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面挂着大大小小的竹制鸟笼,凝香站在裴景寒身边听他与掌柜说话,眼睛却紧张地留意铺子门口,瞧见陆成进来的那一瞬,她立即朝相反方向扭头,心跳如鼓。
陆成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她,还是单纯的巧合?
☆、第 36 章
一大早就来了两拨客人,百鸟居的窦掌柜迅速扫了一眼,亲自招待身份尊贵的裴景寒,用眼神示意一个伙计去招待陆成。
陆成将鸟笼递给伙计,跟他说了鹦鹉这几日的状况,耳朵余光却留意着两丈外的人。
“凝香帮我看看,送什么给二公子好。”裴景寒微微仰着头,看铺子里各种各样的鸟。弟弟正是贪玩的年纪,裴景寒差事在身没有多少时间陪他,就想送个活物给弟弟打发时间。地上会跑的这些年几乎都送遍了,没有一只活得长,这次他索性挑只鸟给他。
凝香忍着不去看陆成那边,环视半圈,小姑娘最先被一只羽毛鲜亮的黄莺吸引了,小声提议道:“那只黄莺如何?”
裴景寒看了眼,摇头,“老太太有只黄莺,二公子并不喜欢,换个。”
凝香很快又看中了一只朱顶雀,灰扑扑的身子,胖乎乎可爱,额顶一撮红毛。
裴景寒依然不喜欢,“都太小了,换个大点的。”
一旁窦掌柜连忙提议道:“鹦鹉如何?二公子年纪小,养只鹦鹉陪他逗趣,他肯定喜欢。”
凝香心虚地没有吭声。其实她也想提鹦鹉着,可陆成就在那边,手里拎只鹦鹉,她怕陆成多想。
此时裴景寒恰好注意到了陆成,但他早就忘了曾经只在果园有过一面之缘而他还没正眼瞧过的一个小管事,目光直接落在了他手里的鸟笼上。
窦掌柜适时介绍道:“那是玄凤鹦鹉,羽毛雪白漂亮,最得公子姑娘们喜欢。”
见裴景寒面朝自己这边,陆成面容平静,身姿挺拔如松,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的各种情绪。
鸟笼里的鹦鹉却没有主人的精神头,蔫巴巴地卧在那儿,双眼无神。
裴景寒皱了皱眉,侧头同窦掌柜道:“你这里可有雏鹰?鹦鹉画眉那等都是姑娘家养的,男人就该养鹰,否则容易玩物丧志,只知道逗鸟为乐。”
他只是说出了自己对养鸟的看法,并非针对陆成。
陆成脸色微变,本能地想找理由反对这话,最后却不得不承认,裴景寒所言,似乎有些道理。
提着鹦鹉的男人,论威风气势,怎么可能比得过肩立雄鹰的男人?
不受控制的,陆成也看向了窦掌柜,然后意外发现裴景寒身边的姑娘仿佛在看他。陆成心头一跳,视线转过去,就见凝香正满眼担忧地望着他,目光相对,她受惊般低下头,很快又躲到了裴景寒另一侧。
但那双为他紧张的杏眼却深深地印在了陆成脑海里。
她是怕他因为裴景寒的话生气吗?
如果她真的口是心非贪慕虚荣,被人撞破后,应该不会还在意他的心情吧?
疑惑一起,陆成胸口忽然没那么堵了。
窦掌柜也在此时开了口,朝裴景寒笑道:“有,刚有一窝雏鹰准备拿出来卖,世子来的真是巧了,您稍等,我这就去提过来。”
裴景寒点点头,见旁边小丫鬟脸色不太对,想必是因为自己否定了她的两个提议,他微微一笑,俯身柔声道:“凝香喜欢黄莺?那我送你一只。”
温柔宠溺的语气,听得陆成攥紧了拳头。
凝香不用看也能想象出陆成的脸色,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了,素月最讨厌这些,我养鸟她肯定不喜欢。”
裴景寒有心哄她开心,想了想,又道:“那我让长顺养,你想看了随时让他提到院子里。”
凝香还想拒绝,裴景寒突然握住她手,牵着她朝黄莺那边走去,“就这样定了,挑一只吧。”
凝香就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蛇缠住了一样。
可短暂的犹豫后,她没有挣扎,也没有看陆成是什么神情,顺从地由裴景寒牵着,直到停下来裴景寒还想攥着她手,她才低头挣扎。裴景寒知道她怕羞,轻轻挠了挠她手心就放开了,帮她选黄莺。
凝香僵硬而麻木地看着那些黄莺鸟,只盼陆成误会她后,会气得忘了她。
心上人的手被旁人轻.薄,陆成当然生气,如果胸膛里的怒火真能烧起来,这会儿裴景寒已经被他烧成灰了。但陆成没有气到失去理智,所以他看出来了,凝香被裴景寒牵着走时,侧脸苍白,而非怕被人看见两人亲昵之举的羞涩。
她并不愿意裴景寒这样对她。
可她是丫鬟,她没有能力拒绝。
愤怒过后,陆成越发坚定了月底接她回家的念头,就是绑也得将她绑上车,单独在一起了,他才有机会将自己攒的银子给她,助她早日赎身,离开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所谓世子。
心思都在凝香身上,以至于身前伙计喊了他两声他才回神。
伙计见他眼里终于有自己了,没好气地道:“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陆成根本没听见,未免裴景寒察觉他的异样生疑,胡乱点点头。
伙计就朝他伸出手,“药钱两钱,我给你拿药去。”
陆成看看手里的鹦鹉,正好那边窦掌柜回来了,他攥了攥拳头,为难地同伙计道:“能不能便宜点?”
伙计打量他一眼,态度还算和善,却不容商量,“这已经是最便宜的,别怪我没提醒你,早出钱早治好,耽误久了吃药也救不活了,白搭的可不是几钱银子。这只玄风鹦鹉特别聪明,会说很多话,你三叔买走时足足花了二十两银子。”
陆成面露犹豫,低头看看鸟笼,小声道:“您先忙,我再想想。”
伙计转身就走了。
陆成悄悄听窦掌柜那边说话。
“世子,这窝共五只苍鹰,去年七月孵出来的,这四只养得最结实,您瞧瞧喜欢哪个?”
窦掌柜命伙计抬了一座黄木鸟架出来,上面用脚绊子绑着四只块头差不多的苍鹰,深褐色的鸟羽,只有脖子下面一片灰白斑驳。坚硬的鸟喙锋利如钩,看起来十分凶悍。别看只有十个月大,一出来,就把其他鸟笼里的鸟都比下去了。
听窦掌柜说最好喂它们吃活鼠活鸟,凝香看看苍鹰犀利的眼睛锋利的鸟喙,忍不住往裴景寒身后躲了躲。
裴景寒朗声笑,仔细端详一番,选了最威武壮实的那只,根本没问价钱。
窦掌柜也没提,热络地教他驯鹰之法。
裴景寒颇有兴致地听,最后嘱咐窦掌柜稍后将苍鹰送到侯府,他领着凝香去别处逛了。
凝香垂眸跟在他身后,自始至终没再往陆成那边看。
陆成目送她出门,见窦掌柜要将鸟架抬回去了,忙上前问道:“窦掌柜,这苍鹰怎么卖?”
窦掌柜看他一眼,眼里闪过遗憾,倒没有流露出嘲笑之意,和善道:“五十两,小兄弟想必也喜欢苍鹰的威风吧?不过我实话跟你说,苍鹰养起来并不容易,也就那等大富大贵的人才有闲暇折腾,咱们寻常人家养养鹦鹉打发时间,轻松又解闷,挺好的。”
并不建议陆成买鹰。
陆成确实也买不起。
可想到裴景寒那番话,陆成不甘心。
再看一眼鸟架上的四只苍鹰,陆成心中一动,疑惑道:“方才听窦掌柜说,这窝一共五只苍鹰,另一只怎么没有拿出来?”
窦掌柜笑道:“每窝雏鹰里都有只最结实的,也有只最弱的,那只个头最小,跟这几只完全没法比,倒现在也没法自己杀死活物,只能吃兄弟们剩下的残渣,就算驯养了也无法带出去狩猎……”
“那那只多少钱?”陆成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生出了希望,鹰不够好,价钱才会低。
窦掌柜听出了他的意思,摸摸下巴,直言道:“虽然那只差了很多,养大了还是可以装点门面的,价格依然很高,小兄弟真想买,看在你们是我们铺子的老主顾上,给我二十五两吧。”
陆成顿了一下,诚恳道:“窦掌柜,我只能拿出二十两,您看能不能再便宜些?”
“没钱就别买,磨磨蹭蹭做什么。”一个伙计看不下去,小声嘀咕道。
陆成恍若未闻,直视窦掌柜道:“窦掌柜,世子是替他弟弟买的,我买苍鹰是想送给我儿子,我也盼着那小子长大了有出息,而不是跟我一样一辈子都跟庄稼地打交道。您就再便宜我五两吧,要不我先打个欠条,等将来我手头宽裕了再补给您?”
窦掌柜听了,意外地挑了挑眉,再次端详陆成一番,摸摸胡子道:“罢了,今早你与世子遇上,能听到世子那番话就算是缘分,既然你诚心要买,我就二十两卖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买鹰贵,养鹰更贵,哪天你养死了,可别来我这里闹着赔钱。”
陆成大喜过望,忙道:“您放心,陆成绝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人,刚刚听伙计说这只玄凤鹦鹉值二十两,两钱银子就能治好现在的病,您看我再贴您两钱银子,然后用玄凤鹦鹉换那只苍鹰可好?”
自己都知道自己的提议过于荒唐,陆成尴尬地笑了,一双桃花眼却真诚地望着眼前的老者。
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伙计都发出了嘲讽的笑。
窦掌柜也笑了,善意地笑,伸手点了点不为那些嘲笑所动的陆成,“你这小子,比我还会做生意,罢了,我看你投缘,就便宜你一次吧。那两钱银子我也不要了,只希望将来你儿子真的飞黄腾达了,别忘了再来光顾我的生意。”
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不甘贫穷胸怀大志,儿子肯定也差不了。
窦掌柜意味深长地看着陆成,自信没有看错人。
再说了,即便看错,这笔买卖他也只是少赚了点,并没有亏。
☆、第 37 章
陆成是个很坚定的人,一旦他决定去做某件事,就会全力以赴。
譬如听说吴家果园招学徒时,知道埋头种地不会有大出息的陆成就去果园了,靠着周正的容貌和天生的能说会道顺利成了沙果园大管事李老头的徒弟,后来迅速学会李老头所有本事,成功将另一个学徒挤掉了,工钱也从原来的五钱涨到了一两,只等李老头干不动了,他便会接任大管事,每月拿二两工钱。
庄稼地一亩地一年也就一两出息,而果园每年只有几阵忙碌,陆成不必天天都待在果园,领了这份差事还不耽误种地,不知羡煞了多少村民。
如今陆成决定养苍鹰,就想养好。
跟窦掌柜商量好了用玄凤鹦鹉换那只瘦弱的苍鹰后,陆成暂且忘了凝香带来的烦恼,跟着窦掌柜去了后院养鹰的地方。
先前那四只苍鹰已经放回鹰舍了,一只只威风凛凛,四处走动,从头到脚有两尺来高,翅膀展开就根两把大扇子似的,扑扇起来嗖嗖的响。与这四只威武的相比,墙角卧着的那只灰毛苍鹰简直就像家养的母鸡,身子瞧着顶多一尺来高,深褐色的羽翅远远比兄弟们的纤细,弯钩似的鸟喙更是逊色不少。
只有那双犀利的眼睛,冷厉地扫过来,宣告着它苍鹰的身份。
“真决定养了?”窦掌柜笑着问道。
陆成点点头,敬重地道:“我对养鹰一窍不通,还请您多多提点。”
窦掌柜颔首,他对自己养的这些鸟都有感情,不是说卖出去了赚了钱旁的就不管了,当然希望它们在新主人家里也活得健健康康的,因此就站在鹰舍前,事无巨细地讲给陆成听,客人来了他先去招待客人,完事了回来继续讲。
陆成专心致志地听,有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提着窦掌柜送他的鸟架走了。其实他买的这只苍鹰还小,装在鸟笼里拎回家更方便,无奈苍鹰气性大,坚决不肯进笼,那只能陆成辛苦些,而其貌不扬的苍鹰就跟二大爷似的,蹲在鸟架上,双眼警惕地盯着过往路人。
陆成先回了许家。
他三叔去棋社了,随母姓的堂弟在府学读书,只有三婶许氏与八岁的堂妹陆樱在家。
娘俩第一次看到苍鹰,对于没见过另外四只苍鹰的她们来说,眼前这只已经十分吓人。
“灵儿呢?”继承了父母容貌优点的陆樱躲在母亲身后,用那双陆家孩子都有的桃花眼困惑地望着大堂兄,“大哥不是给灵儿看病去了吗?”
灵儿就是那只玄凤鹦鹉的名字,陆成先前没觉得那名字有什么问题,现在就觉得确实不适合给阿南养了。心虚面对堂妹,陆成尴尬地同婶母解释道:“三婶,我过去时正好有人买苍鹰……怕被人买走了,我急着换了过来,没能事先跟您商量……”
说到底那鹦鹉是堂妹送给阿南的,他必须交代一下。
许氏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沉稳懂事的大侄子,没等陆成说完就笑道:“大郎换的好,是我我也换,咱们阿南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就该养老鹰才配他。”
“一点都不好,这鸟凶巴巴的,啄了阿南怎么办?”陆樱既舍不得自己的鹦鹉,又嫌弃这只苍鹰太凶,气呼呼瞪着大堂兄,“说什么给阿南玩,肯定是大哥想要养老鹰了!”
陆成摸摸堂妹脑袋,赔笑道:“阿樱别急,等将来大哥挣钱了,重新给你买只鹦鹉,买只比灵儿还漂亮的。你也不用担心阿南,大哥绝不会让苍鹰啄到他。”他将阿南当亲生儿子看,怎么会让儿子受伤?该注意的都跟窦掌柜打听清楚了。
陆樱还是不高兴,嘟着嘴跑了,不想再看到他。
陆成无奈。
许氏瞅瞅苍鹰,好奇道:“那你准备怎么喂它?听说都得喂肉吧?”
陆成嗯了声,笑道:“村里鸟多耗子多,不愁没吃的喂它,训熟了就让它自己出去抓东西吃。”
“那你看着点,别让它把人家的鸡抓了。”许氏不放心地嘱咐道,“听说老鹰最爱扑鸡吃。”
陆成笑着应下。
许氏留他用午饭,陆成心急回去,将鸟架放到驴车上就走了。
直到驴车驶出城门,他才放纵自己去想凝香。
此时的凝香正坐在酒楼雅间里,低着脑袋看手里的菜单,裴景寒让她点,她点了两样,都被他否定了,非要点贵点的。
没办法,凝香点了一道松鼠桂鱼,一道蜜汁排骨。
伙计领了菜单离去,雅间里就只剩他们主仆二人。
感觉到对面男人不加掩饰的目光,凝香紧张地手心出了汗。
“肩膀有些酸,凝香帮我捏捏。”欣赏够了小丫鬟泛红的脸蛋,裴景寒低声道。
凝香不由抓紧了袖口。
这招裴景寒上辈子用过,叫她过去捶背,然而她一到跟前,裴景寒就会将她扯到腿上抱着欺负。
男人的力气太大,一旦被他抱住,凝香根本不用指望逃出来。
该怎么不得罪他又不让自己吃亏?
慢吞吞站了起来,凝香故意离桌子远些再朝他走去,眼睛盯着他的椅子腿。
裴景寒看了好笑,视线随着她动,“让你捏个肩膀,怎么跟逼你上法场似的?我又不会吃了你。”难道他的眼神太明显,她看出他想动手动脚了?
凝香抬眼看他,目光掠过他腰间坠着的香囊,想到昨日素月拒绝过来是因为嫌弃鸟粪味儿,她攥攥袖口,在距离男人三步时停下,瞅瞅自己的手,低着脑袋道:“不是,是,我在百鸟居时手碰到鸟笼,不知沾了什么,一直有点黏黏的,怕脏了世子的衣服。”
裴景寒立即看向她手。
鸟笼上能沾到什么?
该不会是……
虽然不敢相信,向来喜洁的裴景寒还是皱了皱眉,瞥到桌上的茶碗,又笑了,起身离座,提起茶壶走到一盆梅树盆栽前,朝她笑道:“过来,我给你倒水。”
凝香顿时心生懊恼!
她怎么忘了屋里有茶水?
但现在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凝香硬着头皮走过去,稍稍将袖子往上提提,伸手等着接水。
那双手纤细小巧,十根指头跟葱白似的,想象自己马上就能将这双美手捧在手心里恣意把玩,裴景寒突然有些口渴,再不耽误,手里茶壶一斜,温热的茶水就倒了下去。
凝香心急如焚,一直搓着自己的手,恨不得一直这样洗下去。
裴景寒则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觉得洗的差不多了,他直接放回茶壶,见她还站在盆栽前,裴景寒一边摸出自己的帕子一边走了过去,递给她道:“擦擦吧。”
凝香抿唇,垂眸道:“还是用我的吧。”
说着就要抽自己的帕子。
裴景寒却一把抬起她手腕,霸道地将自己的帕子覆上去,盯着她惊慌的杏眼道:“我帮你擦。”
他凤眼幽幽,像盯着已经到了嘴边的猎物,凝香不敢看,两手一起扯着他的帕子道:“不……”
裴景寒不管她,自顾自地忙活起来,一手攥着她手腕,一手仔细地擦她手,手指缝隙也认真地擦拭,擦完了往回收时,故意用帕子裹着她手指,擦着她慢慢往外抽。
凝香脸不受控制的红了。
她不懂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样做时毫无感觉,换成裴景寒,就会有种陌生的痒。
她咬着唇低头忍受,裴景寒目光早就落到了她脸上,看着她脸颊越来越红,他忽然不想再等,攥住她还湿漉漉的手,俯身就凑了过去。
凝香受惊,立即就要往后躲。
奈何后面就是厚实的墙壁,裴景寒趁她往一侧旁移之前倏地压了上去,身体紧紧抵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一手固定她双手,一手定住了她下巴,俊脸几乎要贴上她,“为何要躲?”
带着茶香的温热呼吸拂在脸上,凝香紧张地胸口起伏,对着他胸口求:“世子,菜要来了……”
裴景寒失笑,修长的食指轻轻摩挲她发热的细腻脸庞,低头与她面对面,凝视她因为惊慌越发水润潋滟的杏眼,喃喃道:“凝香就是我最想吃的菜,早在我第一次在夫人那边看到你时,就盼着这一天了。”
说完慢慢地逼近,凤眼欣赏她羞极欲躲的眼睛。
凝香不想给他亲,使劲儿所有力气推他。
没推动,但成功错开了两人的距离,晃得下巴也挣脱了他手的钳制。
可惜下一瞬又被男人拽了回去,心知躲不过去,凝香抬起头,哭着求他,“世子,我求……”
裴景寒知道她会抗拒,出于姑娘的羞涩,也打算不顾她的羞涩先尝个够,女人都这样,没发生前特别怕,想办法躲闪,真尝到滋味儿便慢慢放开了。
但裴景寒没料到她会哭。
动作堪堪顿住,看着她泪水滚落,裴景寒凤眼里欲.望淡去,化成了不解。
“怎么哭了?”他松开她下巴,皱眉问道,“怕成这样?”
她喜欢他,再羞涩他都理解,可为什么会因为他的亲近落泪?
他的离开让凝香绝望里生出了希望,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世子,我是你的丫鬟,只要是分内之事,我都愿意做,可我不想……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说我心大想当姨娘,世子,我……”
“你怕被人说闲话,”裴景寒声音冷了下来,再次捏住她下巴,“还是不想做我的人?”
看着他危险的眼睛,凝香如坠冰窟。
上辈子他也这样问过,她回答后者,他恼羞成怒,直接强亲了她。
可是不那样说,误会她喜欢他的裴景寒,只怕更会纠缠她吧?
正左右为难,雅间外面忽然传来长顺的声音,“世子,姑太太来了,夫人请您马上回去。”
裴景寒继续盯着凝香,好一会儿才扭头,“姑太太?”
长顺回道:“是,姑太太刚到的,表姑娘也来了。”
裴景寒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姑母远嫁荆州,回来一次不容易,致使他也没见过几次沈家表妹,也不知道当初的小丫头长成什么样了。
“备车。”
冷冷看凝香一眼,裴景寒转身朝门口而去。
凝香长长地松了口气。
沈悠悠终于来了,至少在沈悠悠离开之前,她与素月都安全了。
☆、第 38 章
回到侯府,裴景寒让凝香先回冷梅阁,他径自去了老太太的荣安堂。
这边女眷们正聊得热闹。
老太太将外孙女沈悠悠叫到跟前,笑眯眯地打量,见十五岁的小姑娘生了张酷似她母亲的鹅蛋脸,一双丹凤眼干净明亮,清纯动人,淡绿色的长裙衬出清隽灵秀的书卷气,温柔又端庄,不由十分喜爱,慈爱地问道:“你娘信里常夸你字写得好,还会作诗写词,快念首给外祖母听听。”
大户人家的姑娘,品德比美貌重要,外孙女既有美貌又有才情,这才是真正的贵女。
沈悠悠羞涩一笑,看着杜氏道:“外祖母谬赞了,我只是闲着无事多读了几本书,并没有母亲夸的那么好,听说舅母最善诗词,外祖母就别让我班门弄斧啦。”
姑太太沈夫人附和道:“就是,她一个小姑娘会什么,我写那些都是哄您开心呢。”
说话时笑得很是和善,目光扫过杜氏身上素雅却名贵的绸缎,沈夫人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
现在嫂子穿的,本该都是她的。
她是真正的侯府贵女,做姑娘时娇生惯养,顺风顺水地长到了嫁人的年纪,又在进京时遇到了身为国公府世子的丈夫,十里红妆出嫁,那是何等的风光。可惜好景不长,女儿出生没多久公爹与丈夫就吃了败仗,公爹战死,丈夫失了一条腿,皇上一怒之下削了沈家的爵位,更是将他们一大家子打发到了荆州,由小叔担任荆州守备。
离乡背井,丈夫因身体残疾一蹶不振,整天流连寺院听和尚讲经,内宅由二房的弟妹做主,她靠着丰厚的嫁妆才没有看弟妹的脸色,然而十余年下来,既要给丈夫买药,又要供不成器的长子花天酒地,她的嫁妆越来越少,连给女儿做几身好衣裳都得费些思量。
杜氏呢,原本只是四品知府的女儿,嫁到她家,立即过上了原本属于她的富贵日子。
沈夫人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所以她想让女儿嫁给身为侯府世子的侄子,将来女儿衣食无忧,她也可以靠女儿继续享娘家的福。儿子靠不住,女儿是她唯一的指望。
目光落到亭亭玉立的女儿身上,沈夫人心底涌起浓浓的自豪。
她这个女儿,出生后就非常懂事,不哭不闹特别好哄,长大了学什么都快,最难得的是她自己想学。二房的几个姑娘,弟妹想方设法逼着她们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的女儿根本不用她催的,还学得样样精通,比京城的名门贵女不差什么。
“老太太,世子爷来了。”
门外小丫鬟笑着禀报道。
堂屋里的女人们都看了过去。
就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从门板一侧转了过来,阳光照到他月白的锦袍上,整个人像镀了一层灿烂的光晕。待他跨进门口,从阳光下迈入清凉的室内,外面的光华敛去,露出了他本人的风采。长眉凤眼,面如冠玉,竟是罕见的美男子。
沈悠悠看失了神。
自从一家人搬去荆州后,她只来过侯府一次,那年她八岁,裴景寒才十三,虽然容貌出众,对于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朝代活到二十五岁的她而言,也只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是需要处好关系的贵公子表哥。
如今七年过去,裴景寒竟然长得如此出色了,肌肤白皙如玉却不见丝毫文弱之气,举手投足充满了身居高位者的霸道独断气息。
沈悠悠非常满意。
这样好的男人,不亏她精心准备了十五年。
曾经她是被人轻视的私生女,长大后与母亲一样,凭借出众的美貌傲人的身段搭上了有钱有势的男人,男人早有家室,但她不在乎,她只要有钱活得快活就够了,这个男人走了,还有下一个。
直到让她碰到了一位“厉害”的正室,不慎丧命。
刚刚来到这边,沈悠悠却无比感激那位正室,因为她有身份了,国公府的嫡孙女,身份高贵,再也没人敢指着她骂她贱.人,她也无需再羡慕别的女人有漂亮的衣服昂贵的首饰,那些她曾经羡慕渴望的,沈家都给了她。
然而就在她幻想哪天偶遇一位皇子将来当皇后时,沈家突然出了变故。
失落过气馁过,沈悠悠很快又重振士气,即便没有沈家撑腰,这辈子的她依然还有希望。
因为她依旧美貌。
勾引男人的招数她无需再学,相信身边也没有人比她更有经验,她要学的就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该掌握的东西,规矩礼仪,琴棋书画。规矩礼仪好学,琴棋歌舞这种最容易抬高身价的技能她既有基础又有天分,很快就上了手。诗词这等她真正不懂的反而最简单,拜朝代历史不同所赐,她只需借用一些大文豪们的诗词,便能震惊这里的人了。
而她要勾的,就是眼前的裴景寒,这个她目前能接触的身份最高的侯府世子,未来的侯爷。
察觉男人惊艳的眼神,沈悠悠熟练的红了脸,羞涩地低下头。
裴景寒呆呆地看着祖母身边的美貌姑娘。其实论美貌,沈悠悠比素月强,却不如凝香美,但一来裴景寒几乎每日都能看到凝香素月,面对她们没有沈悠悠带来的新鲜感,二来他真没想到记忆里娇憨可爱的表妹,会出落得如此清纯可人。
他直勾勾地盯着沈悠悠。
杜氏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风流的,见对面小姑子并未露出不悦,老太太更是笑得意味深长,她默默垂下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