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喊我不送你回家。”陆成仰着头,心不在焉地道,又喜欢她柔柔的声音,所以哄她说话。

  凝香也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一听这话顿时恼了,噌地站了起来,先前的愧疚荡然无存,“我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说着丢了枯草,就要从另一边绕过去。

  “再走一步,我也问你嫁不嫁。”听出她要走,陆成心中一紧,立即威胁道,手上动作加快。

  凝香望望远处依稀可见人影的土路,怕了,这人脸皮太厚,真的学堂兄那样喊出来怎么办?

  可她死活也喊不出那句话。

  背对陆成站着,凝香小脸绷了起来。

  知她气到了,陆成那句威胁都是违心的,只是为了不让她先走,哪敢再逼迫,匆匆解决了,草草收拾一番慌不迭跑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先赔罪,“香儿,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停下脚步,伸手将人拉到了怀里。

  一下子挨得这么近,淡淡的怪异味道扑面而来。

  凝香皱了皱眉,忽然就记起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了。

  裴景寒是个爱干净的人,床褥一日一换,普通时候,他起床时被子掀开,露出被褥,一旦被子将被褥全部盖上了,就说明昨晚他弄脏了褥子。凝香最开始不懂,闻出怪味儿看到奇怪的污渍,她悄悄问素月,也不知素月从哪听来的,委婉地告诉了她。

  眼下她竟然在陆成身上闻到了这种久违的气味儿……

  此时再回忆刚刚他低哑不稳的声音,还有躲在那边半天没有动静,凝香恼火地拧了他一把。

  亏她还以为他生气了还因此自责了,他竟然跑那边不正经去了。

  真就那么喜欢做那个?

  越想越气,凝香又拧了一下。

  陆成连连吸气,当她是因为他的威胁不高兴了,低头哄道:“好了,我知错了,走,我马上送你回去。”

  凝香愤愤地转身。

  陆成笑着抓住她手,用右手抓的。

  凝香隐约猜到了他是怎么弄的,哪肯给他干坏事的手握住,使劲儿甩了出去,迅速从陆成身后绕到了他左侧。陆成不懂她在躲什么,不习惯左手牵着她,还想转回来。

  凝香不肯,躲闪时不小心踩到一处洼地,扭了一下。

  “小心点。”陆成稳稳扶住了她,转瞬就蹲在了她前面,扭头道:“上来吧,我背你,我走得快,咱们早点去跟他们碰头。”

  凝香不想碰他的右手,而不让他背他一定会牵着她,犹豫一会儿,俯身趴到了他背上。

  “真乖。”陆成笑着道,稳稳站了起来。

  凝香没理他,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陆成歪着脑袋蹭了蹭她脑顶,心满意足地背着未婚妻往土路上走,到了路上,又直接跨进了东边的庄稼地,打算学徐槐管平他们穿地去柳溪村,又快又不用担心被人瞧见。

  “香儿,阿南想你了。”他低声与她说话。

  凝香也想阿南了,进了八月就没见过小家伙,她怕阿南又忘了她。

  “过两天让阿桃领他过来玩吧,我喜欢他,不会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的。”陆成不带阿南来,大伯母跟她解释过其中的缘由,她知道内情,连续弦的名声都不在乎,还怕被人说陆成偏心前妻的儿子?

  她不在乎,陆成在乎,回头看看她,道:“不用,你在家安心准备嫁衣,有机会了咱们一起出去,我抱阿南去见你。”

  终于说出了这番话的真正目的。

  看不到阿南,凝香很是失望,脑袋搭在陆成肩头,对着月亮道:“哪有什么机会。”

  她知道陆成是想多见她几面,如果能见到阿南,她也愿意,但关键是没有机会啊。白天不好出门,晚上阿南睡得早,她也舍不得折腾小家伙,单独见陆成,她不想。

  “这个月肯定不行了,九月底栗子熟了,得请帮工捡栗子,我还叫你们。”陆成柔声道。

  凝香记起来了,陆成与严敬是好友。

  “到时候再看看吧。”凝香矜持地道,心里挺高兴的,果园里很有意思,虽然累点,但既能挣钱,又能出门散散心,还可以光明正大地亲近阿南。

  她没有一口拒绝,陆成就放心了,继续跟他说自家里的事,仿佛两人已经做了夫妻。

  两个村子挨得近,穿地走捷径就更显得短了。

  凝香抬头望向村头,隐约瞧见一道身影站在路边,看不出男女,凝香刚想再找另一道身影,陆成低声提醒道:“他对面的树后还有一人。”

  凝香看过去,果然看到一道影子。

  应该就是堂兄与管平了。

  “放我下来吧。”凝香轻声道,让人瞧见多不好。

  “喊我一声好哥哥。”老实了一路,陆成又开始耍无赖了,笑得很坏,“你不喊,我就背你过去,你知道我做的出来。”

  “陆成!”凝香着急了,挣扎着要下去。

  陆成突然加快脚步,无声地威胁。

  “你慢点!”凝香慌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哀求地阻拦道。

  “我数到三,你若不喊,我真的过去了。”陆成停下脚步,攥紧了她大腿。

  凝香狠狠捶了他肩膀一下。

  陆成身形晃了晃,好像要跨出去般,凝香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他脖子。

  “香儿,就一声。”陆成先将人放了下去,将她搂到怀里,额头故意贴着她单薄的肩膀,让耳朵对着她嘴唇。

  凝香咬了咬唇,想到堂兄他们可能也看见他们的影子了,她认命地闭上眼睛,蚊呐般喊了声,轻飘飘的,“好”字勉强出了点声,后面哥哥二字根本没有声音。

  “真好听。”

  陆成没再勉强她,飞快地亲了亲她发烫的面颊,“香儿,你喊的我骨头都快软了。”

  这还没怎么出声,真喊出来了,该是何等的滋味儿?

  又亲了一口,陆成牵着羞答答的未婚妻朝村头走了过去。

  “陆成?”徐槐被管平命令自己在路边站了半天,此时听到动静,终于敢动一动了。

  陆成应了声,作为四人里最年长的一个,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见凝香朝管平走过去了,他大步走到徐槐身边,搂住人肩膀往远处走了走,戏谑道:“她答应嫁你了?”

  徐槐情窦初开,刚跟管平有了点进展,突然提起这个还不太自然,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恭喜了。”陆成诚心地道,没等徐槐笑,马上又压低声音道:“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我与香儿先定的亲,你们婚期不许排在我们前面。”

  一家办喜事,不可能短时间内连续办两桩。他计划的明年二月成亲,如果被徐槐抢了先,婚期恐怕得推迟小半年。

  徐槐想到了管平的话,尴尬地道:“你们先,我家房子还没盖。”

  陆成这才满意,拍拍他肩膀,走到凝香跟前道:“走,我送你到家门口。”

  凝香低头道:“不用了,我跟管平一块儿回去,你快走吧。”

  陆成看了眼管平,想想他们没来时管平就没跟徐槐站一块儿,现在更不可能只顾着与徐槐卿卿我我将他的未婚妻一人落在后头,就嗯了声,往回走了。

  凝香没好意思多看,挽住管平胳膊就往村里走。

  徐槐牢记管平的“约法三章”,乖乖地跟在她身后二十步外。

  “你答应我大哥了?”陆成一走,凝香心思都回到了堂兄的姻缘上,小声笑着问管平。

  “你听见了?”管平从容反问道,“看来当时你与陆成就藏在附近?”

  凝香立即心虚了,脑海里浮现陆成孩子般央求她给他尝尝的情形,扭头不再多问。

  徐家。

  李氏让丈夫女儿先睡了,她坐在西院守着睡着的小侄子,不时走到灶房往外面望望,一会儿告诉自己孩子们很快就会回来了,一会儿又担心几人是不是出了事,或是陆成真欺负侄女了。坐立不安之际,终于听到几声狗吠。

  有人经过,院子里的狗才会叫唤。

  应该是自家的孩子吧?

  李氏索性就在院子里等着了,十五的月亮明晃晃的,不用提灯照也能看清院子里的情形。

  根据狗叫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果然听见了推门声,侄女与管平先跨了进来。

  李氏赶紧迎了过去,想问问为何耽误这么久,话到嘴边,怕侄女尴尬,忍住没问,慈爱地对两个姑娘道:“好了,锅里温着热水,洗洗脚赶紧歇了吧,我们也去睡了。”

  凝香哎了声,与管平一起回了西院。

  徐槐恋恋不舍地望着心上人的背影,挠心挠肺的。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首肯,满心激动地追上去,她却不许他靠近,也不准他再提成亲的事,还搬出了三条约定,在她告诉他可以知会父母之前,他一不许跟她说话,二不许偷看她,三不许无故走进她二十步之内。

  冷冰冰的,徐槐想讨价还价都不敢。现在想想,他都不知道今晚自己被什么上了身,竟然还试图欺负过她……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徐槐又记起了压在她身上的感觉,她人瞧着冷硬,身子却十分柔软……

  越想越渴望。

  “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关门睡觉。”月色朦胧,李氏没看出儿子凝望管平的眼神,一边往上房走一边低声嘱咐道。

  声音传到了即将跨入西院灶房的管平耳中。

  克制住回头看徐槐的冲动,管平神色如常地进了灶房,只有唇角微微上扬。

  泡过脚,凝香同管平打声招呼,关好屋门就上炕了。

  阿木仰面躺在姐姐的被窝里,小脸微红。凝香亲亲弟弟,脱了外衫吹了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到了弟弟一侧。但还是惊动了阿木,五岁的男娃动了动,朝姐姐这边靠过来,熟练地搂住姐姐,猪仔儿般拱了拱。

  凝香轻轻拍了拍弟弟,确定弟弟睡熟了,她忍不住回忆起今晚的点点滴滴。陆成牵着她手,他扛着她走,他抱她在腿上,他撒娇地哀求,还有躲在柴垛一侧做坏事时说的话……

  心里就甜丝丝的。

  一夜好梦。

  翌日早上,凝香睡了会儿懒觉,想起来时阿木醒了,抱着姐姐不许她走,兴奋地聊昨晚的灯会。

  凝香温柔地陪弟弟。

  西屋管平如常起来,见灶房门还关着,先去打开,站在门口看了看,舀水去北院洗脸。

  水盆放到板凳上,正挽袖子,忽然瞥见徐槐从东院那边出来了,手里也端着脸盆,出来先往她这边看,四目相对,徐槐见鬼一般又退了回去。

  没出息。

  管平垂眸,撩水洗脸。

  洗着洗着,听到脚步声,犹犹豫豫的,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管平故作不知。

  “你,我,这是我攒的私房钱,你替我管着吧。”

  男人吞吞吐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管平没料到他是来送钱的,皱眉抬头,然而只看见徐槐大步离去的背影,再低头,就见屋檐下多了一个灰扑扑的钱袋子。

  管平盯着那钱袋子,最终还是捡了起来。

  她回屋不久,东院那边,徐槐偷偷探出头,没看见心上人也没看见钱袋子,咧嘴笑了。

  

☆、第 109 章

  村里人婚嫁仪程比城里简单很多,姑娘的嫁衣也没有那么繁琐。

  

  凝香需要准备的就是自己的一套衣裳,外面红衫儿红裙,中间一身同色大红中衣,里面再是红红的肚.兜红红的亵.裤,再做一双红袜子一双红面绣花鞋,送陆家女眷亲戚的礼物也得她自己做,毕竟要给长辈瞧瞧新媳妇的女红手艺,被子枕套什么的就让李氏揽过去了。

  正是农闲,趁着天还没冷下来手指活动灵活,娘几个整天坐在一张炕上忙活,充实有趣。

  “姐姐,张大哥来了!”

  院子里阿木突然扬声喊道。

  凝香疑惑地抬起头,李氏继续做针线,瞅瞅地上三个木头板凳,随口道:“准是来借凳子的。”

  隔壁大壮哥哥张彪九月初三成亲,也就是明天,那么多宾客,亲戚村人,一家的东西肯定不够用,也不可能为了这种一辈子就一两次的大事专门去买一堆东西回来,所以都是跟乡邻们借的,板凳菜碟饭碗,碗底标上记号,热闹完了再送回去。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徐家与张家挨着,别看平时多多少少都有罅隙,遇到事该帮的还得帮。

  院子里果然传来了张彪的声音,在东院那边站着。

  徐守梁不在家,徐槐出去招待张彪,帮他一起搬东西。

  西院都是姑娘,张彪让弟弟大壮去借。

  家里办喜事有肉菜吃,大壮高兴极了,加上小孩子天生爱热闹,特别愿意帮着干活,小牛犊子似的冲进凝香屋里,瞅瞅炕上李氏娘几个,直接就去搬板凳。

  “你哑巴了啊?”李氏放下针线,故意瞪着男娃道,“我们答应借你了吗?”

  大壮站在板凳前提提裤子,不服气地顶嘴道:“这是香儿姐家的板凳,又不是你们家的。”

  臭小子又横又气人,李氏一把抓起旁边的笤帚疙瘩扬了起来,吓唬他道:“你再说一句?”

  大壮嘿嘿地笑。

  凝香笑着放话道:“行了,大壮快拿去吧,别拿两个,你抱不动,一个一个拿。”

  “我拿的动!”大壮逞能地一手托一个板凳,真让他抬起来了。

  “我也拿的动!”阿木兴奋地抱起另外一把板凳,笑嘿嘿地跟在大壮后头走,像个小跟屁虫。

  孩子们走了,徐秋儿小声问母亲,“娘,咱们随多少礼啊?”

  凝香、管平都好奇地看向李氏,小姑娘到了一定年纪,对这些东西都有了兴趣。而姑娘们在娘家学的多了,将来出嫁了也好当家,不至于办什么事都没有主意,还得问旁人。

  李氏朝她们仨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徐秋儿总在村里住着,懂得多点,惊讶道:“一百铜钱?”

  李氏叹道:“可不是。”

  庄家户成亲,亲戚单说,同村的村民都会上礼钱,一般分三等。平时交好的出一百铜钱,主要就是左右邻居前后对门常常打交道的,次点的出五十,住得远不怎么说话的出二十。同理,出钱多的可以全家一起去吃酒席,中间的带少点,最少的那等通常都是当家的男人去吃席,谁要是脸皮厚非要携家带口的,东家该管饭管饭,但心里肯定嫌弃,其他村人也会瞧不起。

  “真不想给。”徐秋儿嘟着嘴道,大壮娘小气吧啦的,张彪要娶的表妹柳枝也不是善茬。

  

  李氏无所谓,一边做针线一边笑道:“明年你大哥差不多也娶媳妇了,咱们办酒席她们也得出同样的钱,不过是转转手而已。”

  凝香姐俩听了,偷偷笑着瞄向管平。

  管平见惯了大风大浪,丝毫不将姐妹俩的打趣放在眼里,摆摆手里的绣绷,赞同李氏道:“这样算算,伯母其实占便宜了,他们家只有大壮哥俩办两次喜事,伯母除了娶儿媳妇侄媳妇,还要嫁两次姑娘。”

  “管姐姐!”徐秋儿不依,绕过堂姐去打管平。

  凝香低头笑,脸蛋微红,像涂了桃花粉。

  小姑娘们一个比一个漂亮,闹起来最让人稀罕,李氏瞅瞅管平,笑道:“要不我认你当干闺女吧?这样你出嫁了我还可以办次酒席,多占他们一份便宜!”

  管平神色终于露出了一丝异样,眼帘垂了下去。

  徐秋儿立即瞪了自家母亲一眼,“你想的便宜,怎么不把全村姑娘都认干闺女啊?”

  平时那么精明,好好的儿媳妇人选摆在眼前,愣是想不到那层。

  李氏确实没往那方面想,不是不喜欢管平,而是怎么看管平都不像普通的村里姑娘,看那气度,以前肯定是富家千金,长得白白净净清秀好看,自己的傻儿子哪配得上。

  “行了,你们玩吧,我去做饭了。”

  瞧瞧快到晌午了,李氏去东院忙活了。

  徐秋儿站了起来,靠到窗户前目送母亲走了,再凑到管平身边,小声问她,“管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我娘啊?我娘喜欢你,知道你愿意给我当嫂子,她肯定高兴坏了。”

  管平没理她。

  徐秋儿询问地看向凝香。

  凝香早琢磨过了,猜测着道:“是不是怕说了,以后不好再去东院吃饭了?”

  若是现在让她去跟陆成二婶三婶凑一张桌,凝香肯定不好意思。

  徐秋儿继续问管平,管平嫌她烦,抱着自己的绣活去西屋了。

  徐秋儿眨眨眼睛,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跟堂姐说悄悄话,“姐姐,你说,管姐姐今年已经十六了,嫁人正合适,要不我让大哥问问她,今年就把婚事办了?我娘说明年卖了猪仔儿就盖厢房,让他们两口子先住西屋凑合半年,我搬过来跟姐姐住,管姐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早点成了亲,免得哥哥天天傻惦记着,明明很想却不敢上前说话,她看着都着急。

  凝香想了想,突然觉得这主意可行。

  现在她还在家,此时管平出嫁,传出去了是她与堂兄日久生情。等她出嫁了,管平再留在西院住,外面可能有人会说她厚脸皮,那时候堂兄提出娶她,恐怕村人会瞎猜想,要么说堂兄故意欺负人逼管平嫁她才能继续在徐家住下去,要么说管平为了留下勾.引堂兄……

  乡下男女规矩松点,但同样容易传出闲言碎语。

  “这事还得大哥跟她开口,你去劝劝大哥。”凝香小声道。

  得到了赞同,徐秋儿立即去找兄长了。

  徐槐被妹妹说的心里一片火热。

  之前他还羡慕张彪羡慕陆成,现在他竟然有希望比陆成先娶媳妇了?

  短时间不适合办两桩亲事,但一个在年前一个在年后,就显得间隔长了。

  只是,他还没盖厢房,此时冒然去求娶,管平会不会误会他因为她是孤女,婚事上看轻她?

  娶媳妇娶媳妇,盖了房子送上丰厚的聘礼,那才说明男方重视女方。

  自家准备的还是不足。

  碍着这层顾虑,徐槐将心里的火压了下去,中午傍晚用饭时偷偷看了管平好几眼,都没提。

  第二天张家早早就忙了起来,李氏也过去帮忙了。

  宾客太多,张家的院子装不下,在街上又摆了十几张桌,从凝香家灶房就能看见外面人来人往。隔壁办喜事,他们不好关大门,凝香就将灶房门关上了,她这个定亲的姑娘乖乖坐屋里缝制嫁衣。徐秋儿好热闹,领着阿木出去玩了,管平待在凝香旁边陪她。

  吹吹打打的,张彪将媳妇迎了回来。

  开席了,李氏端了两盘炒肉过来,还有两碗满满的米饭,对凝香管平道:“咱们家花了钱,不吃白不吃,那边忙着,我先走了,你们吃完就把碗筷放外面,一会儿我再来拿。”

  脚步匆匆,沾了一身欢喜劲儿。

  毕竟是好日子啊。

  凝香也忍不住替张家人高兴,与管平吃了饭,还把碗筷刷了。

  晚上还有席面,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天都黑了。

  凝香与管平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了,慢慢在院子里溜达。走了小半圈,凝香忽然瞥见东院灶房门口有人探头探脑,分明是自己的堂兄。凝香忍俊不禁,总觉得认识管平后,堂兄简直换了个人,之前多稳重啊,现在……

  忍着笑,凝香拉住管平,朝东边扬扬下巴,“我先进去了,我大哥胆子小,你别欺负他。”

  她清楚管平的本事,一点都不担心堂兄能让管平吃亏。

  管平看着凝香快步进了灶房,再看看昏暗里的男人,走到了柿子树后。

  这就是默许他靠过来的意思。

  徐槐再傻也领会到了,瞅瞅已经吹了灯的父母房间,放轻脚步赶了过来。

  管平背靠树干,双手抱胸,眼睛看着六七步外的张家墙壁,听徐槐走到跟前却不敢绕到她对面,再无当日的勇气,管平暗暗好笑,低声道:“又有什么事?”

  徐槐斜了眼还亮着灯的张家东屋,知道那就是张彪与柳枝的新房,想想张彪也没盖新房就娶了媳妇,羡慕渴望同时涌上来,他咽咽口水,盯着管平朦胧的侧脸道:“昨天,秋儿跟我说,等香儿出嫁了再娶你可能会招惹闲话,我,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就想问问,你……”

  话没说完,张家东屋的灯黑了,没了那边的光亮,管平的身影更模糊。

  徐槐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他瞅瞅张家,想到里面的情形,声音哑了下去,闷声道:“咱们,换个地方说?”

  “说什么?”管平淡淡地道,扫了眼张家,故意装作不懂徐槐提出换地方的原因。那种事情,她听过几次墙脚,除了嫌恶再无旁的感觉,就是不知徐槐会如何。

  管平喜欢看徐槐犯傻的样子,喜欢捉弄他。

  徐槐心烦意乱,再次劝道:“先换地方吧?”

  “不说我进去了。”管平作势要走。

  徐槐本能地伸手拦住,一抬手记起上次差点被管平卸了胳膊,连忙又放了下去,情急之下将心里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我想早点跟你成亲,你,你别误会,我明年就盖新房,绝不会委曲你,聘礼聘金你尽管说,要什么我都给。”

  管平笑了,重新靠到树上,轻飘飘道:“看别人娶媳妇,你着急了?”

  徐槐低下头,手心都是汗,脑海里是张彪将媳妇抱出花轿的情形。

  他也想抱她,想……

  一片寂静里,隔壁突然传来女人的惊呼,停顿片刻又响了起来,断断续续的,颇有规律。

  “你小点声……”

  男人的窃窃私语听起来很是做贼心虚。

  “我忍不住……”女人可怜巴巴地道,“要不表哥你等会儿?”

  男人立即不说话了,于是新媳妇继续哼唧。

  徐槐整个人都要炸了,听着别人媳妇的声音,想象的全是他与管平。

  他站在她两步外,重重的呼吸清晰可闻。

  管平没被隔壁新媳妇的声音影响,却被徐槐的呼吸弄乱了心跳。

  她忽然发现,这种事情,自己听与跟徐槐一块儿听,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不习惯,她想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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