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连累,我有自己的私心。”陆煜搂紧了她的腰,目视前方道:“若我不想娶你,大可将婚事推在另一人头上,想来二弟三弟四弟都会愿意。”
这个道理,陆煜相信,就算他不说,陈娇也会自己想明白,早晚的问题。
刚逃离虎口的陈娇哪里能想到那么远?
听到陆煜的话,她就愣住了。
拒婚那天,陆煜那么生气,气到明显地在各种场合回避与她见面,他竟然还想娶她?
“娇娇!”舅母的声音传了过来。
陈娇抬起头,看到舅母与表哥站在侯府门外,太夫人、三夫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陆煜停马,将陈娇放了下去。
陈娇立即被二夫人搂到了怀里。
平西侯与陆二爷分别骑一匹骏马,并肩往回走。
陆二爷瞅瞅长兄,自责道:“怪我疏忽,没能护好娇娇,还把云崖牵扯了进来。”
平西侯神色冷峻,语气如常道:“都是一家人,谈何牵扯。”
陆二爷犹豫道:“那这门婚事……”
陆煜是陆家堂兄弟里最出色的,陆二爷非常欣赏这个侄子,外甥女真能嫁给陆煜,陆二爷觉得是外甥女的福气,可是反过来,长兄真的愿意娶外甥女当儿媳妇吗?陆二爷虽然怜惜外甥女,却也清楚,外甥女的处境太糟糕了,先是被生父送人做妾,又被刘恒当众抢上花轿。
平西侯沉默片刻,方道:“看云崖怎么说罢。”
他相信,儿子找出这么个借口,肯定有理由。
这兄弟俩回了侯府,太夫人才弄清楚今日发生的一切。
万福堂中,太夫人与平西侯坐在主位,陆二爷夫妻、三爷夫妻分别坐在两侧,陆煜四兄弟都站着。
提起陆煜与陈娇捏造出来的婚约,陆焕、陆润、陆澈都一脸复杂地看着兄长。
陆焕最沉不住气,半恨半埋怨地问兄长:“大哥为何要说表妹与你有婚约?”他喜欢表妹,大哥明明知道的,说他不行吗?陆焕是恨陈娇的无情,但恨也是出自求而不得,假若能娶到陈娇,他一定会更努力地对她好,争取得到她的心。
陆煜面无表情道:“形势紧急,除此别无他法。”
巧妙地回避了弟弟真正想问的点。
“婚约非同儿戏,如果王府退了婚书,云崖准备如何善后?”平西侯看着儿子问。
陆煜则朝陆二爷夫妻拜了一拜,道:“若二叔二婶允许,我愿娶表妹为妻。”
二夫人不禁一喜。
太夫人却突然拍案而起,瞪着长孙呵斥道:“胡闹,你的婚事当由我与你父亲做主,岂是你随口说说的?”陈娇连她的二孙子都配不上,更配不上她的嫡长孙。
二夫人喜悦的心又沉了下去。
陆煜便跪到平西侯面前,正色道:“望父亲成全。”
父子俩目光相对,平西侯瞬间懂了,儿子是真的想娶陈娇,而非一时的权宜之计。
平西侯平时太忙,连亲女儿都没有多少时间相处,对陈娇这个外甥女更谈不上了解,短短几面,只知道那是个非常貌美的小姑娘,与过世的庶妹有几分相似,但通身的气度远胜其母。
既然长子动了心,平西侯便做主道:“好,敢作敢当,只要你二叔二婶同意……”
“我不同意!”太夫人突然冷声打断了儿子的话。
平西侯朝其他人递了个眼色。
陆二爷、陆三爷夫妻马上带着孩子们退了出去。
堂屋一开始经常传来太夫人怒气冲冲的声音,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大概两刻钟后,平西侯出来了,走到候在走廊中的众人面前,看着陆二爷问:“太夫人已经同意了,二弟怎么看?”
陆二爷、二夫人当然愿意啊,捡到宝似的转向陆煜,这么好的儿郎,上哪挑去?
陆煜恭敬地道谢,脸上清冷如旧。
陆焕脸色很难看,众人散开后,他直接去了兄长的院子。
陆煜与父亲谈完回来,就见亲弟弟坐在堂屋,苦大仇深地盯着他。
“大哥,你明知道我喜欢表妹,为何不肯成全我?”陆焕想不明白,也很委屈!
陆煜直言道:“表妹不喜欢你,我不能强人所难。”
伤心事被人提出来,陆焕脸色先红后白,咬牙道:“表妹不喜欢我,难道就喜欢你吗?大哥娶她便不是强人所难了?”
陆煜望着门口,神色凝重道:“刘恒心思歹毒又恣意妄为,今日他敢抢人,明日不定会做出什么,我若将表妹推给你或三弟四弟,那是害你们。”说完,陆煜看向弟弟,语重心长地道:“二弟,明年你也及冠了,遇事当考虑周全,不能只想着儿女私情。”
陆焕一愣,什么意思,大哥自己娶表妹,其实与私情无关,而是要保护他与三弟四弟?
“我不怕他!”
意识到这点,陆焕恨声道,所有情绪都变成了对刘恒的恨。若不是刘恒乱插一脚,他自有计划得到表妹,更不用兄长的保护,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陆煜起身,走到弟弟身边,拍了拍弟弟肩膀,叹道:“你不怕,我作为兄长,却不敢冒险。无论如何,现在婚事已定,望二弟忘了表妹,以后再见,只把她当嫂子敬重。”
嫂子?
陆焕不甘心,仰头要说什么,对上兄长期许的目光,想到从小到大兄长对他的保护,就连这次大哥也是将刘恒的所有恨都扛到了自己肩上,陆焕突然就说不出口了。怪大哥吗?怪大哥什么?大哥又不是故意跟他抢表妹。
陆焕呆呆地坐着。
陆煜径自回房了。
十月中旬,秦王与侯夫人卫氏母女几乎同时回了凉州。
太夫人反对婚事,平西侯劝服了老娘,卫氏吵闹着反对婚事,平西侯半劝半教训,训得卫氏憋了一肚子火却不敢出声。家里搞定了,平西侯、陆二爷带着陆煜去拜见秦王了。
秦王快被他那不成器的二儿子气死了!
他要提防京城的皇上撤他的藩,他要小心翼翼不被平西侯抓住什么把柄告到京城然后给皇上撤藩的理由,他还要盘算万一真要起事该如何营救被困在京城当人质的王妃与世子,那么多的大事,次子居然背着他要抢平西侯的外甥女当妾?
一个女人,一个女儿而已!
秦王觉得自己这张脸都快被儿子丢尽了!
但秦王贵为王爷,肯定不会主动向平西侯赔罪的。
平西侯也没指望让秦王赔罪,落座后,他不提刘恒的抢人之举,只把错都按在了苏州的陈知府头上,指责陈知府言而无信、存心戏弄两家人。
秦王很满意平西侯的态度,平西侯彬彬有礼,秦王也很痛快地将纳妾文书还给了陆家,并扬言他会禀明圣上,请圣上降罪陈知府。
三言两语,凉州的两条地头蛇和和气气地化解了干戈。
陆家爷仨刚走,秦王就亲自用家法伺候了儿子一顿,打得刘恒皮开肉绽,没俩三月绝对下不了床。打完了,秦王还丢下狠话,等儿子养好伤,他就将儿子送到军营,没他的命令不许离开边关半步。
刘恒心里好苦,却只能被小厮抬到床上,先老老实实养伤了。
平西侯府这边,陆琬的婚期在明年四月,陆煜肯定要去京城送嫁的,于是他与陈娇的好日子,就定在了明年九月。
第85章
陈娇与陆煜的婚期定下来不久,凉州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雪化了,三公子陆润也要进京赶考去了。二月春闱,陆润需要提前一些时日到京,待春闱结束,陆润要在京城等候发榜,一旦中了进士,马上就要安排官职,也就是说,陆润这一走,短时间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二夫人替儿子收拾行囊,各种殷勤嘱咐,陈娇也很不舍。
先是表姐出嫁,再是表哥进京,曾经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转眼各奔一方。
陆润出发的前一晚,二房一家人坐在堂屋话别,陆润命长随取来一方长匣,笑着对陈娇道:“表妹,明年你及笄,表哥肯定赶不回来,这是表哥为你准备的礼物,提前送你了。”
陈娇欣喜地双手接住,笑着道谢。
天色不早,想到舅舅舅母肯定想单独再与表哥说说话,陈娇抱着匣子先告辞了。
回到房间,陈娇坐在灯下,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卷画轴。
陈娇取出画轴,缓缓展开。
这是一张美人赏花图,图中的美人,是陈娇与表姐陆珍。
陈娇恍惚一下子就回到了表姐出嫁前。
画中只有她与表姐,落款却是表哥的字,表兄妹三人都在这一张画里了。
陈娇对着画发了很久的呆,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用长大,该多好。
过了年,陆二爷的调任令也下来了,升任灵州知府。
灵州距离凉州倒不算远,五日左右的车程,离陆珍的婆家更近,陆二爷夫妻与平西侯商量过后,决定带陈娇同去赴任,到了九月,陆煜再去灵州迎亲,这样也免了未婚夫妻俩住在一个府里,处处不便。
平西侯点头应允。
太夫人、卫氏巴不得陈娇走得远远的,也没有反对。
二房出发这日,大房、三房诸人都出门相送。
陈娇站在舅母身边,垂着眼帘,依然能感受到陆焕、陆澈的视线。
“大哥三弟珍重,我们这就走了。”陆二爷朝两位兄弟拱了拱手。
平西侯颔首。
二夫人行个礼,然后由陈娇扶着朝马车走去,陆焕一直盯着陈娇的背影,希望表妹回头看他一眼,可陈娇始终没有回头。
待三人上了马车,陆煜也翻身上马,他奉父亲之命,要护送二叔一家去灵州。
陆焕非常羡慕兄长的差事,可惜表妹与兄长定了亲,怎么轮都轮不到他了。
能够随丈夫去外地赴任,不用再天天看婆婆的脸色,二夫人非常高兴,马车走出城门的那一刻,二夫人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然后开始调侃外甥女:“你大表哥亲自送你过去,娇娇开心吗?”
陈娇低头,小声道:“舅母莫要取笑,大表哥又不是单单送我来的。”
二夫人点点外甥女的脑袋瓜,笑道:“傻丫头,当然是特意送你的,不然你舅舅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还用侄子送?”
陈娇便装作难为情地扭头,不理舅母了。
二夫人觉得外甥女与侄子相处的机会太少了,一个冷冰冰的不会讨好姑娘,一个守礼地定亲后连二房的门都不往外迈,表兄妹一场,婚前熟络些,婚后更容易和睦。
走了一段路,二夫人挑开外甥女这边的窗帘。
陆煜就跟在娘俩的马车旁,正月天寒,他披了一件深色斗篷,侧脸俊美清冷。余光中窗帘挑开,陆煜下意识地转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挨窗而坐的未婚妻。小姑娘微微低着头,脸庞莹白娇嫩,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似有拘谨之意。
挑帘的是二夫人,二夫人见侄子先盯着外甥女看,分明是很喜欢的,并非脸上表现出的那么淡漠,二夫人很欣慰,慈爱地问道:“云崖冷不冷,喝碗热茶吧?”
陆煜不冷,但,他想多看几眼车里的人。
“多谢婶母。”陆煜低声道,声音低沉平和,然后人也挨得马车更近了。
车里没有丫鬟,二夫人自然而然地使唤外甥女,笑道:“娇娇帮你大表哥倒碗茶。”
陈娇终于明白了舅母的良苦用心!
她脸红了几分,却不得不配合舅母的好心撮合,提起一直温着的茶壶,将青瓷茶碗倒了七分满。倒好了,陈娇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碗朝窗口凑去。窗帘已经被二夫人挂好了,今日天寒却无风,陈娇抬起眼帘,就看到了陆煜那张冷俊的脸。
陈娇不敢多看,还是觉得尴尬。
她先拒绝了陆煜的提亲,最后又不得不仰仗陆煜避开给刘恒当妾的命运。
陆煜是怎么想她的?
陈娇不知道,她就是不敢直视陆煜的脸。
“大表哥请喝茶。”陈娇慢慢地将茶碗送出车窗。
“多谢表妹。”陆煜单手来接茶碗,手指避开了陈娇的小手。
茶碗出手,陈娇身体放松了些。
陆煜连续喝了几口,茶水喝光了,再将茶碗还给陈娇。
陈娇还是垂着眼帘接了。
短短的几眼,陆煜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是依然不待见他,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接受他这个未婚夫,还是因为别的缘故才要回避?
“外面风大,表妹放下窗帘罢。”陆煜低声提醒道。
陈娇点点头,抬手将窗帘放了下来。
表兄表妹都很客气守礼,二夫人坐在一旁笑,这会儿都矜持,等成婚了,还不是要睡一个被窝。
五日后,马车停在了灵州知府大宅前,前面是陆二爷以后处理政务的地方,后面两进是内宅。
安顿好后,陆煜要辞行,二夫人殷切地留他多住两晚。
陆煜道:“还是早日回去吧,免得太夫人、父亲担心。”
二夫人留不住他,只好同意。
陆煜却没有立即离开,看了眼后院的方向。
二夫人忽然懂了,马上吩咐丫鬟道:“世子要走了,你去请表小姐过来。”
丫鬟领命而去。
陆煜低声向婶母道谢。
二夫人笑容和蔼地提醒他:“你啊,从小最懂事了,什么都不用我们当长辈的操心,唯独在感情上太刻板了些,小姑娘们都喜欢被人哄着宠着,一会儿娇娇来了,你多说点好听的,不然总是冷冰冰的,娇娇都怕你。”
陆煜心中微动,她怕他吗?
不知为何,陆煜突然记起陈娇扇他的那一巴掌,扇得那么痛快,可不像怕他的样子。
回想屈指可数的几番相处,陆煜非常确定,这个表妹不是怕他,只是不喜欢而已。
他目光黯了黯。
她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二弟四弟对她够殷勤了,也没见她动心。
思忖间,他听见婶母的声音:“娇娇,你大表哥要走了,我去找你舅舅,你先替我陪陪你大表哥。”
陈娇才走到堂屋门口,听见舅母这个拙劣的借口,她无奈又想笑。
二夫人才不管,领着丫鬟们都走了,出门时,还将外甥女身边的红杏拽了出去。
陆煜转过身,黑眸看着门外的陈娇。
陈娇尽量露出一个大方从容的笑,一边跨进去一边轻声询问道:“路途疲惫,大表哥怎么不逗留两日再走?”
陆煜看着她的裙摆道:“月底还要送琬琬进京。”
陈娇了然,见他站着一动不动,她又劝道:“大表哥先坐吧,舅舅舅母稍后就来。”
陆煜便坐在了主位左下首。
陈娇坐了他对面,气氛太尴尬,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煜见她拘谨,眼睛一次都没有朝他这边看,他顿了顿,主动交待道:“我安排了两个暗卫保护表妹,今后表妹可放心随舅母出门,不必担忧。”
陈娇闻言,起身朝他福礼:“多谢大表哥。”她确实有点担心刘恒会追到灵州来,再抢她一次。
陆煜不喜她的客气,声音微冷:“此乃我分内之事,表妹无需多礼。”
分内之事,责无旁贷。
陈娇懂了,但还是感激陆煜的。
就在陈娇准备退回去重新坐下时,对面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朝她走来。
陆煜比她高了一头多,当他靠近,陈娇就只能看到他胸口,如泰山立于面前。
“你……”
“四月你及笄之时,我人在京城,无法赶来贺喜,礼物表妹先收下罢。”看着她不安颤动的浓密睫毛,陆煜从怀里取出一方一尺来长的扁平匣子,递了过来。
陈娇呆呆地看着那匣子。
陆煜居然知道她四月生辰,还像三表哥一样,提前准备了及笄礼。
愣了会儿,她才伸手接了,刚要道谢,陆煜突然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背影冷漠,步伐很大,似乎急于离开。
院子里传来舅舅舅母的声音,陈娇心里一慌,立即将匣子收进了袖中,再出去送陆煜。
“二叔婶母珍重。”骑在马上,陆煜再次朝陆二爷夫妻拱手,随即领着两个护卫出发了,一眼没看未婚妻。
陈娇习以为常,随舅母折回了后院。
二夫人还有事情要忙,陈娇回了自己的闺房,让红杏在外守着,陈娇走到内室,坐在床边,再拿出了陆煜送她的匣子。看匣子的大小,陈娇猜测,里面不是首饰,便是扇子等物。
打开匣盖,匣内铺着的黑色锦缎上,静静地躺着一支嵌红宝石的赤金凤簪。
簪子很漂亮,一看便知价值连城,但最吸引陈娇注意的是,赤金的簪身上似乎刻了字。
她举起簪子,凑近了看,刻字很小,连起来是:贺吾妻娇娇,及笄之喜。
吾妻娇娇……
想象陆煜一脸冰冷地唤她娇娇,陈娇莫名打了个激灵。
第86章
四月初,陆二爷夫妻收到了京城的喜讯,陆润不但金榜题名,还点了庶吉士,进翰林院学习。
陆二爷、二夫人都很高兴,将陈娇的及笄宴办得更热闹了。
陈娇在灵州结交了几位闺秀伙伴,不过也没有特别交心的,宴席过后,宾客散去,陈娇独坐闺房,又拿出了陆煜送她的那根簪子。
对着簪子,陈娇忍不住揣度陆煜对她的态度。
他提亲时,说的是责无旁贷,安排护卫给她,也说是分内之事。陆煜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一个人,帮过她几次,但从未流露出任何男女方面的好感,如果陆煜只送她一根簪子或是旁的礼物,那都是未婚夫的礼数,可这根簪子上的刻字,吾妻娇娇,又未免太亲昵了。
两人还没大婚,陆煜提前称她为“吾妻”,不合规矩啊,可若说这是陆煜的甜言蜜语,便说明陆煜对她有“责无旁贷”以外的感情。
会是这样吗?
陈娇忽的记起,陆煜将她从王府门前抱到马上后,曾牢牢握住她的手。
“谈不上连累,我有自己的私心。”
他说他捏造婚约,是因为有私心,这个私心,是喜欢?
陈娇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金簪上的刻字,然后她轻轻地笑了。如果真如她猜测这般,那陆煜这个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就是不知他是何时对她动的心,又或者,她根本就是猜错了。无论如何,两人都要做夫妻了,陈娇会努力让陆煜对她情根深种。
端午时陆煜还在返回凉州的路上,平西侯府派管事往这边送了节礼,到了中秋,就是陆煜亲自来送了。
陈娇并不知道他会来,这日她正领着红杏在小花园里赏菊,二夫人身边的丫鬟忽然跑来了,笑盈盈地对她道:“表小姐,世子爷来送节礼了,夫人请您去前院呢。”
陈娇心跳就乱了一下。
红杏快速打量自家姑娘,陈娇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绣兰花的小衫儿,底下一条白色长裙,十分家常的打扮,但也衬得她人比花娇。可红杏觉得,姑娘与世子爷大半年没见面了,这样的衣着不够惊艳。
“姑娘,咱们先回去换身衣裳吧。”红杏小声地劝道。
陈娇不想太刻意地打扮,至少不能让陆煜觉得她太想吸引他,毕竟她亲口说过不喜欢陆煜,突然态度大变,说是真心爱慕陆煜,人家也不会信。两人之间,适合循序渐进。
“就这样吧。”陈娇看眼二夫人的丫鬟,准备走了。
红杏咬咬唇,见姑娘头上只有一根白玉簪子,她瞅瞅旁边的菊花花圃,然后趁姑娘不注意,偷偷摘了一朵玫红色的掌心大小的八月菊。二夫人的丫鬟倒是看见了,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一主二仆不快不慢地来到了前院,再走几步就到堂屋门口了,红杏突然轻声叫住陈娇:“姑娘。”
陈娇回头。
红杏看眼她头上,笑道:“这里有片叶子,我帮姑娘摘下来。”
陈娇信以为真,微微低头。
红杏假装摘叶子,实则偷偷将那朵鲜妍的八月菊簪进了陈娇的乌发中。
玫红色的菊花鲜妍艳丽,与陈娇身上的浅紫色小衫儿交相辉映。
陈娇毫无察觉,到了门口,她轻轻地呼了口气,然后上前,转身。
二夫人坐在堂屋主位,看到外甥女的打扮,她满意地点点头,衣着低调,簪花又暗藏了姑娘家的小心思。
陆煜坐在二夫人左下首,门口光影一暗,他偏头看去,只瞧见一道纤细婀娜的影子,便马上收回视线,正襟危坐,速度之快,二夫人瞧过来时,都没发现任何端倪。
“舅母,大表哥。”陈娇先后朝二人行礼。
陆煜的视线落在她裙摆上的碎花刺绣上,看不见她的脸,只觉得她声音甜软,唤“大表哥”时特别好听。
他简单地“嗯”了声。
陈娇还是坐了他对面。
这两人,一个一脸清冷仿佛不认得对面的未婚妻,一个面颊微红,羞涩地垂着眼帘。
二夫人坐在中间,却莫名觉得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