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离得远,陈娇没注意到柳氏的这个哆嗦,径自提着食盒走过去。

  “娇娇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柳氏笑眯眯地问,人挡在厅堂前。

  陈娇提高手里的食盒,仰头答道:“家里做了粽子,父亲命我给大人送两个尝鲜。”

  柳氏听了,遗憾道:“真不巧,大人已经用过午饭了,刚歇下,还命咱们不许打扰呢。”

  陈娇瞅瞅她身后紧闭的房门,奇怪道:“怎么是婶子服侍大人?长福呢?”

  她问的紧,柳氏脸上掠过一丝紧张,迅速掩饰了下去,笑着道:“大人也给长福放了假,那小子准去郊外看龙舟赛了,话说回来,那样的热闹娇娇你怎么没去?”说完,柳氏走下台阶,要挽着陈娇胳膊带她往回转。

  就在此时,上房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大人……”

  那声音既惊且慌,好像是巧莲!

  柳氏又是一哆嗦。

  陈娇回想柳氏怪异的举止,立即意识到不对,绕过柳氏就要冲进去。

  柳氏一把拽住了她,为了打消陈娇的猜疑,她干脆直接说了:“大人一个人过了这么久,今日终于想通了,要巧莲伺候,男人女人那点事,娇娇你应该懂,快随我走吧,小心坏了大人的兴致,大人责罚。”

  王慎那样重规矩,他会大白日的要巧莲伺候,连晚上都等不及?

  陈娇才不信,她被人下过药,而柳氏母女负责的正是王慎的吃食!

  “让开!”陈娇一把挣开柳氏的手,继续冲向门口。

  柳氏从后面抓住了她,没等柳氏开口,陈娇猛地回头,目光严厉地瞪着柳氏:“你再拦我,就算你们母女得逞,我也能劝大人送你们入狱!”

  柳氏手一松。

  陈娇将食盒丢到她身上,破门而入。

  跨过东次间,陈娇直接闯进了内室,屏风挡住了床上的情形,陈娇冲过去,就见巧莲倒在床上,闭着眼睛瑟瑟发抖,王慎压在巧莲身上,正在发疯般拉扯巧莲的衣裳。陈娇刚要过去,忽听王慎喘着气唤出一个名字。

  陈娇一怔。

  闭着眼睛的巧莲也睁开了眼睛,看到陈娇,巧莲“啊”的一声,惊吓之中,巧莲奋力推开王慎,衣衫不整地朝外跑去。她跑,王慎紧跟着跳了下来要追,陈娇这才发现,王慎的脸都快变成紫色了,眼睛发红,宛如疯癫!

  陈娇被王慎的样子吓到了,僵在原地忘了反应。

  已经丧失神智的王慎本想去追巧莲的,一看旁边有个老老实实不动的,他便直接朝陈娇扑了过来,抱住陈娇便胡乱地扯她衣裳。

  “大人,大人!”陈娇一边挣扎,一边试着唤醒王慎的理智。

  但柳氏母女最怕王慎存了理智,所以药下的特别重,失去理智的王慎,根本听不到陈娇的声音。

  男女力气悬殊,王慎轻而易举地将陈娇掳到了床上。

  慌乱之中,陈娇拔下头上的发簪,她当然不会要王慎的命,陈娇只想扎王慎胳膊或哪里一下,希望疼痛能叫他稍微清醒,然后她会端凉茶过来给他喝,会准备冷水让他镇定,都不管用,她大不了豁出去,教他自己动手。

  可就在陈娇已经取下簪子时,笨拙扯她衣裳的男人,又沙哑急切地唤了一声。

  “阿娇……”

  陈娇的心,狠狠地颤了下。

  他压着巧莲时叫的也是她的名字,他分明认不出谁是谁了,唤的却一直都是她。

  陈娇抬起头,看到王慎急得犯紫的脸、发红的眼睛。

  他很急很急,但他除了扯她的衣裳,似乎什么都不懂,不知该怎么做。

  陈娇很怕,怕王慎被这么重的药所伤。

  陈娇也心疼,心疼他此时的痛苦。

  远水解不了近渴,陈娇也不敢浪费时间,趁王慎不注意,陈娇咬牙,探手过去。

  王慎全身一震。

  陈娇抓住他老实的这一刻,用力将王慎推到床里侧,再抢在王慎扑过来之前,她先扯开了他的腰带。

  院子里,巧莲哭着问柳氏:“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做啊?”

  柳氏骂她:“陈娇都没出来,你出来做什么?”大不了两个人一起给王慎做姨娘!

  巧莲还是黄花大姑娘,有些事她有心没胆,被陈娇撞破,她便再没了继续的勇气。

  女儿不肯配合,柳氏再没有办法,看眼上房,她恨恨地道:“跑吧!”

  事到如今,尚书府她们是不能留了,好在王慎醒来后,应该也没脸抓她们。

  唯一不甘心的,是便宜了陈娇那死丫头!

  第125章

  

  王慎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唤着“阿娇”。

  一开始他每唤一声,陈娇都要吓一跳,以为他醒了,但抬头一看,才发现王慎紧紧闭着眼睛,依然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中。惊吓的次数多了,后面王慎再唤她时,陈娇的紧张慢慢就变成了另一种滋味儿。

  这种时候,他唤她做什么?

  陈娇歪着头,脸颊通红,不知是累的,还是被他低哑的声音唤的。

  随着王慎陡然变重的一声“阿娇”,陈娇手背上又落了什么,如汗如雨。

  陈娇皱了皱眉,她是喜洁之人,别说是王慎,便是前面几世的夫君的东西,她也不想沾。

  自己的帕子早不能用了,陈娇不得不抓来王慎的外袍,收拾的时候,陈娇难以避免的看到了,让她长松一口气的是,刑部尚书大人终于肯消停了。胡乱卷起他的外袍扔在地上,陈娇忍着双臂双手的酸麻,一边观察王慎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帮他穿好中裤。

  忙完了,看着王慎依然泛红但却没有那么可怕的脸,陈娇有些犹豫,要不要请郎中帮他看看?

  就在此时,厅堂外忽然传来陈管事的声音:“大人在吗?”

  陈娇一慌,屋里全是王慎的味道,如果此时父亲进来,肯定要误会什么!

  耳听着陈管事的脚步越来越近,陈娇心跳如鼓,情急之下,低头便钻到了王慎的床底下。藏好了,陈娇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蜷缩着身子,紧张地盯着外面,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陈管事的衣摆与一双脚。

  陈管事一进屋,就闻到了浓浓的一股怪味儿,他是男人,当然明白那是什么。

  陈管事迅速赶到床前,就见大人只穿一身白色中衣躺在床上,裤子还好,上衣几乎全被汗水打湿了,而大人俊美的脸上遍布潮红,那可疑的红,居然让这位素来威严冷峻的刑部尚书显出几分艳丽来!

  陈管事先惊后怕,看大人这样子,难道,难道?

  “大人,大人!”陈管事俯身,轻轻地推王慎,试图唤醒他。

  陈娇暗暗咬牙,此时此刻,她只能期待父亲叫不醒王慎后便去请郎中,她再趁机悄悄地溜走。

  可陈娇低估了陈管事唤醒王慎的决心,亦或者,陈娇忘了,王慎的药效已经过了,没人打扰王慎一定会继续沉睡,一旦有人打扰……

  被陈管事连续推了七八下后,王慎醒了,头疼欲裂。

  他睁开了眼睛,陈管事一喜,旋即担心地问:“大人你怎么了?”

  王慎看着熟悉的陈管事,眼里一片茫然,他怎么了?

  王慎试着回忆,记起他在书房看书,柳氏母女通传说午饭做好了,于是他移步厅堂用饭。端午佳节,柳氏做了粽子,还准备了一壶雄黄酒。王慎自斟自饮了两盅,酒劲儿比他预想的大,跟着,他好像看到了陈娇。

  看到陈娇之后的事,王慎全都不记得了。

  他怎会躺在床上?

  王慎试着坐起来,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强烈的酸,竟让他无法起身。

  “大人先别动。”注意到他的不适,陈管事连忙按住了他。

  王慎看着床顶,后知后觉地闻到了那种味道,再看身上一片汗湿狼狈,王慎暗暗握拳,冷声吩咐陈管事:“将柳氏母女带来。”

  陈管事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去找人了。

  陈管事走后,王慎仰面躺着,他断过无数案子,其中不乏恶霸强占良家妇人之事,对于那些脏脏手段,王慎一清二楚。想到自己可能经历了什么,王慎一拳砸在了床上!

  他这一拳蕴含了无尽愤恨,几欲将床板砸塌,且不偏不倚地砸在陈娇头顶上方,对于陈娇而言,无异于五雷轰顶。

  她吓得“啊”了声,刚出声音,陈娇立即捂住了嘴。

  但王慎听到了!

  误会是柳氏母女藏在床下,王慎黑着脸跳下床,一脚踹在床沿,怒喝道:“出来!”

  他那声音,比杀人还可怕!

  陈娇脑海里一片凌乱,但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看到她,王慎眼中翻滚的怒火登时一顿。

  “大,大人。”陈娇低着头慢慢吞吞站了起来,想到刚刚的情形,陈娇不敢看王慎。她也想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脸。端午这样炎热的时节,她为他忙得那三通比连着洗三十件衣裳都累,累得她全身发热,出了一身汗,才替他穿好裤子,父亲就来了,陈娇都没时间收拾自己。

  因此,王慎看到了她微乱的发髻,看到了她红通通的脸,也看到了被汗水打湿黏在她耳边的鬓发,那模样,仿佛被人用什么不堪手段欺负过。

  脑海里“嗡”的一声,王慎身形一晃,险些没站稳。

  他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见过陈娇,难道,他对陈娇做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王慎迅速转身,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陈娇无法确定他到底想了些什么,但她还想继续为王慎编书,她绝不能让王慎知道真相!

  “大人请听我解释。”

  冷静过后,陈娇飞快斟酌一番字眼,低声在他身后解释了起来:“大人,晌午我们做了粽子,父亲说大人爱吃甜粽,命我送来一份。我过来时,发现柳氏鬼鬼祟祟地关了门,里面还有巧莲的声音,柳氏叫我别打扰大人,可我觉得不对,冲进来一看,就见大人昏迷不醒,巧莲正想脱去大人的衣衫。”

  王慎脸色铁青,那对儿毒妇!

  陈娇继续道:“她们母女被我撞破毒计,便想劝我与她们狼狈为奸,还许诺我各种好处。大人昏迷不醒,我一人面对她们母女,怕逼急她们她们杀人灭口,我只得小心翼翼地周旋,后来耽搁的时间长了,我用父亲随时可能过来寻我威胁她们,她们才匆匆离去。我折回内室,发现,发现大人躺在床上,地上是这件袍子……我正准备离开,父亲真的寻来了,我怕父亲误会,不得已藏到了床下。”

  王慎背对她站着,余光瞥见丢在地上的外袍,明显湿了一大片的外袍,他神色不停变幻。

  柳氏母女下药,是想让巧莲爬他的床,如果巧莲真的得逞,她们母女肯定会守在这边,等着让他负责任。现在母女不见踪影,说明陈娇前部分的话是真的,陈娇的出现,令母女俩退缩了。

  至于陈娇后面的话,外袍变成那样,确实像他自己解了药性用来善后的,可王慎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就算懂得如何自己解除药性,难道在无意识的时候,还会自己穿好裤子?

  如果裤子不是他穿的,那,是陈娇,还是陈管事?

  陈娇嫁过人,她应该明白屋里弥漫的是什么味道,所以她怕父亲误会,急急藏到床下避嫌。

  她连清楚他做过什么都委婉地承认了,应该不会在别的事情上撒谎。

  所以,裤子要么是他自己穿好的,要么就是陈管事帮的忙。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在陈娇面前出了丑。

  “是我驭下不严。”王慎闭上眼睛,沉声道。

  陈娇忙安抚他:“大人君子,宽厚待人,她们母女心怀不轨有意暗算,大人如何能防?”

  王慎紧紧抿着嘴唇。

  陈娇怕父亲去而复返,小声道:“我,我先走了,父亲那边,还请大人替我隐瞒。”

  王慎颔首。

  陈娇咬咬唇,低头朝前走去。

  当她从身边经过,王慎悄无声息睁开了眼睛,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就在陈娇转身的刹那,王慎的视线,突然定在了她右手的衣袖。今日过节,陈娇穿了件莲红色的小衫儿,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在她替王慎帮忙的时候,她的袖口也沾了王慎的东西。

  王慎并非刻意打量陈娇的衣物,此时他怎会有那种闲心,但案子办多了,明察秋毫似乎成了印在他骨子里的一种本能。

  王慎胸口蓦地腾起一火,她的袖口,怎会有那个?

  莫非,裤子是她替他穿好的?

  念头一起,王慎又冒出一个更令他无地自容的猜测,他几乎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到鼻端。

  什么味道都没有。

  王慎不甘心地走到味道最淡的窗边,再闻,手上还是没有那种味道。

  小女人汗湿的鬓发、通红的脸庞闯入脑海,王慎捂住额头,心乱如麻。

  

  陈管事四处搜寻柳氏母女的踪影时,陈娇一路小跑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房门,陈娇差点瘫软在地上。

  她曾经梦见过王慎,但梦是荒诞的,没有任何意义,醒来陈娇就忘了,可是今日,她亲眼看到了王慎,也亲手为他解药。

  越不想回忆,那一幕就越清晰。

  陈娇捂住了脸,谁料手刚碰到脸,一股浓郁的气味儿便扑面而来。

  记起这双手做了什么,陈娇一边呸了几口一边放下手,冲到水盆前清洗,洗着洗着,陈娇发现袖口也脏了,没办法,只好重新换了身衣裳。

  正院。

  陈管事没找到柳氏母女,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对已经换上一身干净常服的王慎道:“大人,她们收拾了细软,肯定是逃了!”

  王慎恨不得杀了柳氏母女,但他是刑部尚书,深知私刑触犯本朝律法,公然抓捕,他自己的名声不要紧,柳氏母女可能会扯出陈娇。

  “罢了,随她们去罢,料她们不敢再回京城。”王慎冷着脸道。

  陈管事很心疼!

  虽然大人是男子,但这么一个正直威严的男人大丈夫,被个丫鬟染指欺辱,陈管事很难受!

  他想安慰大人几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慎对上陈管事那欲言又止的目光,心里则是另一种滋味儿。如果猜想都是真的,意识不清的他强迫陈娇替他那般,他以后怎么面对陈娇,怎么面对忠厚老实的陈管事?

  相伴三十载的主仆俩在厅堂默默无言,陈娇回来了。

  陈娇不想这么快就再次面对王慎,但她得善后。

  “爹爹,柳氏母女暗算大人,被我撞破逃了,我追了一路没追上,现在怎么办?”

  陈娇站在厅堂门口,满头大汗的样子。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陈管事早忘了之前女儿穿的是什么衣衫,垂眸端坐的王慎,却一眼就看出陈娇换了衫子。

  他,他不敢再看她。

  第126章

  

  柳氏母女逃了,顾忌陈娇的名声,王慎没有再做什么。

  他更发愁他与陈娇。

  整个下午,王慎都闷在书房,傍晚陈管事从西跨院端来饭菜,王慎也没怎么动。

  天黑了,王慎躺在床上,渐渐入睡。

  可能是日有所思,也可能是体内残留一些药性,王慎竟然梦到了白日发生的一切,只是梦里他意识清楚,陈娇所说的都一五一十发生了,柳氏母女下药,陈娇及时赶来。但陈娇没说的,王慎居然也梦到了,梦见他将陈娇压在床上,陈娇宁死不从,他只好逼迫她用另一种方式帮他。

  梦是那么清晰,王慎强迫自己醒来,未果,于是他眼睁睁看着陈娇一边哭,一边受他欺辱。

  终于醒来,王慎出了一身汗,被子里一片狼藉。

  王慎握紧了双拳。

  他该怎么做?

  欺了她,该负责的,可陈娇撒谎,她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为的就是不想他负责吧?也是,她怎会愿意?他的年纪足够当她的父亲了,他曾经的未婚妻一家还因他被恶人残忍杀害,她那么年轻美貌,大可以再嫁个如意郎君,何必留在他身边担惊受怕?

  漫漫长夜,王慎再也无法入睡。

  

  陈管事重新物色了一个厨娘、一个烧火丫头。之前的柳氏母女只签了长工契,这次陈管事让新的厨娘、丫头签的卖身契,吸取柳氏母女的教训,陈管事挑的新厨娘是本地人,家里有仨儿子要养,料她不敢谋害主家,烧火丫头才十二岁,长得又黑又老实,一看就不是敢存爬床心思的。

  尚书府迅速恢复了平静,反正知道此事的本来也就只有王慎、陈娇父女。

  过完节,陈娇继续编书,但一连三日她都没有见过王慎,据长福说,王慎最近很忙,每天都是快一更天的时候才回府。就在陈娇担心王慎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时,这日傍晚,陈娇整理完手稿走出书房,就见王慎从影壁后绕了过来,男人一袭紫色尚书官袍,腰系锦带,修长挺拔。

  目光扫过他衣摆,陈娇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王慎衣下的情形,那架势,与他偏瘦的身材不太匹配。

  幸好陈娇经历的多,才没有因为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露出什么神色异样。

  她跨下台阶,待王慎走近,陈娇像往常那样微笑着欠身行礼:“大人回来了。”

  王慎微微颔首,看着她发间的簪子道:“这几日刑部繁忙,耽搁了,手稿写的如何?”

  相当于解释了他避而不见的原因。

  陈娇听他语气与平日没有不同,彻底松了口气,她为他编书,并非为了自己的名字与他一起流传千古,而是为王慎破过的那些案子着迷。尚书府的日子本就枯燥,若因为一次尴尬丢了这份差事,陈娇会很遗憾。

  “写了些,大人今日要看,还是明日再说?”

  “今日罢,我去更衣,你在厅堂等我。”

  王慎说完,自回房间了。

  陈娇重回书房,取了新写的几页手稿,乖乖地去厅堂等候。

  长福在院子里待着,厅堂一片安静,陈娇站在北面的椅子旁,想到王慎在里面更衣,她渐渐走神。与他做了那么亲密的事,陈娇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尤其是王慎意乱情迷时口口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他,心里有她吗?还是身边只有她一个貌美的女子,他身中迷药,无意识才叫的她?

  陈娇无法肯定。

  王慎是位极重规矩的长辈,更是威严的刑部尚书,有过秦越的前车之鉴,陈娇不敢再随便猜测王慎对她动了心,就算动了,她一个嫁过人的下人之女,王慎可能也只想纳她做妾。

  陈娇不想给任何人做妾,所以,她宁可白帮了王慎一次,也不需要他负责。

  

  不知不觉就进了六月,艳阳似火。

  又有人向陈娇提亲了,这次男方直接托媒人来找的陈管事。

  男方是今年才来京赴任的一个八品小官,人在吏部任职,姓范名正阳,据媒婆说,范正阳身高八尺,容貌俊朗,进京后不少人家要与他结亲,但范正阳目光极高,非美人不愿娶,听闻陈家有女貌美倾城,便来托她提亲。

  陈管事不信媒人的托词,女儿再美,身份名声在那摆着,依陈管事看,范正阳八成是想通过女儿结交大人。京城大小官员汇聚,范正阳只是八品小吏,真能与刑部尚书沾上关系,就算大人不会提携帮衬,吏部其他官员多多少少也会给范正阳一些便利。

  陈管事觉得范正阳动机不纯,可身为一个父亲,他当然希望女儿再嫁顺利,范正阳既然想巴结大人,成亲之后,他一定会对女儿好。而且媒婆说了,范正阳父母早逝,老家只有两个兄弟,女儿嫁过去既不用看婆婆脸色,又没有妯娌纠纷。

  媒婆走后,陈管事思来想去,暂且没有知会女儿。

  傍晚王慎回府,陈管事先去与王慎商量了。

  王慎正襟危坐,听完陈管事的介绍,他沉吟片刻道:“我对吏部底层官员不熟,倒是没听说过此人。”

  陈管事叹道:“他官阶虽低,但也是个官,娇娇的出身哪里配得上?我只怕他娶娇娇乃另有所图。”

  王慎听得出来,陈管事还是想促成这门婚事的,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亲自教养的姑娘能嫁进官员之家,只要对方品行过关,即便有些结交他的心思,王慎也乐见其成。

  “阿娇怎么说?”喝口茶,王慎不动声色地问。

  陈管事道:“我还没跟她说,大人先帮我掌掌眼?如果他为人不靠谱,那就算了。”

  他总不能为了女儿,连累大人的名声。

  王慎点点头。

  这一晚,王慎又没睡好。

  第二日,王慎到了刑部后,叫来了自己的另一个门生吴旷。吴旷现在也只是个七品小官,与底层官员走动最方便,王慎便命吴旷去打听吏部范正阳的为人。

  吴旷性格爽朗,很会结交朋友,将范正阳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这日吴旷还特意与范正阳约好一起去下馆子。黄昏时分,临近下值时,吴旷去找王慎回禀,谈了将近两刻钟,师生二人自然一起走出了刑部。

  范正阳就在宫门外等候吴旷。

  距离还远,吴旷低声对王慎道:“先生,那人便是范正阳,弟子与他有约,先告辞了。”

  王慎颔首。

  吴旷朝他拱手,随即加快脚步朝范正阳赶去。

  王慎继续不缓不急地走,同时暗暗打量远处的范正阳。范正阳今年二十六岁,穿一身灰色官袍,他是文官,但身材高大健硕,剑眉星目,可谓风流倜傥。与吴旷见面后,范正阳并没有朝他这边看来,两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范正阳的容貌,王慎挑不出错,而据吴旷探听到的消息,范正阳在吏部兢兢业业、以礼待人,人缘颇好,才进京半年多,便有几位同僚、上峰替他说媒,而范正阳有的直接婉拒了,有的去相看后才拒绝的,理由确实是不满女方的容貌,还因此得罪了人。

  心性高傲不愿屈就吗?

  可他怎知陈娇貌美倾城?光听传闻便来提亲了?他就不介意陈娇无法有孕的谣言?

  王慎挑不出范正阳的问题,但他总觉得其中另有内情,不光光是巴结他与否的问题。

  心事重重地回了府,一下车,王慎便看到了陈管事。

  陈管事嘴上不说,目光却期待地望着他,距离王慎答应帮他打听范正阳的人品,已经过去四五日了,陈管事又好奇又着急知道结果。

  王慎只好将吴旷打听到的消息转述给陈管事。

  陈管事心里一喜,范正阳敢得罪吏部的上峰,就说明他不是想靠姻亲往上爬的人。

  “那,大人觉得这婚事能应吗?”陈管事难掩激动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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