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蓝水清,风景还算秀丽,在这里要了她,也不算委屈她。

☆、第 93 章

  北河距离徐家也就到东林村那么远,凝香与管平很快就到了河边上。

  河南岸有座山包,最适合藏人,凝香先朝那边望了过去,就见一个车夫站在那儿,朝他身后指了指,然后车夫就朝停在远处的马车走去了。

  凝香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已经忐忑了那么久,现在没什么好迟疑的。

  小姑娘背影决绝,管平攥了攥拳,在凝香走出七八步后,不禁上前一步,低声道:“凝香,你别犯傻,活着比什么都强。”

  凝香轻轻嗯了声,没有耽搁。

  走到那处小山坳,就见裴景寒负手站在一处峭壁前,面朝山壁,仰着头。

  凝香顺着他目光往上看,看到一簇粉红色的单瓣山花,河边有风,山花一尺来长的纤细叶茎轻轻摇曳,粉红的花瓣如云左右飘动,很是漂亮。

  凝香小时候常常来河边玩,也常常看见这些野花,今年在家里住了快两个月,竟然一次都没来北河边。再次看到熟悉的山花,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看得入了神,没发现峭壁下的男人转了过来。

  裴景寒五月中旬离开泰安府,至今两个多月没见过自己的小丫鬟了,慢慢地转过身,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慌的害怕的姑娘,却见凝香仰着头,杏眼悠悠地望着峭壁上,澄澈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怀念。

  没有害怕,没有忐忑,她唇角甚至微微翘了起来。

  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小衫儿,底下是白色的长裙,俏生生站在那儿,成了河边最美的风景。

  裴景寒看痴了。

  脑海里浮现他第一次看见凝香的情形。当时他在军中忙了半个月,回府先去给母亲请安,沿着走廊往里走,就看见一个穿杏红衫子的小丫鬟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天边的晚霞,面容娴静,杏眼里水波潋滟,嘴角含笑,好像在回忆什么趣事。

  裴景寒见过各种美人,只有凝香,只需静静地站在那儿,就能让他忘了一日的疲惫。

  “是不是下地干活了?”裴景寒盯着她依然白皙的脸庞,低声问道。

  思绪被他唤了回来,凝香看向裴景寒,一边朝他走一边闲聊似的道:“昨天去果园帮工了,摘了一天果子,挣了二十文钱。世子刚从荆州回来吗?”

  停在了裴景寒对面,与他隔了二十来步。

  看出她的防备,裴景寒笑了,笑着笑着目光一凛,沉声道:“跟我回去,我纳你为姨娘。”

  既然她赎身了,既然她不想当丫鬟,他今日便给她名分。

  他还是那么霸道,自以为她喜欢他给的赏,凝香摇摇头,再次朝峭壁上的山花望去,声音轻柔,“世子喜欢那花吗?我很喜欢,小时候看它们开的好看,挖了几株栽到了我们家后院,我娘在一旁说山花栽不活的,我不信,每天都浇水,没过多久它们就死了,真的没活。”

  “你自比那些花?”裴景寒讽刺地笑了笑,凤眼幽幽地盯着她,“就算你是,我也会带你回去,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栽不活?”

  说着朝凝香走去。

  凝香看着他,忽的抬起手取下发簪,一头青丝瞬间披散,更衬得她肤白如玉,眉眼如画。

  裴景寒却注意到了那簪尾的锋利,不由顿住脚步,凤眼更冷,“你想以死威胁我?”

  凝香苦笑,一手将右边衣衫褪下,露出半边肩膀,确定裴景寒看得清楚了,再将簪尾抵在细细嫩嫩的脖子上,慢慢地跪了下去,“世子对我好,我知道,然我只是一个村女,只想过乡下的平淡日子,只想抚养弟弟长大成人,再嫁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汉子。我不敢威胁世子,我求世子,求世子念在咱们主仆一场,放了我,别再逼我。”

  “我不答应,你又如何?”裴景寒嘲讽地道,既然不是威胁,她拿簪子做什么?

  不过是妇人以死相逼的戏码,裴景寒不信她真敢死。

  他大步朝前走去。

  凝香望着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手却往下一用力,细针似的簪尾立即刺入姑娘嫩豆腐似的肌肤,顿时有殷红的血缓缓流了下来,流经她精致的锁骨,没入衣襟内。

  裴景寒瞳仁一缩,目光从她的手移到她脸上,呼吸粗.重,“你真的宁可死也不愿给我?”

  “不愿。”凝香在他停住脚步时就收了力,声音微颤。

  但她的血还在不停地冒出来,裴景寒额头青筋暴起,有多心疼,就有多愤怒。

  她怎么不继续扎了?还不是不想死?摆出这副架势,不过是仗着他喜欢她,想逼他心软妥协。

  裴景寒不想妥协,她用性命威胁,他自然也有威胁她的筹码,“你真死了,我让你弟弟你大伯父一家为你陪葬。”

  凝香轻轻一笑,望着他道:“我人都死了,就算他们受苦,我也不知道。更何况死了一了百了,若是让他们知道我被世子逼迫着做了妾室,一辈子郁郁寡欢,他们肯定更难受。死了,或许我们一家还能在地底下团聚……”

  “那你就去死!”

  裴景寒愤怒地吼道,双眼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盯着凝香眼睛往前走。

  凝香闭上眼睛,手再次用力。

  好像才往里多扎了一点点,前面突然传来男人暴怒的吼叫,“住手,你给我住手!”

  凝香眼泪倏然滚落,身体瑟瑟发抖。

  她疼,她害怕。

  自己的血一点点涌出来,顺着肌肤往下.流,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凝香不敢睁开眼睛,她不想再看裴景寒,也怕裴景寒看出她的胆怯。

  没有人说话,只有男人粗.重的呼吸,比风声还明显。

  “凝香,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喜欢做妾,还是不喜欢我这个人?”

  她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可裴景寒看得见,她的眼泪她的血,好像都落在了他心上,烫得他身心煎熬。他宠了她那么久,她就这么不待见他,宁可死也不肯给他。裴景寒气她,更气自己,明知她在威胁,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寻死。

  眼看她的衣襟被血染红,裴景寒连僵持都无法狠心,转过身问道,声音低了下去。

  凝香慢慢睁开了眼睛,对着他一身华服道:“世子,人心都是肉做的,有人甘愿做妾,要么是她并非真心喜欢那个人,要么就是她太喜欢,喜欢到愿意为了他委屈自己,宁可自己苦也不计较他去找别的女人。世子,我不愿委屈自己,不愿尝那种苦,所以在我知道世子风流时,就没想过对世子动心,没想过去喜欢一个意图妻妾双全的男人。”

  裴景寒低低地笑,笑得讽刺,“所以你想嫁庄稼汉子?你看大多数乡下男人都只有一个妻子,就以为他们都是痴情人?凝香,我告诉你,他们不过是穷罢了,只要他们有钱了,立即就会去找更年轻更美的女人!”

  说到后面,猛地转身,凤眼紧紧盯着对面的傻姑娘,犹抱一丝希望。

  凝香小脸惨白,杏眼却异常明亮,“不会,我相信我会找到一个真心对我的人,找不到我就不嫁,倘若嫁了后才发现他心里还有旁人,那我便离开他。世子,我心眼就这么小,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您笑话我痴心妄想也好,恨我不识抬举也好,我求您了,放过我行吗?”

  眼泪似断线似的珠子,不停地滚落。

  裴景寒看着她,视线扫过她快要染红的半边衣襟,忽的转身离去。

  “世子,您答应我了?”凝香踉跄着站了起来,按着脖子哭问道。

  裴景寒薄唇紧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凝香追了几步,头忽然晕了一下,连忙停住,不敢再逞强。

  裴景寒没有回头,径自走向马车。

  “世子。”管平快步追了上来,单膝跪在他面前,看一眼凝香那边,请示道:“属下……”

  “继续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

  裴景寒冷冷地道,言罢沉着脸上了马车。

  车夫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尽量稳稳地赶着马车走了。

  管平维持跪着的姿势目送马车,直到马车走远,她才皱眉站了起来,快步赶到凝香身前,看清小姑娘脖子上的伤势,便能猜到两人大概说了什么。示意凝香坐到地上,管平掏出随身携带的止血伤药,一边替凝香处理伤口一边低声问道,“世子答应你了?”

  凝香也正要问她,“世子与你说了什么?”

  四目相对,在凝香期待的注视下,管平垂眸道:“他让我继续守着你,等他吩咐。”

  凝香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绝望地望向马车离去的方向。

  他还是不肯罢手吗?

  小姑娘面如死灰,管平本不想多嘴,可看着她红了半边的膀子,她心有不忍,低声提醒道:“世子行事向来狠绝果断,今日他没有要你的命,也没有强行带你走……”

  剩下的,她身为裴景寒的暗卫,不便再说。

  但凝香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裴景寒果然如素月所说,没有狠到无视她们的命。

  那么,是不是她再坚持坚持,裴景寒就会死了纳她为妾的心?

  有了希望,脖子上的伤好像都没那么疼了,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管平见了,暗暗摇头,这样宁死也不肯去享受荣华富贵的傻姑娘,她真是第一次遇到。

☆、第 94 章

  趁晌午无人,管平扶着凝香悄悄回了徐家,让凝香在西屋等着,她去东屋柜子里寻了一套干净衣衫,再端了盆水进去。

  “我自己来吧。”见管平要帮她脱.衣裳,凝香往后退了一步,她习惯伺候人了,不习惯旁人帮她。

  管平冷漠地扫了她一眼,不怒而威。

  凝香知道她其实也是面冷心热,笑了笑,乖乖在原地站着,因为伤在脖子上,她不能左右转动脑袋,正好对上管平白皙的脸庞。想到管平替她上药时的细心,还有那两句提醒,凝香心里涌上一股暖意,“今天谢谢你了。”

  管平没理她,褪下外面的衣衫,目光在凝香胸口顿了顿,忽然有点不自在。

  怪不得世子不肯轻易放手,这样美的脸蛋这样好的身段,她一个姑娘看得都想再多看两眼,换成男人,还不搂到怀里可劲儿地疼?

  “剩下的你自己脱。”管平转身,将巾子放到了水盆里。

  凝香身边有素月有堂妹,对于在熟悉的姐妹面前暴.露自己不是特别抵触,但现在管平明显拘谨了,凝香无声笑笑,先慢慢转身,刚要抬手解后颈的肚.兜带子,一双沾了水的清凉的手忽的凑了过来。

  “你伤在脖子上,尽量别高抬手臂,特别是右手。”管平冷静地提醒她,提下她快被血染红大半边的肚.兜,将拧了水的帕子递了过去,“用左手多擦几遍前面,后背我帮你。”

  凝香轻声道谢。

  换了几次水,总算清理了身上的血.迹。

  穿好衣裳,管平再次帮凝香检查了下伤口,“幸好扎的不是特别深,下午你找个借口躺半天,晚上我再为你换遍药,明早走路应该没有影响,但三日内不能做任何扭头的大动作,免得伤口裂开。”

  “我就说我睡落枕了。”知晓裴景寒已经松动了,凝香心里轻松了不少,也有心情打趣了。

  而被她以死逼退的男人却面冷如霜。

  进了侯府,勉强陪老太太母亲坐了片刻,裴景寒便以路途劳顿身体不适为由回了冷梅阁。

  素月已经得了他回府的信儿,早早站在冷梅阁院门口等着了,远远看到一身玉色长袍的男人,素月快步往前迎了几步,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又顿住脚步,攥着帕子,略显不安地望着男人渐渐走近。

  裴景寒在她那双勾人的眸子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想念,还有几分紧张害怕。

  裴景寒抿着唇从她身边经过。

  素月也没敢吭声,低头跟在他后面,进了内室,见男人绷着脸坐在了桌子旁,素月连忙讨好地给他倒了碗茶,端过去,柔声道:“世子赶路辛苦,先喝口茶吧?”

  裴景寒没接,抬眼问道:“凝香赎身,你为何没劝?”

  他冷冰冰的,素月脸色变了变,放下茶碗,动动嘴像是要替自己辩解,后来大概是觉得怎么解释都没用,她赌气般扭头看向一侧,“凝香什么脾气世子又不是不知道,她连世子的劝都不听,连世子的惩罚都不怕,会听我说的话?世子要是以为我没劝,那您就这么以为吧。”

  明目张胆地同自己的主子耍起了小性儿,红唇嘟了起来,从一侧看更是明显。

  裴景寒愣住,跟着笑了。

  他知道凝香赎身与素月无关,正如素月所说,凝香那个犟脾气,她会听谁的?不过是看到素月谨慎担心的样子,顺势逗逗她。

  此时看到美人露出这副娇憨可爱的样子,裴景寒再也忍不住,伸手将人拉了过来,搂着让她坐他腿上。素月瞄他一眼,见他笑了,她更大胆地抱怨起来,低头扯他手指,“我又没得罪你,一回来就跟我耍脾气。”

  “我打你骂你了?”温香软玉在怀,裴景寒因为被凝香深深嫌弃的胸闷稍微缓解,抬起素月下巴就要先香一口。那个不识抬举不稀罕他的宠,这边自有喜欢的,他何必非要抢心里没他的?他裴景寒又不是没有女人,非得死乞白赖地去求一个死都不肯给他的。

  越气凝香,就越想亲素月。

  素月躲了两下,瞅瞅刚刚归来的男人,纳罕问道:“世子,不生凝香的气?”

  按照她的预测,裴景寒应该先去找凝香才对,怎么还有心思跟她腻歪?

  提及凝香,裴景寒眉头皱了起来,想到凝香一身血的倔强模样,又没了兴致,冷声道:“回府之前我去找她了,她宁可死也不肯随我回来。”

  素月立即替好姐妹担心起来,覆住男人的手背,小声道:“世子,罚她了吗?”

  “我没罚,她自己寻死。”裴景寒盯着她道。

  “寻死?”素月俏脸刷的变得惨白,忍不住想要站起来,被裴景寒紧紧抱住,在她发问前闷声道:“放心,她才舍不得死。”将当时的情形告诉了她,咬牙切齿的。

  素月听完了,依然心有余悸,想想就替凝香后怕,看着裴景寒,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脸色,又心疼又埋怨地数落凝香,“我就没见过她那么傻的人!”

  裴景寒没吭声。

  素月抱怨过了,瞅瞅他,试探地问道:“那世子,准备怎么办?”

  对上她探究的眼睛,裴景寒忽然想起凝香的那番为妾的道理,心中一动,反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男人凤眼幽幽,里面是素月熟悉的审视。

  她立即明白了,裴景寒对她有了某种疑心。

  这份疑心并不难猜,而且上辈子裴景寒也曾试探过她几次。那时她谨守规矩,生怕拈酸吃醋遭他厌弃,平时说说笑笑,这种事情上不敢露出一丝痕迹,最后旁观沈悠悠的伎俩,才知道男人其实爱听女人为了他吃味儿,如此显得心里看重他。

  假装为难地咬了咬嘴唇,素月看看裴景寒,细声道:“世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裴景寒瞪了她一眼。

  素月哼了声,先跟他要保证,“那我说了,世子别生我的气行吗?”

  裴景寒颔首,示意她说。

  素月又看了他一眼,靠到他肩头道:“我与凝香做了快四年的姐妹,当然想一直都在一起,这两个月她不在,我总觉得少了什么。可是,我又知道她心里牵挂弟弟,阿木意外落水,看凝香哭成那样,我都哭了。为了姐妹情,我希望世子成全她,让她过她想要的日子。”

  “接着说。”裴景寒把玩着她手道。

  素月轻轻蹭了蹭他肩膀,沉默了很久,才幽幽道:“世子更喜欢凝香,我心里清楚,非让我说实话,凝香走了,我真的舍不得她,却又莫名松了口气,我,我,我总想着,凝香走了,世子或许会更喜欢我……”

  怕男人会责怪,说到这里再也不肯说了,全身紧绷,双手紧紧抱着他,怕他生气。

  裴景寒没有怪她,下巴贴着她脑顶,凤眼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嘴上却道:“我以为你不会争风吃醋……”

  

  “我没想跟凝香争!”素月急着抬起头,直视男人眼睛道,“我从未想过跟凝香争,不止凝香,世子以后又有了新人,我也不会争,我,我就是希望世子能,多喜欢我一点……”

  说到这里,伏到男人肩头轻轻地哭了起来,“世子要怪我就怪我吧,可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多喜欢自己一点?”

  小姑娘的眼泪打湿了他肩头衣衫,裴景寒摇头笑笑,捧起她泪湿的脸庞,轻轻亲了一下,无比认真地喃喃道:“放心,就算凝香不走,我也更喜欢你。”

  其实他更喜欢凝香,但凝香不识抬举,他何苦再浪费宠爱在她身上?

  与一心想走的凝香比,素月更值得他宠爱。

  “想我没有?”亲得怀里的美人不哭了,裴景寒这才看着她眼睛问道。

  素月脸红红的,轻轻点头,却还是不太相信地追问道:“世子真的喜欢我比凝香多?”

  裴景寒笑着嗯了声,见她笑得欢喜,他轻轻捏了她腰一下,有些疲惫地道:“命人备水吧,我先洗洗。”赶了一路,身上都是汗水。

  素月点点头,起身前主动亲了他一下,才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

  裴景寒目送她出门,慢慢靠到了椅背上。

  凝香……

  放就放,不过他偏要拖着她,让她白白担心下去,担心到最后忍不住来找他了,他再摆出早就忘了她的态度,让凝香知道,是他堂堂侯府世子看不上她一个村女了,而不是受她胁迫,舍不得她死才放的人。

  然而无论是素月的陪伴,还是自己替自己找的那些借口,裴景寒心底始终堵了一块儿疙瘩,堵得他难受,晚上都没心思碰素月,让她在外面榻上睡了。

  素月不以为意,裴景寒不要她她反而安生,钻进被窝,寻思着要不要写信知会凝香一声。

  想了想,素月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这个念头。裴景寒同样熟悉凝香,此时凝香担心才是正常的,一旦让裴景寒猜到她“背叛”了他,对凝香来说反而是节外生枝。

  就是不知那傻丫头能忍到什么时候了。

  素月笑了笑,瞅瞅窗外,还真的想自己的好姐妹了。

  而今晚惦记凝香的不止素月一人,陆家,陆成躺在炕头,又将见心上人的主意打到了秋收上。

☆、第 95 章

  凝香用月事来了身体不适为借口,在屋里闷了三天。

  她不想死,去见裴景寒的路上就考虑过裴景寒答应放她后的处境,扎簪子时故意扎在脖子偏下的地方,所以现在有衣领挡着,除了替她换药的管平,谁也不知道她身上多了伤。流了不少血,气色不好看,刚巧与月.事失血对应上了。

  李氏见侄女这次虚得厉害,特意去镇上买了两斤红枣,四只猪蹄,红枣每天吃几颗,猪蹄分两天炖了,凝香姐弟俩啃猪蹄,一家人喝汤。本来李氏是打算侄女啃俩猪蹄,剩下阿木与管平一人一个的,管平没要,就都便宜了阿木。

  一边用着管平的伤药,一边享受着长辈炖汤补身子,凝香养了三天脸蛋就又红润起来了,行动自如。脖子上的伤结了痂,伤口不大却深,管平看过后告诉凝香,恐怕这辈子都会留疤,消不掉了。

  凝香没放在心上,别说这还没豆粒大的疤长在脖子上,就是挪到脸上,只要陆成不嫌弃,她就不在乎。

  “他还没有传话给你吗?”

  这早起来,凝香再次跟着管平进了西屋,看她梳头。管平有一头乌黑的好头发,像上好的绸缎,也只有完全披散开,才让这个姑娘的面容柔和了些。

  管平摇摇头,一边梳头一边道:“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凝香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既高兴又有一天安生日子过,又因为无法预测明天而悬着心。这种滋味儿并不舒服,幸好她前阵子多多少少都习惯了。看着管平将她的长发挽起,凝香又小声问道:“那,你会不会主动把我们家里的事告诉他?”

  管平心里是怎么看陆家兄弟的,她毫无把握。

  “世子没问,我就不会说,除非有必须马上告诉他知晓的事。”管平意味深长地看了凝香一眼,“譬如你那位表哥,如果你不想他考上,我今晚就回侯府一趟。”

  上次世子愤怒离去,没有过问最近凝香身边的事情,而当初的嘱咐是,凝香有喜欢的男人想要嫁人了,她才必须马上去回禀,其他的农家琐碎,世子问就说,不问也不必说出来烦他。说到底,世子那样的权贵子弟,在乎的只是凝香一人。

  当然,凝香若有所要求,她也会当传话人。

  凝香连忙摇头,章鸿林废了一根手指应该记住了教训,她不想再追究。

  侯府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柳溪村却开始忙碌了起来。

  要秋收了。

  徐守梁家三亩地,一亩分别种了麦子花生,一个磨面一个打油,剩下两亩种的是庄稼人最主要的粮食,苞谷。麦子早收了,现在先收半亩花生,因为地少,徐守梁夫妻与徐槐下地去忙,没用几个小姑娘干活。

  晒了两天,花生拉回家,两家人一人搬把小板凳围成一圈,面前搭一根横木,攥着花生秧子往上甩,噼里啪啦的,半天没用上就把几十捆花生都敲下了秧子。徐守梁父子俩用铁锹扬扬尘土,花生壳干干净净了,再扛到屋顶上摊着晾晒。

  收完花生,接下来就要收苞谷了。

  先收徐守梁家的。

  一大早起来,凝香看看西屋走出来的管平,挺不好意思地道:“连累你受累了。”

  经过凝香受伤一事,管平与她说话比较多了,只是依然没什么表情,“这点累不算什么,比我以前的差事轻松多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或许身体上更累,但心里轻松,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凝香识趣地没有问她以前是做什么的。

  吃过早饭,众人早早去村南的地里。

  先将中间几行的苞谷杆子刨倒,留出一条能过车的道来,然后就是掰苞谷了,一点点往前走,掰下来的苞谷都丢到中间那条道上,凑成堆儿,等着最后借了驴车一起捡到车上。

  六个大人,从早上忙到黄昏,总算将苞谷都搬到了从刘家借来的驴车上,疲惫又心满意足地回了家,包谷杆先在地里长着,过几天徐守梁父子再去刨了,晾晒几天拉回家当柴禾烧。

  第二天又去了凝香家的地。

  凝香特别紧张。

  没跟陆成一起的时候陆成都帮忙自家种地了,现在两人好上了,那人会不趁此机会见她?

  不过又十来天没见了,凝香也有点想他,更想阿南,最近家家户户都秋收,陆定也没再送阿南阿桃过来玩。

  靠近地边,却发现陆家的苞谷已经收了,只剩光秃秃的苞谷杆子,乍一眼以为地里没人,往里面看看,就听两声镐刨声后,一根苞谷忽然倒了下去。

  阿木也看见了,男娃喜欢陆成,颠颠跑到陆家地头,大声喊人:“陆大哥?”

  “阿木?”陆成从一片苞谷杆里走了出来,看见地头的男娃,他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们家今天掰苞谷。”阿木兴奋地道。

  凝香不好意思过去打招呼,李氏笑着走到那边地头,同正往外面走的高大男人道:“你们家这么早就收完了啊?”

  陆成嗯了声,“前天收的,昨天帮我二叔家也收了,正好最近果园没什么事,我都在家。”

  “老二老三呢,怎么就你在这儿?”李氏往地里头看了一眼,好奇道。

  陆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们俩都不喜欢刨苞谷,在家坐着剥苞谷皮,反正地不多,我自己干。伯母今天收苞谷?那我给你们搭把手吧,我这边不急,明天再干也不迟,帮你们收了,明天伯父来刨苞谷杆儿,我们一起忙活,说说话有个伴儿。”

  李氏早熟悉他的为人了,没有再客气,笑道:“行,不过咱们说好了,晌午还去伯母家吃饭。”

  陆成痛快地哎了声,抡起镐头先与徐守梁父子去刨中间的苞谷秆。

  凝香扫了他背影一眼,才不信今日只是碰巧。

  但自己喜欢的人来帮她干活,凝香心里也挺高兴的。

  戴好头巾,凝香几人先掰苞谷了。

  女眷里面,李氏与管平做的最快,凝香次之,徐秋儿有点懒,跟阿木一起磨磨蹭蹭的,落在后面。慢慢的男人们也跟着掰了起来,不过他们在空地另一侧,按道理不会与女眷们撞上。

  偏偏有人不老实,偷偷跑了过来。

  凝香刚掰了一根苞谷下来,突然听到身体摩.擦苞谷叶片的动静,心知是陆成要使坏了,急得不行,然而没等她决定好是原地等他还是赶紧跑了,陆成已经兔子似的窜了过来,高高大大的一个人,那迫不及待的劲头,活似一头黑熊冲进了苞谷地。

  凝香慌得躲到后面那根田垄里,紧张地劝他,“你快点回去,别让人看见!”

  他怎么就那么胆子大?

  “放心,我看准了才过来的,他们这会儿都在往南边走,离得远,回头也看不见咱们。”陆成对着躲在包谷杆后小脸通红的准媳妇解释道。早在地头看到她时,他胸口就点了一把火,等这个机会等得越久,那把火烧得就越旺。

  “给我抱抱。”陆成大步靠近,伸手就将她扯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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