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刚醒过来时,原身千里跋涉而来,病态疲惫加起来,气色能好才怪,乃货真价实的病西施,如今的陈娇无病无灾,一个人在淮平巷种种花逗逗狗,早就调理地小脸白里透红了,再加上昨晚阴阳调和,一身红妆的陈娇,只是纤细了点,容貌则明艳动人。
落到谢氏眼里,就成了陈娇勾搭他儿子半年、吃香喝辣才养得这么好的证据了。
厅堂里都是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没有外人,谢氏再也不用装了,沉着脸,不悦地看着陈娇。
气氛不对,就连虞敬尧的两个小外甥、一个外甥女都变乖了,各自待在爹娘面前。
虞敬尧朝大妹妹使了个眼色。
虞家大姑娘马上笑盈盈地张罗起来:“人都齐了,这就敬茶吧。”
一旁伺候的几个小丫鬟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先将两个蒲团摆在了谢氏面前。
虞敬尧、陈娇并肩跪了下去。
虞敬尧接过茶水,先递给母亲,笑着道:“娘请喝茶。”
谢氏接了,淡淡抿了一口。
等谢氏放下茶盏,双手重新放在膝盖上,陈娇再举起自己的茶碗,恭声道:“娘请喝茶。”
叫陈娇吃苦耐劳她可能无法立即适应,但在各种规矩上,皇宫里的教习嬷嬷们都挑不出她的错。甭管心里怎么想谢氏,陈娇礼仪做的很漂亮,而谢氏给她脸色看,陈娇就不信虞敬尧会高兴。夫妻一体,当着两位姑爷的面,谢氏丢的是虞敬尧的脸。
虞敬尧听出了陈娇声音里的恭敬,她没有在这个时候耍小性,婆婆给她脸色她也还回去那样,虞敬尧还挺欣慰的,可一抬头,看见母亲的冷脸,似乎连儿媳妇的茶都不想喝,虞敬尧的嘴角就抿了起来。
“娘喝茶啊,莫不是看嫂子太美看愣了?”虞家大姑娘再次笑着打圆场。
谢氏这才扫了眼陈娇,端起茶碗,嘴唇碰都没碰到茶沿,就把茶水放了下去。
“我们虞家是大户人家,你既然嫁了过来,从前的小家子气就得改改了,身为虞家的少奶奶,往后家里各种应酬都得你主持,规矩疏忽不得,我已经给你请了位嬷嬷,今日起你就跟她学规矩吧。”谢氏取出一只翡翠镯子,一边递给陈娇一边道。
陈娇双手接过镯子:“写母亲赐赏,我一定会用心学规矩。”
谢氏点了点头。
接下来,虞敬尧给陈娇介绍了一圈亲人,主要是两位姑爷。
陈娇大大方方的,还给三个孩子送了礼物。
饭后,谢氏让虞敬尧去陪两位姑爷。
虞敬尧不太放心新过门的小媳妇,但母亲留下陈娇的理由,他也找不到理由反驳。确实,陈娇将来要主持各种家宴、招待亲朋好友家的女眷,虞敬尧觉得,陈娇以前跟着杜氏没学过这些,早些学会便能早日当家。
男人们走后,两个姑奶奶也领着孩子离开了,谢氏这就派人去请田嬷嬷来教陈娇规矩。
虞澜、虞湘都留了下来,一个想看热闹,一个是出自关心。
田嬷嬷得了谢氏的提点,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磋磨一番陈娇了,熟料她教陈娇走路,陈娇走得比她还端庄好看,她教陈娇端茶的姿势,陈娇一学就会,面带微笑,俨然一个大家闺秀。
田嬷嬷心想,这么下去,陈娇什么都迅速上手,根本起不到折磨她的作用啊。
田嬷嬷就故意挑了陈娇一个错,让陈娇维持曲腿福礼的姿势站两刻钟。
虞湘不愿意了,瞪着田嬷嬷问:“嫂子哪里做的不好了?”
谢氏立即瞪女儿:“闭嘴,你懂什么?再敢顶嘴,我看你也得重新学次规矩。”
虞湘还想回嘴,忽见厅堂中间曲腿福礼的陈娇身子一晃,跟着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嫂子!”虞湘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她这一叫,门外候着的几个丫鬟都好奇地探头往里望,其实双儿、四儿是陈娇身边的,双儿一直跟着陈娇,那四儿是虞敬尧安排给陈娇的,陈娇住在外面,四儿只负责向虞敬尧报告陈娇有什么异动,成亲之前,虞敬尧则交代四儿、六儿,倘若陈娇被太太欺负了,她们俩要立即报告他。
如今陈娇都晕倒了,四儿悄悄往后一退,撒腿朝前院跑去。
虞敬尧正在与两个姑爷说话,一听陈娇晕倒了,虞敬尧脸一黑,丢下客人便大步往后院去了。
他来的太快,后院这边,双儿与虞湘刚费力地将昏迷的陈娇扶起来。
“怎么回事?”虞敬尧风似的冲进来,看到歪靠在双儿肩膀的陈娇,他脸色更难看了。厉声吩咐刘喜去请郎中,虞敬尧一把将陈娇抱到自己怀里,低头查看。
陈娇紧紧闭着眼睛,气色倒还好。
虞湘在旁边气愤道:“大哥,田嬷嬷教嫂子行礼,嫂子做的比她还好看,她非说嫂子姿势不对,罚嫂子保持行礼的姿势站两刻钟,嫂子哪受得了啊!”虞湘见陈娇的第一面,就深深记住了陈娇病西施的样子,即便陈娇后来能陪她绕半个扬州城也不累了,虞湘依然觉得陈娇是个弱不禁风的娇美人。
虞敬尧闻言,抱着陈娇转身,一脚就踹在了田嬷嬷身上,怒喝道:“滚!”
田嬷嬷都四十多岁了,挨了这一脚,她又疼,又悔青了肠子,发誓再也不接虞家这破差事了。
踹完田嬷嬷,虞敬尧抱着陈娇走了,自始至终,一眼都没看他的母亲。
“哪有那么容易晕倒,分明是装的!”谢氏咬牙嘀咕道。
“就是,也就哄哄大哥罢了。”虞澜走到母亲旁边,不甘心地附和。
那边虞敬尧抱着陈娇进了内室,不许任何人跟进来。
将陈娇放到床上,虞敬尧坐在旁边,盯着小美人看了会儿,虞敬尧突然伸手,捏住了陈娇的鼻子。不能呼吸哪行啊,陈娇没坚持多久,就“苏醒”了,杏眼茫然地望着虞敬尧:“怎么了?”
虞敬尧冷笑:“你就装吧。”
瞒不过他,陈娇也没想真瞒,拍开虞敬尧的手,她往里挪了挪,笑着问道:“既然知道我是装的,你怎么没拆穿我,还踹了人家田嬷嬷一脚?”
虞敬尧没解释,看着她问:“不想学规矩?”
陈娇脸色一变,嗤道:“不是不想学,是不用学,你便是把扬州城所有官太太都请过来,我也能招待的宾主尽欢。”
虞敬尧笑:“口气倒不小。”
陈娇往里一转:“爱信不信,反正你别指望我再去学什么规矩。太太对我什么态度你也都看见了,我跟你丑话说在前头,她以后再刻意刁难我,刁难一次我就晕一次。”谢氏摆明要折磨她,陈娇才没那么傻,老老实实地忍受。
虞敬尧能不了解自己的亲娘?
说实话,陈娇这么应付母亲,虞敬尧还挺喜欢的,不然他要么眼睁睁看着陈娇受委屈,要么就得出面与母亲争执,左右为难。陈娇够机灵,就省了他不少事。
“该晕就晕,该让的时候也得让,自己别吃亏就行。”虞敬尧趴下来,半压着她哄道。
陈娇瞪着他:“我没让吗?敬茶的时候,我说什么了?”
虞敬尧亲她鼻子:“行了行了,知道你受委屈了。”
陈娇就是委屈,翻出谢氏送她的那只翡翠镯子往虞敬尧的鼻子上套:“这种水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嫁的是你们家哪个管事。”
谢氏刚拿出镯子时虞敬尧就看出这只镯子的寒碜了,母亲糊涂,他心里也不爽,不过,看着陈娇气呼呼的小模样,虞敬尧奇了,夺过镯子问:“我给你一千两你都不要,我还以为陈姑娘自诩清高,看不上这等俗物,现在怎么又介意了?”
陈娇哼道:“这跟钱没关系,那种场合,她送我破镯子,就是不给我脸面。”
母亲有错,虞敬尧笑着哄媳妇:“娘不给我给,等着,晚上我补你一对儿好的。”
陈娇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虞敬尧下午出门时,特意去了一趟扬州城最大的首饰铺子,花了大价钱,将铺子奉为镇店之宝的一对儿祖母绿手镯买了下来。
到了晚上,虞敬尧让陈娇闭着眼睛,再慢慢将一对儿镯子套到了她手腕上。
“睁开吧。”虞敬尧笑道。
陈娇睁开眼睛,举起手腕看看,嗯,这镯子确实挺够诚意的。
“喜欢吗?”虞敬尧握住她雪白的手腕,哑声问。
陈娇晲了他一眼。
“喜欢就睡吧。”虞敬尧往前一倾,拥着她一起倒了下去。
这一晚,陈娇手上一直都戴着那对儿镯子,然后,虞敬尧的背上,也多了几处镯子压痕。
第45章
谢氏是很想在陈娇面前摆婆婆的威风的,但陈娇不吃那一套,如果这是现实的生活,陈娇或许还会为了长久的和睦多忍让谢氏一些,或努力去改善婆媳关系,可这只是她的前世,她得到虞敬尧的死心塌地便能离开,既然如此,陈娇何必浪费精力去讨好一个并不值得她讨好的婆婆?
虞敬尧外出的时候,谢氏想拿捏陈娇,言语上的冷嘲热讽陈娇就当没听见,谢氏拿规矩压她,譬如让她晨昏定省什么的,陈娇就装晕。权贵人家的婆婆都少有要求儿媳妇日日晨昏定省的,谢氏连两个女儿的教养管得都不严,好啊,到了儿媳妇这里,一下子就变得家规森严了?
陈娇肯听话才怪,该晕就晕。
谢氏当然不信儿媳妇是真的晕,次数多了,谢氏跑到儿子面前诉苦:“我只是让她给我端碗茶,她就往地上躺,哪就有那么娇弱了,她就是不想孝顺我!你看看你娶进来的是什么媳妇,非要气死我是吧?”
虞敬尧在外面忙了一天的生意,算计来算计去难道不累吗?
陈娇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吐过苦水,现在亲娘来胡搅蛮缠倒打一耙,虞敬尧揉揉额头,道:“娘想喝茶,吩咐丫鬟就是,咱们花钱养那么多丫鬟,娘不用,岂不是白养了?娇娇本来就体弱,与其让她干丫鬟的活儿,不如让她省省力气,留着伺候我。”
谢氏一拍桌子,瞪着儿子道:“你什么意思?敢情我当婆婆的,还不能使唤她了?”
虞敬尧抬起头,疲惫地问:“娘想使唤娇娇做什么?”
谢氏抿抿嘴,哼道:“人家吴太太的儿媳妇,每天都煮汤给吴太太喝,你媳妇嫁过来,一顿饭没给我做过。”
谢氏平时来往的那些太太们,虞敬尧都认识,连对方家里什么情况他也一清二楚,马上回道:“吴家的药材铺最近刚吃了官司,赔了不少钱,家里八成用不起厨娘了,才让儿媳妇下厨,咱们家是扬州大户,放着厨娘不用要少奶奶洗衣做饭,传出去让人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存心欺负儿媳妇。”
做饭这个理由被堵住了,谢氏眼睛一转,继续道:“郭太太的儿媳妇特别孝顺,每天为郭太太抄写一篇佛经……”
虞敬尧笑了下,端着茶碗道:“郭太太三天两头的生病,可见她儿媳妇抄了佛经也不管用,娘每年给寺里捐香油钱,咱们家上上下下都无病无灾的,够了。”
谢氏还想再说,虞敬尧转了转左边肩膀,起身道:“肩膀有点酸,娘先歇着,我回房让娇娇给我揉揉,免得她在屋里闲着没事干。”
谢氏憋了一肚气没处撒。
虞敬尧熟门熟路绕到了后院,丫鬟们都在外面待着,东次间里,富贵在地上懒洋洋地趴着,陈娇坐在榻上,低头在绣什么。
虞敬尧凑过去,发现她在绣香囊,宝蓝色的缎子,像男人用的。
虞敬尧歪躺在旁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摸了摸那缎子,明知故问:“给谁绣的?”
虞家大姑娘、二姑娘两家子都已经走了,整个宅子内,除了小厮管事,就虞敬尧、谢晋俩男人。
“四妹妹夸我针线好,我做些绣活,拿去铺子里卖钱。”陈娇故意道。
虞敬尧嗤道:“就你这女红,摆在铺子里也没人买。”
“这样啊,那我不绣了。”陈娇随手就将绣了一半的香囊扔到了针线筐里。
虞敬尧见了,将香囊塞回她手里,凤眼看着她笑。
陈娇瞪了他一眼。
虞敬尧见她小脸红润,眉目宁静,忍不住主动提起了婆媳相处:“今日娘又使唤你了?”
陈娇如实道:“娘让我泡茶,我泡了一壶,娘嫌烫,我又泡了一壶,娘又嫌不够热,我觉得我泡多少次娘大概都不会满意,与其一次次惹娘生气,我就识趣地晕了,至少不用站在那儿碍娘的眼睛。”
一样的事,谢氏故意隐瞒自己的不对再添油加醋地说出来,虞敬尧听了那语气就很烦,现在陈娇柔声细语的,再带着一点点打趣的意味,虞敬尧就跟听故事似的,想笑。
想了想,虞敬尧叹了口气:“娘其实不是特别坏,她是急着抱孙子,老人都说女人屁股大好生养,你……”看了陈娇下盘一眼,虞敬尧笑道:“你不够大,娘担心抱不到孙子,自然看你不顺眼了,哪天你怀了,保证她把你当菩萨供着。”
陈娇与谢氏打了几天交道,也看出来了,谢氏是那种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看似一门心思要折腾她,用的却都是好应付的手段。这种人很烦,但不至于让人害怕,倒是三姑娘虞澜,看她的眼神阴沉沉的,瘆得慌。
“你不着急生儿子?”手里一针一线缝着,陈娇好奇地看着虞敬尧,这人已经二十七了,一把年纪的膝下无子,不怪谢氏急。
虞敬尧道:“怎么不急?这不天天在喂你。”
陈娇被他的粗话弄红了脸,扭头道:“那你怎么不娶个……好生养的。”
虞敬尧看着她羞红的脸,伸手抢了她的针线,再将人扑倒在榻上,一边亲一边道:“我看你就像好生养的。”
儿子跟狐狸精儿媳妇厮混时,谢氏沉着脸回了永安堂。
虞澜就在屋里等着,母亲归来,她关心地问道:“大哥怎么说?”
谢氏气道:“娶了媳妇忘了娘,说的就是你大哥这样的,心早就偏到他媳妇那边去了!”
虞澜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垂眸道:“娘,嫂子身体那么弱,估计子嗣不会太顺利,大哥这把岁数了,既然已经娶了正妻,不如娘尽早给大哥安排几个身体康健的姨娘,咱们家这么大的家业,需多子多福才行,不能只指望嫂子。”
谢氏眼睛一亮,觉得女儿的话很有道理,而且,儿子屋里女人多了,儿子分给陈娇的宠爱就少了!
想到做到,第二天虞敬尧刚出家门,谢氏就派身边的李嬷嬷去联系人牙子了。
很快,人牙子一口气领了十余个貌美的清白姑娘来到了谢氏面前,个个都是大屁股!
谢氏就跟看到一排会下蛋的小母鸡似的,眉开眼笑,围着这些姑娘转了好几圈,谢氏特意挑了两个肤白貌美杏眼桃腮的姑娘,一个赐名叫石榴,一个叫莲子,全是多子多福的好名字,足见谢氏有多盼孙心切。
“带下去,好好调教。”谢氏吩咐道。
两个待选姨娘就被李嬷嬷领了下去。
傍晚虞敬尧回来,先被谢氏请去了永安堂。
谢氏今天倒没有抱怨儿媳妇,只关切地询问儿子:“昨日你说肩膀酸,现在好些了吗?”
虞敬尧看看母亲,没把话说死,道:“还行,一阵好一阵坏的。”
谢氏神色凝重道:“这毛病可大可小,疏忽不得,娘今日特意买了两个懂按摩的丫头,你带过去使唤吧,你那媳妇病怏怏的,捏起来肯定没力气,不管用。”说完,谢氏朝外面唤了声“李嬷嬷”。
李嬷嬷立即带着石榴、莲子进来了,二女眼睛像陈娇,再换上一身白裙,还真有几分陈娇的楚楚可怜,只是陈娇第一次来见虞敬尧,半个眼珠子都没看他,这二女却唯恐虞敬尧注意不到她们的美色一般,频频朝虞敬尧望去。
虞敬尧简单打量二女一番,叫李嬷嬷先带她们下去。
人走了,虞敬尧面无表情地问母亲:“娘这是何意?”
谢氏也不跟儿子兜圈子,直言道:“叫她们伺候你啊,你要是看得上,且先收房,等她们肚子有了好消息,再抬成姨娘。敬尧,你不小了,你媳妇又那样,你别光想着自己,好歹体谅体谅娘急着抱孙子的心。”
虞敬尧冷笑,毫不客气道:“看来娘是把儿子当种猪看了,随便拉来几个女人儿子都肯上?”
这话忒难听了,谢氏气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虞敬尧突地站了起来,黑着脸道:“儿子已经成家立业,不用您再操心我屋里事,三妹四妹都不小了,娘真闲得慌,不如多替两个妹妹着想,早日给我物色两个好妹婿。”
说完,虞敬尧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氏气得啊,抓起茶碗朝外面扔了出去。
“娘,这是怎么了?”虞澜不知何时来了,看到一地茶碗碎瓷与茶叶,她震惊问。
谢氏都想哭了,掏出帕子抹眼睛:“你大哥被她迷了心窍,不肯收我挑的那俩丫鬟。”
虞澜咬了咬牙,莫名地嫉妒,大哥待她都没有他待陈娇那么好过。
“娘别哭,大哥到底怎么说的?”虞澜坐到母亲身边,一边安慰一边问道。
谢氏红着眼圈道:“他不许我管他,让我专心给你们姐俩挑夫婿。”
虞澜先是生气,随即疑惑起来,犹豫片刻,小声道:“我,我有谢晋,哪还用娘挑?”
谢氏看着一心盼嫁谢晋的女儿,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儿子之前所言,说,说如果谢晋名落孙山,这门婚事就黄了……
再过几天,就要放榜了吧?
这下子,谢氏是真没心情对付儿子、儿媳妇了,当晚便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谢晋顺利中举。
前院,虞敬尧被亲娘弄得心烦意乱,今晚破天荒地没纠缠陈娇,早早就躺床上了。
陈娇沐浴回来,见他眉头紧锁,奇道:“在烦恼什么?”
婆媳关系本来就不好,虞敬尧哪敢告诉她,说母亲要往他房里塞人?
但,虞敬尧又想知道,陈娇会不会吃醋。
眉头舒展,虞敬尧侧转过来,轻佻地道:“今日有人要与我做生意,挑了两个美人讨好我,我呢,既不想做对方的生意,又想要那两个美人,因此烦恼。”
陈娇闻言,讽刺道:“这个简单,正好今天娘也买了两个美人,不知要做什么,你不如先去看看,若觉得娘的美人更好,你直接要了娘的,那边的生意也不用接了。”
谢氏大张旗鼓地买人,陈娇又不是瞎子聋子,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都知道了?”虞敬尧笑容收敛,坐了起来。
陈娇低头不语。
虞敬尧歪头看她,笑着问:“怎么,怕我收了她们?”
陈娇瞥他一眼,苦涩道:“怕有何用?以你的身份,今日不收,早晚也会收。”
不得不说,陈娇如今天生病西施的相貌,她稍微露出一点哀怨,就好像真的特别愁闷担忧似的。
虞敬尧非常受用,将陈娇搂到了怀里,边亲边道:“若我真是那等好色之人,儿女早成群了。”
陈娇撇撇嘴:“你家里是没有,谁知外面有多少。”
这话酸味十足,虞敬尧却很爱听,捏着她耳朵道:“外面是藏了个小美人。”
陈娇眸子一转,审视地看着他。
虞敬尧笑,捧起她的脸道:“只是小美人不甘心做妾,逼我娶了她。”
陈娇瞪他,嘴角却翘了起来。
虞敬尧看着她这娇俏样,忽然又有心情了。
接下来的三天,谢氏都没找陈娇的麻烦,陈娇乐得清闲。
第四日,朝廷秋试发榜。
虞家的小厮挤在最前面,伸着脖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有找到谢晋的名字。
第46章
谢晋落榜了。
两个小厮带着坏消息回来复命。
彼时,谢氏娘仨、虞敬尧陈娇夫妻、杜氏谢晋母子都在厅堂。
根本无需小厮开口,一看俩小厮丧气的脸,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谢氏的脸,比杜氏还白,谢氏是真的很喜欢谢晋,也很想把女儿嫁给谢晋,可儿子早把话撂在前头了,谢晋落榜就意味着婚事要黄。
三姑娘虞澜担心地望着谢晋。
杜氏的眼圈已经红了。
反倒是谢晋,其实心里早就做好了落选的准备,秋试那半个月,他染了风寒,提笔写字都无力,最后一科考完,谢晋已然料到了今日的结果。
“不怕,子淳这次只是时运不济身体抱恙,以子淳的才学,三年后再考,必定金榜题名。”
虞敬尧率先打破了沉默,朗声鼓励谢晋道。
杜氏低着头。
谢氏偷偷观察儿子,说的那么好听,是真心话,还是随口说说的?
“表叔厚望,子淳日后定会勤学苦读,不敢再荒废时间。”谢晋起身朝虞敬尧行礼道。
虞敬尧点了点头。
听了消息,气氛尴尬,众人早早就散了。
谢氏叫住了儿子,娘俩单独说话:“敬尧,子淳才十八,三年后再考依然是年少有为,你到底怎么想的?”
虞敬尧道:“辈分不能乱,如果子淳娶了妹妹,将来就算他平步青云当了官,同僚只需弹劾他迎娶表姑违背人伦,子淳轻则免官重则入狱,这是娘想看到的吗?”
谢氏一个靠着丈夫半路发家的妇人,哪懂得官场,闻言人都傻了,好一会儿才问:“可,可当初我跟你提这事,你怎么没反对?”
虞敬尧不反对,是因为他要利用妹妹的糊涂、谢晋的贪婪促使谢晋与陈娇退婚,现在反对,则是因为他不想让谢晋做自己的妹婿,碍一辈子的眼。
既然母亲猜不到,虞敬尧便随口撒了个谎,一本正经道:“发榜前我与齐公子吃席,提到了妹妹的婚事,齐公子给我讲了一通道理,我才最终下定决心。娘,此事不用再商量了,三妹若想不开,你多劝劝。”
谢氏心烦意乱。
客房那边,杜氏当着众人的面强忍许久的眼泪,终于在娘俩独处时落了下来。
这趟扬州之行,她丢了娇娇这个准儿媳妇,现在儿子又落榜了,往后还有啥盼头,继续留在虞家白吃白喝?倘若不知道虞敬尧的真正面目,杜氏还能厚着脸皮接受亲人的接济,但她知道啊,一想到虞敬尧对娇娇的强迫,杜氏就再也不想留在扬州。
她想回老家,她宁可与儿子清贫度日,也不贪图虞家的繁华。
“子淳,往后你有什么打算?”抹掉眼泪,杜氏看向窗边负手而立的儿子。
“娘,我想回家。”谢晋转过来,神色十分平静,并非赌气之言。
走过来,谢晋坐到母亲身边,低声道:“娘,回去后,我可以替人写信抄书赚钱,咱们过得会比现在清贫,但咱们不用仰仗任何人,少了那些世俗杂念,儿子能够更专心地读书,等儿子考中,娘就不用吃苦了。”
母子俩想到了一处,杜氏挺高兴的,唯独还有个麻烦:“回去了,你与三姑娘的婚事怎么办?”
谢晋苦笑。
从得知娇妹要嫁给虞敬尧后,谢晋就仿佛陷入了一场梦境,梦里有他认识的所有人,但那些人都只是一个个影子,看不真切,直到今日发榜,一切突然尘埃落定。再看虞澜,谢晋早已没了当初的心动。
如同沿着歧路绕了一圈,谢晋又回到了原点。
他只觉得对不起娇妹,对不起过世的陈家二老。
“我会去解释清楚。”谢晋垂眸道。
第二天,谢晋求见谢氏、虞敬尧、虞澜。
人都到齐了,谢晋站在厅堂中间,看着谢氏道:“姑祖母,承蒙您看重,这半年待我如亲生一样,可惜子淳被扬州的富庶迷了眼,整日胡思乱想荒废了读书,致使名落孙山,实在惭愧。昨晚子淳彻夜难眠,思来想去,记起孟子所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子淳突然顿悟,决定回乡苦读,今日特来辞别。”
虞敬尧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虞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含泪问:“你,你要走了?”
谢晋朝她行了一个大礼,愧疚道:“子淳糊涂,初遇见三表姑貌美,竟生出迎娶之念,继而背信弃义悔婚,想来今朝落选也是报应。子淳回乡后,会闭门苦读,不再贪恋任何儿女情长,三表姑还是忘了我这小人罢。”
“你再说一次!”虞澜不想忘,哭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