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一身白底绣粉荷花的褙子,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温柔娴静,模样更是百里挑一的好,明明才十四,瞧着已经是大姑娘了。想到这位表姑娘与程钰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谢氏心中一动,“又来看你们表哥了啊?”
越是心里有鬼的人,越能听出旁人话里的深意,含珠眼睫颤了颤,故作平静道:“听闻表哥好了许多,家父让我们过来瞧瞧,他好放心。”
谢氏瞅瞅长风堂的方向,笑道:“快去吧,怀璧知道你们来了,估计等得急了。”
含珠面不改色,朝谢氏一侧的程岚笑笑,牵着阿洵径自往长风堂那边去了,彻底走远后,白了俏脸。未婚男女找借口私.会,本就不妥,如果谢氏看出来了,那她方才的话,无疑是在讽刺她不知羞耻。
如果自己没有做错,含珠不会将谢氏的话放在心上,偏偏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合礼。
心里不好受,走到长风堂,远远瞧见对面穿一身月白秋袍的男人,含珠抿抿唇,没有看他。
阿洵没注意到姐姐的不快,兴奋地朝表哥跑了过去,陈朔刚刚去外面接人,路上就发现表姑娘脸色不对了,紧跟阿洵凑到程钰身边,飞快低语了几句。
程钰眸色微变,再看看明显迁怒他的小姑娘,恨不得马上就把阿洵支开,他好跟她说话。
“表哥,姐姐做了核桃糕给你吃,可甜了。”阿洵抢着从四喜手里接过食盒,讨好地捧到程钰跟前,大眼睛盯着食盒,悄悄咽口水。
程钰摸摸他脑袋,打开食盒,香气扑鼻。
“阿洵也吃。”程钰给小家伙拿了一个。
阿洵笑着接了,又不客气地取出一个送到姐姐跟前。含珠没有胃口,摇摇头,柔声嘱咐道:“阿洵自己吃吧,吃完咱们就走了。”
程钰刚把核桃糕递到嘴前,听到这话,顿了一下,才没事人般继续吃。
阿洵不想这么快就回家,瞅着表哥道:“我还没跟表哥玩呢,我还想去看乌龟。”
程钰用帕子擦了嘴角,笑着哄道:“那阿洵现在就过去看吧,乌龟也爱吃核桃糕,让陈朔四喜陪你去喂它。表哥有话要与姐姐说,一会儿再过去找你。”
阿洵人小好糊弄,拿着两块儿核桃糕就往外走,含珠没料到程钰竟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打发人,怕单独相处程钰不老实,起身就要追出去,被程钰低声喊住,“表妹,这核桃糕与我以前吃的味道不大相同,你是怎么做的?”
含珠看看站在门口回头看他们的阿洵,怕小家伙误会,不得不回答程钰。
阿洵心急去看乌龟,没听姐姐与表哥说话,牵着四喜走了,陈朔紧跟在后头。
几乎他们才没了影,程钰便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含珠。含珠心里发慌,情不自禁往别处躲,被程钰迅速逼近,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含珠大惊,扭头看他左臂,“你的伤……”
“你乖乖别动,我就不会撕疼。”程钰声音清冷,眼里有不满和威胁。
他不爱惜自己,拿他的身体威胁她,含珠偏偏没法置之不顾,也别开眼威胁道,“你,你若欺负人,我以后真的不来了。”
程钰冷笑。她心够狠,二十多天不来看他,他催她才肯来,今日谢氏暗讽两句她就气得不想理他,程钰很清楚,就算他规规矩矩,她回侯府后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那他何必怕她?
冷着脸进了外间,还想往内室走,她抓紧他衣襟不愿意,程钰不勉强,在门口将她放了下去,没等她站稳便圈住她腰将她抵在门板上,低头去亲。
她怎么这么狠,喂了他一口蜜跟着饿上他二十多天,他一天天盼着她来,从早上盼到日落,从心热如火盼到心凉失望,一会儿担心她是不是被楚倾发现了端倪,一会儿担心她是不是又后悔了,一颗心像是被人扔在锅里煮,煮热了再丢进冰雪里。
简直比没说开时还煎熬。
她挣扎,不敢推他左臂只推右边,程钰便用右手攥住她双手。她身子使劲儿,还想将他掀开,程钰铁板一样锢她在门板上,那力道险些将她挤扁。等她彻底使不上劲儿了,认了命了,程钰也专心尝她的好。她哭,他就去亲她眼泪,她抽抽搭搭求他放开,他再堵住她嘴,只把狂风换成细雨,无声安抚。
哄得她浑身放松下来,程钰才慢慢松开她手。
“喜欢吗?”他抵着她额头,气息不稳。
含珠脑海里晕乎乎的,本能地摇头,不想承认,他不满意,又亲了上来。
含珠渐渐站立不住,全靠他稳稳提着才没有倒下去,他退开,她睁开雾蒙蒙的眼看去,怯怯又娇娇,他喜欢得不行,幽幽目光落到了她耳朵上。
“别……”含珠察觉他意图,猛地埋到他怀里,抱着他哀求,“别亲了……”
程钰紧紧搂着她,强忍着才没有去碰她别处,埋在她发里哑声问她:“还生我的气不?”
含珠连连摇头。她不敢了,至少在他跟前时不敢了,她打不过他,心也早给了他,真生气他再这样欺负她,她只是自寻苦吃,无可奈何。
她彻底乖了,程钰站直了身子,瞅瞅她迷蒙的杏眼,红润润的桃花面,胸口好受不少,牵着她走到书桌前。他先坐下去,再将她捞到腿上抱着,让她靠在他右臂弯里,“为何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他霸道地抱她,现在又一副审问罪人的架势,含珠心里委屈,眼泪又落了下来。
“再哭我还亲你。”程钰真的低下了头。
含珠再也忍不住,狠狠捶他胸口。
程钰低低地笑,捧住她小手捏了捏,“别哭了,咱们好好说说话。你别怪我欺负人,要不是你躲了我那么多天,我也不会气成那样,见了你就失了分寸。”
他还有脸跟她生气?
“我才躲你几天?”含珠冲动质问他,“那你之前躲我半年的时候,我是不是更应该生气?”
她杏眼圆瞪,大概是真的气到了,终于有了那么点气势。程钰憋住笑,在她眼睛上飞快碰了一下,低声下气道:“是该生气,那你罚我吧,你惹我生气我罚你,反过来也是天经地义,我绝不说什么。”
含珠怔住,明白他又在耍无赖后,气红了脸。
这人分明又在欺负她没法子罚他!
“你……”
她嗔怒起来更显娇气,孩子一样招人疼,抱着思念已久的好姑娘,程钰除了亲她,别无他想。
“罚我啊,我给你罚。”他凑到她耳边,教她可以怎么罚他。
含珠又羞又臊,挣扎着要走,才直起身子,就又被他按住,除了他怀,哪都别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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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含珠生气质问,程钰亲她,她赌气不理他,程钰也亲她,反正只要她不如他的意,他就亲。
最后含珠嘴唇都有些疼了,气上心头咬了他一口。
咬完了,看着程钰唇上的血,含珠后悔了。
她不怕他疼,他活该的,只是,被人瞧见……
“没事,我就说太馋你做的核桃糕,吃的时候一着急才咬破的。”程钰眼里都是笑。
他还没正经,含珠却不想再跟他闹下去,没完没了的最后还是她吃亏。看看他左臂,含珠忧心道:“这样真的没事吗?”
程钰紧了紧她肩膀,让她跨坐在他腿上,含珠早被他欺负地没了反抗之心,红着脸乖乖随他摆布。她这样乖,程钰的心就像泡在了温水里,实话实说道:“稍微有点疼,可有你在这儿,再疼我也不在乎。”
含珠耳根发烫,低头看他胸口。
程钰抵住她额头,看着她眼睛道:“刚刚不是有意的,那么久看不到你,真难受,不发出来,堵得慌,以后绝不会这么没规矩。”
含珠信他才怪,扭头问:“那你现在也堵?”
程钰笑了,带着核桃糕香味的呼吸吹在她脸上,“不堵了,可我舍不得。”
含珠就知道,他想不老实,就能找出一堆借口。
程钰亲了亲她近在眼前的脸庞,没有欲.望,就是喜欢,“咱们刚见面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今日?”他是做梦都没敢想的。
他还好意思提,含珠抿抿嘴,小声讽刺道:“没有,当时就想着老天爷保佑我活下去了。”
程钰低笑,吹了吹她脖子,“小心眼,幸好我没伤到你。”
含珠被他吹得心尖发颤,软声求道:“咱们去找阿洵吧?你,你给我留点颜面。”
程钰明白她说的是四喜陈朔,不以为意,“都是忠心的,你不用理会,他们只会替咱们高兴。”
含珠摇摇头,有些委屈地道:“我不喜欢。”她没他那么厚的脸皮。
她娇滴滴的,程钰反倒不忍难为她了,搂着她道:“再亲一下,咱们就去找阿洵。”
他温柔的黑眸里浮动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光彩,含珠别开眼,羞涩地闭上了眼睛。
心砰砰乱跳,片刻等待,他贴了上来,似乎也知道她之前疼了,这次格外温柔。含珠沉醉在这种温柔里,慢慢地抬起手攀住了他肩膀,再抱住了他脖子。茫茫然中,感觉他手隔着衣衫沿着她背徘徊,一会儿想去更低处,一会儿想从腋窝那儿往前挪,最后都忍住了。
“又甜又香。”一吻结束,程钰喃喃地夸她,“往后什么糕点都不用带,你比那些都好吃。”
含珠软软地靠在他右肩,闭着眼睛平复。
又腻歪了会儿,两人衣衫齐整地回了堂屋,含珠先走到门口,让秋风吹走脸上的热。
“走吧。”程钰跟着走了出来。
含珠听他说话声音不大对,一歪头,就见他手里拿着一块儿核桃糕边走边吃,左手里还握着两块儿,跟孩子似的。含珠忍不住笑,边往前走边嗔他,“这样吃也不怕被人笑话。”真是,以前爱吃甜的好歹会在人前掩饰,现在倒好,彻底不要脸了。
程钰飞快将核桃糕在她唇上点了一下,一语双关,“刚刚没吃饱。”
含珠顿了顿,下一刻加快了脚步,像是逃跑的兔子。
程钰故意落后两步跟着她,看着前面她窈窕的身影,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暖的。他最大的不堪都告诉她了,她也不嫌弃,愿意跟他过,那他在她面前还有什么好摆架子的?人生苦短,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他要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这样将来她后悔了,他至少有现在的回忆陪他。
她将是他这辈子最亲的人,他在谁面前装,都不会装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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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过后不久,谢氏娘仨回来了,程岚领着钧哥儿告别母亲,回各自的院里歇晌。
谢氏的两个大丫鬟端了热水过来,伺候谢氏洗脸。
梳头时,谢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身后的暖荷,“楚家姐弟何时走的?”
暖荷动作都不带停的,轻声道:“坐了半个时辰左右就走了,二爷亲自送到门外的。”
谢氏点了点头,通发后打发丫鬟出去,自己歪到床上歇晌。
睡得迷迷糊糊的,身边一沉,跟着有熟悉的带着薄茧的手凑了过来。
谢氏昨晚才遭了一次罪,此时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程敬荣发觉了,将人揽到怀里,柔声哄道:“别怕,这回不让你哭。”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小他十几岁的妻子的,知道她难受,他尽量克制,就怕一不小心弄坏了她。
男人狠起来像恶鬼,温柔起来又格外体贴,纱帐里人影晃动,飘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
半晌才歇。
谢氏靠在男人宽阔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竹香,有那么一瞬恍惚。
如果他一直都这样温柔,她会喜欢上他的吧?
可惜没有如果,那些生不如死的时候,她永远都记得。
“今天楚菡姐弟又来了,”平复下来后,谢氏轻声道,跟着笑了笑,“楚菡十四,容貌与怀璧极配,又是表兄表妹,王爷不是发愁二爷的婚事吗?我看他们两个挺好的。”
程钰不想娶妻,她真的不在意被人指点她继母当得不好,可程钰想娶了,对方又是楚倾之女……
程敬荣知道她担心什么,拍拍她肩膀道:“放心,他想娶我也不同意,他的妻子,身份不会比吴氏高。”高门之妻有娘家撑腰,连带着也会成为儿子的助力,他的爵位是想传给小儿子的,怎么会允许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陪妻子歇完晌,程敬荣去了前院书房,进屋前命人去请二爷过来。
长风堂里,程钰正琢磨初十去楚家提亲的事,那日楚倾休沐,他正好与他好好谈谈。程钰知道楚倾不待见自己,但他有含珠阿洵里应外合,楚倾再霸道,只要含珠咬定不嫁旁人,楚倾也不可能硬逼女儿嫁,他现在对含珠越好,就越做不来那种事。
“二爷,王爷请您过去。”陈朔的声音传了进来。
程钰眉头皱了皱。
父王最近找他的几次都是逼他快点成亲,好成全谢氏的美名,这次也不例外吧?正好,他也想跟他提一句。父子关系再冷,他的婚事都得父王点头,三媒六聘,上呈她的名字记到玉牒里,都少不了父王搀和。
他换了身家常袍子过去了。
“这两日伤口还疼吗?”程敬荣负手站在鱼缸前赏鱼,听到动静,侧目看了看,不咸不淡地问。
程钰距离他十步时顿住,看着前面的白釉山水纹鱼缸回道:“好多了,劳父王关心,不知父王找我何事?”
程敬荣捏了点鱼食洒了进去,两条巴掌大小的金鱼摇首摆尾游了过来,他静静看了会儿,才再次开口:“今日你表妹又过来看你了?我记得以前你似乎不怎么喜欢她来。”
程钰心中微沉,看他一眼,坦然道:“表妹病后性子温柔许多,不瞒父王,我已倾心表妹多时,这次大难不死,便决心娶她为妻,还请父王替儿子做主。”
程敬荣慢慢站直了身子,走到书桌前落座,沉思片刻,道:“难得你终于开了窍,为父很是欣慰,只是,你与定王关系密切,如今再娶了楚倾的女儿,皇上会不会多想?还有楚倾,他向来不喜与皇子们扯上关系,怕是不会将女儿许配给你。”
程钰早有准备,一一回道:“楚倾是我姨父,皇上要疑,就算没有这桩婚事,他也会疑,所以我迎娶表妹不会影响什么。至于楚倾那边,我会想办法劝他,等他答应我了,再请父王为我走动。”
程敬荣点点头,“你这话有些道理,不过有一点错了。之前楚倾轻视嫡女,与你关系十分僵,女儿嫁你就如泼出一碗水。如今他宠爱嫡女京城几乎无人不知,再把女儿嫁你,便是亲上加亲,到了皇上眼里自然意义非凡。”
程钰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抬起头,最后一次反驳道:“父王此言差矣,皇上圣明,绝不会因为一桩婚事便有所猜忌,否则当初皇上也不会选我做定王的伴读。父王,你一直劝我娶妻,现在儿子有了意中人,还请父王成全。”
言罢朝椅子上的男人跪了下去。
程敬荣脸色变了变。
大周氏死后,这个儿子只有发丧时求他告诉他母亲的死因,后来再没有求过他任何事。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就那么喜欢楚菡吗?
“父王,父王,你昨天留给我的功课我都做好了!”
一片沉寂里,外面传来钧哥儿清脆的声音,走到门口时被程敬荣的长随拦住。
程钰看着地面,脑海里是她羞涩浅笑的模样,他暗暗攥紧拳,再次道:“求父王成全。”
程敬荣叹了口气,“小心驶得万年船,圣意难测,楚菡非良配,你再换个人罢。”
程钰听在耳中,忽然很想笑。
那个他曾经无数次想问这个男人的问题,再次涌到了喉头。
他很想问问,他真的是他程敬荣的儿子吗?如果是,他为何从来没把他当儿子看。
但他不会问,小时候都能忍住的问题,这么多年下来,更没必要问,因为不管他如何回答,都改变不了父子不像父子的事实。
没再看他,程钰面无表情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到了外面,看见七岁的钧哥儿乖乖坐在太师椅上,正在剥橘子吃,看见他出来,男娃如见了鬼一般,吓得橘子从他手里滚了下去,掉在地上,一直朝他这边滚了过来。
程钰目光追随着那橘子,直到橘子停了,他才大步离去。
人走没影了,钧哥儿猛地回过神,没管橘子,撒腿往里头跑,“父王,二哥是不是生气了?”
程敬荣笑着问幼子,“为何这样说?”
钧哥儿打了个哆嗦,“二哥看着好吓人。”
“你二哥天生就那样。”程敬荣随口敷衍,扣扣桌子道:“把昨天新教你的那段背给父王听。”
钧哥儿乖乖点头,摇头晃脑背了起来,“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
童音朗朗,远远传了出去。
☆、第88章
含珠这几天都过得魂不守舍的,要么绣花时不小心扎了手,要么给阿洵做糕点时多放了糖,腻得阿洵苦着小脸说好吃,不舍得跟姐姐说实话。含珠很是自责,可她就是忐忑啊,上次见面,程钰说好初十就来提亲的。
楚倾会答应吗?
含珠一颗心七上八下。
而初十转瞬就至。
朝廷逢十休沐,不用摸黑起早去上朝,楚倾懒懒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也还早,他悄悄来了莲院,没让人打扰女儿,直接去西屋将酣睡的胖儿子连人带被子裹了起来,抱着往外走。如意飞快取了阿洵的衣裳跟在后头,到了前院,楚倾就把如意打发走了。
“阿洵醒醒,爹爹教你练武去。”胖儿子白白净净的,楚倾笑着捏他脸。
好梦被人打扰,阿洵扭了好几扭,要躲爹爹的坏手,最后实在躲不开了,小家伙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楚倾以前喜欢楚泓兄妹,但也没有照顾过他们起早,哄孩子起床还是第一次。怕儿子哭了,楚倾顺着开裆裤点了点儿子的小小将军,“阿洵要不要嘘嘘?”
阿洵张嘴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点头。
楚倾乐了,抱着儿子去恭房放水。他是世家出身,小时候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贵公子该有的礼仪都有,但楚倾本性粗狂,更喜欢战场上跟一群将士们放荡不羁的日子,在外头的时间长了,说话就有点粗,在女儿面前要注意,到了儿子跟前,楚倾就放得开了。
“爹爹跟阿洵一起嘘嘘。”他站在儿子身旁,也解开了裤带。
阿洵扭头瞅瞅,吓了一跳。
楚倾哈哈大笑,“阿洵不急,你好好吃饭,早起跟爹爹一起练武,每天都练,将来也长爹爹这么高的个子,就跟爹爹一般大了。”
小孩子天生喜欢比较,譬如一盘荔枝里都会先挑大个儿的吃,阿洵不懂长大了有什么好,可他就是觉得大了好,低头瞅瞅自己的,很是认真的点头。
放完水洗了手,楚倾没忘了叮嘱儿子:“这个是咱们爷俩的秘密,不能跟姐姐说,姐姐是姑娘,阿洵跟她说咱们男人的事,姐姐会生气。”
阿洵对男女之别已经有些懵懂了,坏笑着点点头。
楚倾就把儿子扛到了练武场,他先打了一套拳,看得阿洵兴奋地嚷嚷要学,才开始教儿子最简单的动作,小家伙才四岁,楚倾可没打算拔苗助长。
莲院含珠睡醒了,听如意说阿洵被侯爷带走练武去了,她笑了笑,去了厨房。大火煮沸粳米红枣,改为小火慢慢熬到粥熟,最后放入洗好的菊花瓣再煮会儿,想到楚倾不是特别爱吃甜的,含珠就没再往里面加糖,直接让厨房的丫鬟盛出来。
楚倾爷俩换好衣裳神清气爽地过来时,桌上早饭已经准备好了,香气扑鼻。
“姐姐,我会蹲马步了!”阿洵炫耀般扑到姐姐怀里,红着小脸道。
含珠摸摸他脑袋,还是有点担心的,“累不累?”
阿洵摇头,瞅着爹爹道:“不累,我还能再蹲一会儿呢,爹爹不让了。”
“这叫循序渐进,”楚倾已经坐下了,笑着看儿子,“等你长大了,想少蹲会儿爹爹都不让。”
阿洵还没体会到练武真正的苦,根本没放在心上,主动坐到爹爹身旁,再拍拍左手边的椅子,“姐姐坐,吃饭。”说完瞅瞅桌上的三只碗,见自己的碗里有好几颗枣,爹爹姐姐的都没他多,小嘴咧地更美了。
“菡菡做的?”楚倾闻了闻饭香,漫不经心地问。
含珠嗯了声,“红枣补气养血,菊花疏风清热,保健防病,这会儿天干气躁,最适合用。”其实红枣菊花粥还有美肤养颜的效用,但就没必要告诉他们爷俩了。
能吃女儿亲手做的粥,楚倾心里美,却有些不满地劝道:“说了好几次了,往后这种事情吩咐下人做就好,那里烟气重,你别熏到自己。”细皮嫩.肉的女儿,熏黑了咋办。
含珠低头笑,她知道楚倾只是说说而已,当父母的,哪有不喜欢儿女孝顺的?
用过早饭,楚倾去前面了,含珠领着阿洵去书房读书,不时往窗外望望。
前院,楚倾将楚泓兄妹俩叫了过来,问问楚泓的功课,再哄哄小女儿。楚蔓平时再怎么埋怨父亲陪她的时间少,真看到父亲了,她的怨气暂且也就消了,近乎贪婪地享受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光。
正聊得热闹,富贵过来传话,说是程钰来了。
楚倾只当程钰来看表弟表妹的,瞅瞅面带不舍的小女儿,吩咐富贵直接请程钰去厅堂,再叫大姑娘姐弟俩去见表哥。真心对他儿女好的亲戚,楚倾再不喜,也是讲道理的。
那边含珠听说楚倾让她与阿洵一起去见程钰,想到程钰是来提亲的,她哪好意思去,心慌意乱地找个借口,只让四喜送阿洵过去。
阿洵颠颠地去了,见到表哥特别开心。
程钰对着面前的男娃苦笑,她定是害羞了吧?如果她知道两人的婚事肯定得有番波折……
“表哥,爹爹说黑黑再过几天就生小狗了,你要不要?”阿洵趴在表哥腿上跟他说话,无忧无虑的,“爹爹说黑黑能生好几只,我让你先挑。”
程钰刚要说话,楚倾面无表情跨了进来,在他旁边落座。
程钰起身,摸摸阿洵脑袋道:“阿洵去找姐姐吧,表哥有事情要跟姨父说。”
楚倾听了,刚灌入嘴里的茶险些喷.出来。
他没听错吧,这外甥居然喊他姨父了?
咽了茶,楚倾慢慢放下茶盏,打量一眼前面长身玉立的外甥,看好戏般等着他开口言明来意。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多年都不肯喊他姨父,现在卖乖来了,肯定有事相求。
程钰也不想喊他姨父。他跟表妹不亲,但那毕竟是他的亲表妹,姨母嫁给楚倾是她自愿的,当时楚倾就是那种人,谈不上欺瞒,程钰没法责怪楚倾不好好照顾姨母,但表妹的死楚倾这个当爹的怎么都得负上责任。
可他亲手将含珠送进侯府,让含珠成了楚倾的女儿,他若不放低身段,楚倾会把含珠嫁他?
为了她,他连那人都跪了,再喊楚倾一声姨父又有何不可?
她肯用一辈子陪他,那只要能娶到她,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慢慢朝楚倾跪了下去,看着男人的靴子道:“姨父,我喜欢表妹,想娶她为妻,求你成全。”
楚倾脸上玩味的笑瞬间僵硬,目光如鹰隼,紧紧盯着前面的外甥。
他想做一件事,都会提前准备,有把握再出手,就好比求娶妻子时,他是看出了妻子对他有意,才去登门提亲的,否则被人轰出来多丢人?那程钰呢,楚倾知道这个外甥不是鲁莽之人,他是不是也……
“听阿洵说,你有个红颜知己送的香囊?”楚倾忽然有些心乱,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确认。
程钰愣了一下,不想承认,又怕楚倾误会他有别人,更加不满,只好实话实说,“是表妹的,她不给我,我抢过来的。”她脸皮薄,说她主动给,回头楚倾去问了,她肯定难堪。
楚倾胸口腾腾的冒火,程钰抢了他女儿的香囊,居然还敢如此淡定地告诉他?
才为女儿不是主动送的放了一点心,转瞬又想到,如果女儿不喜欢表哥,被人抢了香囊,哪里还会过去探望?还有,女儿前几天才去静王府探望表哥,今日程钰就来了,女儿没有露面,是不是知道程钰是来提亲的?
楚倾越想越气,他懵懂无知的女儿,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被人骗了心去!
他不同意,但他不会一气之下赶走程钰,传到女儿那里,他这个父亲岂不是成了恶人?
小姑娘丢了心,眼里只剩心上人了,哪里还讲道理?
楚倾自认很懂女人心,暂且压下火气,皱眉道:“为何是你来提亲?你父王呢?”
程钰坦然道:“父王不同意,我想先征得姨父许可,再去求皇上赐婚。”
赐婚的事绕不过楚倾,除了选秀时为宗亲子弟赐婚,平时皇上的赐婚更像是锦上添花,朝臣们先达成了婚嫁的意愿,再请皇上赐婚,添个荣耀。明德帝对他这个侄子还算不错,但再不错,明德帝也不会光听他一面之词,就问都不问楚倾,直接把楚倾之女赐婚给他。
他先得了楚倾的同意,明德帝反而更容易成全他,否则他冒然去求赐婚,结果楚倾不愿意,在明德帝眼里,他也成了没有分寸之人。
他够坦率,楚倾却气笑了,“你父王都不同意,就算你求了赐婚,把菡菡娶回去了,菡菡在王府能有好日子过?你自己受父王冷落,难道也想让菡菡陪你去受苦?滚,别以为哄了菡菡答应我就会成全你,我楚倾不会明知前面是狼窝还把女儿送进去!”
程钰马上解释道:“父王确实不喜我,但他与谢氏也从未插手我院子里的事,再有了皇上赐婚,谢氏也不敢在表妹面前摆婆母的谱,姨父,我既然求娶,就一定能护住表妹,求……”
“我凭什么信你的片面之词?”楚倾寒着脸站了起来,指着门外道:“走罢,我不会将女儿嫁你的,你以后也别想再登我楚家大门,送客!”
言罢负气而去。
程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富贵瞧了会儿,进来劝道:“二爷还是起来吧,侯爷的脾气……”
程钰默默站了起来,转身走了,离开侯府之前,朝莲院的方向望了过去,自嘲一笑。
什么叫自作自受,他总算明白了。
☆、第89章
含珠坐在窗前,眼睛看着手里绣到一半的花样,心早飞到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