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陈娇将写了一半的字拿过来,递给他看。
李牧坐在她旁边,一手还意犹未尽地搂着她,接过宣纸看了看,忽然觉得那字迹有些熟悉,奇道:“你摹的谁?”
陈娇笑了笑,又将桌上李牧写给她的家书拿了过来。
李牧意外地看着她。
陈娇靠到他怀里,小手贴着他衣襟,幽幽道:“你不在家,我,我看着你的字,就当看见你了。”
这算是两人和好后,陈娇对他说过的最甜的话了。
李牧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抱起,大步去了西屋。
中间虎哥儿醒了,哇哇哭了几声,李牧不得不速战速决,夫妻俩再狼狈地收拾衣衫,赶过来哄儿子。一个月没见,虎哥儿又把亲爹忘了,说什么都不肯给抱,李牧只好先哄儿子,夜里再与陈娇好好叙了一番旧。
吴秀娥出嫁,太守府里忙了一阵,忙完了,陈娇继续练字,临摹的却是颜体。
李牧回来看了,心里莫名有丝不快,站在她身边问:“怎么不临我的了?”
陈娇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都回来了,我临你的做什么?”
李牧抿唇不语。
陈娇继续气他:“还是你以为,你的字比大家的还好看?”
李牧笑了,贴着陈娇站在她身后,然后在陈娇专心练字的时候,一把将她压到了书桌上。宣纸皱了,砚台翻了,一片狼藉。
事后,陈娇捶了他好几下。
李牧仰面躺着,笑着看她恼火的样子。
出够气了,陈娇伏到他怀里,叹道:“其实你的字也还行,明天开始,你教我写吧?”
红袖添香,李牧自然愿意。
陈娇这一学,就学了很久,有李牧亲手教导,年底时,将两人的字放在一起,就连李牧都难以分辨哪张是他写的。
“你忙,过两年虎哥儿学字了,我替你教他。”
寒冬腊月,一家三口坐在暖榻上,陈娇抱着即将过周岁的虎哥儿,将两人的字显摆给儿子看。
虎哥儿小手一抓,就把一张宣纸抓破了,调皮的很。
李牧接过儿子,又一次教虎哥儿喊爹爹,听说有的孩子周岁前就会喊人了,李牧觉得,他儿子肯定也不比别家孩子差。但虎哥儿就是不爱喊人,逼得急了才会发出几声含糊不清只有他自己明白的乱叫。
年前,陈国舅写信过来,叫女儿女婿带外孙去长安庆周岁。
陈娇问李牧:“去吗?”
李牧为难道:“匈奴那边不太平,此时我不好离开。”
陈娇故意道:“那我带虎哥儿去,等你忙完了再去接我们。”
妻子妩媚温柔,儿子活泼可爱,李牧现在大的小的都不舍得,晚上狠狠欺负陈娇:“还去不去?”
陈娇哪还有力气出声?
第二天,李牧给岳父大人写了封回信,义正言辞的用边疆大事拒绝了。
陈国舅也知道女婿此时走不开,他就是太想外孙了,碰碰运气而已。
正月里,李牧替虎哥儿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抓周宴,虎哥儿很争气,抓着小木剑不松手,宾客们都夸李牧虎父无犬子,李牧深以为傲,傍晚继续教儿子喊爹,虎哥儿继续不给面子,别说爹,小家伙连娘不喊呢。
而李牧对匈奴的提防,也在三月里应了验,匈奴专挑百姓农耕时节,再次入侵。
李牧匆匆与陈娇、虎哥儿道别,带兵出征了。
陈娇等了一年,等的就是这场战事。
一切按照记忆走,今年李牧第二次打退了匈奴,明年,他就要助临江王造反了。
一边是虚情假意造反成功后就会将陈家上下打入大牢、甚至赐她一杯毒酒的丈夫,一边是待她如珠似宝的亲生父母,陈娇很清楚自己该选择谁。
李牧抵达战场时,陈娇命她从国舅府带来的护卫备车,她要带虎哥儿回长安。
严管事疑惑地赶来询问:“夫人怎么突然要走?”
陈娇抱着虎哥儿,神色惶惶:“这两晚我总做恶梦,梦见匈奴铁骑南下,我心实在不安,且先回长安住段时日,待大人凯旋,再去接我们娘俩。”
严管事总觉得哪里不妥,可陈娇是主子,他没有资格阻拦。
陈娇抱着虎哥儿上了马车,很快便顺利出了平城。
出城的时候,陈娇挑起窗帘,往后看了眼,百姓们进出城门,有个孩子不知何事喊了声爹爹。
陈娇怀里,突然也传来一声稚气的“爹”。
陈娇错愕地低头。
虎哥儿望着娘亲,笑着又喊了声“爹”。
陈娇眼睛一酸,险些落泪。
她不怕没有丈夫,只可怜她的虎哥儿,要没爹了。
可是,陈娇不后悔,是李牧先不要她的,他眼睁睁看着她随陈廷章走了,毫不挽留,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大业,李牧也绝不会去长安接她。
一个月后,陈娇回到长安,将“李牧”写给临江王的密信,交给了陈国舅。
陈国舅当然认得好女婿的字迹,再有女儿哭哭啼啼伤心欲绝,陈国舅当即沉了脸。
陈国舅信了李牧与临江王谋逆的事,但他暂且没有动手。
战场上,陈娇的马车还在半路时,李牧就收到了严管事的信。知道陈娇带着虎哥儿回长安了,理由是害怕他败给匈奴,李牧既体谅小女人的胆怯,又不满小女人对他的轻视,杀起敌兵来越发英勇,短短三个月,李牧的大军便再次将匈奴铁骑打退了。
他立了大功,陈国舅请皇上下旨,宣李牧进京领赏。
李牧本来也要去接妻儿的,但离开平城之前,李牧突然收到一封密信。
宫里昏君身边,自然也有临江王的棋子,得知陈国舅已经起了疑心,临江王决定提前起事!
信中,自然提及了陈国舅的疑心因何而起。
李牧慢慢攥紧了手。
他与临江王之间,根本没有书信来往,他没写过信,陈娇又如何能偷到他的亲笔书信?
“你不在家,我,我看着你的字,就当看见你了。”
原来她那时的羞涩与柔情,都是装出来的,也许,从她随他回来的第一天起,她就开始筹谋了。
不对,她如何得知他会助临江王谋反?
是陈国舅早就起了疑心,不惜将女儿嫁给他,监视他?
也就是说,娇小姐之前的跋扈与后来的失忆,都是演戏?
李牧突然想笑,枉他自以为将她握于股掌,没想到自己才是自始至终被玩弄的那个。
是他小瞧她了。
第109章
既然知道陈国舅在京城布下了弥天大网,李牧自然不会再进京,以突染恶疾为由拒绝了。没等陈国舅撤了他的太守官位,蜀地临江王先以“除奸佞、清君侧”为名,挥师北上,各地均有将领响应,李牧同样叛变了朝廷,手下不服者一律斩首。
陈国舅虽然没能抓到“好女婿”,但对于临江王造反,他提前做了半年的准备。
朝廷大军与叛军大战了几次,各有胜负,然而临江王素有贤王之名,深受蜀地百姓爱戴,当今圣上却是个只知享乐的,陈国舅助纣为虐搜刮民脂,百姓们深受其苦,到了年底,得到百姓支持的临江王渐渐处于优势。
形势紧急,陈国舅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几乎住在了宫中。
有陈国舅在,陈娇对战局很清楚,朝廷渐渐吃紧,她心中忧虑,怕最终国舅府还是逃不过被抄家下狱的命运,可她只是个深闺妇人,不懂战术用兵,除了寄希望于朝廷大将,别无他法。
过完年,随着朝廷一位大将的陨落,朝廷这边形势急转直下,苟延残喘了半年,六月初,临江王尚未抵达长安,李牧率领十五万铁骑,先将长安城围了起来。
胜负几乎已定,只看叛军何时攻破长安城了。
长安城城门坚固,要攻破绝非易事,但宫里的帝后依然心急如焚,俯瞰天下久了,突然要面临国破家亡,心情可想而知。
皇后忍不住埋怨陈国舅:“都怪哥哥,非要栽培李牧,不想养虎为患!”
老皇帝也迁怒地瞪着陈国舅。
陈国舅刚刚五十出头,临江王造反前,他头上只有隐约几根银发,现在却是白的多黑的少。面对帝后的指责,陈国舅无话可说,是他认错了人,挑错了女婿。
皇后唯一的儿子,十五岁的太子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激动地对陈国舅道:“舅舅,你待李牧恩重如山,不如趁临江王赶来之前,咱们先招安李牧?他有十五万铁骑,咱们亦有十万守城禁军,不怕对付不了临江王!”
老皇帝、皇后都抬起了头。
陈国舅叹道:“此计虽好,只是招安李牧谈何容易?他处心积虑讨好于我,就是为了今日。”
年轻的太子发出一声冷笑,道:“他若不肯降,他攻城之日,咱们便拿他的儿子祭旗!”
老皇帝、皇后眼睛一亮,对啊,李牧人在城外,虎哥儿与陈娇都在城内,李牧就算不在乎曾经的枕边人,他能眼睁睁看着亲儿子死在墙头?
陈国舅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一家三口。
皇后最清楚他对陈娇母子的宠爱,不由走过来,面露难过地道:“哥哥,我知道你疼爱虎哥儿,可眼下只有此计能挽回败局,请哥哥以大局为重,莫因妇人之仁贻误了战机。临江王随时可能抵达长安,到那时,就算李牧肯倒戈,也无济于事了啊!”
陈国舅闻言,咬咬牙,应承道:“好,明日我亲自去阵前劝他,他若执迷不悟,就别怪我六亲不认!”
帝后一家大喜。
陈国舅出宫时,天已经黑透了,回到国舅府,全家女眷大多已经歇下。
陈国舅劝妻子先睡,然后他来到了女儿的春华苑。
陈娇这边还亮着灯,虎哥儿这几日闹肚子,刚哭过,现在赖在娘亲怀里不肯睡觉。
得知父亲来了,陈娇直接让丫鬟将人请到了内室。
“外公!”
陈国舅一进来,三岁的虎哥儿就骨碌爬了起来,凤眼亮晶晶的,哪有一点想睡觉的样子。
陈国舅暗暗叹息,小兔崽子跟李牧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他就是喜欢,看虎哥儿比看那几个庶子给他生的孙子还顺眼。
“这么晚了,虎哥儿怎么还不睡觉啊?”陈国舅坐在榻前的凳子上,将外孙抱到了腿上。
虎哥儿摸摸外公的白头发,眨着眼睛道:“想吃糖,娘不给我吃。”
陈国舅笑了,然后绷着脸,指着男娃娃的小嫩牙一本正经道:“晚上吃糖,第二天嘴里都是虫子,把你的牙都咬掉了。”
虎哥儿信以为真,害怕地捂住了嘴。
“爹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祖孙俩说笑,陈娇等了会儿才问道,目光担忧地看着父亲。
陈国舅叹道:“想到你那不争气的大哥了,睡不着。”
陈娇眼神一黯。这两年陈廷章一直被父亲拘在西南,临江王造反后,陈国舅曾命儿子回来,可直到今日,陈廷章也没有出现,是生是死都无从知晓。
“唉,我这些儿女,数你们兄妹俩最让我操心。”无意识地拍着虎哥儿,陈国舅又叹了口气。
陈娇心酸,跪到陈国舅面前,愧疚道:“女儿不孝,如果不是女儿不懂事,爹爹就不会栽培他。”
虎哥儿疑惑地看着娘亲。
“现在说那些有什么用。”陈国舅一手扶女儿起来,用一种不舍的眼神看着女儿,幽幽道:“爹爹只盼你们兄妹都好好的,爹爹老了,糊涂了一辈子罪有应得,你们还年轻,不该被爹爹连累。”
“您别这么说。”陈娇再也管不住眼泪,低头哭了出来。
大人们心事重重,虎哥儿虽然不懂,但也知道自己要乖点,终于不闹了。
第二天,陈国舅出发前,又来了一趟春华苑,他亲自端了糖水来,祖孙三代一起喝了。
“甜不甜?”陈国舅笑眯眯地问虎哥儿。
虎哥儿重重地点头:“甜!”
陈国舅再看女儿,笑道:“来,咱们爷俩下盘棋。”
陈娇觉得奇怪,但陈国舅坚持,她还是命丫鬟取了棋盘来。下棋的时候,虎哥儿困了,坐在外公怀里睡着了,陈娇看着儿子熟睡的样子,不知为何,眼皮也越来越重。
日上三竿,长安城外,李牧一身铠甲骑在马上,远远望着城门开启,陈国舅骑马出来,旁边还有一辆平板马车,距离太远,看不出车上装了什么。
“将军,小心车上有埋伏。”眼看李牧要单骑去见陈国舅,高俊沉声提醒道。
李牧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随后李牧催马,朝陈国舅而去。
曾经的翁婿二人,很快就在两军中间会合了。
陈国舅稳坐马上,微微眯着眼睛打量李牧。
李牧下马,恭敬地朝陈国舅行礼:“小婿拜见岳父。”
陈国舅冷笑:“将军乃王爷麾下第一大将,这声岳父,老夫可不敢当。”
李牧平静道:“王爷贤明,民心所向,小婿从不后悔先前所为,只有愧于岳父的苦心栽培。”
陈国舅哼了哼。
李牧已经看到了陈国舅旁边那辆车上的金银珠宝、美酒佳酿,以及两个大箱子,想来里面也是奇珍异宝。知道陈国舅有拉拢之心,李牧抢先道:“岳父,昏君败局已定,我却不忍岳父一家受其牵累,只要岳父弃暗投明,大开城门,小婿定会竭尽全力去王爷面前求情,保国舅府上下平安周全。”
陈国舅笑了,望着李牧身后的大军道:“王爷要除奸佞,那个奸佞就是我,你有何德何能保我?”
李牧直视他道:“王爷起事,小婿立功无数,愿以自身功勋换国舅府上下性命。”
陈国舅微怔,思忖片刻,问道:“你这样做,是为了虎哥儿?”
李牧苦笑,垂眸道:“是,倘若岳父因我而死,他们娘俩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陈国舅审视地看着他:“虎哥儿是你的骨肉,你看重他我理解,但娇娇那样对你,你不恨她?”
李牧眺望国舅府的方向,自嘲道:“恨不恨,她都是虎哥儿的娘。”
言罢,他再次朝陈国舅行礼,诚恳道:“看在虎哥儿的份上,望岳父成全。”
陈国舅笑了,望着头顶的青天,朗声道:“老夫确实是奸佞,身后的整座长安城都是老夫的,王爷想夺便来夺,指望老夫投降,那是不可能!”
李牧神色复杂。
陈国舅指指旁边的马车,用赏赐的语气道:“以前你来,岳父都会设宴款待,这次是不行了,这些你拿去,算是老夫的一片心意,从今以后,你李牧与我陈家再无关系!”
说完,陈国舅一甩马鞭,转身朝城门而去。
李牧站在原地,直到陈国舅进城了,城门再次关闭,他才上马。
“拉回去吧。”看眼陈国舅留下来的车夫,李牧淡淡道,众目睽睽,他怎会收陈国舅的礼。
车夫却道:“箱中有举世无双的重宝,国舅说,将军一定会收。”
举世无双的重宝?
李牧扫眼车夫,慢慢绕到马车后面,用长剑挑开了一个箱盖,阳光照下来,箱中珠光宝气,全是金银俗物。李牧越发觉得不对,催马来到另一个箱子前,再次挑起箱盖。
长长的红漆箱子中,蜷缩着一大一小,大的一身白裙,睡颜柔美安宁,小的躺在娘亲身边,脸蛋肉嘟嘟的,五官里全是他的影子。
李牧看看儿子,视线不受控制地,再次移到了陈娇脸上。
睡着的她,真的很美,美得令人念念不忘。
他收回长剑,箱盖再次合拢。
“走吧。”李牧低声吩咐车夫。
车夫便赶着马车,随他一起去了对面的阵营。
第110章
临江王未到长安,李牧不会率先攻城,以免被临江王猜忌,故大军只是列阵摆个架势而已。
他带了陈国舅送的一车珍宝回营,麾下几位副将纷纷不赞同。
“将军收了陈贼的礼,就不怕消息传到王爷耳中,王爷生疑?”说话的副将一边替李牧忧愁,一边就想掀开马车上的两个大箱子,看看里面是什么奇珍异宝。
李牧以剑尖儿搭在其中一个箱子上,吩咐高俊:“搬进内帐,小心轻放。”
高俊是他的心腹,二话不说将箱子抱了起来,脚步沉稳地进了李牧的大帐。
李牧环视几位副将,朗声道:“此事我会写信禀明王爷,诸位勿忧,车上的金银珠宝留待王爷处置,几坛美酒大家分了吧,算是提前庆功。”
他行事素来稳重,又提到会写信给临江王,众将便放了心,又都是好酒之人,立即去抱酒了。
高俊放完箱子退了出来,李牧陪将士饮了一碗长安美酒,便独自去了内帐。
他打开箱盖,里面的母子还在酣睡。
李牧先将虎哥儿抱了出来。
上次他抱虎哥儿,还是一年半前的事,现在虎哥儿都三岁了,肯定又不认识他了。
小家伙睡得那么香,李牧亲了亲儿子酷似他的眉眼,然后轻轻将儿子放到了床上。
安置了儿子,李牧重回箱子旁。
战局紧张,陈娇最近穿的都素淡,一袭白裙,头上只戴一根簪子,打扮得就像一个小家碧玉。
看着那张熟悉的美人脸,李牧目光复杂。
他曾怀疑陈国舅故意将女儿安排在他身边,但愤怒过后,李牧马上明白,娇小姐是陈国舅的掌上明珠,陈国舅真猜忌他,直接贬他的官便可,犯不着搭上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果娇小姐不是陈国舅派来的,那是她与陈廷章合谋?
也不可能,以陈廷章对妹妹的占有欲,陈廷章绝舍不得让妹妹陪他睡觉。
思来想去,李牧更相信,娇小姐确实失忆过,之后被他伤了一次,她再也不肯原谅他,只是她为何要随他回平城,为何要与他虚与委蛇,为何又知道他与临江王的密谋,李牧始终摸不到任何头绪。
他一直把她当成天真单纯的小鹿,娇憨可爱,顶多脾气大了点,后来才知,她其实是只外表娇美的母老虎,她愿意的时候,会像只猫儿黏着他,她不愿意了,母老虎的本性就露出来了,就像她故事里讲的那样,她将公老虎赶到了另一座山头,不许公老虎再接近她与小老虎。
明明该生气的,现在看到她熟睡的样子,李牧竟一点都不气了。
公老虎、母老虎、小老虎,天生的一家人。
现在她没了山头,只要她愿意,他会把自己的山头分她一半,母老虎记仇,公老虎不记。
李牧弯腰,托起她的后背与腿弯,抱起来的时候,李牧发觉,她瘦了。
李牧将她放到了儿子身边,娘俩熟睡,他坐在一旁给临江王写信,禀明今日之事。
信送出去了,李牧回到帐内不久,虎哥儿有了动静。
外孙毕竟太小了,陈国舅不敢下太多的迷药,怕伤了外孙。
小家伙扭了扭身子,先用小手揉眼睛,李牧坐在床边,只觉得儿子的每个动作都无比可爱。
虎哥儿终于放下手,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虎哥儿眨眨眼睛,骨碌爬起来,左右看看,周围很陌生,娘亲在睡觉。
再看眼一直盯着他的男人,虎哥儿害怕地靠到娘亲怀里,小声喊娘。
“娘睡着了,要等会儿才醒。”李牧柔声解释道。
虎哥儿瞅瞅娘亲,记起了外公,大脑袋朝外望去:“外公呢?”
李牧目光微黯,低声道:“外公把你们送过来后,回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节,李牧不想与岳父兵戎相见,但,他尊重老人家的选择。
外公不在,娘亲在睡觉,虎哥儿终于正眼盯着李牧看了,懵懂问:“你是谁?”
李牧笑了,握住男娃的小手道:“我是你爹。”
虎哥儿愣了愣,然后想起什么,一把拍开男人的大手,气呼呼地道:“我爹死了,你才不是我爹!”
李牧:……
他看了眼旁边的母老虎,然后问儿子:“谁说你爹死了?”
虎哥儿当然看娘,嘟着嘴道:“我娘说的。”
李牧笑道:“爹去打匈奴,你娘以为我死了,其实我没死,现在回来找你们了,虎哥儿你想,如果我不是你爹,外公为何要把你们送到我身边?”
虎哥儿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李牧想了想,指着陈娇道:“我真是你爹,我记得你娘耳朵后面有颗小痦子,不信你看看。”
虎哥儿一听,立即去抓娘亲的耳朵了。
李牧提醒他是右边的耳朵。
虎哥儿不管,先翻娘亲的左耳朵,再翻娘亲的右耳朵,果然发现了一颗小小的黑痦子。
“我还知道,虎哥儿脑顶有两个旋儿。”李牧继续道,笑容温柔。
虎哥儿不懂:“什么叫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