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程钰倏地攥住她手腕,瞥见她微微嘟起来的红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哄道:“他手笨,你帮我。”明知她脸皮薄,他还欲迎还拒什么。

含珠就知道他是希望她留下来的,红着脸嗔他一眼,重新坐回去,垂着眼帘帮他脱衣。他背靠床头,含珠又往前挪了挪,左手扶着他肩膀,右手提着他那边衣襟慢慢往下褪,露出半边肩胛骨,玉般的肤色,偏肌肉结实,与女子大有不同。

含珠紧张地眼睫乱颤,口中有些发干。

她羞红的脸近在眼前,程钰没忍住,歪着脑袋,飞快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含珠震惊地收回手,看他,他一脸温柔,像是冬雪融化,和熹醉人。

换个时候,他笑得再好看含珠也要恼怒跑开的,这会儿不忍心跑,对着他胸口轻声斥他,“你再这样,我不管你了。”他这是仗着生病撒娇呢,又不是小孩子。

她娇滴滴的,生气也招人疼,程钰暂且收起心.猿意马,笑着道:“不了。”

含珠姑且信他,继续提起他衣襟。血腥味越来越浓,她眉头越皱越紧,哪还会分神留意他露在外面的半边胸膛,瞥见他伤口的第一眼,立即扭过头,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胃里的翻滚。

程钰心疼她,握住她手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幸好伤在左边,我自己也能收拾。”

含珠近似倔强地摇头,一边掉泪疙瘩一边叠好纱布先帮他止血,伤口盖住了,她心疼地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你是为了保护定王爷受的伤?当初你们躲到我家,就是有人追杀吧?是同一批人吗?”

程钰轻轻帮她擦去眼泪,神色轻松地道:“不是,上次的是倭寇余党,这次的还没查出来,你别担心,外面的事我们会处理好。”

朝堂之事说出来她也不懂,好比这两次偷袭的人,他与定王都敢肯定是其他皇子指使的,特别是有太后丽妃撑腰的四皇子,但他们没有证据,只能积攒势力继续留意那两边的动静,寻机会除掉对方的得力干将。皇上正在盛年,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因为对方失去理智,只是自寻死路。

含珠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见他止了血,她打开伤药,白着脸替他洒在伤口上,忧心道:“以后小心些吧,像狩猎这种事,身边多带几个侍卫,别再落单了。那你身上的余毒,太医说过什么时候能彻底排清吗?会不会伤到别处?”

程钰伤口火辣辣的疼,可听着她轻柔的话,那疼痛也是可以忍的,勉强稳住声音道:“太医已经配出解药了,不碍事,肩上养阵子就能行动自如。含珠,你生下来就带香了吗?”

前面都是正经话,突然来了这样一句。

含珠帮他缠纱布的手顿了顿,静心闻了闻,才发现大概是因为紧张他伤口,身上出了汗,香气就浓了。不想回答他这种问题,含珠就当没听到,顺便加快了缠纱布的动作。

可她脸红了,程钰知道她听到了,深深吸一口气,越看她越满足,“能娶到你这样好的姑娘,我这辈子就没有白活。”温柔貌美,还天生带香,别说是他,就连历代皇上,恐怕都没有几个有这种福气,遇到如此美人。

他越说越轻佻,含珠终于忍不住嗔他,“胡说什么,我,我还没……”

两人还没成亲呢,他怎么就算娶到她了,今日才知道他其实是个厚脸皮。

最后打个活结,含珠低头要走。

她终于忙完了,程钰一伸手就将她扯到了怀里,含珠惊叫一声,怕碰到他伤口,右手慌乱撑到他里侧,恼羞成怒,头也不抬地斥他,“你放开!”

“等我伤好了,我就去楚家提亲。”程钰不放,右臂紧紧抱着她。

含珠的脸正好对着他胸口,羞得闭上眼睛,小声催道:“知道了,你放开我啊,我去给你拿件干净的中衣换上。”

程钰舍不得放,但他有伤在身不方便,也不想一次把她逼急了,往后不肯再往他身边凑,这才松了手。

含珠羞恼转身,走到衣橱前,挑了件中衣,回来却见他上衣没影了,就那样光着膀子给她看。

怕她羞跑了,程钰抢先道:“左臂不敢再动,你帮我穿上。”

含珠咬唇,站在床前跟他讲条件,“那你别再胡闹,再闹一次,我,我以后都不来看你。”

他的伤至少得养一个月,她身为表妹,可以多来几次的。

程钰不敢跟她赌,正色保证绝不再欺负她。

含珠抿抿唇,给他穿衣时提心吊胆的,随时准备闪躲,没想穿好刚要走,他肚子叫了起来。

“两天没吃饭了。”程钰尴尬地解释。

“我带了桂花糕来,拿给你吃?”含珠对着地面笑。

程钰也笑,“你做的?”

含珠羞答答点头。

程钰忍不住握住她手,“知道我喜欢吃是不是?”

含珠扒开他手,站起来,往桌子那边走了两步才有些坏地道:“昨天给阿洵做的,今早出门前阿洵惦记你,让四喜包了带来。”

弦外之音,就是叫他少自作多情。

程钰根本不信,只当她脸皮薄。

含珠取了食盒递给他,想去叫陈朔进来收拾,程钰不让,朝后面扬扬下巴,“先端到那边去,你别走。”

含珠觉得今天跟他单独说话的时间已经够长了,陈朔再忠心,含珠也不想让陈朔误会她与程钰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就没听他的,仗着他坐在床上拿她没办法,出去喊人。

眼看着她出了屋,程钰心中懊恼,捏了一块儿桂花糕放到嘴里,两三口吃了个干净。

没一会儿,周文庭领着凝珠阿洵回来了。

含珠便装作刚从厨房回来不久的样子,四人一起进屋陪程钰。

“表哥醒了!”阿洵高兴地跑到床边,见表哥在吃桂花糕,他邀功似的道:“姐姐给我做的,我惦记表哥,送给表哥吃!”

程钰愣住,不由自主看向含珠。

含珠扭头偷笑,这回他总算相信了吧?

自作多情程钰也不在乎,摸摸阿洵脑袋,对周文庭道:“难得过来,晌午就在这边用饭吧。”

精神焕发的样子,与之前冷淡的模样判若两人。

周文庭怔了怔才应下。

含珠却明白程钰的小心思,没说开时冷冰冰赶她走,现在说开了,就想让她多陪他一会儿。

该气他霸道的,可心里不听她话,吃了蜜似的甜。

☆、第84章

距离晌午用饭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含珠在内室坐了会儿,察觉程钰眼睛总往她这边溜,含珠怕被周文庭看出来,起身对周文庭道:“阿洵阿凝有点吵,我带他们去外面玩。”

周文庭点点头,程钰则递给含珠一个不悦的眼神。

含珠没理他,领着两个小的到外间榻上坐。凝珠哄阿洵玩瞪眼睛,就是两个人互相盯着对方,谁也不许动,先动的那个人就输了。含珠小时候常常陪妹妹玩,大了就不玩了,阿洵正是好哄的年纪,抿着小嘴儿憋着笑,傻乎乎地可爱,输了姐弟俩就哈哈大笑。

“也不知他们在笑什么,我出去看看。”周文庭留在屋里是陪程钰的,可是程钰话少,周文庭担心他身体虚弱,不好引他开口,便想找借口出去瞧瞧,这样他有事情做,程钰也可以好好休息。

程钰看着他出了屋,自己在床上靠了会儿,吩咐陈朔,“给我拿身袍子。”

陈朔不禁劝道:“太医嘱咐您多休息,二爷还是好好躺着吧?”

程钰没回话,径自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左臂尽量保持不动,对伤口也没什么影响。

陈朔劝不住他,服侍他穿上一身浅灰色的长袍。

外面含珠坐在榻上看周文庭陪阿洵凝珠玩呢,冷不丁瞧见程钰走了出来,她慌张地站到地上,皱眉道:“表哥怎么出来了?”

程钰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听你们玩得热闹,我出来瞧瞧。”

含珠看着他依然苍白的脸,又气又心疼。

程钰没敢看她,慢慢坐到了榻上,靠着墙壁问阿洵在玩什么。表哥问话,阿洵忍不住回答,才开口就被凝珠按到榻上挠痒痒,小家伙咯咯大笑,小肉虫似的在榻上滚,不停地喊姐姐求救,凝珠挠了会儿就放过他了,要重新开始。

因为程钰出来了,周文庭就没有再玩。

“文庭陪我下两盘吧。”程钰招呼周文庭道,“我在床上躺了这么久,闷得慌。”

周文庭迟疑道:“表哥之前昏迷不醒,现在用脑合适吗?”

程钰想了想,扭头看含珠:“那表妹来吧,我就想找点事打发时间。”

周文庭听了,嘴角上扬,目光投向坐在阿洵对面故意挤眉弄眼想逗阿洵破功的小姑娘。

是不是所有当兄长的都会以捉弄妹妹为乐?他不知道程钰与表妹私底下是如何相处的,但他自己确实很喜欢逗弄妹妹。

含珠一点都笑不出来,气得红了脸。程钰什么意思啊,是说他与周文庭下棋费脑子,与她就不用动脑子了吗?就算想找借口跟她一起,也不必这样贬损她吧?

“那我去取棋?”陈朔瞅瞅二人,试探着问。

程钰颔首,于是陈朔直接去拿棋了,很快回来,将矮桌放到程钰身前。

程钰询问地看向含珠,“表妹?”

含珠瞪他一眼,绷着脸凑了过去。

周文庭摇头失笑,转过去看凝珠阿洵。

这边含珠歪坐在程钰对面,他要下棋,她就陪他,只是眼帘始终低垂,一眼都不往他那边看。程钰知道她生气了,或许气他不好好休息更多,但他不在乎,现在他就想多看她几眼。

一个专心棋局,一个心不在焉,第一局结束,含珠赢了。

程钰对着棋局赞道:“看来表妹棋艺又有精进,是我轻敌了。”

含珠没理会他的俏皮话,专心捡自己的白棋,程钰也捡,眼睛扫过周文庭几人,趁他们不注意,忽的将含珠的手按在了棋盘上,紧紧捂住。

含珠大惊,心砰砰乱跳,抬眼瞪他。

她终于肯正眼看他,程钰笑了笑,又淡然自若地移开手。

含珠不想跟他下了,平复片刻,起身对周文庭道:“还是庭表哥……”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陈朔高声通传,“二爷,定王爷来看您了!”

程钰没有要起来相迎的意思,放下棋子对周文庭几人道:“王爷与我相熟,你们不必紧张。”

才说完,门帘被人挑开,下一刻,走进来一道身穿云锦长袍的高大男人。

定王正要喊人呢,一进屋发现屋里人不少,连预料中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那位都衣衫齐整地靠在榻上。定王眼睛转了转,一一扫过里面的几人,忽的笑了,“好啊,我担心你自己在家里待着没趣,没想你这里这么热闹。”

程钰淡淡一笑。

周文庭领着弟弟妹妹上前行礼。

定王笑道:“我跟怀璧是兄弟,咱们算是一家人,不必讲究那些虚礼。嗯,楚家表妹阿洵我已经见过了,这个妹妹是?”凤眼含笑,落在了凝珠身上。

凝珠认得定王。

别看她与顾衡早就认识,但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远远不如与定王朝夕相对的那两个月。见到阔别了两年的大哥哥,凝珠其实挺高兴的,但她记得姐姐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因此这会儿只能装成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有些胆怯地躲到了周文庭后头,顺便思索定王的身份。

但她毕竟才十岁,眼神举止里有迹可循,定王在宫里住了那么久,怎么会看不出来?

小丫头还不知道他早清楚真相了,竟然还假装不认识他。

目光扫过凝珠不安扯动袖口的小手,定王越发觉得有趣。

含珠明白定王在逗弄妹妹,这会儿却不好开口,只能听周文庭正色介绍道:“回王爷,这是舍妹,她人小认生,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定王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凝珠脑顶,笑着道:“瞧着有些面善,倒让我想起一位小故人来,不过周妹妹长得比她好看,胆子也没有我那个故人大……”

“二哥找我有事?”听他没完没了,程钰开口问道,声音隐含不悦。

他坏他的好事,定王也不给程钰留面子,从袖中摸出一个粉红色的香囊,高高举起来,一本正经地道:“当日你受伤昏迷,这个掉了下来,我忘了还你,瞧这颜色,莫非是哪位红颜知己送的?”

程钰攥紧了拳。

含珠脸上发烫,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但此时离去,便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硬着头皮装不知情,又怨程钰为何要将这种颜色的荷包随时带在身上,落了把柄给人。

程钰知道含珠面皮薄,虽然舍不得,更不忍她尴尬,平静地对周文庭道:“文庭,王爷找我有事,你们先回去吧,下次再来看我。”

定王确实有话要与他说,没有客气阻拦。

周文庭识趣地告辞,让含珠三人先出去,他走在最后面。

定王坐在椅子上目送他们,门帘落下看不见人了,才将手里的香囊朝程钰丢了过去,打趣道:“都送定情信物了,明年我是不是可以过来喝喜酒了?啧啧,没想到还是被你抢了先,我白长你一岁了。”

程钰现在看他极为不顺眼,收好香囊,冷声问他过来做什么。

定王敛了笑,走到他身边低语:“他护驾有功,父皇想要提前封他为王。”

程钰皱眉。

大梁皇子多是二十封王,定王、瑞王都不例外,如今四皇子才十八,便要比两位兄长提前两年封王了。封王建府,也就意味着可以领差事了,可以光明正大地与朝臣们来往。

“他那一刀一箭没白挨。”程钰别有深意地道。

定王笑了笑,就像路人看热闹一般,倒也没有因为四皇子得势而气急败坏。

☆、第85章

黄昏楚倾从宫里回来,换完衣服先去了莲院。

“听说你表哥醒了?”他抱着儿子问女儿。

含珠点点头,将程钰的大致情况告诉了他。

楚倾对那个不敬长辈的冷脸外甥并不怎么上心,没死他也就懒着再打听旁的,好好跟一双儿女叙起旧来,离开了将近一个月,他想得慌。阿洵要跟爹爹显摆他的爱狗,楚倾就陪着小家伙去院子里逗狗了,含珠没有跟着去,坐在屋里绣花。

“爹爹,什么叫红颜知己啊?”阿洵摸摸黑黑的大脑袋,突然问道。

楚倾正在喝茶,从四岁稚子口中听到这话差点喷出来,咳了好几下才红着脸反问:“阿洵从哪听说的?”女儿肯定不会在儿子面前说这种话。

阿洵乖巧地站了起来,走到爹爹身边给他拍背,一边茫然地道:“表哥有个红香囊,掉在地上被王爷拣到了,王爷说是表哥的红颜知己给他的,我问姐姐什么叫红颜知己,姐姐不许我问。”

楚倾眉头挑了挑。

京城里目前只有定王瑞王静王三个王爷,能拣到程钰的香囊还敢当着众人的面打趣他的,只有定王了,那多半是在西山程钰受伤时拣到的。红色的香囊……肯定是女人送的啊。行啊,那小子整天绷着脸好像死了爹似的,原来已经跟人勾搭上了,而且还特别上心,否则哪个大男人随身藏着一个红香囊?

“爹爹,你知道不啊?”阿洵好奇地催道。

楚倾笑了,一本正经地解释给儿子听,“红颜是说一个人脸特别红,知己是好兄弟的意思,红颜知己就是说送你表哥香囊的那个男人脸特别红。”儿子才几岁啊,打听这个太早了。

阿洵终于明白了红颜知己的意思,高兴地笑了,因为弄懂了,转瞬抛到了脑后。

他后来没提,含珠就无从知晓楚倾又给儿子讲了一通歪道理。

晚上歇下后,含珠对着窗外侧躺,回想今日程钰对她做的那些无赖的事,又甜蜜又羞恼。

还没成亲呢,他怎么能如此放肆。

含珠是守礼的姑娘,刚开始被程钰压在床上时她没拒绝,是因为两人刚刚说开,他隐忍压抑了两年确实辛苦,她呢,偷偷喜欢了两年终于盼到与他心意相通,就像美梦终于成真,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全凭心意给他。现在激动平复下来,她再纵着他,就有失礼数了。

一半是为了给他点教训,免得他以为以后可以随便欺负她,一半是担心过去了他胡乱动弹不安心养伤,接下来半个多月含珠都没有再去静王府,只派人送了两次补品。

十月初二,楚蔷生辰。

含珠带着礼物领着阿洵过去给她庆生辰。

“三妹妹怎么没来?”没见到楚蓉,含珠有些奇怪。三夫人过世已经一年多了,楚蓉除了安静了些,脸上早不见了悲伤,这样的日子她应该不会缺席啊,倒是楚蔓,困在自己的小院里,越来越不爱出门,楚蔷请过几次都被楚蔓找各种由头推了,索性不再请。

楚蔷惋惜道:“三妹妹身子不舒服,让弦音送了礼来,她就不来了。”

含珠了然。姑娘们来月事的第一天都会不适,楚蓉尤甚,听说只想在床上躺着,怪可怜的。

“今日日头好,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吧。”陪老太太坐了会儿,楚蔷笑着邀请道。

含珠嗯了声,而阿洵早跑到姐姐身边了,要跟两个姐姐一起去。

暖阳融融,姐三个在花园里闲庭散步,时不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姐姐,我想吃核桃。”花园一角种了两颗核桃树,外面青绿色的果皮都裂开了,露出里面褐色的核桃,阿洵走路时东瞅西看的,眼尖地瞧见核桃,淘气劲儿就上来了,想去打。

含珠笑道:“咱们屋里有核桃仁,回去姐姐拿给阿洵吃。”

阿洵摇头,拉着她往核桃树那边走,兴奋道:“我要自己打!”

含珠无奈,吩咐四喜去取竹竿,她们先走到了核桃树下。树上挂的核桃还不少,连着裂开的果皮,瞧着比男人拳头还大。含珠摸摸阿洵脑袋,故意吓唬他,“核桃掉下来砸到阿洵,阿洵不许哭。”

阿洵仰头望核桃,呆了会儿才道:“我站远点就砸不到我了。”

含珠点了点他鼻子,旁边楚蔷忽的惊喜喊道:“哥哥怎么来了?”

含珠惊讶望去,就见楚渊领着四喜走了过来,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长袍,配着他冷峻的脸庞,沉稳如山的气度扑面而来。含珠轻声喊了声大哥便收回视线,阿洵则高兴地朝楚渊跑了过去,“大哥帮我打核桃!”

楚渊伸手将堂弟抱了起来,目光却落在了树下的两个妹妹身上。

同年生的,只差了小半年,以前姐妹俩站在一起个头差不多,妹妹瞧着圆润些,堂妹因为父母不合脸上始终带着郁色,人也偏瘦,但是现在,堂妹比妹妹高出两寸左右,面色红润,身段更是傲人。

楚渊守礼地没有多看,脑海里却再次闪过怀疑。

堂妹是真的失忆了,还是换了人?如果是后者,程钰肯定知情的,他为何要这样做?真正的堂妹又去了哪里?

可惜杭州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他派去的人最快也得下个月才能回来。

“都想吃核桃了?”楚渊抱着阿洵走到二女身边,放下阿洵,难得打趣了一句,故意站得离含珠近些。

他脸上带笑,楚蔷看惯了没觉得如何,含珠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以前楚渊不是没有对她笑过,但此时楚渊眼里,好像多了点什么。

含珠本能地回避。

楚渊没再打趣三人,接过四喜手里的竹竿,对含珠姐妹道:“你们躲远些,小心被砸到。”

含珠与楚蔷便往后退了几步。

阿洵不肯跟姐姐走,躲在楚渊身后,小胖手紧紧攥着堂兄的衣裳,像条小尾巴。

楚渊让小家伙站到他前面来,如此真有核桃砸过来,他也能及时护住阿洵。

正是核桃要落地的时候,他朝一处敲,旁边的枝叶也跟着晃动,咚咚咚一下子落了七八个。阿洵高兴地去捡,楚蔷朝含珠笑笑,姐妹俩也跟着去捡。这算是自己打的自己捡的,吃起来肯定比买来的多种味道。

楚渊将竹竿放到树上抵着,回头时发现还有树叶纷纷下落,其中一片正好落在了穿白裙的堂妹身上,而她一无所知,半蹲在地上,嘴角噙着笑打量手里的核桃,明媚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身,光影衬得她脸庞越发白皙柔美,如仙子现世。

楚渊看愣了一瞬,心底有异样的情愫油然而生,转瞬即逝。

楚渊说不出清楚那是什么感觉,但他马上想到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试探一下。

他大步走了过去。

含珠刚好站起来,扭头要喊阿洵,却见楚渊不知何时到了身后侧,距离她只有半步之遥。含珠受惊,往后退开时感觉楚渊似乎在看她,她心中不解,才要问,男人忽然抬起了手。

含珠欲躲,楚渊却先一步碰到了她脑顶,跟着捏着树叶递到她眼前,轻声道:“沾了叶子。”

含珠抬头看,看到树叶之后,是他俊朗的面孔,剑眉星目,因为嘴角的笑容,温柔又陌生。

含珠不受控制地红了脸,“谢谢大哥。”

说完马上去找阿洵了,恰好一阵秋风吹来,吹起她耳边一缕发丝,露出桃花般羞红的侧脸。

而她就像桃花一样,轻盈地从他身边飞过,只留下淡淡幽香。

楚渊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他不知自己有没有试探出来什么,只知道心跳,好像有些快了。

“大哥,你给我掰开!”阿洵颠颠跑了过来,举着核桃让他帮忙。

楚渊回神,接过核桃帮他,视线却朝那边的白裙姑娘斜了过去。

含珠正因为刚刚的亲昵之举不自在,对男人的注视比较敏感,若有所觉,她求证般瞥向他。

楚渊感官比她更敏锐,及时避开。

含珠不由怀疑是自己太多心了,楚渊是楚菡的堂兄,帮个小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帮阿洵砸了两个核桃,楚渊很快就走了。

含珠姐仨继续逛了会儿,也在半路道别。

回到莲院,含珠先帮阿洵洗手,阿洵收拾干净了出去找黑黑玩,如意趁机将一张折叠起来的字条递给了她。

含珠一下子就慌了神,看向如意,如意低着头,一副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多想的样子。

含珠咬咬唇,去了内室。

纸条叠成了小小一块儿,含珠心慌意乱地拆,拆到最后,上面只有一个小字。

来。

笔风霸道,如他的人。

☆、第86章

一个简简单单的“来”字,比满满一页长篇大论更容易让含珠明白程钰有多想见她。

她看着眼前的字,心跳好一会儿才平复,然后浅笑着将纸条撕成碎屑扔到了小竹篓里。

半个多月没见了,确实该去瞧瞧了,再怎么说,他都病着。

含珠出去找阿洵,阿洵蹲在屋檐下陪黑黑一起晒日头呢,含珠没让如意四喜跟着,她也蹲了过去,一边陪阿洵给黑黑抓毛一边小声问道:“阿洵想表哥了吗?明天姐姐带你过去?”

阿洵听了,连连点头,他想表哥,也想表哥家的大乌龟。

含珠就低声叮嘱了小家伙几句。

晚上楚倾回来,一家三口吃饭时,阿洵眨巴着大眼睛同楚倾撒娇,“爹爹,我想表哥了。”

楚倾吐了嘴里的排骨,瞅瞅儿子,没像以前那样一说话就带笑,淡淡问:“为啥想他?”

阿洵不由看向了姐姐,姐姐没教他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啊。

含珠因他这一眼紧张地心扑通扑通直跳,好在她来楚家这么久都练出来了,很是自然地给阿洵夹菜,笑着道:“上个月不是才去过表哥家一次吗,阿洵又想去了?”

阿洵点点头,张嘴接了姐姐舀的豆腐,吃完了又看向爹爹,“表哥受伤了,我想去看看,表哥家里还有大乌龟……”

童言童语,东一句西一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楚倾摸摸儿子脑袋,明白儿子到了想跟哥哥们玩的年纪,家里的堂兄到底是半路才熟悉起来的,没有程钰那个表哥亲,就道:“明天让你姐姐带你过去。”想起什么,扭头嘱咐含珠,“他那边乱,你们坐一会儿就回来。”

静王府不比周家,周家没有糟心事,静王府,女儿去做客,怕只有程钰才将她当亲戚对待。虽然女儿不在乎,楚倾却不想让女儿过去看别人的冷脸。这次是程钰受伤了,换个时候,他绝不会让一双子女单独过去。

含珠嗯了声,“知道,看过表哥就回来。”

心里哪有想那么多,能顺顺利利出门去看他,她只有高兴。

第二天楚倾早早上朝去了,含珠不急着出发,早饭后亲自下厨,做了一碟枣泥核桃糕,这东西又甜又滋补,他有了好吃的,或许就不会怪她这么长时间没去了吧?

先拿了一块儿给阿洵吃,其他放到食盒里温着,姐弟俩兴致勃勃地上了马车。

到了静王府,正赶上静王妃谢氏要领一双儿女回娘家。

含珠领着阿洵上前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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