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到了,丫鬟去将太夫人请了出来。
太夫人与卫氏一样,都是强颜欢笑,但毕竟是官夫人,两人给陈娇的新媳妇礼都中规中矩。
陈娇、陆煜敬了一圈茶,轮到同辈兄弟们,陆焕低着头叫了她一声嫂子,陆澈比他强点,好歹看着陈娇叫的嫂子,三姑娘陆璎语气淡淡的,不冷不热。
这些虚礼应酬,陈娇应付得很好,礼毕,一大家子开始吃早饭。
饭后散席,陆煜领着陈娇回了夫妻俩的院子。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陆煜陪陈娇接受院中下人的拜见后,夫妻俩就不在一处待着了。
二夫人过两天就要回灵州了,好奇外甥女与侄子相处的如何,过来找陈娇说话。
“你大表哥,对你怎么样?”娘俩单独待着,二夫人柔声问道。
陈娇点点头,细声道:“挺好的,就是大表哥沉默寡言,我不知该与他说什么。”
二夫人亲眼看着侄子长大,当然了解陆煜的脾气,笑道:“他就是那样的人,你若有事,直接去找他,不用担心什么。若他不想说话,你也不用勉强,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时间,他想与你亲近的时候,自会来找你。”
据二夫人的观察,平西侯与卫氏就是这么相处的,当然,平西侯外出的时间多,与卫氏似乎没有太深的感情,卫氏年轻时想方设法去讨好平西侯,反倒惹了平西侯的嫌。大概这父子俩都不喜被人纠缠吧。
娘俩说完贴己话,陈娇要送舅母出门,二夫人拍拍她的手道:“不用你送,我还有话要对你大表哥说。”
陈娇只好留在了后院。
前院,陆煜坐在书房,心不在焉地捧着一本兵书,听闻婶母来了,他忙去厅堂招待。
“婶母。”进了厅堂,陆煜敬重地道。
二夫人笑眯眯地叫他落座,道:“刚刚在太夫人那边,我没好拉着你多问,现在就咱们娘俩,云崖你实话跟我说,你娶娇娇,是因为本就喜欢,还是只是为了保护娇娇?哎,你别怪我说话直,过两天我就走了,娇娇自己在这边,我着实不放心。”
陆煜明白婶母对妻子的担心,顿了顿,垂眸道:“两者皆有。”
这样的回答,二夫人还算满意了,笑道:“那就行,你从小稳重,娇娇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婶母过奖了。”陆煜马上道。
二夫人很识趣,没有一直唠叨,叮嘱陆煜好好照顾外甥女,她便告辞了。
送走二夫人,陆煜在院子里站了会儿,然后去了后院。
陈娇坐在窗边,发呆呢。
她在想,陆煜怎样做,才算对她死心塌地。韩岳为了她与二弟分家了,虞敬尧惩罚了亲妹妹,霍英宁可放弃江州的荣耀,带着她去北地开始新的生活。陆煜是世子,他不可能分家,陈娇也不会与陆家众人闹得那么僵,思来想去,她与陆煜中间只有一道劫:陆煜的生死。
她真正的第四世,陆煜会死于明年秋天的战场,但,就算她想办法救了陆煜的命,也证明不了陆煜对她的心啊。
没想出什么头绪,陆煜来了。
陈娇立即收起忧虑,笑着去外面迎接。
她笑容明媚,陆煜冰冷的神色也有所缓和,进了东次间,落座后,他抛出了唯一的话题:“刚刚婶母,与你说了什么?”
陈娇闻言,不好意思般低下头,小声道:“舅母问你对我如何,我说挺好的。”
陆煜微微尴尬,才成亲一日,他有对她好吗?
想到长辈的叮嘱,陆煜喝口茶,再正色道:“我这人不善交谈,以后你若有事,尽管对我说,不必顾虑什么。”
陈娇“嗯”了声,瑧首低垂,脸颊白里透红艳若桃花,乖巧又羞涩的样子。
陆煜不由多看了几眼。
陈娇偷偷抬眸,想看看他在做什么,陆煜立即移开视线,然后就看到了摆在远处的棋盘。
“表妹若无事,你我再切磋一局?”陆煜提议道,声音微哑。
陈娇笑:“好啊。”
两人便面对面坐在榻上,重新下棋了。
陆煜尽量不去看新婚妻子的脸,可陈娇落子时,小手不可避免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莹白的手腕,纤细漂亮的手指,陆煜看着看着,就想到昨晚,这双小手曾胡乱地抓他头发,曾攀在他肩膀,也曾环在他腰间。
“表哥?”
该他落子了,他却一动不动,陈娇疑惑地唤道。
陆煜没听见。
陈娇见他一直盯着棋盘,便循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但,目光才挪到一半,陈娇忽然愣住了。
两人中间的紫檀木矮桌是专门用来下棋的,不大,陈娇伸直一条胳膊就能碰到对面的陆煜。因为离得近,陈娇也就能看到陆煜那边桌沿下的情况。此时此刻,陈娇就是被陆煜搭在腿上的衣摆惊到了,正常情况,陆煜的衣摆该服服帖帖地挨着他的腿,可现在……
说好的下棋,他在想什么啊?
陈娇脸上烧的慌,却只能装作没有察觉,低着头,等他自己醒过来。
陆煜还没醒,外面阿金来传话了,说是侯爷请世子去正院。
陈娇见陆煜似乎没听见,咳了咳,扬声道:“表哥,父亲请你过去。”
陆煜猛地回了神,恰好红杏也在门帘外通传,陆煜立即就下了地。
站直了,陆煜终于察觉到不对,他难以置信地低头,脸色大变,马上又朝陈娇看去。
陈娇忙朝里侧偏头,露出绯红的脸颊与脖子。
陆煜:……
第89章
陆煜几乎是狼狈而逃。
陈娇想到他抬头时又震惊又怕被她发现的脸庞,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陈娇用手背贴了贴脸,也是热的。检查一番衣物,秋凉时节穿得挺厚的,陈娇真不明白,陆煜的火是怎么起来的,刚刚下棋,她连话都没怎么说。
陆煜这一走,晌午用饭时才回来,神色冷峻,似有心事,陈娇就没试图攀谈。
饭后,陆煜一会儿都没多待,马上又去了前院。
陈娇本来没有多想,但准备躺下歇晌的时候,陈娇忽然觉得不对。如果陆煜有正事要忙,譬如平西侯吩咐了他什么差事,以陆煜虽然冷峻却以礼待她的做派,他离开前应该会简单解释一下他的去向。
陈娇喊来红杏,叫红杏悄悄去前院打探打探,看世子有没有出门。
红杏很快就回来了,朝主子摇摇头:“世子哪都没去。”
陈娇咬唇,回想饭桌上陆煜目不斜视一眼都不看她的冷漠样子,便猜到,陆煜八成是因为上午的尴尬难为情了,而他难为情的方式,就是不理她。
陈娇颇为无奈,她又没有勾引陆煜,他自己大白天的胡思乱想,反倒朝她摆臭脸。
这个下午,陆煜果然都没出现,傍晚要用饭了,他才过来。
陈娇默默地吃自己的,她倒要看看,陆煜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于是,直到夫妻俩并肩躺下,丫鬟们熄了灯退出去,陆煜都没主动与她说一句话。
陈娇心悦诚服!
可陈娇却不能任由陆煜别扭下去,距离陆煜的“死期”,只剩一年了,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两刻钟后,确定她不开口陆煜可能就会这么睡过去后,陈娇忽地叹了口气,幽幽道:“表哥,今日我哪里做错了吗?”
小姑娘的语气委屈又可怜,陆煜心中一惊,马上道:“表妹何出此言?”
陈娇转个身,背对他道:“早上表哥还陪我说话下棋,见完父亲后,表哥便一句话都没与我说过,如果不是我做错了事,那便是表哥不喜我,不待见我了。”
陆煜只听到了“下棋”二字。
自记事起,陆煜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失仪过,今日却在她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
陆煜不是不想理她,而是无颜面对,若非两人新婚,他不过来她可能会多想,陆煜连两顿饭的时候都不会出现。
“不是。”望着帐顶,陆煜艰难地道,“表妹很好,我也没有,不待见你。”
陈娇脑袋转过来,声音更委屈了:“那你为何冷落我?”
陆煜攥紧双手,不知如何启齿。
陈娇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回应,她再次叹气,转过去道:“表哥不愿说,便算了。”
嘴里哀怨,陈娇却在憋着笑,一边留意身后的动静。
良久,她听见陆煜的叹气声,然后,他转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她。
陈娇假装挣了挣。
陆煜手臂收紧,又犹豫片刻,方低声在她耳畔道:“早上下棋时,我,我……”
他说不下去了,陈娇咬咬唇,然后蚊呐似的道:“我,我看见了。”
陆煜呼吸一窒,随即不受控制地重了起来。
昨晚才当了新郎,现在美人在怀,他本来就想,转而又提到了那个,无异于火上浇油。
“就因为那个,你便不理我?”陈娇低低地问。
夜色阻拦了视线,可看不清楚时,反而更容易敞开心扉,将白日的羞愧诉诸于口。
“我以为,你会生厌。”陆煜晦涩道。
在一个女子面前那样,简直是最大的冒犯,陆煜更担心的,是她将他想成那种下流之人。
话说开了,陈娇声音温柔下来,握住他搂着她的大手,轻轻道:“你是我丈夫,我为何要厌你,除非,你当时想的是别的女子。”
说到最后,陈娇故意流露出几分猜疑、质问。
陆煜声音一冷,反握住她手道:“你把我当什么人?”
陈娇没有立即回答,待陆煜的手渐渐放松,她才自言自语似的道:“有心没胆之人。”
陆煜听见了,反应过来小姑娘的意思,陆煜胸口噌地燃起一把火。关系到男人的威严,什么都不用说,也不必再客气,大手攥住陈娇肩膀往他这边一转,陆煜顺势压了上去,低头就要亲她。
陈娇岂会乖乖配合?
陆煜无欲无求,她只能循循善诱,现在陆煜想求了,陈娇自然要将自己被冷落一日的怨气发泄出来。
她避开陆煜的嘴唇,小手也推他的肩膀。
陆煜虽然很想证明自己有心有胆,却以为她真的抗拒,不禁顿住,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模糊的脸庞:“你,你不愿意?”
陈娇哼道:“我不高兴。”
陆煜回想她刚刚的控诉,识趣道:“对不起。”
陈娇小小地讽刺道:“不敢当,我只求表哥以后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跟我说,而不是动辄给我冷脸看,叫我一个人胡乱揣度。”
陆煜怔怔地看着她。
他忽然知道,从昨晚到现在哪里不对劲儿了。
他熟悉的表妹,是那个比他更傲的表妹,不待见他不看他,生气了敢打他巴掌,委屈了敢丢下他转身就走。这样的表妹一点都不乖,会让他胸闷,会让他头疼,同时又鲜活灵动的越来越吸引他。可昨晚刚嫁过来的表妹,今早与他一起敬茶的表妹,端庄羞涩,好像变了个人。
现在,婚前那个敢怒敢言的表妹终于又回来了。
“我对表妹,没有任何不满。”忍着笑意,陆煜低声道,“倒是表妹,若有不满,可随时去前院找我,不必等到晚上。”
陈娇虽然在侯府当了三年的表姑娘,与陆焕三个堂兄弟都熟,但她对陆煜没有太深的了解,只知道他很冷,拒人千里。如今夜色如水,两人这样的姿势,他又很好说话的样子,陈娇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不喜欢你总是冷冰冰的,你可以对别人冷,咱们都是夫妻了,你再那样,我如何与你相处?”
“如何才不算冷?”陆煜正色问。
陈娇看他一眼,道:“我来凉州这么久,都没见过你笑。”真的一次都没见过。
陆煜听了,想了想,抓住她一只小手,缓缓地贴上了自己的脸。
掌心下的肌肤不似女子那般柔软,仿佛暗藏力量,就在陈娇不解陆煜是何意时,他又将她的手指,移到了他嘴角,那唇角是上扬的,他在笑。
陈娇也笑了。
然后,陆煜将她的手指,送进了口中。
陈娇的笑,立即变成了惊愕。
陆煜就从她的手指开始亲。
陈娇渐渐招架不住。
“我有心没胆?”陆煜在她耳边问。
陈娇连忙捂住嘴。
陆煜抓开她的手,证明自己。
陈娇双手动不了,想咬紧牙关,只是她那点力气,每次都轻而易举被他冲散。
外间,守夜的红杏刚睡着不久,突然被自家主子的声音惊醒了,第一声听得她心惊,第二声听得她心颤,第三声听得她手脚发软,意识到两位主子在做什么,红杏面红耳赤地用被子捂住脑袋,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听。
虽然姑娘似乎很难为情,但想象高冷世子爷对姑娘的热情,红杏就由衷地替姑娘高兴。
能让世子爷从寒冰化成热火,自家姑娘果然不一般。
陈娇终于知道什么叫咎由自取了,昨晚她就不该言语挑衅陆煜。
“夫人,好点了吗?”
陆煜去前院练功了,陈娇发现靠自己起不了床后,不得不将红杏叫了进来。红杏太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一边偷笑着替主子舒筋解乏,一边难掩开心地问。
陈娇点点头。
红杏扶她翻了个身,陈娇犹轻轻地喘着气,红杏一抬头,却见主子脖子上有处淤红。
红杏大惊,担忧地问:“夫人,你受伤了?”
陈娇不解,见红杏盯着她的脖子,她刚要摸,忽地明白过来,脸一红,若无其事地道:“没事,这两日风大,一会儿备件高领的衫子。”
红杏瞅瞅主子红红的脸,隐约猜到那伤是怎么来的了。
陆煜练功完毕,在前院换了衣裳,再来后院找陈娇。
因为腰酸,陈娇起得比昨日略晚,陆煜跨进内室时,陈娇还在梳头,身边围着三个丫鬟,挡住了她的脸。
陆煜扫眼窗边的桌椅,然后坐到了距离梳妆台最近的床边,透过丫鬟们之间的缝隙,陆煜看到镜子里的陈娇,她衣裳已经换好了,上面是大红底的衫子,领口挺高,几乎掩住了大半边脖子,领口上的梅花状盘扣系得紧紧的,衬得她脖子更白了。
陆煜不由地想,晚上一颗一颗解开那盘扣是什么情形,她肯定得微微扬起脖子的……
念头未落,镜中的小女人突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煜莫名心虚,立即收回视线。
过了会儿,他又看了过去。
陈娇也在看他,目光仍然带着埋怨,她想让男人知道他犯了什么错,未料刚刚还回避她视线的陆煜,这次非但没躲,还朝她笑了笑,很浅很浅的一个笑,却温柔地像一缕春风,对着她迎面吹了过来。
陈娇心跳快了一下。
这家伙,笑起来还挺勾人。
第90章
昨晚的陆煜,热情似火,早上醒来,陆煜看着身边熟睡的表妹,都觉得昨晚的那个他不像自己。可是,他很享受那种肆无忌惮的放纵,不用刻意维持君子的礼数,不用披着一层克制的外衣,黑夜之中,只有一对儿夫妻。
练武时,陆煜神清气爽,到了后院,对上陈娇嗔怪的目光,他本能地想要摆出平时的冷肃面孔,但想到她说过不喜欢他冷冰冰的,陆煜便生疏地朝她笑了笑。然后,陆煜就看见,镜子中的表妹脸红了,还把头低了下去。
陆煜的心情就更好了。
不过,让一个习惯冷脸示人的世子爷一下子就变得时时刻刻温柔可亲也是不可能的,陆煜的话还是不多,但早饭时,他主动帮陈娇夹了两次菜。陈娇看过去时,他低头吃自己的,一本正经。
“多谢表哥。”陈娇柔柔地道。
陆煜回了声“嗯。”
陈娇再帮他夹了一次菜。
陆煜看着碗里多出来的牛肉,俊脸微红,学她:“多谢表妹。”
陈娇偷偷朝他看去,陆煜也看了过来,夫妻俩的目光在中间相遇,于是,两人都笑了,陈娇笑得明媚,陆煜的笑多在眼中。
饭后,陆煜带着陈娇去给长辈们请安,别说夫妻小院的大门了,刚跨出陈娇的后院,陆煜便又恢复了素日的清冷威严。陈娇只要陆煜对她温柔就够了,他给旁人冷脸她毫不在意,自己也摆出端庄世子夫人的样子,走在他身边。
给太夫人请安时,陈娇突然发现,陆煜的冷脸还是有好处的。因为陆煜冷,太夫人、卫氏对他都没什么话说,要挑剔她几句,陆煜只是端个茶碗,两位长辈就心生忌惮,等陆煜携她告辞时,太夫人、卫氏亦找不到借口挽留。
今日是陆煜最后一天婚假了,明天开始,他就要恢复早出晚归的生活。
“有何想做的?”回了夫妻小院,陆煜问陈娇,昨日冷落了她一天,陆煜也愧疚。
陈娇扫视一圈前院的各个房间,笑着道:“表哥带我随便逛逛吧。”
陆煜颔首,先带陈娇去了他的书房。
陆煜的书房很大,陈娇也是好书之人,挨着书架一步一步慢慢走,看得很认真。陆煜跟在她身后,陈娇的视线在哪本书上多逗留片刻,他便取下书递给她,顺便简单解释书中的内容。男人的声音润如寒泉,清冽动听,讲解时便似仙人授课。
陈娇第一次注意到陆煜声音的特别之处,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陆煜奇道:“我说的有何不妥?”
陈娇摇摇头,怕陆煜问出她为何看他的话来,她一边将刚取出来的书放回书架,一边小声道:“表哥声音,很好听。”
陆煜一怔。
陈娇已朝前走去,仿佛在很认真地看着书架。
陆煜本该继续为她介绍的,但开口之前,他竟有些紧张,好像被她夸过了,就不知如何开口了,又或者声音会变得难听起来,当不起她的夸。
“我的声音,与以前不同?”尴尬片刻,陆煜看着她的侧脸问,不知她为何今日才会有这种感觉。
陈娇嗔了他一眼:“以前表哥惜字如金,我听的少,如何分辨好听难听?”
陆煜赧然。
逛了半圈,看出陈娇很喜欢这里,陆煜道:“表妹若喜欢,以后可随时过来。”
陈娇笑着点头,忽然目光一顿,指着面前书架顶层一本书脊没有名字的书问:“这是什么书?”
陆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熟悉的封皮,喉头忽然一紧。
那是父亲送给他,让他研习夫妻之道的书。
“道家养气之法,言辞晦涩难懂,因此束之高阁。”陆煜面不改色地道。
陈娇信以为真,继续往前走了。
陆煜跟着她的脚步,魂却被那本书勾住了,眼前是妻子娇小的侧影,脑海里是书里他翻过的一页。书上说,夫妻之事,不限于床笫,情之所至,桌椅山石均可为床,并且每个地点都配了图,其中就有书房。
走出两排书架中间,前面是临窗的紫檀木大书桌,陈娇视若无睹,陆煜盯着那书桌,眼底窜火。
“有心没胆之人。”
昨晚她低低的嫌弃响在耳边,陆煜左手握拳,右手往前一探,攥住了陈娇的手腕。
陈娇疑惑地回头,杏眼清澈如水,俨然一个沉浸于书香之气的单纯闺秀。
陆煜见了,倏地松开了手。
“表哥?”陈娇觉得他神色不太对。
陆煜掩饰般转身,哑声道:“你先看,我去倒碗茶。”说完,他疾步朝书桌走去。
陈娇眨眨眼睛,继续去逛了。
过了一刻钟,陆煜才回到她身边。
逛完书房,陆煜带陈娇去了他的练功房,其实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院子里练功,练功房只是为了以防雨雪天气,顺便放置他惯用的一些武器。
“我想看表哥练武。”陈娇停在一把长剑前,兴奋地道。陆煜实在太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了,她想象不出他舞刀弄枪的样子。
陆煜没有专门为谁表演过武艺,陈娇要求,他想了想,道:“明早晨练,你随我一起过来。”
陈娇欣然答应。
走出练功房,整个前院值得去逛的,就剩陆煜的居室了。
哪有丈夫不让妻子看他的房间的?
陆煜大大方方地替陈娇领路。
陆煜的房间,内外都很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这样看来倒很像不通风雅的武将。外间一览无余,陈娇下意识地跨进内室,内室与外室大同小异,只多了一扇四幅山水画的屏风,一张拔步床,与一组衣柜。
陈娇好奇地打开衣柜,左边的柜子里都是常服,多为白色,中间的柜子里便是出门应酬的华服了,而最右边的柜子,装的是陆煜的官服,居然还有一套战甲。带着红缨的盔帽放在最顶端的橱架上,铠甲分为肩吞、掩膊、胸甲等部分。
陈娇的目光,落在了陆煜的胸甲上。
记忆中,陆煜便是被敌人用强弩射穿胸甲,箭头入心而死。
陈娇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胸甲左侧。
将军铁甲肃穆威严,女人的小手白皙娇嫩,如一朵轻盈的小花,依偎在了山石之上。
陆煜不知道陈娇在想什么,他的所有理智,都在陈娇的手碰到那铠甲的时候,一溃千里。
他欺身过去,从后面抱住陈娇,低头亲她的耳垂。
陈娇全身一颤,手从铠甲上滑落,面对一柜衣袍,眼里满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