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结巴,也配招降老子?”笑声在山谷回荡,尚未落下,郭骁再次讽刺大笑,轻蔑地看眼剑门关的方向,郭骁突然抓住身边的小兵前冲几步,拉着对方一起纵身山谷!
“啊啊啊!”并不想死的小兵绝望尖叫,然而山风呼啸,没有人能救他。
慕容钊快步走到悬崖前,只见那两道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悬崖深不见底,望之生畏,慕容钊倒是对这位宁死不降的叛军将领生出了几分钦佩,驻足片刻,他回去复命。赵恒已经进了剑门关,得知守关将领跳崖自尽,赵恒皱眉,先问慕容钊对方容貌。
慕容钊如实回答。
郭骁已经假死过一次,这次容貌虽然对不上,但赵恒不容再有任何差池,命慕容钊亲自带人去悬崖下查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则率领破关的大军,继续入蜀剿灭其他叛军。
剑门一破,八万朝廷禁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摧枯拉朽,所过之处叛军皆降。赵恒只关押“蜀国”四品以上的官员将领,其他小官百姓一律采取宽抚之策,百姓得知朝廷免除了压在他们头上的苛捐杂税,哪还记得从前的仇,全都跪地感激皇上、寿王恩德。
消息传到山中,得知王爷好好的,眼睛并没有受伤,宋嘉宁喜极而泣,再次哀求阿四如约送她去见王爷。阿四既然答应了,这次便痛快地带扮成男装的二人下山了,去追寿王大军的路上,阿四暗中打听剑门关的战况,得知有人跳崖,阿四立即就猜到,那肯定是世子。
既然世子没有落到寿王手中,那么无论世子能不能活下来,寿王抓到他,都会逼他交代世子的一举一动。阿四不忍心扣留无辜的寿王妃,但他不想背叛世子,不想去面对寿王可能施加在他身上的各种审讯刑罚。
四月初,赵恒大军与死守梓州的高栽里应外合,同时攻击李顺的二十万叛军。一番血战,李顺等反贼被活捉,二十万叛军战死五万,其余全部投降。就在赵恒收复成都城的第二日,阿四终于将马车赶到了成都城外。
宋嘉宁归心似箭,未料城门可见,马车却突然停了。
“怎么不走了?”五娘替她问道,顺手挑开了车帘。
阿四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看得五娘脸红低头,阿四才收回视线,跪在宋嘉宁面前道:“王妃,大人跳崖自尽,也算是得了报应,还请王妃念在京城众人的份上,向王爷隐瞒大人的真正身份,别因大人的错,毁了老爷一世英名。”
宋嘉宁听了,眼帘垂了下去。郭骁若被王爷活捉,国公府如何,便全看王爷决断了,如今郭骁跳崖,她再揭发郭骁的身份,恐怕会连累蒙在鼓中的继父母亲。可,王爷肯定也会问她劫匪是谁,天底下又有什么人,会大费周章抢她,最后又心软没碰她?
更何况,她能瞒得住吗?王爷那双眼睛,每次都能看穿她。
“我瞒不住,但我会尽我所能,求王爷开恩。”宋嘉宁心情沉重地道。国公府里有她母亲弟弟,有待她如亲生的祖母与继父,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样阿四已经满足了,磕头道:“我曾对天发誓,绝不透露大人身份半句,若随王妃进城,恐王爷会严加审讯逼我开口,故只能送王妃到此。大人已死,我想寻个无人认识我的地方,安度余生,从此再不做任何有违良心之事,希望王妃成全。”
“你要离开?”宋嘉宁震惊道,扭头去看五娘,这两人,不是互诉衷肠了吗?
五娘眼里泪珠滚动,不敢相信阿四要走。
阿四看着五娘的衣摆,胸口仿佛堵了一块儿巨石,不忍舍弃,却无法强求。如果可以,他想带五娘一起走,但他不敢问,怕五娘拒绝,更怕五娘答应,怕五娘跟了他事后却被寿王派兵围捕,白白受苦。与其随他颠沛流离,不如留在王妃身边,还能进京与亲人团聚。
“告辞。”没敢抬眼,阿四迅速跳下马车。
“阿四!”五娘追了出去,哭着喊道。
阿四顿足,额头青筋暴露,最终还是没有回头,逃也似的消失在了路口。
五娘捂住嘴,泣不成声。
“去找他?”宋嘉宁将五娘带到怀里,一边轻轻拍着小姑娘单薄的背,一边轻声问道。她也有放在心上的男人,尝过分离的苦,最怕便是从此一别,再无缘相见。
五娘哭着摇头,她喜欢阿四,可她,更想京城的姐姐外甥女。
宋嘉宁懂了,默默地等五娘哭够了,两人一起走向城门。城门严查进城百姓,宋嘉宁、五娘说不出身份,眼看就要被人当成嫌犯抓起来,宋嘉宁急中生智,恳求守城官兵道:“我有要事要禀报寿王殿下,请您帮忙传个话,就说故人求见……”
“什么故人?”守城官兵忙得很,见宋嘉宁、五娘灰头土脸的,摆手就命人押走二女。
宋嘉宁急着争辩,推推搡搡之际,城内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宋嘉宁踮脚张望,只见一片百姓跪在地上,口中齐呼王爷千岁。整个成都城就一个王爷,宋嘉宁泪如雨下,怔怔地望着马上的男人,官兵要按她跪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挣开对方束缚,拼尽全力朝城内跑去。
赵恒一夜未睡,从剑门到成都城,他都在找她,翻遍了城内叛贼府邸,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福公公想方设法安慰他,说什么王妃吉人自有天相,赵恒听不进去,也等不下去,骑马出城。叛军败了,或许她趁乱逃走了,知道他在城里,她一定会来找他……
从府邸到城门,赵恒没有放过一个街头百姓,所有人都跪着,他逐个看,看着看着,赵恒听到了一道脚步声,急切又无力。他抬头,在一片跪着的人群中,有个瘦小男人不顾一切地朝他跑来,然而下一刻,就被官兵拦住。
也就在此时,赵恒看清了对方的脸,虽然沾了脏污,虽然瘦得露骨……
“滚!”静寂的城门前,突然响起一声如雷怒吼。
跪着的百姓吓到了,不知寿王为何发怒,想抓走宋嘉宁的官兵也吓到了,扑通跪下去,额头触地抖如筛糠,宋嘉宁更是吓到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泪眼模糊,耳边全是那声“滚”。王爷,是在吼她吗?
没等她心寒魂凉,没等她眼里的泪水滑落,腰上突然多了一只大手,用力一扯,便将她抱到了马上。宋嘉宁下意识反抱住那熟悉的窄腰,骏马继续往前奔驰,快如闪电,不知要跑向何方。但宋嘉宁已经不在乎了,感受着腰间紧紧勒着她的手臂,感受着他落在她脑顶脖子的热吻,急切地仿佛慢一点她就会消失不见,连续三个多月,宋嘉宁第一次放松了下来。
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想,只藤蔓般缠着他。
她不怕不想,城门内外的百姓们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位俊美如仙、英勇神武的寿王,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个不知来历的瘦小男人跑了!看那背影,寿王似乎抱小男人抱得很紧啊?
众人皆醉,唯有福公公偷偷擦眼睛,王妃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王爷怕是要疯。
第218章 218
四月的蜀地,草长莺飞, 花红柳绿, 纵使刚经历过一场战事, 成都城外依然有大片风景如画。
赵恒一手抱着他失而复得的王妃,一手攥紧缰绳纵马疾驰。她回来了, 早在城门前认出的那一瞬, 赵恒脑袋就空了, 或是完全被唯一的念头占据。他想跟她在一起,只跟她在一起, 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打扰。
夫妻俩如藤缠绕,宋嘉宁埋在他胸口,让熟悉的男人气息一点点抚平她心底堆积了三个多月的担惊受怕。光是抱着就足够了,此时此刻,她没有任何说话的念头。赵恒也无心打听任何事,只默默抱紧她,慢慢填满空了许久的心。
主人没有目的,骏马只管往前奔, 跑着跑着, 前面传来淙淙的流水声, 赵恒眼里终于恢复一丝清明,放目远眺, 入眼是条宽阔流淌的江流,恍似巨龙蜿蜒于大地,明媚的阳光洒在水面上, 波光粼粼,有种别样的静谧。江畔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拉网捕鱼,对于这些百姓而言,江山落在哪个皇帝手中又与他们何干,有饭吃有地种才是最重要的。
有垂髫孩童好奇地朝他们张望,黝黑的小脸单纯懵懂,不知为何,看到这样普通的农家场景,赵恒无处宣泄的后怕不安莫名消散,仿佛前面的四个月只是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他还是他,她也还在他身边。
赵恒低头,看着宋嘉宁埋在他胸前的小脑袋,几乎快要忘掉该怎么笑的寿王爷,终于再次笑了,轻轻蹭蹭她头顶,赵恒调转马头,朝江流上游而去。在他身后,福公公领着一队亲卫远远地跟着,既不打扰王爷王妃团聚,又保证有人偷袭时,他们能及时救援。
心静了,赵恒没再放马狂奔,游山玩水般沿着江岸缓行。马蹄清浅,然而还是惊动了岸边栖息的白鹭,纷纷扑棱翅膀飞出草丛。青山绿水,白鹭高飞,恍如仙境,赵恒目光柔和下来,笑着提醒她:“安安,看。”
宋嘉宁茫然地抬头,下意识先看头顶的男人,脸瘦了,显得那双杏眼更大更可怜,里面残留憔悴害怕。赵恒手臂收紧,俯身亲她眉梢,宋嘉宁本能垂眸,目光一转,也看到了江上振翅高飞的白鹭,那一瞬,时间仿佛停了下来,景色美好地让人忘了一切。
赵恒就这么抱着她,陪她看群鸟飞远。
一个个白点彻底消失在山峦之后,宋嘉宁被带走的心也收了回来,目光一黯,忐忑地看着他胸口。分别的时候只想团聚,现在团聚了,别的担忧又来了。王爷会相信她的清白吗?还会像以前那样喜欢她吗?
脸上突然多了一只手,那指腹带着熟悉的温度轻轻地摩挲她脸庞,多久没这样了?宋嘉宁闭上眼睛,贪婪地享受王爷此时的温柔,曾经总是痒到她的薄茧,都舍不得再躲避。
“瘦了。”赵恒艰难道,瘦成这样,他都不敢问她到底受过什么苦,心疼她,也愧疚,如果当初他能看破郭骁假死的计谋,如果他没有放松警惕撤了盯着国公府的那批暗卫,郭骁就无法神不知鬼不觉闯进王府后宅,劫持她走。
短短两个字,却勾起了宋嘉宁这几个月的担惊受怕,重新埋到他怀里,偷偷哭。
赵恒仰头,牙关紧咬,心疼也好,自责也好,他都不能提半个字,提了,只会再次勾起她被郭骁欺辱的回忆,只会再次伤到她。如果可以,赵恒想要一种药,能让她忘了这三个多月的蜀地生涯,让她继续做那个安乐满足的小王妃。
“安安不哭,都过去了,待蜀地安稳,咱们马上回京,昭昭天天想你,祐哥儿也想你。”赵恒贴着她脑顶,低低地消除她所有顾虑,“没人知道此事,这几个月,寿王妃抱恙,闭门谢客,等咱们回府,一切如常。”
宋嘉宁哭得更厉害了,她以为王爷会嫌弃她,没想到他早就安排妥当,从未想过要放弃她这个王妃。
“昭昭受伤了吗?”哭够了,宋嘉宁第一个询问女儿,那日她被郭骁带走,最担心的就是郭骁会让人背着她伤害昭昭。
“毫发未损,就是想你。”赵恒捧着她湿漉漉的小脸道,一边帮她擦掉哭不完的泪,一边柔声哄:“昭昭懂事了,我来蜀前晚,昭昭再三嘱咐,要我带斗篷,说外面冷,要给娘亲御寒。”
宋嘉宁泪脸婆娑地望着他,脑海里却是女儿认真给娘亲准备斗篷的乖巧模样,心软地一塌糊涂,又哭又笑,恨不得立即回到京城,将宝贝女儿与未满周岁的儿子一起抱到怀里,再也不松开。
“祐哥儿也很好,喜欢跟姐姐玩。”她眼泪太多,赵恒袖口都不够用了,无奈地亲亲她眼睛,然后掏出帕子帮她擦脸。宋嘉宁回成都的路上风尘仆仆,脸上有灰,赵恒一手抬着她下巴,一手轻轻地擦去她的泪珠与脏污。她贪吃,在王府时养得脸蛋肉嘟嘟的,赵恒最爱亲她脸,喜欢她偷笑时腮边微微鼓起,可现在呢,她比京城那些刻意少食的闺秀还要瘦,别说戳,捏都捏不起来一点肉。
“今天开始,顿顿吃肉,早点养回来。”擦完左边的,赵恒亲了亲,宠溺地道。
他老爱拿胖瘦打趣她,宋嘉宁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宛如雨过天晴,园中的牡丹开了花。看着她微红的脸,看着她眼角眉梢熟悉的羞涩,赵恒突然觉得,只要她能天天这么笑,便是老天爷要他用命换,他也值了。
气氛轻松下来,赵恒继续帮她擦右脸,未料一低头,却见她右边脖子上有块儿米粒大小的暗色。赵恒记得她全身每一处,细如凝脂,没有任何瑕疵,这块儿暗色又是什么?赵恒脸色大变,指腹抚过那里,确定那果然是处疤痕。
“他伤的?”怒火中烧,赵恒脱口而出,见她眼中闪过慌乱,小脸刷的白了,赵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将人搂紧怀中:“安安不怕,回去抹点药膏,保证恢复如初,绝不留疤。”女人都爱美,他只能用容貌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陷在那些回忆中。
宋嘉宁没怕,反倒意外他失态的模样,摸摸脖子上的疤痕,宋嘉宁闭上眼睛,靠着他肩膀道:“王爷,那是我自己伤的,他想……欺负我,我用剪刀抵住脖子,他到底还有点良心,没有逼我去死。”
王爷肯定猜到是郭骁了,不然不会用“他”,宋嘉宁便没必要再隐瞒,至于王爷信不信,宋嘉宁无能为力。
她居然想过以死殉节?
赵恒全身发冷,仿佛看到她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可,如果她活着受辱与死了守节只能选一个,他宁愿她……他要的是她的人,要她活着陪在他身边,要每晚醒来都能看见她,什么清白贞洁,与她的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宁死也不等我?”赵恒发狠地在她耳边质问,“你若死了,清白有何用?”
他真的生气了,手臂勒得宋嘉宁腰腹发疼,几乎喘不上气来。可宋嘉宁听懂了他的意思,她不怕疼,只怕他不懂她的心:“王爷,从我二叔进京,你在国公府门前叫我别担心的那天起,我的人就是你的了,除了你,谁想碰我,除非我死。”
她曾被梁绍弃如敝履,曾被郭骁视为禁脔,两辈子,只有赵恒真心待她,从未嫌弃过她什么,宋嘉宁起初只有感激只有敬畏,但赵恒对她越来越好,给了她一个丈夫能给妻子的所有敬重与宠爱,这样的男人,宋嘉宁心甘情愿为他守节,而不是像前世那样,被梁绍抛弃后,继续苟且偷生。
她声音坚定,大义凛然,赵恒没有感动,只有后怕,捧起她脸,看着她眼睛道:“安安,那些规矩,都是糊弄人的,男人无情,才讲三从四德,你不一样,你是我的王妃,是我另一条命,我只要你活着,其他都不在乎,懂吗?”
这段话,赵恒一气呵成。
宋嘉宁边哭边点头,她懂,懂了,王爷真是……太痴情了!
说了情话,也听了情话,宋嘉宁的心彻底踏实了下来,然后就觉得自己本就变瘦的胸脯都快被王爷硬邦邦的胸膛挤扁了,忙乖乖讨饶:“下次不了……”一着急,宋嘉宁口不择言,只希望他快快松手。
赵恒脸色却更难看,紧紧盯着她道:“没有下次。”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
宋嘉宁微怔,跟着点头,被人劫持母子分离,她也不想再经历。
赵恒慢慢放松手臂,宋嘉宁长舒口气,趴回他肩膀,依赖地抱着他。江中水声淙淙,宋嘉宁默默地回忆这三个多月,郭骁跳崖了,王爷信任她,昭昭祐哥儿都好好的,那就只剩……国公府的一众亲人了。
宋嘉宁咬唇,不敢问,却不得不问,复杂地道:“王爷,怎么猜到是他的?”
既然她没遭郭骁欺辱,提到此事,赵恒也无需顾忌,搂着她肩膀道:“他觊觎你,我早知晓。”
宋嘉宁震惊地抬起头。
赵恒摸摸她脑袋,将她出嫁前郭骁做的那几件“好事”,简单说给她听。
宋嘉宁半晌无言。
意外吗?好像没有。国公府的世子爷,一直都是这样啊,他喜欢她了,便想尽办法得到她,从不在意她的感受,从没想过她宋嘉宁也是个人,而非无情无欲的玩物。
第219章 219
关于前世,宋嘉宁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幼时隐瞒母亲, 是怕吓到母亲, 轮到王爷, 宋嘉宁更不能说了。这次被郭骁劫持,宋嘉宁隐隐担心王爷追究起来她会露馅儿, 但既然王爷早就看出郭骁觊觎她, 反倒省了她再解释。
“听说, 他走投无路,跳崖了?”靠着他, 宋嘉宁轻声问。去年郭骁火海假死,她信以为真,震惊过落泪过,如今两人之间仅存的那点兄妹情分彻底被郭骁折腾断了,故再闻郭骁死讯,宋嘉宁出奇的平静。
赵恒眼底浮现阴霾。慕容钊说,那人拉着小兵一起跳的崖,是真的英勇自尽, 还是想拉个垫背的, 寻一线生机?而且, 跳崖的究竟是不是郭骁?
“是有人跳崖,但慕容将军, 不识对方,我遍寻蜀地,也未搜出他人。”赵恒摸着她后脑道, 眼睛看着江水,波澜不惊。
郭骁就在剑门关,王爷怎么可能没搜到?宋嘉宁疑惑地坐正身子,然后就在起身的瞬间,她突然想到一事,轻声解释道:“对了王爷,他有一张面具,戴上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慕容将军自然认不出。”
果然如此,赵恒颔首,握住她手道:“应该就是他了,悬崖深不见底,他必死无疑。”
其实他还没有确认郭骁的死讯,但赵恒不想再让她担心。
他看着她说的,眸深似海,或许只是告诉她一个事实,或许是在观察她,想知道她对郭骁之死的态度。宋嘉宁从来都看不透这双眼睛,她也无心隐瞒什么,沉默片刻,宋嘉宁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国公府那边……”
赵恒笑了:“他们不知情,我不会追究。”
神色、语气自然无比,仿佛当初谋划要将郭家众人关进大牢的寿王爷,并不是他。
宋嘉宁心中的王爷一直都是清风朗月仙风道骨的,这两年才多了威武英勇、能征善战的新美名,总之全都是好的,许诺的事就肯定不会反悔。母亲弟弟无忧,宋嘉宁彻底放心了,紧紧抱住自己的男人,所有顾虑都打消,一心一意地感受重逢之喜。
赵恒摸摸她脑顶简单的男人发髻,扫眼远处的福公公,低声道:“先回去吧,你这副打扮,传到京城,寿王妃要慌了。”
她什么打扮?宋嘉宁低头,瞧见身上的男装,再琢磨他刚刚所说,不由笑了,红着脸躲到了他怀里。赵恒身形高大,她瘦瘦小小的,落在远处福公公眼里,就好像自家王爷在抱一个少年小公子,但其中的柔情蜜意,真如春风扑面而来。
此情此景,福公公长长舒了口气,王爷王妃过得好,他也跟着舒心。
福公公想的周到,追上来时带了一辆马车,赵恒随宋嘉宁一块儿上了马车,宋嘉宁先进去的,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被后上的寿王搬到腿上抱着,低头端详。宋嘉宁靠着他结实的手臂,杏眼也水漉漉地看他。王爷去年中秋出征离京,到今日两人已经分别八个多月,可现在回想,竟好像分别了一辈子。
才看了一会儿,宋嘉宁眼睛就湿了,不要偏着坐,而是像女儿缠父王那样,伸手勾住赵恒脖子,正面坐在了他腿上,脑袋贴着他胸口,紧紧地扒着。她没哭出声音,动作却诉尽了相思与委屈,赵恒心都要化了,一手勒住她瘦得惊人的腰,一手紧紧压着她单薄脊背,手指抓了抓,一点肉都揪不起来了。
丰腴的寿王妃只是瘦下来,便足以疼碎寿王的心,仿佛脸变瘦了腰变细了,是天大的苦。
有心疼有想念,但久别重逢的夫妻,又都是年纪轻轻,这般密不可分地抱着,抱着抱着就擦出了点久违的悸动。谁先动了心,说不清,但男人的渴望总会更强烈,赵恒无意识地蹭着她的脸,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她耳畔。
宋嘉宁梳的是男子发髻,一头青丝都束在脑顶,露出了嫩豆腐似的一段白皙脖子,小巧的耳垂泛着一层粉色,水嫩诱人。曾经的缠绵瞬间复苏,赵恒毫无预兆地含住了那耳垂,宋嘉宁一点准备都没有,本能地发出一声轻哼,哼完想到这是在马车里,宋嘉宁连忙咬住他肩头。可是哪咬得牢呢?耳朵被他含着被他轻轻地吸着,宋嘉宁连抱他脖子的力气都没了,小手松松地攀着他肩头。
郭骁压在她身上,宋嘉宁只有僵硬绝望,轮到赵恒,只是一道气息,宋嘉宁便软成了一团。
不能出声,偏偏忍耐不住,想要做点什么,宋嘉宁闭着眼睛,小手慢慢地往上,碰到他温热脸庞,脸是玉般光滑,下巴上好像有层硬硬的胡茬。离得太近,甚至能感受他口中的力道,宋嘉宁被烫般挪开手,纤细的指尖沿着他脸庞一直来到额头,再探进他发中,时轻时重地抓着他。
“安安……”
他来寻她的唇了,宋嘉宁低低地嗯,脑袋朝他偏转,才要张口,他迫不及待地压了过来,深深地吻。男人的气息重了,手却没有乱动,只紧紧地将她往他怀里按,有欲,但更想她,唯有这样的亲密才能表达。
情浓似水,浓到忘了时间,好像没过多久,马车突然停了,福公公在外面低声回话:“王爷,到了。”
宋嘉宁最先惊醒,推着他胸膛往后躲,赵恒一把将人捞回来,继续亲。宋嘉宁已经分了神,再不好意思于马车内乱来,继续推他抗议。赵恒无奈打住,睁开眼睛,看到怀里她面红如霞,杏眼水漉漉地欲语还休,而那饱满的小嘴儿,红艳艳的,似乎有点肿,总之春色诱人。
她没戴任何首饰,如瀑的青丝都被束了起来,少了点缀,却更突出了她姿色之艳。赵恒喉结滚动,抱紧她,俯首在她耳边道:“若安安是男儿,我怕也会动情。”
宋嘉宁羞羞地靠着他,出自他口的情话,真是比吃了蜜还甜。
两人如胶似漆地黏着,车外福公公示意车夫先退下。低低的声音传进来,宋嘉宁脸颊发烫,红着脸帮他正发冠,理顺被她揉乱的发,确定他衣冠楚楚看不出什么了,宋嘉宁才轻轻点头。赵恒也帮她整理了一番,不过,看着她红润润的脸蛋,无法遮掩的春情,赵恒没有任何办法。
赵恒先下车,发现马车直接停在了正房前,身边只有福公公低着脑袋候着。福公公向来周到,赵恒见怪不怪,转身朝躲在里面的男装王妃招手。宋嘉宁摸摸自己发烫的脸,硬着头皮出去了,习惯地将手交给王爷,未料赵恒直接将她抱到怀里,大步朝上房走去。
是舍不得她走路呢,还是急着做点什么?
宋嘉宁羞于想,乖乖地靠着他,做什么她都愿意。
车里的火还没熄,新的火又窜了出来。宋嘉宁瘦了,纤弱如蒲草,赵恒在外带兵,黑了一层壮了一圈,宋嘉宁紧张地躺着,看见他抬手褪中衣时,露出的双臂结实无比,比她小腿还要粗。太久没这样了,宋嘉宁突然有点怕,怕自己这单薄的身子承受不住。
“王爷……”怕什么来什么,宋嘉宁吸着气喊停,不行不行,总觉得好像回到了洞房那晚。
赵恒也察觉了差别,意外地看她。她生过两个孩子了,同房时早已不复当初的青涩,所以他才放心地直奔……可是现在,她竟生疏地宛如初次。
夫妻俩都没料到,错愕地看着彼此,宋嘉宁隐隐猜到了原因,扭头不好意思说。赵恒也不傻,男人习武,荒废久了自然生疏,她也一样。她只顾害羞,赵恒目光却复杂起来,他从未怀疑她的话,然而此时的艰难意外成了另一种证明,但赵恒没有任何高兴的心情,因为这是她用命换来的。
胸口有点堵,赵恒不是很想了,俯身下去,轻轻地亲她嘴唇。
宋嘉宁误会这是前面的温存,偷偷翘起唇角,环着他脖子给他。她越乖,赵恒就越愧疚,他还是着急了,该多陪她说说话的,好让她知道,他千里迢迢过来,是急着找到她,不是为了这种事。
宋嘉宁哪有想那么多呢,觉得差不多了,而王爷还在怜惜她不敢动,宋嘉宁咬咬唇,主动抬了抬。赵恒闷哼,什么愧疚怜惜都被她赶跑了,抬头,对上她娇艳欲滴的香腮,赵恒发力之前,忍不住哑声叹道:“真是妖精。”
宋嘉宁茫然地张开嘴,明明是他先想的,怎么反过来怪她妖了?
她有妖精吗?
想到刚刚的举动,宋嘉宁脸红的要滴血,捂着脸解释道:“我以为……”
话未说完,小手突然被人拿开,宋嘉宁睁开眼睛,看见他俊脸逼近,再次堵住了她的嘴,也堵住了她来不及发出的惊骇呜咽。寿王就是寿王,即便这个时候,也没忘了宋嘉宁是以男装身份进的他房,万一传出动静去,他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暖风吹进窗,屏风后纱帐轻摇,直到红日西斜,宋嘉宁才倚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三个多月来,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心。赵恒不累也不困,侧身躺着,目光片刻也离不开她,仿佛这样看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腻。
院中多了一道脚步声,行到半途被人拦住,赵恒心里还有事,看看宋嘉宁,他慢慢抽出手臂,悄声更衣,穿好了,赵恒站在床边又看了会儿睡熟的小王妃,这才收敛眼中温柔,肃容出去了。来人是慕容钊,赵恒猜到何事,但还是领着人走到远处问话,免得打扰她休息。
“如何?”赵恒沉声问。
慕容钊低头,回想悬崖下的情形,他神色复杂道:“王爷,末将赶到悬崖下,只看到……几截残肢断臂,状似狼犬撕咬所为,单看残体,无法断定是一人还是两人所留,也无法断定其身份,末将四处搜索,一无所获。”
赵恒暗暗攥紧了手,又是身份难辨,看来郭骁,多半又逃了。
“此事暂且搁下,蜀地初平,还劳将军费心。”扶起面前的老将军,赵恒勉励道。
王爷不罚反敬,慕容钊忙领命示忠。
待人走了,赵恒负手立于走廊,远处天蓝如洗,好似风平浪静。
第220章 220
宋嘉宁醒了, 身上是熟悉的酸乏, 也有残留的悸动, 睡前那番缠绵,回味起来羞涩动人。
已是夕阳西下,内室光线昏暗, 却再没有任何压抑气息, 平和而安详。宋嘉宁懒懒地躺了会儿, 穿好中衣遮掩了身上被赵恒留下的手印儿或吻痕,再看向内室门口,犹疑地唤道:“五娘?”现在她身边就五娘一个贴己丫鬟,只是今日忙着与王爷团聚,也不知五娘如何了。
她声音刚落,外间就传来五娘欢快的声音:“来啦。”
宋嘉宁放了心, 五娘是郭骁安排给她的, 她还怕王爷关了五娘呢。
然而五娘确实被关了一个时辰, 在宋嘉宁睡熟的时候,蜀地还乱着, 赵恒忙于政事,福公公审的五娘。五娘知道的并不多,依然坚信郭骁只是叛军的一个头头, 一个胆大包天去京城抢了寿王妃的头头, 单纯老实。福公公没审出什么,回禀王爷后,按照王爷吩咐, 继续让五娘服侍王妃。
“王妃,您可算醒了,再不醒天都要黑了。”五娘快步进来,看到床上青丝铺散面如海棠的王妃,五娘突然愣在了那里,好像不认识般盯着宋嘉宁。
宋嘉宁还当五娘看出她与王爷做了什么呢,难为情地偏头,眼尾春情泛滥,香腮羞红莹润,如果说她在郭骁面前像一朵被风雨欺凌的可怜小花,如今刚被赵恒滋润后的她,便是一朵在春风中娇柔盛开的牡丹,彻底活了过来。
“王妃您真美。”五娘下意识放轻脚步,惊艳地来到宋嘉宁面前,继续傻乎乎地端详仙女似的王妃。见到寿王之前,五娘偶尔会觉得,枢密使大人似乎对王妃情根深种,都抢来了也舍不得强迫王妃,这样的男人,王妃跟了他也不是很委屈,但亲眼目睹寿王神仙一般骑马赶到王妃身前,抱起王妃扬长而去,五娘总算明白王妃为何日夜只思念王爷了。王爷身份尊贵有才有貌,换成她,哪个敢坏了她的好姻缘,她定要骂他祖宗十八代!
宋嘉宁垂眸笑,扭捏片刻,看着窗外问:“王爷呢?”
五娘道:“王爷与几位大人商量要事,说是会陪您用晚饭。”
宋嘉宁点点头,问问五娘这半日的情况,然后洗漱打扮。赵恒为她准备了几身女装,但谨慎起见,如果宋嘉宁想外出,还是得换男装,免得旁人起疑。衣裳而已,宋嘉宁并不在乎,只要王爷在身边,叫她穿粗布麻衣她也舒坦。
刚打扮好,赵恒来了,五娘低头退到一旁,宋嘉宁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他一身玉色长袍挑帘而入,原本白皙的脸庞黑了些,依然清雅,但又多了三分武将的威严英气,如美玉再经雕琢,出众到让她觉得陌生,好像回到了初遇时,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只是个普通民女。
“刚醒?”神仙似的男人,却略带调侃地问她,目光也柔和了下来。
那种距离感顿时消失,宋嘉宁身体前倾,抬脚之前想起五娘,又堪堪止住步伐。赵恒好奇她想做什么,一个眼神打发了五娘,他则停在门前等她。没有外人了,宋嘉宁再无顾忌,小跑着扑到他怀里,依赖地抱住。
这人就是她的天,他不在,她身似浮萍无处可依,他来了,她就扎了根,风雨不惧。
赵恒笑着抱住自己的女人,脸贴着她脑顶静静地享受了会儿这份宁静,随即掐着她腰往上一扔,宋嘉宁惊呼着攀住他肩头,赵恒顺势托住她腿,抱孩子似的抱她去了床上。白日几番敦伦,赵恒此时无欲,只想陪她说说话。
宋嘉宁有很多话,一句都与她无关,不停地询问祐哥儿、昭昭,归心似箭。赵恒也想孩子们了,搂着她道:“再等等,半月后启程。”蜀地需要解决的隐患太多,他一时走不开。
宋嘉宁咬咬唇,小声商量道:“那王爷先派人送我回去?”她想孩子们啊,一日都不想耽误。
赵恒目光一沉,皱眉看她。
看就看吧,还不说话,分明是生气了,可宋嘉宁不懂他在气什么。换个时候,宋嘉宁绝不敢再提要求,但她太想快点见到分别四个多月的儿女,故鼓足勇气解释道:“祐哥儿不想我,昭昭肯定想坏了,我早日回去,她早日安心,再者,我装病装的太久,恐怕已经有人怀疑了。”
她说的全是肺腑之言,杏眼诚恳地望着他。
道理赵恒都清楚,但他已经丢了她一次,这才刚刚找回来,赵恒不敢再让宋嘉宁离开他的守护范围,郭骁生死不明,会不会在她回京路上打她主意?这个节骨眼,除了自己,赵恒不放心将她交给任何人。
这是安危,赵恒更无法接受的是,两人团聚一天不到,她竟然能狠心弃他而去?即便勾走她心的是他的亲生骨肉,是他疼爱的儿子女儿,赵恒也做不到欣然接受,从她提出先动身的时候起,赵恒胸口就堵上了。
“你想何时动身?”收敛怒色,赵恒淡然问,好似终于想通了。
宋嘉宁大喜,兴奋道:“明日可以吗?”郭骁掳她来蜀地,没黑没夜地赶路,用了二十来日,她也日夜兼程回京,月底之前就能见到孩子们了。
满脑子都是漂亮可爱的昭昭与白白胖胖的祐哥儿,宋嘉宁并没注意到赵恒微微抽动的唇角,等她期待地看向他时,赵恒已恢复如常,颔首道:“可。”
“王爷真好。”宋嘉宁再次抱住他脖子,甜蜜地亲了他一口。
赵恒笑了笑。
既然明日启程已经定了下来,宋嘉宁又开始舍不得王爷了,晚上稠糖似的黏着赵恒,没有欲望,毕竟白天累到了,可她就是喜欢抱他赖着他。她抱得单纯,赵恒憋着一股火呢,默默给她蹭了一刻半刻,赵恒突地翻身,牢牢地压住了她。
宋嘉宁吃惊地捂住嘴,还,还来啊?
赵恒用行动作了回答。
宋嘉宁便成了一条咸鱼,被他翻来覆去地煎,两头都不得闲,一场酣战下来,宋嘉宁浑身汗腻腻的,真成了水里的鱼,气若游丝地趴在他胸口,只剩喘气的份了。赵恒呼吸先平复,大手无意识地揉她肩头,哑声道:“蜀地刚刚收复,便有官员筹谋,或送金银,或送美人,不成体统。”
美人?
累得快睡着的宋嘉宁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咬咬唇,她继续埋在他怀里,很随意地问:“送给您的?”
赵恒嗯了声。
宋嘉宁不由紧了紧手,嫩葱似的指尖划过赵恒结实胸膛,勾得他心跳又乱了几下。宋嘉宁没留意,心里偷偷冒酸水呢,蜀地出美女,历朝历代都出了名的,王爷对她宠爱有加,主要还是因为她这张脸吧,万一有人送个比她还美的蜀女,王爷会不会动心?
宋嘉宁急着回京城,是因为她很放心王爷,但是现在,宋嘉宁没那么放心了。
“那,王爷收了吗?”宋嘉宁慢慢抬起头,杏眼不安地看着他。
赵恒一手垫在脑后,一手顺了顺她披散的长发,直视她道:“你在,我一个不收,你不在,我不敢保证。”
宋嘉宁脸一下子就白了,眼泪说来就来,快到她自己都没料到,怕被他瞧见,忙趴下去挡住,心里翻涌的醋全都变成了一种苦。他是王爷,兴许还会当皇上,宋嘉宁嫁给他前就做好了准备,可那时她只把他当高高在上的贵人,现在不是了啊,王爷对她那么好,好到她都忘了,有一天他会收别的女人。
他这样的身份,妻妾成群是应该的,宋嘉宁不怪王爷,她就是,苦自己。
眼泪要憋不住了,宋嘉宁想偷偷抹掉,手刚抬起来,就被人攥住了,身下的男人突然翻身,重新将她压在底下。这一动,宋嘉宁眼里的泪夺眶而出,被赵恒看了个正着。
“哭什么?”她眼中还有泪,汪得满满,那委屈样,好像他真的收了美人一样。赵恒又怜又气,抹掉她新落的泪,低低道:“我随口说的,你也信?”总是这么傻,连句玩笑话都听不出。
宋嘉宁怎么可能不信?他说的那么认真,前一刻还是温柔,转眼就变无情了。
“逗你的,别哭了。”见她真的吓到了,赵恒无奈地亲亲她眼睛,低声交底:“我以为那么说,你就不走了。”
傻姑娘哭什么,他只是不想她走。
宋嘉宁愕然,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赵恒闭上眼睛,也捂住了她的眼睛,不习惯这样交心。
宋嘉宁却反应过来了,原来王爷,舍不得她走啊。
“不走了,王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等王爷忙完,咱们一起回家。”抱住他窄瘦的腰,宋嘉愧疚又由衷地道。是她错了,只惦记孩子,忽视了王爷对她的心。
“不想昭昭了?”赵恒擦着她耳垂问。
宋嘉宁痒得缩脖子,声音都媚了:“想……”
赵恒动作一顿,长眉难以察觉地皱了起来,如果她是怕他收人才违心留下,那……
“可我也想王爷,想得整晚睡不着。”宋嘉宁贴住他脑袋,喃喃地说出,她有多想他,“想你,也害怕,怕王爷嫌弃我,不要我……”
剩下的话,宋嘉宁没能说出,嘴被赵恒堵住,又是一番抵死缠绵。
第221章 221
京城。
寿王活捉李顺等叛军头领, 捷报传到京城, 满朝文武喜露欢颜, 宣德帝却突然病倒了。
这两年,北疆、蜀地百姓因为战乱流离失所,更有无数人于战火中丧命, 百姓苦, 宣德帝高居庙堂, 过得同样苦不堪言。他想收复幽云十四州,两次北伐都铩羽而归,大臣百姓们都骂他无能,劳民伤财。南方蜀地叛乱,又有人骂他暴政伤民,实乃昏君。
每一个骂名都像一座山, 重重地压在他背上, 宣德帝之所以没被压垮, 是因为江山不稳,他不敢倒, 不敢生病涨敌方士气。现在边疆、蜀地都太平了,一直苦苦支撑宣德帝的那根弦便嘭地断裂,病来如山倒。
宣德帝五十多了, 原来身子骨还算硬朗, 但第一次北伐御驾亲征,他大腿被辽将耶律雄连射两箭,伤及骨髓, 每逢阴雨连绵或秋冬时节,伤处都针扎似的疼,积年累月折磨下来,又有朝廷困局消磨他的心气,宣德帝老得更快了,看起来就像六十来岁的花甲老人。
宣德帝一病,二皇子睿王、四皇子恭王分别携家眷进宫探望尽孝,唯独寿王府,毫无动静。
卫国公府,林氏急了。大正月的宋嘉宁就开始抱病休养,谁也不见,林氏是亲娘啊,听说女儿病了,能不着急吗?起初她只是担心女儿的身子,待时间拉长,一个月两个月如今都四月底了,女儿还不肯见她,林氏忍不住各种胡思乱想。
她向郭伯言坦露忧心,郭伯言知道真相,但他不敢告诉妻子,怕妻子更急,怕事情露馅儿对女儿名声不利。长子郭骁……郭伯言已经放弃了,他不想,可他没办法,一大家子都靠他撑着,他不能为了一个孽子得罪寿王,他只能协助寿王隐瞒消息,保护女儿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