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日上三竿,严敬仰着头,将这株栗子树上最后一颗栗蓬敲了下来。

  栗蓬“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严敬没看,瞅瞅远处捡栗子的众人,他走到已经站到另一株树下的陆成身边,按住他手里的长杆,狐疑道:“来这边快半天了,你怎么不想法子叫嫂子出去单独待会儿?”

  陆成递给他一个“不用他管”的眼神,再次举起竹竿。

  严敬再次按住。

  陆成皱眉,正色问道:“你真喜欢秋儿?”

  严敬这人,确实没有与女人鬼混过,但他有点痞气,出门瞧见小姑娘,无论美丑,偶尔会吹声口哨逗逗,人家姑娘看过来了,他又装作不是他,有姑娘喜欢他,他看不上眼更是溜之大吉,视为麻烦,至于看上眼的……

  目前陆成就发现严敬对徐秋儿感兴趣了。

  可如果严敬只是看徐秋儿漂亮一时兴起,没有长久打算,陆成也绝不会帮忙牵桥搭线。

  在他眼里,徐秋儿已经是半个妹妹了。

  “真喜欢。”明白陆成的顾虑,严敬收起玩笑之色,认真地道,“听说你要娶媳妇了,我家里二老催得越来越紧,我是真的想找个好姑娘。秋儿漂亮不说,脾气也和我胃口,娶了她咱们俩还成了连襟,多好。”

  陆成看看他,想到早上徐秋儿的态度,仰头道:“秋儿似乎没看上你。”

  抬起竿子,敲了一个栗蓬下来。

  严敬跟着他敲,低声解释道:“那是我上次不小心惹她生气了,惹她生气时还没下定决心,被她骂了一顿才喜欢上她的脾气。陆成,你帮我一把?我这人你知道,真是不正经的,早去鬼混了,而且我们家条件不错,我爹我娘脾气都好,秋儿嫁我不吃亏是不是?”

  陆成不置可否。

  严敬连续敲了几个栗子,又凑到了他跟前,“我不求你别的,我想带她去看看我养的小家伙,她喜欢了肯定就不生我的气了,今儿个我先哄好她,以后再想方设法对她好,让她也喜欢上我,绝不会欺负人。”

  陆成知道他养了什么,心中一动,跟他商量道:“今天你带秋儿去那边,明天我们去。”

  严敬恨他捡现成的占自己的便宜,可谁让这会儿有求于人呢,连忙答应了。

  陆成与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往妹妹阿桃那边去了,问问妹妹有没有扎到手。

  “没有。”阿桃朝兄长摆摆手,乖巧地道。

  陆成点点头,看向旁边的徐秋儿,笑道:“秋儿第一次捡,没事吧?”

  徐秋儿抬头看他,刚要回答,就见陆成朝她眨了下眼睛,还指了指凝香与阿南。

  徐秋儿多聪明啊,立即就明白准姐夫想故技重施呢,念在重阳时陆成表现得很是不错,徐秋儿愿意再帮他一次,过了两刻钟左右,就约堂姐去喝水。这次没用上阿南,但阿南是娘亲去哪他都要跟着的,牵着凝香手要一起去。

  她们娘俩一块儿,徐秋儿心思转了转,担心回来路上再遇严敬,也将堂弟叫上了。

  管平始终跟在李氏旁边,瞅瞅两个姑娘,笑了笑,没有再去盯梢。

  水在沙果园那边,从中间可以直接过去,到了泉眼旁,凝香瞅瞅北边,忍下羞涩教阿南说拉臭。

  她也想陆成了。

  阿南最听娘亲的话,笑着扑到了娘亲怀里,“姑姑把!”

  小家伙将这个当成了玩闹,凝香哭笑不得,抱起男娃,示意弟弟堂妹先回去。

  两帮人背道而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徐秋儿牵着堂弟,杏眼不时左右张望,望着望着,真让她发现了那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假装没看见,徐秋儿加快了脚步。

  阿木跟不上了,拉住堂姐的手叫道:“二姐慢点……”

  “阿木!”严敬察觉了徐秋儿的意图,高声喊道。

  阿木扭头,看到他,笑着喊“严大哥”。

  严敬已经赶到了姐弟俩跟前,见徐秋儿朝另一侧歪着脑袋摆明了不想搭理他,严敬悻悻地笑,低头哄阿木,“严大哥养了一只松鼠,阿木想不想看?”

  阿木没听说过,疑惑地问他,“啥叫松鼠?”

  “就是大耗子。”徐秋儿也不知道啥叫松鼠,但她知道鼠,就按照最能打消堂弟好奇心的意思告诉堂弟道。

  阿木才五岁,怕耗子,一听说是大耗子,立即往堂姐跟前凑了凑,怯怯地道:“我不看。”

  徐秋儿得意地挺起胸膛,牵着堂弟准备离去。

  严敬好笑着拦住姐俩,一边比划一边诚心解释道:“松鼠可比耗子漂亮多了,大概这么长,尾巴毛茸茸的有点像狐狸尾巴,只是要小很多。耗子在地底下打洞,松鼠在树上搭窝,爬树可快了,还会把栗子藏到窝里留着过冬。”

  阿木听到狐狸尾巴时就动了心,听说松鼠还会藏栗子,就扯了扯堂姐的手,“二姐,你带我去看松鼠吧?”

  “不去,他骗你的。”徐秋儿不想跟严敬打交道,而且她觉得严敬就是特意在这儿等她呢,肯定没安好心,去了就是上当了。

  她不去,阿木想去,拽着堂姐不许她走。

  严敬一直都在跟阿木说话,此时盯着徐秋儿道:“莫非秋儿真以为松鼠是耗子,不敢去看?”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不敢了?我只是不想看。”徐秋儿瞪着他道。

  严敬嗤了声,一把将阿木拽到自己这边,抱起来道:“你二姐害怕不敢看,走,严大哥带阿木去,姑娘家胆子小,咱们男人胆子大。”

  说着就往西边走了。

  阿木回头瞅堂姐。

  “阿木不跟他去!”徐秋儿气急败坏地喊道,跑着去追严敬,要把堂弟抢回来。

  阿木还是想去看松鼠的,因此严敬跑起来,他转过身,与严敬对视一眼,偷偷地笑了。

  徐秋儿追了几十步,停顿片刻,咬咬牙继续追。

  其实她也挺想看看毛茸茸的松鼠长什么样,但她不想让严敬知道,故依然喊着堂弟当借口。

  严敬长她八岁,对小姑娘的想法心知肚明,回头瞧瞧脸蛋红红的妹子,越看越觉得徐秋儿像当年被他掏了窝的那只松鼠,追在他后头想要抢回它辛辛苦苦藏起来的几斤大栗子,探头探脑的,他一停下,她就假装看别处。

  一前一后的,走了一刻钟左右,前面突然出现一株比男人腰还粗的大栗子树。

  严敬慢慢停住,示意阿木抬头,指着树干中间一个枯洞道:“看见没,那就是松鼠窝。”

  “松鼠挖的洞?”阿木瞪大眼睛道,无法想象一个耗子在树上挖个洞出来。

  童言童语最逗乐,严敬笑了笑,放下阿木解释道:“不是,是树自己长空了,松鼠就在那儿搭了窝。”说完吹了一声口哨,如山雀鸣叫,悠扬清脆。

  哨声刚起,树洞里突然探出一条毛茸茸的土褐色的大尾巴,左右晃了晃,又钻出一只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往下面看了过来。看到严敬三人,停顿片刻,突然往上爬去,一眨眼就跑到了高处。

  “松鼠!”阿木看得眼睛都直了,特别喜欢这只毛茸茸的松鼠。

  徐秋儿也看得目不转睛,看着看着余光里瞥见严敬转向了她,徐秋儿抿抿嘴,继续盯着松鼠。她就看了,他能怎么着?

  “阿木等着,我去给你掏栗子。”小姑娘没再否认她喜欢松鼠,严敬神采飞扬,快步走到树底下,手一抱脚一蹬,熟练地往上爬。袖子被他卷到了胳膊肘以上,露出健壮的小臂,肌肉紧绷,长腿盘着树,速度快到好看。

  男娃最喜欢跟大哥哥玩,阿木敬佩极了,就跟看到准姐夫上墙一样,也将严敬当成了榜样。

  徐秋儿情不自禁多看了严敬两眼,觉得不妥想要移开时,严敬恰好爬到了树洞那里,低头往里面瞧瞧,伸手抓了一把油光锃亮的栗子出来,朝阿木晃悠,“看,严大哥没骗你吧?”

  阿木兴奋地点头。

  树梢松鼠吱吱地叫。

  徐秋儿两边瞅瞅,忍不住质问严敬,“你是这里的管事,明知道它吃栗子,为何不赶走?”

  简直就跟看粮仓的故意纵容里面住着一只耗子似的。

  “你不喜欢它?”严敬意外地问。

  徐秋儿偏头,不肯回答。

  严敬故意道:“你说的挺有道理的,我拿吴家的工钱,就得老老实实干活,这样,晚上我往里面放个耗子夹子,回头抓到了宰了吃肉。”

  “别吃!”阿木急了,望着松鼠道:“严大哥给我吧,我养它!”

  “养什么,你有栗子喂它吗?”徐秋儿按下堂弟的小胖手,扫了严敬一眼,哼道:“少糊弄人,你真想杀了它,还会留到现在?”

  “我留着它是想给你看,你不喜欢,我当然不用再留着。”严敬抱着树,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他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徐秋儿抱起堂弟就走。

  严敬急了,赶紧往下爬,边爬边喊小姑娘的名字,快到底下时,突然失手栽了下去。咚的一声闷响,震起几片树叶,亦惊得徐秋儿停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地转身,就见严敬仰面躺在那儿,一手揉背,十分痛苦的模样。

  阿木紧张地攥住了堂姐的胳膊。

  徐秋儿心里也怕,双腿打颤,放下堂弟问道:“你,你没事吧?”

☆、第 115 章

  严敬有事,他疼!

  他是故意跳下来吓唬徐秋儿的。徐秋儿走得急,他只顾着盯着小姑娘,大概扫了眼树高就跳了下去,没想到距离是不会出事了,下面竟然有个栗蓬,后背正好压在了那个栗蓬上,简直如万针扎背。

  本想装昏迷的,现在呲牙咧嘴的,什么都不用装,严敬慢吞吞坐了起来,转身给徐秋儿姐弟看。

  要见心上人,严敬今日特意穿了件浅灰色的袍子,此时背上贴着一个还带着点青色的栗蓬,便很是显眼。栗蓬压得扁扁,露出里面深褐色的三颗栗子,严敬转过来时,三颗栗子一个接一个掉了下来,只剩栗蓬还顽固地扎在他背上,“嘴巴”大张,好像在嘲笑什么。

  徐秋儿扑哧笑了,连忙捂住嘴。

  但严敬听见了,扭头瞪她,“你有没有良心?如果不是为了讨好你,我会摔下来?果然最毒妇人心,阿木才五岁都知道心疼人了,你只会幸灾乐祸。”

  徐秋儿低头,果然看见阿木担忧地盯着严敬后背呢。

  她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回嘴道:“阿木没见过你无赖的时候,当然关心你,再说你摔下来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求你带我来看松鼠了吗?我让你上树掏松鼠窝的?快八十的人还爬树,爬树还摔了,真好意思。阿木咱们走!”

  只是被扎了一下,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小姑娘冷血无情,严敬低声吼她的名字:“徐秋儿!”

  徐秋儿微微扬着下巴,就当没听见。

  阿木回头,看看坐在树下的男人,不忍心了,哀求地拽住堂姐的手,“二姐……”

  堂弟善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仿佛她再走就是心狠手辣的坏人。徐秋儿有点扛不住堂弟的攻势,摸摸男娃脑袋,转身扫了严敬一眼,再移开视线,侧对他问道:“叫我做什么?别告诉我你走不了了。”

  小姑娘松动了,严敬连忙收起脸上怒色,无奈道:“我腿没事,背上刺得慌,刺小我看不见,你帮我拔.出来。你别多想,阿木再大几岁我肯定不用你,他太小了,我怕他扎了手。”

  徐秋儿不高兴帮他,哼道:“自己够不到你找我陆大哥去,让他帮你。”

  “你这心也太狠了吧?”严敬不想生气火气也窜了上来,指着远处的林子给她讲道理:“他现在在做什么你不知道?我现在去找他,他不再扎我一个栗蓬就好了,我还指望他帮忙?行了,快点的,栗子刺有毒,时间长了真得出事。”

  说着歪头往后看,眉头紧蹙。

  徐秋儿无法分辨真假,还在犹豫,阿木松开堂姐朝他喜欢的严大哥跑了过去,“我帮你弄!”

  严敬瞅瞅小家伙,目光移到了徐秋儿脸上,皱眉盯着她,不信她真的那么狠心。

  而他不悦又期待的眼神,在徐秋儿看来,就好像两人是一伙的,现在严敬站在断头台上,瞪着眼睛看人群里的自己,斥责她的冷血无情,又期待她出手救他。

  头上松鼠吱吱叫了两声,徐秋儿仰头,只看见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一闪而过。

  罢了,看在这只松鼠的份上。

  “阿木你看松鼠吧,二姐帮他,你弄不好。”叫住已经蹲在严敬身后的堂弟,徐秋儿绷着脸道。

  阿木乖乖嗯了声,见严敬只是被扎了,伤势应该不重,堂姐又答应帮忙了,阿木脚步轻松地跑远了几步,仰头寻找藏在树上的松鼠。叫了两声松鼠不下来,阿木瞅瞅树洞,低头捡栗子,伸着小手要喂松鼠。

  男娃自得其乐,徐秋儿终于慢吞吞走到了严敬身后。

  严敬仰头看她,刚要咧嘴笑,徐秋儿忽然踢了他腰一下,“转过去,看你的脸我嫌恶心。”

  这人不正经,她才不想给他看。

  小姑娘气性大,严敬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与她计较,面对树干提醒道:“你自己小心点,别扎到手了又怪我牵连你,还有既然帮忙了,你就帮到底,把所有刺都挑干净。”

  他大爷一样,徐秋儿瞪了他后脑勺一眼,低头看他背上的栗蓬。看了会儿,双手食指分别抵住栗蓬裂开部分的内侧,准备撑着它将它弄下来,刚碰上,男人就吸了口气,脊背明显绷紧了。徐秋儿也是个善良淳朴的农家小姑娘,与严敬又没有深仇大恨,突然生出了点同情,不再乱想,手上用力,稳稳取下了被男人压扁的栗蓬。

  却见栗蓬秃了不少,那些刺都留在了严敬背上,密密麻麻一片。

  严敬被刺过,忍不住反手要摸摸,看有没有刺留下来,徐秋儿慌得去按他手,“别……”

  “别乱动”三个字没能说出来,小手突然被男人攥住了。

  严敬没有蓄谋,被她的手碰到,接下来的动作全部出自本能。知道她会生气,严敬在她发作前迅速转身,认真地凝视她水灵灵的杏眼道:“秋儿,我真喜欢你,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深邃的眼眸里满满的诚恳。

  可徐秋儿已经上过他的当了,上次在沙果园,他假装赔罪时,不也一副君子模样?

  “放手!”见堂弟一心看松鼠没注意到严敬的动作,徐秋儿冷着脸道。

  “你答应继续帮我挑刺我就放。”严敬讨价还价道。

  他的手又大又热,第一次被外姓男人摸手,徐秋儿只想快点摆脱,胡乱点点头。

  严敬看看她,不太放心地慢慢地松开了手。

  得了自由,徐秋儿起身就要跑。

  “秋儿!”严敬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落后一步的左脚脚踝。而徐秋儿冲势太猛,骤然被人抓住腿,徐秋儿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朝前扑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幸好她比严敬幸运,没有压到栗蓬。

  一声闷响后,这片林子突然沉寂了下来。

  树上的松鼠不跑了,树下的阿木不叫松鼠了,严敬还攥着徐秋儿的脚踝,脸上风云变化。

  良久良久,徐秋儿终于动了,她撑着地转身,杏眼喷火般烧向严敬。

  严敬的心砰砰乱跳,松开徐秋儿脚踝,猴子般跳起来就往远处跑。徐秋儿摔得手疼腿疼,哪肯轻易饶过他,叮嘱堂弟在这儿等着,爬起来就去追他,怕被父母听见才没有大喊大骂。树底下,阿木盯着二人背影瞧了会儿,忽的笑了,继续逗松鼠玩。

  那边严敬刻意控制着速度,跑着跑着,确定阿木看不见了,假装绊了一下,跪趴到了地上。等他“慌慌张张”站起来准备继续跑时,徐秋儿已经追到了他跟前,小手用力攥住他手臂,马上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我让你欺负人!”

  严敬一声不吭地任由她打,觉得小姑娘打得差不多了,他才猛地转身,一把将跑累了打累了的姑娘搂到怀里,攥住她胳膊让她无法动手,他低头看她,呼吸同样不稳,“秋儿,我真的喜欢你,你跟我好吧?陆成对你堂姐多好,我对你比他还好!”

  徐秋儿立即呸了他一口,“我瞎了眼睛才跟你好!”

  小姑娘跑得口干舌燥,并没有吐沫星子喷出来,严敬白白闭上眼躲避了,再睁开,就对上徐秋儿气红的脸蛋,越发明亮的杏眼,还有那红红的嘴唇。再感受着她在他怀里挣扎的娇小身子,严敬胸口忽的腾起了一片火。

  大手按住她后脑,严敬鬼迷心窍地亲了下去。

  徐秋儿呜呜地挣扎,奈何力气悬殊,愣是无法撼动他分毫,白白让严敬在脸上啃了好几口。眼看这人还想亲她嘴,徐秋儿气急攻心,在他嘴唇贴上来时狠狠咬了一口。

  严敬吃痛,疼得松开了她,松开时理智恢复,意识到自己过分了,突然不敢再看她,背对小姑娘一边擦嘴一边道歉,“秋儿,我……”

  “我告诉我爹去!”宛如与狼搏斗,打的时候只想着逃,现在狼住手了,头回遭遇这种事情的徐秋儿又后怕又委屈,嘴一撇就哭了出来,瞪着严敬背影哭,“我告诉我爹去,再也不来你的破园子做事了!”

  毕竟才十三,一直被爹娘兄长护着,不像凝香,因为两辈子的经历因为习惯了裴景寒的动手动脚,第一次被陆成强迫亲近时,只有害怕委屈失望,绝不会想到跟亲人告状。虽然被人欺负了确实该告诉父母,可凡是涉及到清白,除非被逼紧了欺负狠了,大多数姑娘都是不敢说的。

  她哭得像个孩子,严敬转过身,看着泪水涟涟的小丫头,再想想自己的年纪,很理解她的害怕。既然欺负了人,小姑娘想告状,严敬做不出哄她别说的事。盯着徐秋儿看了半晌,他眼里的犹豫陡然变成坚定,垂眸道:“走,我陪你去,我会向伯父伯母认错,然后求他们将你许配给我。他们答应了,我会对你好一辈子,不答应,我再也不纠.缠你,今日之事也不会往外说半句。”

  徐秋儿眼泪一顿,得他提醒,终于明白这不是普通吵架,而是涉及到了姑娘的名声清白。父母知道了,会不会因为严敬亲了她,就答应了严敬的提亲?就算没答应,以母亲的脾气,肯定也要狠狠数落她一顿,然后再也不准她出门了吧?

  哪个结果她都不想要。

  考虑清楚了,徐秋儿转过身,擦擦眼泪道:“我不用你提亲,念在你与陆大哥的交情,刚刚的事我不想再追究。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若是个男人,就请管住自己的嘴,否则传出去了惹来闲言碎语,我宁可悬梁自尽也不会为了名声嫁你!”

  她嫌弃他到了这个地步,严敬不解又憋闷,转到她面前沉声问道:“你就这么恨我?”

  徐秋儿没有回答,当着他的面抹抹嘴,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我就当被狗咬了!”

  言罢疾步离去。

  严敬望着她的背影,胸口堵得忘了背上的疼。

  ~

  徐秋儿很快就回到了栗子树下,蹲到堂弟面前,轻声叮嘱了男娃一番,就说两人追松鼠追到了这里,不许提遇到严敬的事。

  “二姐哭了?”阿木望着堂姐泛红的眼圈,小声道。

  徐秋儿点点头,抬起左手给堂弟看自己擦破皮的手腕,咬牙道:“他害我摔跟头,二姐不喜欢他。阿木向着他还是二姐啊?”

  阿木当然偏心堂姐,心疼地摸摸堂姐没受伤的地方,嘟起嘴帮堂姐吹。

  徐秋儿舒服了不少,亲亲堂弟道:“我娘问我怎么摔的,咱们就说我追松鼠不小心摔的,严敬欺负二姐,二姐一次都不想再提他了。”

  阿木懂事地嗯了声。

  姐弟俩携手往回走,因为不认识路,徐秋儿按照记忆先回到了沙果园遇见严敬的地方,刚巧凝香也牵着阿南走了过来。

  “也不许告诉姐姐。”徐秋儿低声嘱咐堂弟,然后才笑着与凝香打招呼,神色已恢复如常。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凝香自己心虚呢,抿了抿被陆成吃了许久的嘴唇,怕被堂妹看出来。得知徐秋儿领着弟弟去看松鼠了,凝香抱起阿南哄道:“现在咱们先去捡栗子,等晌午吃完饭,姑姑也抱阿南去看松鼠。”

  “吃包子!”阿南有点饿了,跟松鼠比,小家伙更惦记吃饭。

  凝香姐妹一起笑了。

  她们离开不久,陆成从另一条路往栗子园走,走着走着听到严敬喊他。

  陆成好奇严敬与徐秋儿谈的如何,改成朝严敬走去,离得近了,瞥见严敬破皮流血的嘴唇。就像亲妹妹被人啃了,陆成脸色难看下来,冷声告诫道:“仅此一次,以后都不用再指望我帮你。”

  那威严的模样,好像自己没做过欺负小姑娘的事似的。

  严敬烦着呢,没心思跟他啰嗦,外袍一脱,背对他道:“从树上掉下来砸到栗蓬了,你帮我把刺挑出来。”

  陆成看过去,见他左边肩膀上红了一小块儿,诧异问道,“你爬树了?”

  “阿木想看松鼠窝里有没有栗子,我去掏窝,秋儿要走,我急着追她,没注意栽了下去,后来……”严敬闷闷地解释道,侧头看了陆成一眼,“我忍不住才亲了一口,没存心占她便宜,你别把我想黑了。”

  陆成信他,默默地帮他拔刺,快拔完了想起一事,“秋儿没怀疑我吧?”

  他就惦记自己,严敬赌气,故意道:“怎么没有,还说要去找姐姐告你的状。”

  他憋屈,陆成也别想好过,只要陆成去找徐秋儿赔罪,就会自己暴露自己,哼,让他也领教领教徐秋儿的脾气。再说了,徐秋儿一直把陆成当好人,等她发现陆成跟他是一样的货色,或许就会相信他严敬虽然坏,其实也能像陆成一样对媳妇好?

  越想越觉得这次瞎话编的聪明。

  严敬得意地回头。

  陆成看看他,面无表情地将刚刚拔.出来的刺扎了回去。

  安静的栗子林里,顿时传来一声惨叫,伴随着连续不停的咒骂,一会儿骂,一会儿哀求:

  “陆成你还是不是男人,怎么度量比针眼还小?”

  “陆成,我疼,你快点的,有什么恩怨咱们拔完刺再说!”

☆、第 116 章

  第二天捡栗子,徐秋儿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理由就是手腕伤到了。

  李氏气坏了,没有侄女准儿媳还好说,纵容女儿一次也没什么,但侄女准儿媳都去帮忙,女儿这样子算怎么回事?

  听着头顶母亲的唠叨,徐秋儿心里有点愧疚,但她真的不想再跟严敬见面,所以铁了心。

  东林村陆家众人还在等着,李氏没有时间跟女儿熬,凝香管平都劝她,她重重拍了一下女儿的被子,气冲冲地走了。

  凝香出屋前看看堂妹,总觉得有些奇怪。

  到了栗子园,凝香的心思就都回到了陆成身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再次牵着阿南去喝水。因为昨日就与陆成约好了,今天不用徐秋儿帮忙遮掩,凝香刚跨进沙果园就被陆成引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省下了往返泉眼的那部分时间说话。

  昨日解了些许相思,这次陆成没有一见面就抱她。主动坐到一棵果树下,陆成接过儿子放到怀里,示意凝香坐他对面,尽量自然地问道:“秋儿真的生病了?该不会是小丫头偷懒找的借口吧?”

  他相信严敬的话,徐秋儿并没有怀疑他帮了严敬,但他想知道徐秋儿有没有跟凝香告状。一是怕凝香误会他结交损友,二也是替严敬探探口风,再怎么说都是好兄弟,而且今早严敬发现徐秋儿没来之后一直沉默不语,陆成看得出严敬是动了真心。

  堂妹是有点懒,可凝香不想让未婚夫也这么想,扶着阿南让他淘气地从陆成盘起交叠的长腿里面跨到自己这边,眼睛对着小家伙笑,嘴上轻声回答陆成,“秋儿才不懒,上次摘沙果干得多卖力啊,这次是摔了手腕,否则肯定来了。”

  “没了!”听娘亲说沙果,阿南仰起头,指着头顶只剩树叶的沙果树告诉娘亲。

  凝香扑哧笑了,让阿南坐在她左腿上,她一手扶着男娃肩膀,一手握着他小手问他,“那沙果都哪去了啊?”

  阿南可聪明了,望着娘亲道:“卖了!”

  “卖钱给谁了?”凝香继续问。

  阿南笑着指爹爹。

  陆成故意将脑袋凑过去,抵着凝香脑顶歪头问儿子,“那爹爹挣钱给谁花?”

  凝香没他脸皮厚,抬起了头。

  阿南咧着嘴,小胖手指自己,“给阿南花!”

  陆成亲亲儿子,“那爹爹给姑姑行不行?”

  阿南乖乖点头,瞅瞅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小荷包,举起来也往娘亲怀里塞,“给姑姑!”

  他挣的钱也给姑姑。

  “乖儿子!”儿子这么小就知道孝顺娘,陆成大手一伸,将儿子高高举了起来。

  阿南喜欢这么玩,咯咯地笑。

  怕儿子的笑声传出去,陆成举了两下就将儿子放到腿上继续抱着,盯着对面眉眼温柔然后在他看过去时羞涩低头的小姑娘,陆成心头痒痒了起来,从袖子里抽.出提前准备好的布带,低头哄儿子,“爹爹给阿南蒙上眼睛,一会儿再给娘亲蒙,看谁闭着眼睛的时间长。”

  凝香羞恼地嗔了他一眼,红着脸侧过头。

  这人真是的,为了做坏事,想出这种法子糊弄阿南。

  阿南哪知道爹爹那么坏,信以为真,用力闭上了眼睛。

  陆成迅速帮儿子蒙住眼睛,再慢慢站了起来,一手去拉坐着不动的未婚妻,一手摸摸阿南脑袋,无比认真地道:“阿南抱着爹爹大腿,爹爹先挠姑姑痒痒,她认输了爹爹就给阿南解开。”

  挠痒痒好玩,阿南抱着爹爹小腿,高兴地咬了爹爹裤子两口。

  儿子咬他,陆成咬媳妇,将凝香拉到他与树干中间,压上去就亲了起来。

  嘴上占着便宜,手也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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