爷今晚吃多了……

第106章 106

男人身上火炉似的热, 宋嘉宁冻僵的手很快就暖和了起来,又变成柔柔嫩嫩的了, 只剩双脚还犯凉。宋嘉宁不想让寿王再用身体帮她暖脚, 窝在他怀里小声道:“王爷, 睡前泡脚有助安眠,咱们都泡泡吧?”

赵恒闻言,腿往她那边挪了挪, 隔着两层袜都能感受到她脚上的冷, 便松开了她。

宋嘉宁坐了起来,摇了摇铃铛。

双儿、六儿一块儿进来了。

宋嘉宁叫她们端洗脚水,两个丫鬟领命, 正要走, 就听帐中传来一道低沉的男人声音:“茶。”

二女应了声,六儿出去吩咐, 双儿迅速倒了两碗微烫的热茶来。纱帐重新挑起, 宋嘉宁坐在床尾,发髻经过刚刚的拥抱有点乱了,松松垂下来一缕, 显得慵懒随意,双手捧着茶碗, 心满意足地连续喝了好几口。赵恒看了, 越发确定刚回来时她是想喝茶的,他却打发了丫鬟。

放下递到嘴边的茶碗,赵恒一口都没用。

双儿紧张地白了脸, 王爷喊茶闻了闻却不喝,是茶水哪里不好吗?

宋嘉宁也注意到了,倒没想那么多,奇怪问:“王爷怎么不喝?”

赵恒看她一眼,重新举起茶碗,喝了两口,不用了。

双儿第一次感激王爷的口疾,肯定是觉得事情小才没有浪费口水在她身上,若是个说话流利的,八成早就训她了。恭敬地收起茶碗,外面小丫鬟们端了两盆洗脚水来,双儿看着那冒着白雾的水盆,心又提了起来,水温千万要合适啊。

其实有点烫,但泡脚最合适,宋嘉宁两脚放进水中,舒服地呼了口气,一对儿白白净净的脚丫贴着盆底,一动不动了。赵恒以前的起居都是福公公伺候,他更习惯再温点的水,视线一斜,见她没嫌弃水烫,他便忍下那微微的不适,面无表情地泡脚。

擦拭过后,宋嘉宁穿上鞋子,服侍赵恒宽衣,浑身暖融融的,手脚麻利。

赵恒低头看她,回想今晚种种,突然觉得她过于谨慎,他非洪水猛兽,她何至于怕到连声冷都不敢提?冷热都不敢说,若她在外面与人相处时受了什么委屈,或是遇到什么麻烦,是不是更不敢报给他?

她是王妃,是他的妻子,不是只需要伺候好他就够了的太监丫鬟。

“若,有求于我,无论巨细,尽可开口。”他看着她说,声音缓慢,流露出几分凝重。

这话他给她暖手的时候已经说过一次了,宋嘉宁柔柔地嗯了声,眉眼乖顺,没有一丝被男人宠爱的惊喜。赵恒料到她没有放在心上,没有真正明白他的意思,皱皱眉,补充道:“胆敢隐瞒,必罚。”

宋嘉宁吓了一跳,愣在了那儿。他说好话,她当成是赏赐,心里甜一甜就过去了,现在他居然要因为她隐瞒一点无关轻重的冷热而罚她,宋嘉宁顿时将那番话当成了必须遵守的命令,忙欠身行礼:“王爷放心,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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