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粗俗,但说的是一个想跟她抢男人的坏女人,凝香听了不可能不舒服,但转念想到李秀兰上等的容貌,还有衣裳底下随着她的动作带起的波涛起伏,凝香胸口就又堵上了一团棉花,“我看她挺好看的,今天若非我在这里,她扑向你时,你肯定不会躲吧?”
活了两辈子,凝香太了解男人,那就是见了肉就挪不动腿的,主动送上来的美人,谁会拒绝?更何况自从她怀孕后,陆成憋了三个多月了,虽然中间小心翼翼地破戒了几次,但凝香知道陆成并没有尽兴。
“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徐香儿,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连狗屎都吃的人,是吧!”
她蛮不讲理,陆成突然坐了起来,狠狠砸了一下床板。
她怪他隐瞒怪他引来李秀兰给她添堵陆成都心甘情愿受她责罚,可他受不了她这样怀疑他!
那重重的动静,吓了凝香一跳,跟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就算她怀疑错了,他好好解释不行吗?人是他招来的,她问两句还不行?
竟然还砸拳头朝她撒火。
越想越委屈,凝香没控制住,哭出了声。
这是婚后夫妻俩第一次真正的闹不快,也是凝香第一次被他气哭,陆成听到那仿佛压抑着万般委屈的哭声,立即没脾气了,重新躺下抱住她。凝香甩他手甩得更起劲儿,陆成没再松开,慢慢地却不容拒绝地将人转到了他怀里,温柔地帮她抹泪,“香儿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招惹她让你不高兴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哭了?”
凝香偏就哭,埋在他怀里越哭越厉害,“她脱衣裳时你怎么不转身,你肯定是想看她了!”
明显地不讲道理,胡说八道冤枉他。
但陆成再也不敢发脾气,搂着人耐心地解释:“我是没想到她会脱,香儿你摸着良心想想,我是不是马上转了过来?”
“那你敢说你没有看见吗?”凝香才不想,就想问自己最想知道的。
陆成沉默了一下。
凝香眼泪一顿,下一刻就想转身,被陆成紧紧按住肩膀,无奈道:“她脱得快,我不小心看到一点肩膀头子……”
凝香嗤了声,扭头道:“如果不是我出来了,她肯定还会继续脱,你敢保证你不会碰她?”
“敢。”陆成擦擦她脸上的泪,捧着她脸直视她的眼睛,“婚前我也有机会欺负你,我都忍住了是不是?我那么想要你都能忍住,她算什么?香儿我告诉你,今日你若不在这里,我会往里面跑,叫将军去吓唬她,不信她不死心回去。”
凝香当然信他,只是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想哭,脑袋好像不够使了,里面全是李秀兰身上的白膀子红肚.兜,是她说的那些陆成早晚会纳妾的话。
然后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
“那你也看到她了……”凝香不再质问,贴着他胸口委屈地哭。
“别提这茬行不?你以为我愿意看?都快长针眼了。”陆成轻轻摸了摸她脸庞,下一刻突然抓住她肩上衫子,用力一扯就褪了下去,露出她半边肩膀。凝香大惊,陆成扣着人低头嗅她的香,喃喃道:“香儿,我只喜欢看你,我只喜欢你,你看,你这儿还有我送你的果子,你怎么那么狠心,刚刚好过就这么对我?”
一边说着,一边惩罚似的咬了她一口。
凝香颤了一下。
陆成确实在她肩膀嘬了几颗红果子,她还记得他当时温柔虔诚的神情,眼里的爱慕快要化了她。
“以后再有人来找你怎么办?”凝香不哭了,声音带着刚刚哭过特有的低哑。
陆成替她穿好衣裳,脸对脸答道:“来一个我就撵走一个,香儿你信我,我努力赚钱是为了让你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绝不是为了那些用不着的。再说谁说有钱人都不正经?吴家有钱吧,从老爷到三爷,哪个纳妾了?”
凝香心里舒服了不少,但还是闷闷道:“他们都没你,招女人惦记。”
他的脸他的桃花眼有多勾人,凝香最清楚,说实话婚前陆成做了那么多无赖的事,她一再容忍默许,跟他这张脸肯定脱不了关系,他要是长得丑,凝香可能早在他强亲她那天就彻底恨上他了。
陆成闷笑,抵着她额头道:“那,以后我出门把脸遮上?”
凝香打了他一下,恼他又逗她。
陆成不说话了,半撑起身子亲她,从额头亲到耳朵下巴,再亲她的唇,一遍一遍地,像是将她当成了晚饭。而这样的温柔亲昵比任何言语都管用,凝香身体放松下来,眼泪彻底停了,最后被他亲得发馋。
“行了……”拉好衣裳,凝香轻声阻拦道。
下午刚好过一次,陆成知道分寸,平躺在一侧,望着棚顶平复。
呼吸恢复了正常,陆成握住她手放到自己胸口,扭头对她保证道:“香儿,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失望,你放心跟我过,别想那么多。”
凝香没有言语,静静地与他对视,信了九分,另一分是任何人对他人都无法有的信心。
一辈子那么长,以后会发生什么,身边的人会不会变,谁有十成把握?
陆成有,但他清楚妻子暂且不会完全信任他,毕竟她不是他。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亲亲她手背,陆成坐了起来,笑着问道。
凝香看着他,想也不想就道:“韭菜馅饼。”
杏眼特别认真,唇角讽刺地往上翘。
陆成愣了愣,跟着喷笑出声,捏她鼻子:“酸上瘾了是不是?”
李秀兰菜篮子里放的就是韭菜馅饼。
凝香拍开他手,绷着脸转了过去:“这辈子你都别指望我给你做韭菜馅饼,想吃找她要去。”
陆成不知该哭该笑,偏偏爱极了她拈酸吃醋不讲理的模样,忽的撩起她衫子,狠狠亲她背,然后在凝香发火前猴子般跳到了地上,一边穿鞋一边看着她笑,“吃粥吧,再买几个包子,对了,宋郎中说你多吃核桃好,我给你带几块儿核桃酥回来。”
“核桃酥太干了,我不爱吃。”凝香并不买账。
“没事,我给你打水去,吃一口喝口水。”陆成狗腿子似的道,别说妻子怀着他的娃,就是没有,他也愿意哄她。
凝香斜他一眼,没再顶嘴。
陆成又香了她一口,替她掩好被子,笑着去镇上买晚饭。粥铺卖粥的老大娘认得他,见陆成递过来的食盒里放着两个大碗,随口道:“你弟弟又来了啊?”
陆成笑得灿烂而自豪:“不是,今晚我媳妇陪我看园子。”
老大娘一听,笑了,盛好粥后还送了一个煮鸡蛋给他,“给你媳妇吃的。”
陆成连连道谢。
买了粥,再去买包子,最后买了一斤核桃酥,今晚吃不完明天回家了吃。
回到果园,就见凝香已经摆好了小桌子,很小很小的矮桌搭在棚子前的空地上,南北各摆了一把小板凳,夕阳余晖透过树枝恰好照亮了这方桌子,温暖静谧。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陆成视线投过去,看到她的妻子提着水壶从果树中央轻快地走了出来。
陆成情不自禁地笑,先她几步走到矮桌前,将晚饭摆好。
夫妻俩在一起,不必顾忌孩子们,他喂她一口她偏就不喂回来,打打闹闹的,比天上的神仙眷侣还甜蜜。饭后陆成去刷碗,凝香陪他一起去,然后陆成蹲在泉眼下游任劳任怨,她站在旁边盯着。
天黑了,小两口钻进了被窝,怕晚风进来,这次陆成将两边挡上了,再把被角掩得严严实实的。
“冷不冷?”陆成有些担心地问,这里就是木板,不像家里,能烧火暖炕。
凝香摇摇头,他身子火炉似的,她很暖和。
“你说阿南会不会哭?”凝香担忧地问,想小家伙了。
“有他三叔呢。”陆成不是很担心,“阿南就是被你惯的,你不惯着他,他哭一会儿就好了。”
“我愿意惯着,明天我就回家,晚上抱着阿南睡。”
他一数落他,凝香就又记仇了,小声哼道。
陆成无奈地笑,搂住媳妇亲热了起来。
往常入夜便寂静的园子里,今晚好像来了个女妖.精,勾得身体健壮的俊朗园主说了无数甜言蜜语,全是果树们平日听不到的。
☆、第 162 章
棚子里不如家里热炕头暖和,睡着的时候不觉得,清晨醒来,凝香忍不住往陆成怀里钻。
陆成被她噌地心痒痒,手脚并用将她圈到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忍着吧,闺女生下来就好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陆成摸摸妻子额头,有点担心,昨天提出让她留下还是大意了。
凝香摇摇头,朝他笑了,“今天摘完果子,你回家吗?”
陆成点点头,“剩下一些青果子,慢慢长吧,晚上留将军在这边守着,我白天过来就行。”
凝香放了心,还是喜欢陆成在家住。
夫妻俩说了会儿话,精神头好了,就起来了。陆成让她在棚子里坐着,他去泉眼那边打湿巾子,回来让她擦拭,都洗漱过了,两人携手去镇上用早饭。陆成特意带媳妇去了粥铺,老大娘看到凝香,递给陆成一个“你小子有福气”的眼神。
陆成脸上一直挂着笑。
凝香没留意他与老大娘的眼神往来,倒是被隔壁饺子铺的一道声音吸引了。
“章家那个秀才真是倒霉,去府城赶考路上遇到贼人,抢了钱财不说,争斗时还在他脸上划了一刀,人家科举严着呢,脸上有疤手脚有残疾的都不要,往后他都不能再考了,哎,年纪轻轻的,多可惜啊。”
“还有这事?”
“千真万确,我们家对门柳家的秀才跟他是同窗,他娘亲口跟我说的,就前几天的事,还有他爹,这几天都没来镇上卖筐……”
听到这里,凝香终于确定,对方说的确实是她的那位秀才表哥,章鸿林。
“不会是你表哥吧?”旁边陆成突然低声问道。
凝香吃惊过后,心情十分平静,看他一眼,垂眸道:“是不是跟咱们都没关系。”
“嗯,吃鸡蛋。”陆成盯了她一会儿,见她确实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笑着将刚刚剥好的鸡蛋放到了她碗里。章鸿林往上爬的路断了,陆成再不用顾忌他什么,一个小小的秀才,掀不起什么大浪,他若还不老实,陆成再继续教训他。
饭后夫妻俩闲庭散步般回了果园。
凝香有身子,陆成不让她动,他先摘果子。
很快徐、陆两家人都来了。
“娘,你怎么没回家?”阿南想娘亲了,被三叔抱下车就朝娘亲跑去,有些委屈地问道。
“娘留下来帮爹爹摘果子了。”凝香熟练地糊弄男娃道。
“我也帮爹爹摘!”阿南心思立即被狡猾的娘亲拐跑了,小手牵住娘亲,凤眼朝园里张望。
凝香笑了笑,同亲人们打声招呼,然后走到了李氏身前,小声道:“大伯母,秋儿怎么没来?”
李氏笑着朝栗子园那边扬扬下巴,“她不想来,我也没叫她,让她在家陪你嫂子。”
九月初女儿就要与严敬定亲了,现在明知严敬在这儿还往这边凑,显得不矜持。
凝香理解地点点头。
听到动静赶过来帮忙的严敬却郁闷了,找了一圈没看到未婚妻,别提有多幽怨。
跟去年摘果子相比,少了凝香管平徐秋儿陆言四个劳力,但今年果子更少,若非分散在五十亩园子里,恐怕连半天都用不上就能摘完。
摘果子时也要挑选,如果果子上面有虫洞或是太过显眼的疤痕,那就不能卖了,挑出来放到单独的篮子里,留着自家吃。最后快到晌午时,男丁们将一筐筐果子都搬到了棚子前,焦家派了一位姓鲁的大管事过来,命人称重,一共是九千两百多斤。
“东家说了,咱们都是老主顾,今年雹灾你们也不容易,这次就凑个整数,算一百两。”鲁管事豪爽地给了陆成一张百两银票。
众人欣喜不已,陆成高兴归高兴,没忘了将早就准备好的五两银子悄悄送到这位大管事手里,低声道:“鲁管事一路过来辛苦了,这点钱您回去路上喝茶用。唉,今年收成不好,家里买园子还欠了几百两的债,明年再给您一份大的,请您喝几碗好茶。”
虽然是焦家买果子,但他们这些果农最得讨好的是负责进货的鲁管事,哄得他高兴了,回头美言几句,明年生意就好做,一旦得罪了他,回头去主子面前诋毁自家的果子,焦家不买了,他们就得联系新的买家。
种果子的不多,收果子的更少,陆成必须保住这些人脉。
鲁管事假装推诿了番,两次后就收下了,拍拍陆成肩膀赞道:“你小子有本事啊,我早就看出你不是池中物了,好好干,明天卖他个四五百两,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去迎仙居喝酒!”
“一定一定,借您吉言了。”陆成笑容满面地道。
鲁管事急着回去,客套一番就领着车队走了。
陆成领着两家子亲人站在园外目送他,直到看不见了,才重新进了园子。
棚子前还留了两筐果子。
“大家摘了半天,都累了,吃两个果子解解渴吧。”陆成摸摸阿木脑袋,让他挨个发果子,然后抬起另一筐道:“你们先歇着,我去吴家走一趟,回来咱们就走。”
陆仲安道:“去吧,好好谢谢吴老爷。”
陆成颔首,与媳妇对视一眼,大步离去。
“娘,我这个红!”阿南挑了一个红果子,跑到娘亲跟前要孝敬娘亲。
“阿南吃吧,娘昨天吃了好几个了。”凝香拿出帕子帮小家伙擦了擦,再还给他。
既然娘亲吃过了,阿南嘿嘿一笑,捧着果子用力咬了一口,咬的太大,吃的时候嘴巴都合不上了。凝香被孩子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只是目光无意扫过阿南刚刚咬的地方,笑容顿时僵住。
因为那淡黄似白的果肉中间,豁然有个虫子洞,凝香甚至看到了一半虫子……
“阿南快吐了。”凝香连忙抢过果子,让阿南低头,哭笑不得。
小家伙运气咋这么“好”呢。
于是接下来阿南挑果子时,多长了个心眼,一定要转圈看完,确定没有虫子洞才会咬。
过了两刻钟左右,陆成从吴家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再过三天,吴明举一行人便会赶回泰安府。
也就是说,离家快半年的陆言终于要回家了。
“二叔要回来了,阿南想不想二叔?”
驴车上,凝香低头问阿南。
阿南记得二叔呢,对着三叔陆定点点头。
“那阿南往后让二叔抱着睡觉吧?”李氏逗他道。
阿南摇头,脑袋一歪,就在众人以为他会看凝香时,小家伙指着阿木脆脆道:“我跟舅舅睡!”
现在除了娘亲,阿南最喜欢的就是舅舅了!
阿木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却是一垮,想到了昨晚外甥放的那个屁。
自从那晚姐姐让阿南放屁崩他后,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只要阿南想放屁,肯定会往他身边跑,以成功崩到他为乐,害得阿木都不敢跟外甥玩了,因为他无法确定外甥跑过来是单纯地想找他,还是……
阿木第一次控诉地看向了姐姐。
凝香接收到了弟弟的抱怨,可她没办法啊,训了阿南两次,阿南当着她的面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又去欺负舅舅,偏偏这种事情吧,凝香想冷着脸吓唬阿南都办不到,一提起就想笑,阿南也是看透了她不是真的生气,才会公然忤逆娘亲。
或许等阿南弄清楚放屁是件羞人的事了,就会收敛吧?
☆、第 163 章
陆成与凝香商量后,将卖果子挣的一百两先还给了许氏。
算上秋收卖的庄稼,现在家里有七八两的余钱,够一家人过个好年了。许氏劝小两口不用着急还,陆成与凝香都是身上有债就浑身不自在的性子,反正家里不急用,债就能少一点是一点。许氏拗不过两口子,只好先收了这一百两。
八月十三,陆成去留仙镇接兄弟去了。
凝香随潘氏去镇上买菜,明天家里请客,既是中秋宴请,也算是为陆言接风。
鸡不用买,凝香让陆成从自家抓了两只回来,然后从肉铺买了猪肉排骨猪蹄,买了四条鱼,买点豆腐豆皮香菇芹菜,算上家里自种的,摆上八碟好菜没问题。男人们爱喝酒,又买了一坛高粱酒,满满当当地回了家。
家里有喜事,孩子们最高兴了,阿南追着三叔让三叔快点杀条大鱼,他要踩鱼鳔玩。
四条鱼今天吃一条,明天吃两条,中秋再吃一条,全都放在一个桶里。陆定捞出一条,领着俩孩子去一棵樱桃树下收拾了,阿木阿南一高一矮地蹲在旁边,看得聚精会神。男娃们爱看杀生,阿桃不喜欢,懂事地帮嫂子婶母剥蒜。
凝香站在菜板前切肉,潘氏淘米蒸米饭。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陆言回来再炒菜就行了。
潘氏洗洗手要回家做饭去,凝香叫上小姑子一起拦着婶母,非要潘氏一家晌午在这边吃。潘氏笑道:“明天再来吧,今天你们一家子先好好热闹热闹,二婶住得这么近,香儿客气啥。行了,我那边还有两件衣裳没洗呢,剩下的你自己忙活吧。”
侄媳妇有孕在身,她帮忙干点弯腰费力气的活儿,剩下炒菜有陆定或阿桃帮忙,侄媳妇在旁边指挥就行了,不累。
凝香姑嫂俩把后院门堵住了,潘氏索性从前院绕了一圈,打定主意明天再来吃席。
凝香站在灶房,看着婶母家里烟筒没一会儿就冒出了烟,无奈地摇摇头。
“二哥!”
前院阿桃突然大叫了一声,凝香心头一跳,回头见自家这边大门口没人,猜到哥俩从老院那边进来的,赶紧朝前院走去。出了南门,就见陆言已经将阿桃抱了起来,掐着腋窝转了好几圈,阿桃白色的裙摆飞起来,像朵白里透粉的打碗花,笑声如铃。
“二叔抱我!”
阿南羡慕极了,也想被二叔转圈玩,颠颠地朝陆言跑去。
陆言放下还在笑的妹妹,因为侄子没穿裙子,人也小,他没有转圈,一手一个,将阿南阿木都抱了起来,一抬头看到嫂子不知何时出来了,正往这边走,陆言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大声喊嫂子。
十八岁的少年郎,离家几个月,个头明显长高了,只比陆成矮一拳头左右,肩膀结实了不少,脸倒更白净了,原本瞧着就机灵,现在眼里机灵少了,如光华内敛,沉稳干练,颇有几分陆季安的儒雅隽秀。
换句话说,几月不见,陆言从一个聪明的乡下少年,变成城里人了。
“二弟长个子了。”凝香笑着夸道,“什么时候到的?路上辛苦了吧,快放他们俩下来。”
“昨天就到了,在城里住了一晚,已经看过三叔三婶他们了。”陆言将耗体力的阿木放了下去,摸摸男娃脑袋,然后没舍得放开侄子,抱着阿南同嫂子说话,时不时就瞅瞅阿南,亲两口。
凝香让他先回老院休息,她去做饭了。
陆言带了礼物回来,领三个孩子去发礼物,陆定想帮嫂子烧火去,陆成没用,他自己帮媳妇。
“三爷说了,让二弟过完中秋就去城里,铺子要开张了,忙。”陆成一边烧火一边同妻子说话。
“那二弟住在哪儿?”凝香翻翻锅里,好奇地问。
“铺子后面有房间,二弟先住铺子里,攒够银子再买处宅子住。”陆成颇为自豪地道,笑着看媳妇:“二弟这次去江南帮了三爷大忙,好像有个茶商看三爷是新手,想坑三爷,叫二弟发现了端倪,否则肯定要亏大了。本来大掌柜才有铺子分红,二弟立了功,今年就能拿分红,而且三爷说了,今年先让他跟着老掌柜熟悉如何管铺子,学得快明年就提上去。”
如此信任二弟,可见自家二弟真的有本事。
陆言有出息,凝香身为嫂子也高兴,比过年还高兴,“那二掌柜月钱多少?”
“现在是二两,大掌柜的还不知道,我估计至少五两吧?”陆成保守地道。
凝香立即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末了道:“城里靠边上的话,二百两能买处不错的宅子了,如果二弟到了你这岁数再娶媳妇,自己都能攒够钱,他提前有了心上人,咱们果园又风调雨顺,那咱们帮二弟出点。他在城里做事,住在城里方便,你之前不也说二弟看不上乡下姑娘吗,正好娶个城里媳妇。”
陆言模样好,又有了好差事,绝不愁好亲事。
她是好嫂子,一心惦记着二弟,陆成看看她,笑道:“那你想不想去城里住?”
凝香不假思索地摇头,看着锅里滋滋作响的炒菜道:“我喜欢村里,有钱也不去城里。”说完想到什么,斜了陆成一眼,“陆老爷想去自己去吧,再纳两房美妾,让别人羡慕羡慕。”
“再说一句?”陆成举起烧火棍,假装要打她这个醋坛子。
凝香哼了声,转身去拿盘子。
等陆言从潘氏那边回来,饭菜都烧好了,阿南大概是收到了满意的礼物,搬着小板凳放到了二叔旁边,要挨着二叔吃饭。
村里人吃饭没有不许说话的规矩,陆成问陆言,“下午去镇上看看姑母他们?”
陆言随意地嗯了声。
跟表妹的误会解除了,陆言对去周家不再像从前那样反感,况且现在心里有了小算盘,不说刻意巴结,他也得先将与姑父姑母的关系恢复到普通亲戚的地步。
饭后歇过晌,陆言赶着驴车去了镇上,十八岁的少年郎,不用兄长陪着。
周天佑夫妻都在家,一起接待了这个侄子,身为长辈,当然问了不少南下的事。周天佑对乡下种地没有什么可指点晚辈的,如何做生意积攒了不少经验,客客气气地提点了侄子一番。他跟侄子们不亲,但举手之劳,他这个姑父也不吝赐教。
陆氏在旁边笑盈盈听两个男人说话。以前侄子厌烦她,对丈夫也很是冷淡,如今侄子出门一趟懂事了不少,丈夫没有计较侄子曾经的不懂事,她很是满意。
“娘,我想跟二表哥一起回去,在表哥家里住一晚。”周玉插嘴道,“明天再随你们回来。”
陆氏当然不反对,只嘱咐女儿听话,别给表哥表嫂惹麻烦。
母女俩说好了,周天佑见女儿笑得那么高兴,也没有阻拦。毕竟是亲戚,女儿又好热闹,村里虽然条件不好,但是人多,表哥表妹们一大堆,凑到一块儿有说有笑的,哪像在家里,只能跟小丫鬟们玩。
得了父母允许,周玉收拾好包袱,坐上驴车跟陆言一起出了镇子。
她想二表哥了,主动凑到了陆言身后,靠着车板不停地打听路上趣闻。陆言侧坐着,扭头看她十分方便,见小姑娘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孩子一样,想他却也只是表哥表妹的那种想,不免有点失望。
“送你的。”驴车过了石桥,陆言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匣子,半尺来长,巴掌宽窄。
周玉眼睛立即笑成了月亮,一把抢了过来,“我就知道肯定有我的礼物。”
盒子到了手里,急切地打开,就见看似普通的木匣子里铺着浅粉色的绸缎,中间摆着一根蝴蝶簪子。簪身是银制的,很是寻常,簪头的蝴蝶却让周玉眼前一亮,金色的蝴蝶身子,中间镶嵌一枚椭圆的红玉为身,耀眼夺目,而且那蝴蝶翅膀薄如蝉翼,竟然随着驴车的颠簸而轻轻颤动,漂亮极了。
周玉忍不住摸了摸。
“喜欢吗?”陆言定定地看着她流露出喜悦的眼睛,声音有些低沉。
周玉笑着点头,抬眼问他,“这簪子很贵吧?二表哥花了多少钱?”
“那个不用你管,你喜欢就好。”陆言朝小姑娘露出一个宠溺的笑。
他肤色白皙,眉目如画,桃花眼里的温柔看得周玉心跳莫名加快了。
她低头看手里的簪子。
越是嫌贫爱富的,越能看出来这簪子价值不菲,陆言送她几两银子的礼物,周玉都不会多想,但这簪子,绝非几两银子能买下来。
“二表哥送表妹们的也是这样的好东西?那你肯定赚大钱了。”周玉抬起头,佯装天真地问道。
陆言盯着她眼睛,笑了下,偏头看向前面,“不是,我本来也没想送你这样的好东西,那天陪三爷去给吴家姑娘买礼物,无意看到这根簪子,记起你说想要一对儿彩色的翅膀,我就买了。没办法,谁让我就你这一个表妹,还是大户人家的表妹?我怕送的寒酸了,你不喜欢,就当先前欺负你的赔罪礼物吧。你自己偷偷摸摸地戴,别让阿桃她们几个瞧见,我可没钱哄她们了。”
周玉疑惑,盯着陆言俊美的侧脸看了会儿,记起来了。
春天去果园赏花,阿南说爹爹会给他买翅膀,她开玩笑让大表哥也给她买一对儿,要彩色的……
二表哥竟然记在了心里?
周玉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无意识地转转手里的簪子,总觉得哪里好像不一样了。
“怎么不说话了?”短暂的沉默后,陆言回头看她,手里紧张地攥了攥鞭子。
她能猜到他的心意吗?
陆言暗暗观察后面的小姑娘,却在小姑娘看过来时收敛了所有表哥不该有的柔情。
周玉在镇上长大,最擅察言观色,见表哥坦坦荡荡的,她俏皮一笑,收好簪子道:“看在二表哥够诚心的份上,我原谅你了,不过以后你再敢欺负我,我就戴这根簪子去表妹们跟前晃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