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素月再也忍不住,震惊地坐了起来。

  凝香这么快就有喜欢的男人了?

  世子刚对凝香有所松动,能容得凝香马上嫁给旁人吗?

  还有那人到底是谁?

  各种各样的念头迅速冒出来,素月一边慌乱地穿衣裳,一边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素月。”

  等了足足快一刻钟,才听到男人喊她。素月赶紧应了声,飞快点了灯走进去,就见纱帐已经挑开了,裴景寒阴沉着脸坐在床边,看也没看她,只让她服侍他更衣。

  素月放好灯,忐忑不安地找衣服。

  “凝香有喜欢的人,为何不告诉我?”裴景寒盯着面前紧张地替他穿衣的小丫鬟,声音冰冷。

  莫非一个个都喜欢骗他,看他蒙在鼓里自以为是?

  听出男人话里的火气,素月扑通跪了下去,仰着头辩解道:“世子冤枉,我从未听凝香提起过她喜欢谁,我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告诉您?”

  她是真的不知道,神色自然没有破绽,美眸里有恐惧,也有被凝香欺瞒的委屈,没等裴景寒质问眼泪就落了下来,“亏我将她当好姐妹,她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不跟我说,早知她有了相好的,我当初何必苦口婆心劝她一心伺候世子?世子,她何止对您无情,分明也没有真心把我当姐妹啊……”

  哭得很是恼火。

  裴景寒盯着她看了两眼,信了,让素月留在这边等着,他自己去了前院。

  陆成就站在院子里,廊檐下已经点了灯笼,然他站得远,裴景寒绕过来时,只看到一道高大结实的身影。陆成却看清楚了他的模样,面冷如霜,不怒而威,因为早就预料到了是这种结果,陆成并未惧怕,身板挺直地望着裴景寒越走越近。

  裴景寒停在了陆成前面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身高体壮,像是村夫,但容貌过于出众,又不似村人。

  裴景寒不得不承认,这人有被凝香看中的资格,若不论身份,他并不比他强什么。

  可对方越是出挑,裴景寒就越是愤怒。

  愤怒对方抢走了凝香的心,愤怒自己输给这样一个只是容貌过人的村夫!

  “凭你也配跟我抢人?”对视了良久,裴景寒才讽刺地道。

  

  陆成笑了,毫不躲闪地迎着裴景寒试图让他怯懦的威胁轻蔑目光,平静回道:“论身份,世子是天,草民是地,我是不配与世子抢。但我不用抢,我对凝香一片真心,她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只有世子这等天生的世家子弟,才会仗势欺人,才会以堂堂七尺之躯欺.凌一个父母早逝卖身救弟的苦命姑娘。”

  他胆大包天以下犯上,管平眼帘微颤,那边长顺则打个哆嗦低下了头。

  裴景寒盯着陆成,忽而放声大笑,笑够了,他眼里轻蔑更胜,盯着陆成道:“你以为你几句激将法,便能让我心生羞愧然后成全你们?你是聪明,但你别忘了,我既然做得出欺.凌孤女的事,就不会白白发善心。我铁了心以权压人,你又能如何?”

  陆成脸上不见任何慌乱,朝前面走了几步,近距离仰视台阶上的男人,“世子不必妄自菲薄,我虽然只是一介百姓,却早就听闻裴家军军纪严明,世子与侯爷更是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威武将军。世子既然不忍心凝香自尽,便不是那等只知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我今天来,只想问个明白,世子究竟如何才肯放过凝香,只要世子开口,便是死,我也会拼命一试。”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掷地有声。

  裴景寒意外地打量了陆成两眼。这人先是激将法,一看激将法没用马上又说奉承话讨好他,还说得那么自然毫不突兀,别说村人,就是高门大户里见惯了尔虞我诈的人,都未必有他这份临危不乱的心性。

  “你叫什么?”

  裴景寒第一次有兴趣知晓陆成的姓名,说话时朝管平长顺使个眼色,让他们下去。

  陆成扫了一眼转身离去的二人,朗声报了姓名。

  “何时认识凝香的?”裴景寒继续问道,“她为何会喜欢你?”

  陆成实话实说,只隐瞒了几次亲近。

  得知他只是死皮赖脸接送凝香小半年就抢走了凝香的心,裴景寒脸上阴晴不定。

  陆成一直在观察他,他不愿向裴景寒低头,但对方是官,他也不得不示弱,硬碰硬下去最终吃亏的必然是他。退后一步,陆成恭恭敬敬地朝裴景寒行了一个大礼,“世子,我与凝香都是天生的村里人,过不惯富贵日子,只想平平淡淡地种地度日,陆成求世子成全,世子大恩,来生陆某做牛做马为报。”

  裴景寒低头看他。

  他不甘心,不甘心将自己喜欢的丫鬟让给一个村夫。

  可眼前却闪现凝香哭求的泪眼,浮过她倔强地跪在河边,一身是血。

  他可以无视陆成,却做不到再次逼她以命相抵。

  “凝香是我的丫鬟,你想娶她,我身为旧主,得替她考验你是否真心。明日我设下三关,只要你都办到了,从今以后,我不再难为徐、陆两家任何人,你若办不到……”

  “世子直接说是哪三关吧,只要世子不强人所难,我陆成拼命也会办到。”

  陆成直起身,声音坚定。

  裴景寒笑了笑,凤眼里闪过一道寒意,“你若办不到,凝香还是我的。”

  他不是善人,他只给他们一次机会。

  陆成只回以淡淡一笑。

☆、第 98 章

  “世子,您打算怎么处置那人?”

  裴景寒回来了,素月服侍他更衣时谨慎地观察他神色,见他还算平静,小声问道。

  “想知道?”裴景寒垂眸看她。

  素月轻轻点头,幽怨地叹道:“凝香再气人,我还是把她当姐妹,她的事,我没法坐视不管。”

  “明早你随我去庄子上,到了就知道了。”裴景寒淡淡地道,言罢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知道他现在不想多说,素月替他掩好纱帐就退了出去。

  裴景寒仰面躺着,彻夜未眠。

  从他记事起,凡是他想要的,除了凝香,没有一样落空过,凡是他的,除非他愿意,谁也别想抢走,然而今日,他竟然再次为凝香破例,给了她与陆成一次机会。

  他对她这样好,她竟然宁可选择一个农夫也不跟他。

  裴景寒想不明白,他不甘心。

  翌日正逢月底休沐,裴景寒去给老太太母亲请过安,便叫上素月出了侯府。

  素月好奇地望向门外,绕过影壁,就见外面停了两辆马车,第一辆前面站着长顺,第二辆旁边站着一个一身布衣的高大男人,垂眸敛目,容貌俊朗,虽然一身布衣与侯府气派的门楣格格不入,却又不会给人窘迫之感。

  素月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其实裴景寒比素月还多见了陆成一次,但那两次,无论是在吴家果园还是花鸟铺子,裴景寒都没有正眼看过陆成,他一个男人也不会因为另一个男人长得好看就多看几眼,因此对他来说,昨晚是他与陆成初次见面。

  “上车。”扫了陆成一眼,裴景寒冷声道。

  陆成目不斜视,等裴景寒上了车,他也上了后面那辆。

  马车不缓不急地出了南城门。

  陆成坐在车里,透过帘缝往外望,心中沉重,不知裴景寒想出了什么方法刁难他。凝香那么好,他不信裴景寒会痛痛快快地放过他们。说来可笑,凝香已经赎身,论理与侯府再无关系,可谁让裴家是泰安府顶头的天?

  陆成渐渐握紧了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凝香,他甘愿低这一次,但他裴景寒有本事便一直都顺风顺水的,别给他踩他一脚的机会,否则他一定会踩下去,报今日受他摆布之仇,也替凝香那一簪子出气。

  走了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停下了。

  陆成立即下了车,见裴景寒领着他的丫鬟直接朝庄子走去,他平静地跟在后面。

  “世子,都准备好了。”

  一个黑衣侍卫迎了上来,沉声禀报道。

  裴景寒回头看了看陆成,吩咐道:“带路。”

  侍卫立即在前面领路。

  裴景寒示意陆成走过来,淡淡问道:“早上吃饱了?”

  陆成垂眸道:“谢世子赐饭。”

  裴景寒冷笑,手里转动两个紫铜球,“我这人很讲公平,今早这第一关耗力气,我当然要让你吃饱,免得凝香指责我暗中害你。”

  陆成没有接话。

  裴景寒也没有再多说。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人来到了庄子后院,就见院子中间被人用两人多高的铁栅栏围出了一个五丈见方的空地,东南角留了一处小门。

  陆成神色凝重。

  素月暗暗攥紧了帕子,她不知道裴景寒的计划,只是看这架势,忍不住替陆成捏了把汗。待远处有四个侍卫抬了一个铁笼子过来,看清笼子里那似狗非狗的凶悍畜.生,素月忽然双腿发软,不由攥住了裴景寒手臂,“世子……”

  “这是我新得的一只狼。”

  裴景寒拍拍素月的手,扭头看几步之外的陆成,对上陆成铁青的侧脸,他嘴角笑容加深,“我不刁难你,那边有根短棍给你当武器,今日你能杀了这头狼,便算你过了第一关。你若被狼咬伤或咬死,我会送你家人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银两。你若不敢,那就马上离开,凝香死也是我裴景寒的人。”

  他不是说愿意为凝香死吗?他倒要看看陆成有没有那个胆量。

  说话时,侍卫已经将那头四尺多长的灰狼放进了栅栏之内。骤然得了自由,灰狼立即跑到了铁栅栏远离侍卫的那一侧,前半身低伏,琥珀色的一双狼眼防备地盯着栅栏外的众人,喉头发出威胁似的低吼。

  “世子,我求求您了,换一样吧!”素月不认识陆成,但那是凝香喜欢的男人,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扑通跪了下去,她哭着求道。

  “再求一句,我连机会都不给他们。”裴景寒不悦地盯着她。

  素月与他对视片刻,知道裴景寒说到做到,她不敢再求,转身看向陆成,却又不知该劝他罢手保住性命然而辜负凝香,还是不顾一切闯进去,对得起凝香,却面临随时丧命狼口的危险。

  陆成没有看他们,平时略显风流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铁栅栏里面的狼。

  他没有见过狼,但他听师父李伯说过,当年他就遇到过一条狼,幸好当时手里有把铁锹,抡了几次,用铁锹将狼拍死了。当时他问师父怕不怕,师父点头说怕,事后都站不稳了,可生死关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有时间让你琢磨怕不怕。

  想到师父瘦小的身体,就是年轻时也不可能比他结实,陆成忽然不怕了。

  师父都能打死一头狼,他为何就不能?

  裴景寒想用一条狼吓坏他的胆子,那也太看低他了。

  陆成大步朝手拿短棍的那个侍卫走去。

  素月跪坐在了地上,双手捂面,不敢再看。

  裴景寒微微眯了眯眼睛,待陆成真的手持短棍从栅栏门里跨了进去,他胸口的堵塞莫名消了些。

  就凭陆成敢进去,他就高看他一分。

  笼子里面,灰狼在陆成进来时警惕地后退了几步。陆成盯着那双狼眼,强迫自己忘了这是一条狼,只将其想成村里柳家的那条大狼狗。想成狗,陆成越发不怕,灰狼迟迟不动,他试探着往前走,不愿耽误功夫,让裴景寒以为他胆怯。

  灰狼终究性凶猛,又是饿过的,确定外面不会再有人进来帮对面的人,它慢慢靠近陆成,某一刻上半身压得更低,随即羽箭一般高高跃起,狼口大张,露出锋利的尖牙。

  捂着眼睛偷看的素月猛地扭头。

  栅栏里面,陆成迅速左移,躲过了这一扑,然而灰狼落地后又敏捷转身扑了过来,陆成看准它的脑袋,躲闪时手中短棍用力朝狼头砸去。

  然而灰狼一跃而过,速度太快,他出手慢了些,棍子只打在了狼背上,一声闷响,震得他右臂发麻。灰狼嗷叫了一声,却仿佛并没有受太大影响,再次转身扑来,口中竟然往下滴起了口水,俨然饿坏了。

  一个想吃人填饱肚子,一个想打狼回家娶媳妇,一人一狼都拼命地想要击败对方。

  素月听着里面的动静,完全不敢再看,直到某一刻,里面突然传来重物撞到铁栅栏的闷响。素月心都快跳了出来,鼓足勇气看过去,就见灰狼跌倒在了栅栏底下,陆成疾步冲到灰狼身前,趁它爬起来之前的短短空隙,高举手中短棍猛地朝灰狼暴.露在外的白毛腹部插了下去。

  “嗷嗷”的狼叫突然连续不停地响了起来,素月哪看过这等凶狠的拼斗,紧紧闭上眼睛。

  慢慢的,那狼叫越来越弱,再也没有了。

  素月全身是汗,无力地转过头。

  陆成“咣当”一声扔了沾满狼血的棍子,脚步坚定地走向裴景寒。

  裴景寒面无表情,没有夸他也没有故意奚落他,领着他去了正院。

  那里已经摆了十几坛子酒,酒前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裴景寒走到树下的藤椅前,坐好了,悠然地道:“这是我手底下酒量最好的人,你若能将他灌倒,便是过了第二关。”

  素月听了,总算放了心,拼酒听起来还算简单。

  陆成看看对面的大汉,不敢轻敌,但怎么都要拼的,因此直接拎起一坛酒,朝对方比了比。

  那大汉轻蔑地看他一眼,同样拎起一坛酒。

  凝香随着管平慌慌张张赶过来时,就见陆成满脸通红地摇摇晃晃地站在院子里,双眼发直地盯着对面正在仰头灌酒的大汉。大汉举着酒坛子灌,身体也在摇晃,酒水顺着他脖子往下.流,衣襟湿了一大片。

  酒坛子光了,大汉使劲儿甩到地上,瞪着陆成道:“你,该你了!”

  陆成踉踉跄跄地再去拿酒坛子。

  “陆成!”凝香不懂这是在做什么,只是心疼陆成难受成这样还要喝,推开管平便朝陆成跑去。

  陆成根本没听见,一心都是喝酒。

  素月抢在半道上拦住凝香,飞快解释了眼下是什么情形,“凝香,他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你让他试试吧,现在停下来,之前岂不是白白拼命了?”

  听说陆成竟然为了她同一条狼搏斗,再看陆成裤腿上的血,凝香眼泪瞬间落了下来。眼看着陆成仰头灌酒,俊脸因为饮酒过多红得像烧起来一样,凝香不忍再看,哭着跑到裴景寒身前跪下,“世子,我求求您放过我们吧,别再为难他……”

  裴景寒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顺着她哭得满是泪水的脸往下挪,在她脖子上顿了顿,刚要说话,那边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主仆三人同时望过去,就见那魁梧大汉倒在地上,正痛苦地抽.搐,一边抽一边吐。

  陆成呢,恍然未觉,还在往嘴里倒酒。

  凝香再也忍不住,哭着朝他跑去。

  “站住,他过了第三关之前,不许你见他。”裴景寒不容拒绝地命令道。

  说完朝一侧挥了挥手。

  两个黑衣侍卫立即朝陆成走去,一个抢走他手里的酒坛,一个扶着人往上房走去。

  陆成被人抬进了屋,听着里面他连续不断的呕吐声,想到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一下子喝过这么多酒,凝香心疼地全身颤抖,怔怔地问慢步朝自己走来的华服男人,“他醉成这样,站都站不住,世子还想让他做什么?”

  “你不是说他对你一心一意吗?”裴景寒抬手替她擦泪,凝香退后闪躲,让他手落了空。

  裴景寒凤眼里最后一丝温柔悄然逝去,盯着她,幽幽地道:“那咱们就一起看看,他会不会碰别的女人。”

  凝香震惊地忘了哭。

  裴景寒笑了,侧头看向院门。

  凝香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看见长顺领着一个穿桃红褙子的姑娘走了起来,走得近了,长顺往旁边走,那姑娘继续向前,距离他们五步时跪了下去,“奴婢如眉见过世子。”

  “抬起头。”裴景寒也有一分好奇,好奇他命长顺去青.楼找的女子究竟有几分像凝香。

  名为如眉的姑娘略显拘谨地抬起头,露出她未施脂粉的脸庞,肌肤若雪,一双杏眼水润润的,若说脸庞与凝香只有四分相似,那双杏眼便像了九分,唯一不同的是,凝香的眼睛纯净似孩童,如眉眼波流转地望着俊朗的裴景寒,不怎么老实。

  但应付一个醉成烂泥的人,足够了。

  裴景寒还算满意,命人带如眉进去。

  “世子!”

  凝香慌了,冲过去要拽住如眉,她知道陆成有多喜欢搂她抱她,现在他神志不清,一旦他以为如眉是她……

  凝香不想陆成碰别人,一下都不想。

  “你不是很笃定他对你一心一意吗?既然都决定嫁他了,那还怕什么?”裴景寒一把将她拽到怀里,命如眉继续往屋里走,他一手捂住凝香的嘴,一手搂着她腰强行将她抱进了屋,躲在屏风后。

  他要让她亲眼目睹,再彻底死心。

  ~

  陆成很热,像是被人架在火堆上烤,他热得难受,浑身使不上劲儿。有人往他嘴里灌了什么,他吐了又吐,最后终于喝下了一点清凉的茶水,总算舒服了点。

  可脑袋依然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只觉得上面的屋顶,周围的摆设,一切都在晃悠。

  晕晕乎乎的,听见一声吱嘎声响,陆成转头望过去,看见一个穿浅绿衫子白底长裙的美貌姑娘走了过来,白白净净的脸蛋,水汪汪的杏眼……

  “香儿……”陆成喃喃地唤道,想要坐起来。

  “陆大哥你别动!”如眉悄悄往屏风那边看了眼,这才快步赶到榻前,伸手按住躺在那儿的俊美男人。对上男人灼.灼望着她的桃花眼,如眉心跳忽然有点乱,接了那么多客人,除了那边刚刚见过的世子爷,数这个模样最好了。

  心里喜欢他的好相貌,事成了还能得到世子相助从那鬼地方赎身出来,如眉咬咬唇,只当屋里只有她与陆成,径自坐在榻上,背对屏风,媚眼如丝地望着陆成,“陆大哥,你热不热?我帮你脱了外袍吧?”

  说着就要去褪男人的衣裳。

  她太了解男人,只要衣裳一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但她不了解凝香,凝香绝不可能对陆成做出这种举动。

  她不了解,陆成很清楚,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姑娘,见她水汪汪的杏眼竟然没有躲避他,反而充满了渴望,陆成终于看向了她的脸。

  “滚!”

  就算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成已经意识到这女人在假扮他的凝香了,怒火窜起,一脚朝她踢了过去。

  如眉猝不及防,肚子狠狠挨了一脚,弱不禁风地倒在了地上。

  屏风后面,凝香喜极而泣,抬脚就要冲出去找她的男人。

  裴景寒铁臂忽然揽住她腰,不许她走,却什么都没说。

  凝香身体一僵,低头看腰间的手臂,等了会儿没有等到他开口,她想了想,低声道:“世子,你看到了,这世上确实有痴情的男人。世子您身份尊贵,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对您痴情的女人太多,所以您不在乎。可我在乎,我遇到了一个,就只想抓住这一个,好好跟他过一辈子。世子,您与其舍不得我,不如珍惜身边的人,素月喜欢你,她比我更值得世子对她好。”

  裴景寒抿紧了唇,还是没有动手。

  他没有加大力气,凝香明白他听进去了,抬手掰开了他的。

  这一次,裴景寒没有再抓她。

☆、第 99 章

  裴景寒走出房间时,冷声将如眉也叫了出去。

  里头陆成一手撑着榻,努力睁着眼睛瞪着门口,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刚刚离开的男人是谁。

  一口气灌了几坛子酒,如果不是裴景寒为了让他有力气与如眉行事强喂了几杯醒酒茶,陆成现在别说睁眼睛撑胳膊,早就醉死过去了。

  脑袋昏沉沉的,陆成想睡觉,摇摇头就要躺下去,却见屏风后面变戏法似的又走出来一个姑娘,也是浅绿衫白底裙,白白净净的脸蛋,水汪汪的杏眼,跟他的香儿一模一样。

  上过一次当了,陆成冷哼,眼睛发直地转向门口,抬手撵人:“滚,再敢过来,我照样打你!”

  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与其他醉酒的人无异。

  被骂了被撵了,凝香却笑得眼泪快要流下来。刚刚躲在屏风后面,看着如眉扮成村女模样靠过去,听着陆成喊她香儿,凝香胸闷地险些喘不过气,想冲出去阻拦,裴景寒死死捂着她抱着她不许她出去,而就在她以为陆成会乖乖让如眉脱了衣服时,陆成一脚将她踹开了!

  很粗鲁,凝香却一点都不觉得他野蛮,只为他醉成这样也能分辨出真假而狂喜。

  陆成如此待她,她这辈子真的值了,就算裴景寒出尔反尔,凝香也快活!

  然再高兴凝香也不想挨打,停在榻前陆成够不到的地方,柔柔地望着他,“陆成,真的是我。”

  陆大哥是敬称,是小姑娘对兄长的称呼,是弟弟堂妹该喊的。今日起她就要喊他的名字,像村里媳妇喊自家男人一样。

  陆成盯着她,盯了好半晌,发现这个比刚刚那个更像心上人,像得他快分辨不出来了。

  不撵,是假的怎么办?撵走,万一是真的……

  “你说是就是,我凭什么信你?”陆成不悦地质问道,说话时狠狠打了个酒嗝。

  浓重的酒气飘过来,不太好闻,凝香不嫌弃,柔声哄他,“前天你生辰,我给你做了红枣糕,你很喜欢吃,还嫌我小气,嫌我只给了两块儿,是不是?”

  陆成愣住,茫然地盯着她,有这回事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男人醉得厉害,凝香无奈地叹口气,见他脸还红着,她快步走到桌子旁,给他倒了碗醒酒茶,再走回榻前保持一定距离递给他,“你先喝喝,喝完咱们再说。”

  陆成确实渴得厉害,看她一眼,接过茶碗一口气喝了。

  清凉的茶水下肚,神智又清醒了些,陆成望着走向桌子去放茶碗的姑娘,等她再回来时,他抬起头,灼.灼地盯着她看。

  凝香一直都不敢正视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这次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勉强陪他对视了会儿,只是越看越心慌,很快就败下阵来,红着脸低下了头。

  跟陆成心里的那个羞答答的姑娘一样。

  他立即就信了,伸手叫她,“香儿……”

  凝香莫名地心疼,握住他手,轻轻将他按躺在榻上,用手背贴贴他额头,烫得惊人。明白陆成必须睡会儿,凝香柔声道:“睡吧,睡醒了咱们再回家。”

  陆成是真的支撑不住了,眨眨眼睛看着她,像是终于心安了,转瞬入睡,浑身放松,只有右手紧紧攥着她的小手。凝香第一次看到睡着的他,静静地端详,越看越觉得陆成生的好,修长的眉毛,浓密的眼睫,英挺的鼻梁……

  她也会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地低头,轻轻亲了一下他发红的脸庞。

  男人一无所觉,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凝香笑了,一扭头,瞥见陆成被侍卫扒下来的被酒水打湿沾了狼血的衣裳。想到回家还得穿,凝香准备趁血迹干涸之前去洗洗,一下却没能抽.出手。看看陆成,凝香凑到他耳边道:“你衣服脏了,我去洗了,就在院子里。”

  他好像听见了,手上力道放松。

  凝香又偷偷亲了他一口,这才捡起地上的外袍裤子朝门口走去。

  屋门外,一直偷听的裴景寒沉着脸迅速走开,所以凝香出来时,只看见了守在院门口的管平。她刚要过去找她,素月从一侧拐角跑了过来,一双美丽的狐狸眼睛气冲冲地瞪着她,为何生气不言而喻。

  凝香心虚又甜蜜,怕吵起来惊动陆成,急着离开门口几步。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他?”素月冲过来就狠狠打了她一下,劈头盖脸地训她,“亏我把你当好姐妹,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早知道你有了心上人,我何必苦口婆心劝你跟了世子?”

  说话时朝拐角那边使了个眼色。

  

  凝香明白,裴景寒多半还在偷听,就低着脑袋攥着袖口,任打任骂的模样。等素月训斥够了,她软声求道:“一会儿再说吧,我想先帮他洗了衣裳,早点洗早点干了,否则醒了没法回去。”

  总不能求裴景寒送身衣裳给陆成,她开不了口,陆成多半也不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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