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罪,含珠哪里受得住,知道他根本没有生气,她一边求饶一边往回收。他不放,挠得更厉害,含珠什么都顾不得了,双腿一起使劲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玲珑的身在大红锦被上扭来扭去,腰细如柳,胸颤似兔,满头青丝散开,凌乱更添妩媚。
程钰越看越冒火,终于在她身子扭向里面时,猛地松开她脚扑了上去。
含珠才刚庆幸脚心不痒了,身上就多了一座大山,她气喘吁吁地扭头,对上他幽深的眼。
那一瞬,气氛陡然就变了。
“含珠……”他哑着声音唤她。
“怎么了?”她望着他的眼睛问,明明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所以他掰过她身子,俊脸慢慢靠近,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第112章
腊月天寒,屋里早就烧上了地龙,一个人躺在被窝里不会冷,两个人就热了。
她迷迷糊糊的,手还紧紧攥着中衣衣襟,紧张得身子轻颤,程钰爱极了她这样,不急着扯,低声跟她讲道理,手从衣摆底下溜进去,赏玩珍宝般抚她背,“以前不让,今日都拜过堂了,是正经夫妻了,怎么还不许?”
含珠埋在他怀里,不说话,就是不许。
她不许也没用,力气那么小,被他轻易拢住了一边。他对着她耳朵让她乖点,低哑的气息带走她最后一点力气,地方都被人占了,手继续挡着也没有意义,渐渐地就落到了身后,无力地抓住被褥。
“你说我手大吗?”程钰仍旧对着她耳朵问,声音更哑了。
他手不停,含珠脸上一阵阵的热,红唇紧闭,好像也有声音溢了出去,听他说什么她的比他手还大,她羞得不行,求他别说了,一开口却是别的调调。含珠紧张地捂住嘴,而他忙着剥她这颗嫩笋,她不拦他更高兴,动作利落,转而向下去,她回过神想要拽住裤子,早晚了。
“冷……”
他看,还扯开被子看,含珠羞死了,想抓被子手被他按着,只能求他。
程钰眸色幽深,眼底是无尽的渴望,也有无尽的怒火。
他气自己,气明明她这样美,他都只能干看着,无法真的跟她做夫妻。
又恨又热,程钰看一眼窗外,想到经定王提醒后他新找来一些书在上面新学的一些手段,程钰拉起被子,一起盖住两人,只露出脑袋,“含珠,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可我对不起你……”
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责自嘲,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含珠瞬间从那些羞涩里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对上他乌黑的眸子,含珠几乎是本能地抱住了他,“别再这样说,能跟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你再说那种话,便是故意让我心疼……”
她真的心疼,不是心疼他的身体,而是心疼他因此受到的苦。
一心疼就想哭,那泪珠滴滴落在他心上,浇灭了他胸口的戾气。
“不哭,我不说了,以后再也不说了。”他温柔地吃掉她的泪,可有些事他一人办不到,必须她配合。等她不哭了,程钰埋在她肩窝,低声跟她商量,“那以后,晚上,咱们一点动静都没有,丫鬟们会不会怀疑?”
含珠愣了愣,她真的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不由地反问他,“那,那怎么办?”这是他的伤,他不愿意让人知道,含珠也不想他在人前抬不起头,看他痛苦,她会更受不了。
程钰当然有对策,只是,他开不了口。
含珠看出了他眼里的犹豫,这种犹豫不安也让她心疼,忘了身上什么都没有,她温柔地朝他笑了笑,“你有办法是不是?你说吧,我都听你的。”
一句话,诉尽了她对他的心,程钰眼睛忽然有些酸,猛地将被子扯到头顶,让她看不见他的失态,才在她耳边低语,“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你别忍着,想叫就叫,想求我就求我,让外头听见,她们就会误会了。”
他说的不清不楚,含珠有些迷糊,可他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是能蒙混过去的法子,她虽然不懂,因为疼他信他,还是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得了许可,程钰再无顾虑,爱怜地亲她,然后,唇渐渐往下。
他像是钻进阿洵被窝的小奶狗,拱来拱去的,把被子都带了下去。
含珠望着头顶的纱帐,本能地想要捂住嘴,记起他的话,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手都抬了起来,又慢慢放了下去。到底难为情,开始还是尽量忍了,只是渐渐忍不住,他不知从哪学的那些花样,或许是男人天生都会?
她闭着眼睛,声音不受控制地传了出去。
屋子外头,司嬷嬷领着如意四喜守在门口,不是故意想听墙角,而是小两口折腾完后肯定要叫水的,得留人伺候。按理说如意四喜留下来就够了,但新婚第一晚,司嬷嬷担心姑娘吃苦,就想听听动静。
冬夜寂静,里面渐渐传来姑娘娇娇的声音,像是正在被人欺负,一会儿喊着别啊别的,一会儿求他快点停下,大多时候都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叫声,一声一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床板晃动的声响。没有男人的声音,如意四喜或许会觉得奇怪,司嬷嬷倒觉得正常,有的男人喜欢说说话添添趣,而像姑爷这样的,一看就是闷葫芦。
那动静持续了将近两刻钟有余,才慢慢停了下来。
司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姑爷第一次便能坚持这么久,很厉害了,有些人这辈子恐怕都没法这么长,正好姑娘也是初承雨露,挺好的。
“一会儿里面喊人了,你们再进去,我先回去了。”司嬷嬷低声吩咐两个丫鬟,她先走了。
如意四喜一起目送她,等司嬷嬷走远了,两个丫鬟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脸上都烫得厉害。姑娘有多美多好,没人比她们俩更清楚,刚刚二爷到底对姑娘做了什么啊?
内室,程钰从被子里面钻了上来,将她搂到怀里,看着她红彤彤的俏脸,想到之前她一连串的反应,故意问她,“喜欢吗?”
短时间内去云里飞了三次,含珠浑身无力,也经不得一点碰,他气息吹过来,她都忍不住打颤,闭着眼睛往他怀里缩,像是含羞草,要把自己整个缩起来。
但程钰知道她满足过了,他也前所未有的满足,原来就算他不行,也可以用别的方式给她快乐。那些法子一一在脑海里闪现,程钰摸摸嘴唇,决定等熟悉了等她渐渐放得开后再轮番尝试,否则一开始就用那种东西,他怕吓到她,误会他道貌岸然。
“我喊她们备水?”她呼吸平复下来,程钰轻声问。
含珠点点头。
程钰又亲了她额头一口,才站了起来。
含珠偷偷看他,见他身上中衣穿得好好的,只是有些乱了,背上也被汗水打湿了,而她衣裳都不知道哪去了,才要咬唇,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程钰,他该不会因为隐疾,以后都不打算与她坦承相见吧?
看着男人绕过屏风,含珠眼睛又酸了。
她不是想看他,他全脱了她也不会看,可他不脱,就说明他心里还是很自卑,在她面前都自卑。含珠不想这样,他可以担心任何人看不起他,唯独不能连在她面前也放不下,放不下就意味着他心里苦,含珠不想让他苦。
程钰只是站在内室门口传的话,回来见她对着屏风发呆,连半边肩膀露在外面都不知道,秀色可餐,他笑了笑,蹲在床前问她,“在想什么?”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怀好意地往她被窝里瞄。
含珠脸噌地红了,拉起被子,人也噌地转了过去。
程钰没追她,温柔地为她整理如瀑青丝。
热水兑好了,程钰再次将两个丫鬟打发出去,捞起她坐正,先替她把长发挽起,才抱着人去了侧室。水温微微烫,泡澡正好,含珠一进去就背对他坐着了,低头瞧瞧,身上果然又是被蚊子咬过的情形。
水突然高了起来,是他进来了,跟着也把她转了过去,对上一片玉色的结实胸膛。
含珠脸红心跳,偷偷往下看,却见他身上依然穿着裤子。
果真是放不下吗?
因为这层缘故,与他共.浴都没那么害羞了。
“疼吗?”程钰注意到她身上的红印儿,有些自责地问,一边替她擦背。
含珠轻轻摇头,抬眼看他,杏眼水漉漉的,程钰喜欢,低头又香了一口。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含珠自觉现在不是说那事的好时机,便乖乖靠在了他怀里,只在他手不老实时急得拦住,羞答答告诉他,“别,有点……难受了。”
就像是一桌美味儿的饭菜,再好吃,吃多了也会撑得难受。
听出她是真的不能承受了,程钰抱抱她,不再乱动,洗完了一身热汗,他又稳稳地将她抱了出去,巾子就搭在一旁,他裹粽子似的将她裹起来,“你自己擦还是我帮你?”
含珠当然不好意思让他帮忙,抓着巾子跑内室去了。
程钰没有坚持,眼睛盯着内室门口,迅速擦好自己,穿上干净的中衣赶了进去。含珠动作也不慢,已经钻到被窝里了,正背对他系中衣花扣。程钰又闹了她一会儿,才抱着她入睡。
她睡着了,程钰睡不着,对着床顶发怔,确定她睡熟了,程钰从衣橱一件袍子里取了一个小瓷瓶来,送到她鼻端。给她闻了几下,确定她轻易不能醒,程钰才悄悄脱了两人的衣。
他还是想试试,她醒着他不敢,怕被她真正感受他的不堪。
她睡得熟,美得像娇柔的牡丹,程钰撑在她身上,想得不行,像急于立功的将士,可身下的马不听使唤,一动不动。程钰不甘,再三尝试,她忽然轻轻哼了声,眉头也皱了起来,好像很不舒服,程钰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明明不行,却有东西脏了她。
像是一巴掌打在脸上,他僵了片刻,颓丧地倒在了她身上。
☆、第113章
含珠吸了点迷.香,早上睡得沉,是被程钰叫醒的。
含珠含珠,一声声轻轻在她耳边唤,轻柔的像春日醉人的风。
努力睁开眼睛,熹微晨光里,对上他白皙俊美的脸庞,眉眼温柔地看着她,又喊了一声她名。看到她醒了,他就笑了,伸手将她勾到他怀里,低头来亲她,亲着亲着,人就翻到了她身上,手也不老实。她刚睡醒没有力气,徒劳挣了两下就放弃了,乖乖地给他,情不自禁地回应,沉浸在男人另一种温柔里。
“真好,一醒来就可以这样对你。”一吻结束,他抚摸她红润的脸,无比满足。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妻子了,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再不是一个人,再不用一个人睡在暖婆子也温不热的被窝里,再不用翻来覆去想远在侯府的她。
心里喜欢,他又忍不住喊她,“含珠……”光是对着她喊她的闺名,都是一种享受。
他看她的眼神,好像她就是他最珍贵的宝,那种被人呵护珍惜的感觉,含珠浑身都暖融融的。听他再三喊她的名字,含珠想了想,小声提醒他,“以后还是别这样喊了吧,万一喊习惯了,当着丫鬟的面说漏嘴怎么办?”
程钰马上想起楚渊了,楚渊能根据顾衡的一张纸条猜出她有蹊跷,就是因为他曾经说漏了一次嘴,只是楚渊没有告诉她,不知到底打的什么心思。
她娇娇地躺在他身下,程钰很快就将楚渊抛到了脑后,笑着问她,“那我叫你什么?表妹?含含?”
含珠轻轻摇头,嘴角带着笑,笑得狡黠。她真的不喜欢他喊她表妹或是与楚菡小名同音的字,当然她知道程钰对楚菡什么心思都没有,但她就是想要一个只属于她的小名。
她的小心思并不难猜,程钰捏捏她羞红的脸,认真想。姑娘家的小名一般都是叠音,可她情况特殊,取“珠”字会让旁人奇怪,毕竟与表妹的名字无关,含含她又不喜欢。
“算了,先起来吧,还得敬茶去呢。”含珠推了推他。
程钰岿然不动,让她扭也白扭,她挣了两下没用,气得嘟了嘟嘴,露出三分娇憨……
程钰心里一动,捏了捏她耳朵,“憨憨?”
含珠怔住,他以为她不懂,好心解释道:“就是憨傻的憨,憨憨。”
他一脸坏笑,含珠当然不愿意顶着这样一个骂她傻的名字,偏他越叫越喜欢,不停地唤了起来。含珠赌气扭头不理他,听着听着突然笑了出来,美眸转过去看他,“你再喊快点?”
程钰本能地听她的话,含珠笑得脸都红了,“好像猪哼哼。”
程钰没养过猪,但他出门路过村庄时听过猪叫,又试着喊了两声,果然有点像。见她笑得花枝乱颤,他惩罚地挠她痒痒,她不受控制地惊叫出声,小野马似的挣扎起来,又抬胳膊又踢腿的,程钰被她撩出了火,猛地扯开了她衣。
哪怕不能吃下肚,能尝尝味儿也是好的,更何况她也喜欢。
一早上就这样,含珠急得扯过被子,挡住声音。
他欺负完了,重新爬上来,在她耳边说混话,“憨憨哪都好看,并蒂莲似的。”
含珠羞极了,胡乱捂住他嘴。
小两口又腻歪片刻,程钰先下地穿衣服。
含珠放下纱帐,飞快穿自己的,系中衣花扣时瞥见床脚放了方染了红的雪白帕子,似乎还有些旁的东西。含珠知道那帕子是做什么用的,也知道那血肯定不是她的,心里一惊,程钰穿好衣服回来时,她担心地问他,“你弄伤自己了?”
程钰看一眼那元帕,神色平静,甚至还笑了笑,“事先准备好的鸡血,我才没你这么傻。”
含珠瞪了他一眼。
丫鬟们要进来收拾,程钰不适合留在屋里,临走前低声叮嘱她,“一会儿告诉她们,元怕拿给司嬷嬷看就好了,不必送到王妃那边去,以后见面,你也不必喊她母亲。”程敬荣生了他,喊他一声父王没什么,但谢氏不配做他母亲。
含珠点点头。没人有会无缘无故冷落亲生儿子,单从谢氏配合程敬荣一起陷害程钰娶顾澜的那件事看,就知道父子俩走到如今这种地步,与谢氏脱不了关系。她嫁给了程钰,程钰这边的亲人如何相处,自然要与程钰一条心。
程钰先去前院,他一走,司嬷嬷领着如意四喜来了,一个个都别有深意地笑,特别是司嬷嬷,看到床上的元怕,还念叨了几句早生贵子。含珠忍羞对她说了程钰交代的话,司嬷嬷心思通透,马上就懂了,“好,老奴知道了,夫人放心。”
谢氏一个五品小官家出身的王妃,料她也不敢来这边摆婆母的架子。
她收好元帕出去了,如意四喜一起伺候含珠梳洗,快收拾好时,程钰回来了。
去正院的路上,程钰牵着含珠的手与她说话,“小时候大哥照拂我颇多,大嫂我不熟悉,你们若是投缘,以后我去当差,你自己闷着无趣了可以去找大嫂说说话。”
兄长大他两岁,或许是同命相连的缘故,小时候他从宫里回来,程敬荣对他不闻不问,兄长总会过来陪他说话,问他在宫里当伴读可有受人欺负。程钰一个男人,没法像小姑娘们那般明显的表达亲近之意,但他在心里是敬重程铎的,即便程铎对谢氏的一双子女同样关心。
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程钰很少留在王府,他不恨程岚钧哥儿,也不愿理睬,程铎与他们常常打交道,有兄妹情也正常。
“嗯,我都知道的,你放开吧。”距离正院越来越近,含珠小声催道。
程钰笑了笑,老老实实放开了她。
正院堂屋,其他人都到齐了,程敬荣与谢氏并排坐在主位上,程铎夫妻坐在左侧,程岚兄妹坐右边。钧哥儿八岁,因为程敬荣极其宠爱幼子,钧哥儿整天无忧无虑的过,性子也跳脱些,扭着脖子往外瞅,“怎么还没来啊?”
他害怕冷冰冰的二哥,但他挺好奇二嫂长什么模样的,以前二嫂来这边做客时,他都没怎么见过,昨天也没有去新房看新娘子。
程铎逗他,“三弟着急收见面礼了是不是?”
钧哥儿咧嘴笑了,看向对面的大嫂。
男娃一转眼都这么高了,吴素梅想起自己进门时钧哥儿才五岁,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来了!”旁边程岚惊喜地道。
吴素梅不由偏头望了过去,就见寒冬惨淡的晨光里,一对儿新人并肩走来,男的高大俊朗,是程家三兄弟里容貌最酷似程敬荣的,却比程敬荣更出众,此时那张熟悉的冷漠脸庞因为身边的妻子柔和了些,像是寒冰被阳光融化。他身边的女子呢,穿了一身大红绣缠枝梅花的云锦褙子,头上戴着镶红宝石的步摇,乌黑浓密的发髻上首饰并不多,但样样都是难得的好货色,不愧是云阳侯的掌上明珠,更让人羡慕的是她倾城的颜色,吴素梅悄悄看向自己的丈夫,并不意外地在他眼里看到了惊艳。
吴素梅黯然垂眸。能嫁给程铎,是她攀了高枝,可是在丈夫心里,他娶她一定是低就了吧?都是表妹嫁表哥,她容貌身份都比不过这个弟妹,两相一对比,怪不得昨晚丈夫又发了疯,醉醺醺的,一晚上折腾了她好几次。
陪嫁嬷嬷劝解她,说男人要的多是心里喜欢,但吴素梅很清楚,程铎不喜欢她,他只是想快点要个嫡出的子嗣,巩固他世子的地位。本朝爵位继承,按嫡长论,可长子迟迟没有子嗣,是过继兄弟的子嗣还是让出爵位,就要看程敬荣怎么打算了……
以静王府对丈夫的态度,真到了那个时候,过继程钰的儿子,楚菡肯定不满,她又有云阳侯给她撑腰,多半行不通。过继钧哥儿的儿子,程敬荣舍得吗?过继不成,世子之位极有可能旁落……
所以吴素梅理解程铎的急切,她也愿意配合他,她比丈夫更盼望子嗣啊。
脚步声进了堂屋,吴素梅回神,强迫自己露出高兴的样子。
“先敬茶吧。”程敬荣吩咐丫鬟。
两个小丫鬟立即将早就准备好的四个蒲团两两摆在了程敬荣谢氏身前,又端了茶水过来。
“父王喝茶。”程钰敬过茶后,含珠也将茶碗递了过去。
程敬荣却没有马上喝茶,盯着儿媳妇瞧了两眼,肃容告诫道:“既然嫁给了怀璧,往后就是我们程家的媳妇,行事要遵守王府的规矩,切不可把在娘家的陋习带过来。除了照顾怀璧,更要敬重你母亲与长嫂,关怀弟妹,记住了吗?”
程钰目光陡然冷了下来,含珠却在他开口之前道:“儿媳记住了。”
她嫁过来便是给程敬荣添了堵,被他说两句又如何,没必要顶回去,与其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回头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就是了,只当这话是耳旁风,否则事事都要计较,气坏的还是自己。
她不计较,程钰不爱听,抬眼问道:“不知父王从何处听说表妹有陋习的?表妹嫁我之前在宫里学了一个月的规矩,皇上赐婚旨意上赞她德容出众,父王方才所言,难道是质疑皇上看人的眼光?”
他声音清冷,咄咄逼人,堂屋里气氛陡然凝结起来。
程敬荣看着这个再三挑衅他的儿子,冷笑道:“你这是要拿圣旨压我?你的意思是,你们是皇上赐的婚,我这个父王就没资格管你们了是不是?”
程钰平静回道:“我只是提醒父王不要轻信小人谗言。”
父子一问一答,气氛反而更僵,眼看程敬荣要发脾气,谢氏垂眸作壁上观,程岚瞅瞅跪在那里脸色发白的二嫂,起身劝道:“二哥,父王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当真,二嫂温柔大方,我们都知道的。父王也别生气了,二哥看重二嫂,一时紧张过头了而已,冬日天冷,您先用茶吧?”
程敬荣只有这一个女儿,素日还是十分宠爱的,爱女开口打圆场,他不忍扫了她颜面,冷冷看次子一眼,端起茶碗勉强品了一口就放下了。
端茶的小丫鬟本能地站到了谢氏一侧。
程钰却直接牵着含珠走到了程铎夫妻面前。
☆、第114章
程钰从来没有喊过谢氏母亲,他不知道程铎是怎么想的,他永远都记得生母死后第二年,他还带着孝,程敬荣就娶了谢氏进门。那时谢氏才十五岁,年轻貌美气色红润,跟他记忆里脸色总是很苍白的母亲完全不同,一个像是春日初开的花,一个像秋天快要凋零的叶,谢氏越好,父王对她笑得越好看,他就越不想喊人。
他想不明白,为何父王那么快就忘了他的母亲,母亲明明比谢氏更好看。后来他渐渐的不再想这些得到答案也没有意义的问题,只当静王府是他在京城必须住的一间客栈,除了回来时与兄长说说话,其他的他都漠不关心。
没有理会呆住的几人,程钰在程铎身前停住,替含珠介绍,“这个是大哥。”
伸手从丫鬟端着的托盘上取过茶碗,递给含珠。
含珠已经在他出口顶撞程敬荣时就惊过一次了,再来一次竟然也没有觉得震惊,稳稳接过茶碗,向程铎敬茶,“大哥请用茶。”
程铎看看主位上满面寒霜却隐忍下来的男人,无奈地瞪了程钰一眼,接过茶喝了,浅笑着对含珠道:“你嫂子一直盼着怀璧快娶媳妇,她好有弟妹作伴,现在弟妹进门了,得空可过来与你嫂子聊天解闷。”
明知程钰得罪了程敬荣,还敢当着程敬荣的面和颜悦色对待他们夫妻,含珠倒是有些敬佩程铎的胆量了,垂眸点点头,接过程钰重新递过来的茶,笑着递给吴素梅,“大嫂喝茶。”
吴素梅没有程铎那么镇定,脸色苍白,接茶时手都有些抖。程铎发现了,暗暗皱眉,吴素梅更怕了,强自镇定的喝了一口就匆匆放了下去,再将手腕上昨晚丈夫亲手交给她的一对儿上品紫罗兰翡翠手镯套到含珠手上,强颜欢笑道:“这是嫂子的一点心意,弟妹别嫌弃。”
“多谢大嫂。”含珠柔声道谢。
程钰看看对面的程岚姐弟,有些犹豫,程铎见了,熟稔地唤道:“妹妹三弟还不快过来拜见你们二嫂。”父王宠爱谢氏,谢氏或许背地里挑唆过父王什么,但明面上从来没有苛待过他们兄弟,再说妹妹程岚是个体贴的好姑娘,逢年过节都会送些绣活给他们,钧哥儿更是个孩子。他这个二弟肯定也不想因为大人们的恩怨欺负两个孩子,才没有像无视谢氏那般直接走人。
钧哥儿很是害怕,程岚胆子大,牵着弟弟走了过去,笑着朝含珠道:“祝二嫂与二哥百年好合,白头到老。这是我绣的香囊,二嫂瞧瞧还行不?”
小姑娘落落大方,含珠也客气待她,夸了一番程岚的女红,将提前备好的一对儿玉坠子送给她当见面礼。送完了,她看向站在姐姐旁的钧哥儿,钧哥儿瞅瞅她,再看看面无表情坐在那边的母亲,突然气愤道:“你不给我娘敬茶,我也不喊你二嫂!”
丢下这样一句,立即绕过姐姐跑去了谢氏那边。
含珠愣了愣,想要扭头去看,程钰突然扶了她肩膀一下,“走吧。”
含珠在心里叹了口气,跟着他一道出去了。
“他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他不待见我,自然也不会喜欢你。”回去路上,程钰轻声安抚她。
含珠摇摇头,朝他笑了笑,“你别担心,我嫁过来之前就料到了,他们说的再难听我也不会在意,倒是你,下次别再这样生气了,挺吓人的。”男人们冷起脸来,一个比一个唬人。
她比他想象的心宽,程钰握住她手,想了想道:“程岚,你看着与她相处吧,钧哥儿不用管他,早被人教歪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含珠倒没有生钧哥儿气,反而觉得有点好笑,“小孩子都那样,今日换成阿洵在这儿,他肯定也要与钧哥儿吵一场的,说什么‘你娘对我表哥不好,我表哥就不喊她母亲’之类的话。”小孩子最护短,旁人就是有一堆的道理,敢欺负他喜欢的人,他都会耍脾气。
提到阿洵,含珠突然有点担心,“昨天被大哥抱走了,这会儿不知有没有耍气,父亲进宫了……”
她一点都不受这边的糟心事影响,程钰彻底放了心,捏捏她手道:“你想到的他肯定也想的到,会有办法哄住阿洵的,五岁不小了,你也别总惯着阿洵,该狠心还是得狠心。”男孩子就不能娇养,如果换成五岁的凝珠,程钰绝不这样说。
道理是这样,但含珠就是放不下,三朝回门的时候,早早就与程钰一起坐上了马车。
楚倾也早领着儿子在门口等着了。
“姐姐表哥怎么还没来?”阿洵不停在门口晃悠,楚倾不喊他他就往前面跑,被楚倾喝住再乖乖地退回来,扑到楚倾身上扭,“爹爹,我想姐姐了,你说今天姐姐一定会回来的!”
儿子糖葫芦似的黏着他,楚倾一把将小家伙提了起来,狠狠拍了他屁.股一下,“安静等着,再吵我把大黄送给从风养去。”
阿洵立即闭上了嘴。
男娃嘟起嘴,包子似的小脸白嫩嫩的,楚倾紧了紧手才没有亲一口,怕臭小子看人脸色,顺杆往上爬,之前的威严都白费了。恰好此时那边传来了马车的动静,楚倾眼睛一亮,抱着儿子往台阶下走了几步,果然就见静王府的马车转了过来。
“姐姐来了!”阿洵对着马车大喊,“是表哥的马车,我认得!”
含珠实在太想小家伙,听到熟悉的清脆声音,心急地挑开窗帘往外望。十六岁的大姑娘乌发已经梳成了妇人发髻,白里透红的小脸露出来,被大红衣领衬得如玉兰花一样明丽,笑眼盈盈,看得楚倾心里化了,阿洵咧嘴小嘴儿笑,仿佛马车正将他最喜欢的宝贝慢慢拉过来。
马车里面,程钰看着一心朝楚倾父子笑的妻子,莫名地泛酸。
才分别几天啊,以前半年不见他,也没见她这么想。
他伸手环住了她腰。
突然被袭,含珠连忙坐正了,往下扯他的手。这人怎么如此无赖,在家里三天两头搂着她占便宜,眼下就要下车了,他又不规矩。
“你别气人!”她瞪着眼睛,真的不高兴了。
程钰抿抿唇,知道她好面子,反正她也不看楚倾爷俩了,他就松了手。
他还算听话,含珠心思再次飞到了车外,兴高采烈的,没留意到身边丈夫泛酸的眼神。
马车停下,程钰先跳了下去,看到楚倾抱着阿洵赶过来,正想出于客气喊一声岳父,楚倾忽的将阿洵塞到了他怀里。阿洵也想表哥,配合地张开双臂要抱,程钰本能地抱住,楚倾就趁这会儿功夫占了车前的位置,探头往车里看,热络地喊女儿,“菡菡下车吧,爹爹扶你。”
男人一脸慈爱,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似乎想看看她是不是瘦了一样。含珠笑了笑,弯腰走了出去,楚倾伸手,她也没有再犹豫,将手搭在了男人布满茧子的大手里,一边下车一边亲昵地道:“天这么冷,爹爹怎么来外面等着了?”
楚倾刚要说这点冷不算什么,阿洵看到心心念念的姐姐,飞快从表哥怀里挣了下来,一头扎进了姐姐怀里,“我想姐姐了,我让爹爹早点出来的!” 瞬间将功劳抢了过去。
含珠摸摸男娃脸蛋,有点冰,也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心疼地俯身,亲了他一口,“阿洵真乖,姐姐也想阿洵了。”
这会儿她的手都恢复了自由,程钰冷下去的脸也迅速恢复了自然,可是楚倾都瞧见了,气得只想马上反悔把女儿抢回来。这叫什么女婿?他把女儿嫁给他,这几晚程钰不定占了女儿多少便宜,现在他当爹的扶了女儿一把他竟然还敢摆臭脸?
女儿右手牵着弟弟,楚倾马上站到女儿左手边,催她往里走,“外面冷,快先进去吧,到了屋里再说话也不迟。”
左边慈父热络殷勤,右边弟弟叽叽喳喳地诉说相思,含珠也真有了种回娘家的感觉,不由自主随楚倾爷俩进去了,快走进侯府正门时,才想起落下了丈夫。
她侧身回头,就见程钰冷着脸站在马车前,那眼神好像要吃了她。
含珠却是一点都不怕,扭头继续走了。
现在她回家了,在楚倾的地盘,他能奈她何?
她脚步轻快,泄露了她心中所想,程钰目光扫过楚倾护崽儿般挨着她的身影,沉着脸跟了上去。楚倾听到脚步声,有点失望,他还真希望外甥女婿醋劲儿够大,干脆气得别进门多好……
知道女儿与庶弟庶妹不亲,楚倾让楚泓楚蔓兄妹俩直接去东院那边等着了,他先单独与女儿叙叙旧,一会儿再领着小两口过去拜见楚家各位长辈。
“在那边住的习惯吗?有没有人找你麻烦?”就当程钰不存在似的,楚倾直截了当地问。
他不将程钰看在眼里,含珠下意识地看向程钰,程钰就等着她这一眼呢,目光一对上,温柔地朝她笑,恰好阳光斜射而入,照亮了他俊美的脸庞。含珠心跳快了,慌得别开眼,轻声回道,“挺好的,爹爹放心吧,没人找女儿麻烦。”
楚倾将小两口方才含情脉脉的对视看得清清楚楚,再听女儿一副报喜不报忧的语气,又气又无奈。
他的傻女儿啊,心彻底被人骗走了。
☆、第115章
楚倾是个大男人,女儿回娘家他当父亲的有再多问题也没法问,好在女儿面色红润,瞧着不像遭了罪的,说了会儿话他便领着小两口去东院那边拜见长辈。路上含珠牵着阿洵走,姐弟俩有说有笑,楚倾瞧了几眼,再看程钰的眼神就有些古怪了。
他与妻子成亲之前,早开过荤了,但妻子貌美身段好,新婚燕尔的,他也疼得紧,陪妻子回娘家当天妻子走路都不自然。现在女儿身段不逊于她娘,模样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瞧着她走路那顺畅劲儿,程钰竟然是个怜香惜玉的?
他知道程钰身边没人,那么面对女儿这样的大美人都能忍住,可见是真疼女儿的,不忍她受苦。
这样一想,楚倾看程钰倒顺眼了几分,落后两步与他说话,“菡菡在你那边没伴,你有空多陪她回来几次,阿洵才五岁,一下子太久看不见姐姐他怕是受不了。”
他算是和颜悦色了,程钰看他一眼,嗯了声。
楚倾跟着放低了声音,“菡菡还小,你节制些,别累着她。”没法叮嘱女儿,只能跟女婿说了。
程钰顿时不想跟他说话了。
楚倾只当他也会害羞,笑着去了前面,跟女儿一左一右牵着儿子。程钰在后面瞧着,觉得这一家三口的画面无比刺眼,那一瞬突然冒出了将阿洵带回王府养着的念头,但也只是想想,阿洵是世子,楚倾不可能让儿子养在别人家。
到了东院,老太太等人都在,瞧见玉树临风的程钰,纷纷一顿好夸。程钰再不苟言笑,在楚家众人面前脸色也柔和了些,暗暗观察楚渊,见楚渊没有乱看他的妻子,很是满意。
看完女婿,楚倾又带着二房一家回去了,四人都在暖阁里歇着,他与程钰下棋,含珠陪阿洵玩。
“姐姐,我有侍卫了,这两天都是他陪我玩的。”阿洵靠在姐姐怀里,亲昵地聊道。
楚倾闻言,放下棋子,回头给女儿解释,“你走了,我要进宫,家里没人陪他,我给阿洵找了一个侍卫一个丫鬟,阿洵不要丫鬟伺候,只要了那个侍卫,叫齐智,是我以前出征时拣到的孤儿,为人稳重,你大可放心。”
女儿在时,亦姐亦母,女儿出嫁前,楚倾就考虑过以后如何照顾儿子的问题了。现在他与三弟都没有正房妻子,三弟被那个女人伤了心,不知何时才能走出来,他呢,连个弟妹都想算计他的爵位,真娶个填房回来,恐怕也会视阿洵为眼中钉。楚倾不想冒这个险,也懒得再调.教一个听话的妻子,便想了旁的法子。
“去喊齐智进来。”给女儿瞧瞧,女儿更放心。
含珠看向门口,很快就见晚云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黑色的侍卫服饰,面容白皙,眉眼清冷,身上有股将士才有的肃杀干练。单看模样气度,含珠相信他有保护阿洵的本事,可这冷冷的样子,阿洵一个五岁的孩子,真敢跟他玩?
“齐智,这是我姐姐,你快给她行礼。”阿洵扭头,笑着吩咐他的侍卫。
齐智低头朝含珠行礼,“属下见过大姑娘。”
含珠正色嘱咐道:“阿洵贪玩,你要多管着他些,切不可因为他是世子便纵容他胡闹。”
齐智还没说话,阿洵着急地扑到了姐姐怀里,抱着她脖子道:“我没胡闹,齐智让我睡觉我就睡了,他也会讲故事,还会做煎饼给我吃,姐姐别训他。”
含珠很是吃惊,再看齐智,少年郎白皙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红晕,显得他人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