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就让阿洵这么喜欢他了,可见真的会照顾人,含珠彻底放了心。
用过午饭,阿洵要跟姐姐一起歇晌,含珠牵着小家伙往莲院走,程钰想跟过去,被楚倾叫住了,又是下棋又是比武的,就是不让程钰去见媳妇。人在屋檐下,程钰没辙,等到姐弟俩醒了过来,含珠提出离开时,他装作没有看到楚倾威胁的眼神,点点头。
“那我们先回去了,改日再过来。”含珠朝楚倾笑了笑,手一直牵着阿洵。
楚倾本想留女儿在这边吃晚饭的,这会儿女儿坚持,女婿又装傻充愣,连儿子都被女儿哄得不纠缠了,他没办法,只好出去送人。
“姐姐明天就回来?”眼看着姐姐上了马车,阿洵在爹爹怀里期待地问。
含珠隔着窗子捏捏他的小胖手,“等咱们家请客时姐姐就回来,阿洵好好吃饭,努力长高点。”
阿洵乖乖点头。
楚倾虽然不舍女儿,但也怕她这样冻了手,拽回儿子小手,朝女儿道:“走吧走吧,咱们家腊月二十五请客,记得早点来。”他都打算好了,年前请客女儿会回来,年后初二女儿又要回娘家,这个年就算是一起过的了。
马车动了起来,含珠心里不舍,趴在窗前回望阿洵,冷不丁被人拽到了怀里。
“以后不许再让他扶你下车。”程钰抬起她手,想到楚倾扶她下车的情形,脸色难看极了。
“他把我当女儿,再说他都站到车前了,难道我还要躲开不让他扶?”含珠明白他是拈酸了,心里甜丝丝的,柔声给他讲道理,并不气他刚刚拉她的动作太鲁莽。
“躲。”程钰言简意赅,分明是气话。
看着他没有道理只能耍横的俊脸,含珠忍不住笑了。她不听话还笑他,程钰勒住她腰,低头就亲了上去,亲着亲着手要扯她衣裳。含珠不想在车里这样,死活不肯,程钰也担心她冻着,咬牙切齿在她耳边道:“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含珠埋在他怀里笑,他还能怎么收拾啊?那些手段,虽然羞人,却并不可怕。
回到王府,两人径自回了长风堂。
成亲之前程钰便很少与正院那边打交道,发生顾澜那事后两边算是彻底闹僵了,程钰回府都不再去给程敬荣请安。现在成了亲,程敬荣除了在敬茶当天来了个下马威,之后没了旁的动作,谢氏也未派人来给含珠立规矩,颇有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世子程铎居住的正合堂里,听丫鬟说二爷二夫人回府了,吴素梅放下手里的针线,轻轻叹了口气。楚菡就是命好,娘家在京城,想家了随时可以回去看看,不像她,娘家远在山西,除非有什么大事,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回去了。
“夫人,世子来了。”报信的丫鬟才出去没多久,很快又折了回来。
吴素梅赶紧出去相迎。
“这两天你都一直闷在屋里?”程铎进来后扫了一眼暖榻,皱眉问道,“没去看过弟妹?”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穿了大髦,吴素梅服侍他脱下,一边挂衣裳一边软声道:“表哥,父王不喜二弟弟妹,咱们跟那边走得太近,父王知道了会不会……”
程铎猛地将手中茶碗放了下去,冷眼看她,“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与二弟来往了?父王喜不喜欢二弟与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只需记住,只要二弟弟妹没有疏远咱们的意思,你就得好好走动,少想一些没用的,难道你不理会弟妹,父王与她就会多看重你几分?”
他虽是世子,论身份还不如程钰,程钰好歹有楚倾当姨父,别看楚倾总是一副不待见程钰的样子,真不待见,就不会把女儿嫁过来,楚倾那人最为护短,他瞧不上程钰怎么嫌弃都没关系,外人要是想打压程钰,就算没有这门婚事,楚倾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父王不喜二弟也不喜他,他若再跟二弟闹僵了,便真正成了孤家寡人,跟二弟交好,将来出了什么事,二弟也会帮衬他一把,至少不会落井下石。
“刚刚我听他们从云阳侯府回来了,正好岳母送的年货到了,你带几包特产送过去。”说完见妻子吓得脸都白了,程铎不喜又不想继续训她一个弱女子,不耐烦地提点道:“以后凡事都听我的,少自作主张,就说上次你背着我找的什么赛神仙,分明是个江湖骗子,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你吃‘仙丹’吃死都没人替你伸冤。”
不想训人,想到妻子做的那些蠢事,还是忍不住又斥了一顿。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跟楚菡根本没法比,敬茶那日父王拿楚菡教训二弟,楚菡都没怕得发抖,妻子反倒战战兢兢的。二弟也是命好,躲过了顾澜,还求得了圣旨赐婚。
越想越胸闷,程铎最后催了妻子一句,负手离去。
吴素梅这会儿才敢落下眼泪,捂着脸伏在桌子上哭。
就知道训她,如果不是他逼得急,她会病急乱投医?
“夫人别哭了,世子就在前头,您快收拾收拾,先去那边瞧瞧吧,这几晚世子都是在您这儿歇息的,晚上夫人小意伺候着,床头吵架床尾和,明早世子就消气了。”她的陪嫁吴嬷嬷低声劝慰道。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想起昨晚完事后程铎将她腿吊起来两刻钟的功夫才放下来,吴素梅就更加心酸。如果那“仙丹”能给她一个儿子,她宁可生完儿子马上就死,也会选择吞下去,免得再受这种活罪。
☆、第116章
洗了脸,涂了面,吴素梅领着丫鬟带礼去了长风堂。
如意请她去了西暖阁,再派小丫鬟去后院禀报,小丫鬟走到院子里,见只有四喜守在堂屋门口,才要说话,四喜远远朝她摆手。小丫鬟不明白怎么回事,快步走到四喜身边,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世子夫人来了,带了山西那边送来的年货。”
这是串门来了,四喜点点头,示意她在外面等着,她转身往里走。到了内室门口,听到里面有低低的娇软声音,四喜脸上发热,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夫人,世子夫人来看您了。”换成谢氏过来,她都不会打扰小两口的好事。
锦帐之内,恰好程钰又捻了一下,心里底下一块儿来袭,含珠登时绷紧了身。
如扇贝猛地捉住了游鱼。
她是那扇贝,一点都没想捉什么鱼,偏鱼坏欺人,非要扰她好眠,逼得她启门迎,他却倏地离去,她正要关上,他又转身游了回来,反反复复不老实。
鱼儿终于不动了,含珠埋进了他肩窝,这一仗应付得辛苦,累得她杏眼轻阖,香腮飞霞。
“怎么这么不中用?”程钰低头咬她耳朵,“每次都只坚持一盏茶的功夫,我以为换个法子你能厉害些。”
“别说了,你,你拿开,我要去见大嫂了。”含珠闭着眼睛催他。
程钰看一眼窗外,有点不喜吴素梅这时候来,但也知道不能再腻歪了,便将手从她裙子底下收了回来。白皙修长的手指似刚从水里洗过,程钰送到鼻端闻了闻,垂眸,正好对上她偷窥的杏眼。
她脸更红了,又往他怀里钻,程钰低低地笑,哑声告诉她,“憨憨哪都是香的。”
含珠羞死了,娇滴滴捶了他一拳。
程钰忍笑,抱着她朝后面躺了下去,她歪歪垮垮倒在他身上,程钰不管她,举着手指看,“你去吧,我再仔细想想,下次就不让你难受了。”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是不熟练,中间走了点歪路。
他没个正经,含珠恼羞成怒,用力按了他胸口一下,提着裙子飞快逃去了屏风后。整理衣衫时瞧见镜子里的自己,发髻歪了头发也散下来一缕,脸红地不正常,含珠又在心里骂了满肚子坏水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句,匆匆坐到镜子前梳头,坐好了,双腿控制不住地抖。
幸好是冬天,脸红褪的快,用茶碗冰一冰,多少都能看了。
床上男人歪头对她笑,含珠没理他,快步出了屋。
别说四喜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单看她红艳的唇,水润的眼,也能猜到小两口做了什么。怕夫人尴尬,四喜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陪着夫人走到西暖阁那边,见夫人脸色几乎恢复了正常,松了口气。
“劳大嫂久等了。”一进屋,含珠歉疚地对吴素梅道,“刚刚练字时不小心脏了衣袖,换衣裳耽误了会儿。”
她穿了一件银红的夹袄,脸上是新嫁娘都有的娇羞幸福,吴素梅想起自己刚嫁进王府时与表哥过的那段柔情蜜意的日子,再想想过来前男人冷漠的眼神,心里越发酸涩,声音都染了几分落寞,“没事,我也是才到的,弟妹进门三日了,前两日我怕打扰弟妹与二弟恩爱,今个儿觉得差不多了,正好老家送了年礼过来,有几样是山西土产,给弟妹二弟尝尝鲜。”
说着领着含珠去桌上看,“这两坛杏花村酒是给二弟的,本想多带两坛过来的,你大哥嘴馋,舍不得多给,回头二弟喝完了,让他找他大哥讨去,看他舍得不舍得。这些阳高杏脯、汾阳核桃、吉县板栗都是山西的土产,弟妹尝尝,要是觉得好吃,下次我让家里多送点来。”
她很是热情,含珠连连道谢,瞥见旁边摆着的一只红布老虎,惊道:“这就是黎侯虎吧?我听人说起过,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布老虎绣的可爱好看,含珠喜欢地拿了起来,马上想到了阿洵,这只送男娃,回头她学着另做一只给妹妹。
吴素梅笑得有些勉强,叹气道:“这对儿黎侯虎是我母亲亲手绣的,哎,我到现在也没能给程家添个一儿半女,看这东西心里不是滋味儿,另一只送钧哥儿了,这只弟妹拿回去给阿洵玩吧。”
她没有儿子是明摆着的事,与其让弟妹暗地里嘲笑,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含珠哪里会嘲笑她?
她这辈子多半也不会生儿育女了,因此更理解吴素梅的苦,忙将黎侯虎塞回吴素梅手里,诚心劝道:“嫂子别着急,我听长辈们说过,有人生孩子早有人来得晚,嫂子过门三年还没到,兴许很快就有好消息了呢?这是伯母的一份心意,嫂子还是自己收着吧,阿洵大了,也不爱玩这个了。”
吴素梅知道她说的是客气话,弟妹喜欢这玩意,方才她都瞧见了,坚持要送。含珠说什么都不肯收,一番推辞,她无奈道:“大嫂再这样,一会儿天都黑了,这样吧,大嫂会做黎侯虎吗?”
吴素梅点点头,“学会针线时就开始绣这个了。”
含珠马上道:“那这个大嫂带回去,改日我去找你学,不知大嫂肯不肯教啊?”
吴素梅还能说什么?
送了礼,天也渐渐暗了,吴素梅告辞要走,含珠领着丫鬟们一直将她送出院子,目送主仆几人走远,突然有种满足的感觉。程铎夫妻肯与他们走动,看吴素梅也是个好相处的,这静王府总算多了点人情味儿。
“今晚让厨房做个糖炒栗子吧。”含珠心情不错,吩咐四喜道。
四喜笑着点头,含珠拿了一盒杏脯去了后院。
程钰还在床上躺着,今日是婚假最后一天,难得清闲。听见她挑帘进来,程钰坐了起来,衣衫不整地靠在床头,盯着她手里的东西问,“杏脯?”
含珠这会儿已经不羞了,惊奇地问他,“你怎么知道?”
程钰将盒子抢了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道:“前两年大哥他们收到年礼也会送些过来,去年我不是给你跟阿洵送去了些?”
含珠愣了愣,“没有……”说到一半回过味儿来了,猜到东西肯定被楚倾拦下了,忙改口道:“哦,是送了,我以为你在京城铺子里买的。”
程钰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捏起一个颜色漂亮的杏脯喂她。他目光温柔,含珠浑身暖融融的,微红着脸张开嘴。程钰看着她吃,等她吃完了,才笑着问:“好吃吗?跟去年的味道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含珠去年根本没吃到他送的,撒谎点头,“挺好吃的。”酸甜可口,嚼劲儿也刚好。
程钰笑得更坏了,伸出手指给她看,“我还没洗手。”
含珠怔住,下一刻马上反应过来了,一张粉面顿时涨得通红,起身就要走。程钰眼疾手快将她拽回怀里抱着,扶着她下巴不让她躲,亲了一口道:“逗你的,怎么还是这么好糊弄。”
含珠一点都不信,她出门时他就懒躺着,根本不像下地过。程钰确实没洗手,见她难得聪明一回没上当,他堵住她嘴亲了会儿,将果盒放到她怀里让她捧着,“好,那我不用手喂你了。”低头,笨拙地从盒子里咬起一个杏脯,再往她这边送。
含珠才不要,扭头躲,露出脖子,衣领松开了一条缝。程钰目光一暗,直接将杏脯塞到她衣领里,含珠大惊,程钰顺势将果盒放到一旁,扑到她身上扯衣去找杏脯。她气得抓他肩膀,恨他花样多,他忽的咬着杏脯抬起头要喂她,含珠躲不过接了,他陪她抢了会儿,又溜到下面,吃她身上的果……
一闹就闹到了天黑。
晚上睡觉前,程钰才想起来问她,“大嫂送礼时都说了什么?”他想知道妻子与长嫂是否合得来。
含珠靠在他怀里学给他听,想起吴素梅提到孩子时的神色,有些同情,说出来又怕程钰担心她也会因为没有子嗣忧愁,便略了过去。
次日程钰就进宫当差去了,含珠派人去正合堂问了一声,得知吴素梅闲着,过去跟她讨教黎侯虎的做法。吴素梅面对含珠是有些自卑的,但含珠温柔贤淑,说起话来柔柔的,并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吴素梅渐渐就放开了,妯娌俩在暖阁里有说有笑的。
学了没多久,吴素梅的大丫鬟过来寻她,主仆俩耳语一阵,吴素梅强颜欢笑道有些事情,含珠识趣地告辞。当天晌午,四喜这个好打听就打听出来了,凑到含珠身边道:“夫人,好像是世子昨晚收用了一个前院伺候的丫鬟,世子多半是想瞒着的,那丫鬟不安分,故意露出痕迹,传到了世子夫人那边。”
含珠心里有点复杂,低声问道:“怎么处置了?”
四喜瞅瞅她神色,幸灾乐祸道:“世子让人卖了。”
含珠苦笑,如果不忍妻子伤心,程铎何必碰那个丫鬟?瞒不住了再卖人,吴素梅就会高兴吗?男人.妻妾成群是常事,但没有哪个女人真的就能做到贤惠大方,不嫉不妒。
因为都是女子,又与吴素梅有了些交情,含珠忍不住替吴素梅心酸,傍晚程钰回来,见她悻悻的,抱住她打听是怎么回事。含珠没有瞒他,程钰听了,无所谓地道:“大哥身边一直都有通房,这两年也抬了两个良家妾,你不用多想,多这一出大嫂也不会在意。”
含珠回想吴素梅听到丫鬟回话后苍白的脸色,那叫不在意?
由人及己,含珠抬头看程钰,嘴唇动了动,及时将话咽了回去。
她怕揭他的疤。
程钰却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略加思忖便知道她想问什么,笑了笑,贴着她额头道:“又瞎想了,长大后我一直在宫里行走,遇见女的也没有动过那种念头,只有看见你,才起了坏心思。可见我是个眼界高的,遇不到合适的,身体没问题也不会多看对方一眼,遇到了,就算不行,我也想要她。”
他直白又真诚,含珠看着他温柔专注的眼睛,突然很想亲亲他。
可她脸皮薄,不敢,只抿了抿唇,用一双水漉漉的杏眼望着他,无声邀请。
程钰情动,捧着她脸亲了下去。
“含珠,不管怎样,我都只要你一个……”
☆、第117章
程铎发卖小妾的事在静王府没有引起任何波澜,次日吴素梅就请含珠过去继续教她缝黎侯虎,瞧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含珠便也装作不知情,一心学针线。
腊月十五,朝廷大休,但皇城里的侍卫们不能松懈,依然要守护皇宫的安全。大臣们有一个月的假期,侍卫们只能分到半个月,按上下月轮职来。程钰选了年后半个月休息,所以腊月二十五云阳侯府请客,程钰没能陪含珠回去。
除了阿洵,楚家也没人盼着他,楚倾趁客人们到来之前好好陪了会儿女儿,可惜含珠身边有阿洵凝珠两个小的,后来楚蔷楚蓉又过来陪大姐姐说话,根本没有他插话的机会,一直赖在小辈们身边也不合适,不得不先去前院陪客。
含珠做了两个黎侯虎,大红色的给阿洵,粉色的给妹妹。阿洵非常喜欢,喜欢得手里黎侯虎被大黄叼走后,小家伙气坏了,一声大叫吓得大黄夹着尾巴卧在了地上,阿洵急着捡起姐姐送的布老虎,见上面只有点大黄的口水,这才收起了泪,对着大黄发火,“今天不给你肉骨头吃!”
男娃胖乎乎地可爱,含珠看着弟弟就想笑。
凝珠却不怎么喜欢这个礼物,无奈地跟姐姐抱怨,“我都快十二了,姐姐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哄啊?”送朵绢花也比布老虎强啊,送她的与送阿洵的一模一样,她又不是才五岁。
小姑娘一脸嫌弃地将布老虎放到身旁,含珠亲眼看到妹妹跟布老虎在一块儿,才发现送妹妹这个确实不合适。只是看着模样渐渐长开的妹妹,她记忆里的却还是那个八岁的小姑娘,不知为何就哭了,趁没人发现将妹妹搂到怀里,小声问她,“现在还想姐姐吗?”
她不恨程钰的安排了,早不恨了,也心甘情愿地照顾阿洵,可她总觉得欠了妹妹的,也觉得遗憾。如果没有这事,她会天天跟妹妹在一起,而不是一个月才能见两三面,正因为见得少,她才觉得妹妹还是那个八岁的妹妹,忍不住把她当小孩子。
凝珠听出姐姐哭了,她眼圈也泛红。
刚来京城的时候,周家人对她再好,她都想姐姐,来到侯府,看到姐姐无微不至地照顾阿洵,她甚至生出过泛酸的感觉,因为阿洵抢了姐姐的宠爱。可随着周家人对她越来越好,阿洵也越来越喜欢她,越发了解姐姐的难处,凝珠就再没有过那种情绪了。
“想,想吃姐姐做的年糕。”憋回眼泪,凝珠娇娇地道,“过年还是吃年糕更香。”
含珠瞬间破涕为笑,抹了泪抬起头,捏妹妹还带着婴孩圆润的小脸,“整天就惦记吃!”
凝珠嘿嘿笑,见阿洵好奇地走了过来,她将自己的黎侯虎递给男娃,“这个也给阿洵吧,凑成一对儿。”
阿洵高兴极了,趴在榻前摆弄两个布老虎。
午饭含珠这桌除了方氏凝珠阿洵就是楚家的姐妹,再熟悉不过,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饭后送完客人,阿洵没回前院,赖在姐姐这边,含珠让妹妹哄阿洵去睡午觉,她去厨房做年糕。
“怎么又来厨房了?”楚倾突然出现在门口,皱着眉头看系着围裙忙碌的女儿,“手凉不凉?”大冬天的,冻着了怎么办?都嫁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身体,叫他如何放心。
含珠一点都不冷,用手背抹抹鼻子,将动手前就想好的借口搬了出来,“刚刚吃饭时听阿凝说苏州那边过年不吃饺子吃年糕,寓意年年高升,一时手痒痒就想做点给大家尝尝鲜……爹爹,你怎么进来了?”
她震惊地看着跨进来的男人,君子远庖厨,哪有男人们进厨房的?
楚倾随手将门关上,挡住外面的风,示意小丫鬟们继续忙活手头的事,他大大咧咧道:“你爹爹我是个粗人,不是君子,没那么多讲究。菡菡怎么做这么多?够吃好几顿的吧?”
含珠故意多做的,打算一会儿炒点吃,剩下的都让妹妹带回去,这会儿不知怎么想的,哄人的话张嘴就说了出来,“嗯,多做点,爹爹不喜欢吃就让阿凝带回去,爹爹喜欢,那也给咱们家留些,过年的时候跟饺子一起煮。”
女儿做的东西,楚倾哪能不爱吃,马上就道:“都留下吧,阿凝喜欢,让你舅母家的厨子给她做。”他的女儿就是善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丫头也放在心尖儿上,不过阿凝那丫头确实招人喜欢,但再招人他也不会把女儿做的年糕分给她的。
男人又霸道了,含珠暗暗苦笑,一边同楚倾说话,一边忙活。
凝珠阿洵姐弟俩睡醒时,含珠刚好炒完一盘年糕,也炖了牛肉年糕汤,大家围坐在暖榻上,都不饿,就是吃个热闹。
临走前,含珠据理力争替妹妹从楚倾眼皮子底下抢了一匣子年糕出来,回去凝珠自己吃的话,能吃两顿的。小丫头看到厨房有多少年糕了,为此悄悄瞪了楚倾好几眼,楚倾眼睛尖儿,抓住了,笑着训她,“初一早点过来给我拜年,我给你个大封红,至于为这点东西怨我吗?”
凝珠扭头上了马车,看得阿洵一脸茫然,爹爹好像惹凝姐姐生气了?
含珠摸摸弟弟脑袋,一番恋恋不舍地告别后,也回了静王府。
程钰从十六开始就一直住在宫里,已经十天没回来了,长风堂少了男主人,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晚上含珠自己躺在宽敞的床上,摸摸身边的空余,特别想他。天天能见着的时候,烦他总是动手动脚,连天看不到了,才意识到之前黏在一块儿时有多甜蜜,多难得。
大年夜的晚上,含珠亲手包了饺子,还做了他爱吃的枣泥馅儿的元宵,等他回来。
说是子时换岗,那从宫里出来,一刻钟差不多也就到了。
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暖榻上,低头给他缝斗篷,司嬷嬷看了心那个酸啊,柔声劝道:“夫人先睡儿吧,二爷回来了我们叫您。”
含珠摇摇头,头也不抬地道:“不用,我等他,我还不困呢。”斗篷就差几针就缝好了,等他回来,刚好试试。
“那夫人好歹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啊。”司嬷嬷心疼地道。
含珠就是想等程钰一起回来吃的,哪有年夜饭吃两顿的?怕了司嬷嬷的唠叨,含珠近似讨饶地朝她撒娇,“嬷嬷别管我了,我心里都有数,您快回去歇息吧,您一会儿一句的,我差点走错了针。”
司嬷嬷明白她这是铁了心了,气笑了,打趣她,“我总算知道书上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怎么来的了,都是夫人二爷这样恩爱的夫妻编出来的,二爷若是知道夫人这样等他,估计一会儿都得生出翅膀飞回来。”
含珠被她说红了脸,侧身转了过去。
司嬷嬷无奈走了,如意四喜识趣地没有打扰含珠,含珠缝一会儿歇一会儿,看着屋里静静点着的灯,想到他之前的十几年都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来的,更不困了。
有针线忙活,时间好像就过得快了,外面炮竹声陡然热闹起来时,含珠精神一震,知道子正到了,忙吩咐厨房下饺子汤圆,果不其然,一刻钟没用上,程钰就风似的赶了回来,一进屋就将她紧紧抱住。
含珠摸他的脸,冷冰冰的,猜到他骑马赶路急,心疼地想哭,命四喜端盆热水来,她打湿巾子再拧干,帮他擦脸擦手。
巾子热乎乎的,看着她娇美的脸,被她这样体贴地照顾,程钰很快就从里到外地暖和了起来。听四喜说她还没吃饭,他气得只想揉她一顿,忙让人摆饭。等饭的时候,他抱她在怀亲,饺子元宵端上来,他继续搂着她一起吃,一刻都不想松开她,丫鬟们进来他都没松手,羞得她埋在他怀里不敢见人。
吃完第一顿年夜饭,夫妻俩也不消食了,简单漱口洗脸,程钰就抱她上了床。
小别胜新婚,锦帐里两人如胶似漆,恨不得将彼此融入自己的身体。
“有多想我?”事毕,他搂着她问。他想坏了,好几次都想偷偷溜出宫见她。
含珠不会说,黑暗里抱住他脖子,将红唇贴上了他的。
有多想,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明白。
程钰明白了,一双铁臂像是长在了她身上,如藤蔓缠.绕,唇也舍不得分开。
终于解了半个月的相思,真正地停了,程钰温柔又不容拒绝地跟她说他的安排,“我想过了,初二陪你回娘家,咱们在侯府住三晚,然后我带你去庄子上住,咱们在那儿过年,除了十五宫宴,旁的应酬一律都不管。”
“好。”
含珠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她也只想跟他在一起,轻轻松松的,不用与任何人虚以委蛇。
商量好了,程钰陪含珠回了娘家,那两天楚倾怎么阻拦他与含珠在一起程钰都不在意,初五晌午用完饭便趁阿洵睡午觉时提出告辞。楚倾这会儿才知道小两口另有打算,他不太愿意,但看着女儿幸福羞涩的脸庞,认了,叮嘱程钰好好照顾女儿,别在外面出事。
得了楚倾许可,程钰与含珠再无顾虑,庄子上要用的物件换洗的衣物都准备好了,两人也不必回王府收拾行囊,直接坐马车出了城门,到了庄子上,程钰才打发陈朔回去告知程敬荣一声。
☆、第118章
程钰的庄子位于京城北郊,在汤泉行宫附近,乃明德帝赏赐给他的,整座山头都在他名下。山高不足十丈,但山上梅林成片,亭台楼阁遍布其中,开凿了好几处温泉池子,大的堪比两进的院子,小的也就一间屋子那么大,因地制宜,与山石景致相映成趣。
“喜欢这里吗?”
一片假山围成的幽静池子内,程钰凑在含珠耳边问,一双手在她身上各处逡巡。
含珠被他捏得快化在这片池水中了,小声求他,“别弄了……”
眉尖儿微蹙,是真的不想要。
在庄子上住了三天了,他像是要将那半个月的分离一起补回来似的,几乎时时刻刻都要黏着她。在屋里他搂着她亲,到了池子里就更肆无忌惮了。那滋味儿再好,一下子吃太多,含珠也承受不住。
她心里更不舒服的是,他将她丢到池子里,一片衣裳也不给她留,他却始终穿着裤子。
“我有点头晕,咱们回屋去吧。”怕他继续胡闹,含珠闭上了眼睛。
程钰在她艳若牡丹的脸上看到了黯然,以为她是真的不舒服了,当即抱着人游到岸边,抓过巾子要帮她擦。含珠气他不坦诚,抢过巾子遮住身子上了岸。这边虽是假山,方便主人沐浴用的东西都是齐全的,就说地上,铺了厚厚的毡毯,一直铺到旁边的石室内,石室里面有桌有椅有床,还摆了屏风。含珠快步走到屏风后面,自己擦拭。
她离开时嘟着嘴,程钰自然知道她生气了,快步追了上来,揽住她肩膀,“怎么生气了?”
含珠低着脑袋,冷得打颤。
程钰心疼,抢过巾子快速又不失温柔地帮她擦干,再从屏风上取下早就备好的衣裳帮她穿上,穿好了,指着里面的床道:“去躺会儿吧,被子里有汤婆子,热乎的。”
他裤子还在滴水,含珠抿抿唇,乖乖钻进了铺着虎皮褥子的被窝。她头上简单的绑着个发髻,头发并没有湿,扯下被子偷偷看他,果然见他躲在了屏风另一侧。那是面绣寒梅傲雪的屏风,透过薄纱绣案,对面男人的身体隐隐若现,可惜屏风底下是实木,挡住了他腰下,她只能看到他的窄腰手臂。
成亲一个月了,他将她看了个透,她却觉得始终与他隔着一层。
眼看他走了过来,含珠哧溜又钻进了被窝。
“到底怎么了?”程钰躺下来后,将人拉到怀里,抬着她下巴问。
含珠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嫌他不给她看?
这也是最让她懊恼的,不说就永远得隔着一条裤子,说了又显得她太不矜持。
“含珠,你,你想回去了?”她不说,程钰就只能猜,说完了觉得不对,这种小事她大可以直接跟他说,没有必要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嫌我,弄得勤了?”思来想去,只找到这一个理由。
含珠确实也嫌这个,就点了点头。
程钰失笑,让她趴在他身上,圈着她腰道:“憨憨太美,我忍不住。”
他甜言蜜语的,笑得又坏又温柔,含珠越发地委屈,抱怨的话脱口而出:“你都没给我……”
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埋到了他怀里。他看了她千百遍摸了她千百遍,她再羞的地方都给他看过了,他为何还要跟她有所保留?分明还是不够信她,还是怕她会嫌弃他。
她忍不住哭,泪水打湿了他的中衣。
程钰慌了,放她平躺,他撑着身子问她,茫然又焦急,“我不给你什么了?”
含珠不想再瞒着了,泪眼看他,“你总不让我穿衣服睡觉,你为何总穿着裤子?”
程钰僵住,黑眸里有震惊错愕,也有被人看破心思的慌乱。
含珠一下子就心疼了,后悔自己为这个跟他闹,猛地抱住他,“你别误会,我不是……”
“我知道。”程钰搂住自责的她,最初的尴尬过后,并未生气或是自怨自艾,只是有些无奈,“含珠,我想看你,是因为你太美,不想给你看,是,我那里丑,怕你看了不喜欢。”又不能用又不好看,他怎么好意思露出来?
含珠怕他嫌弃他自己,这会儿当然不能顺着他的意思说,贴着他胸膛摇头,“一点都不丑,只要是你,我就喜欢。”
傻姑娘,程钰被她逗笑了。他不脱裤子,确实是自卑,但他没想到她如此介意,早知道,他会脱的,她都愿意嫁给他了,他还有什么怕的?
“真的喜欢?”程钰重新躺好,握住了她手。
含珠没有多想,又点了点头。
“那你看吧。”程钰将她手放到他裤腰上,示意她脱。
含珠哪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被烫一般缩回手,人也急急朝里面转了过去,声如蚊呐,“我不……”
她越羞程钰就越喜欢逗她,自己褪了裤子,将她掰了回来,拉着她手给她。他虽然不行,本钱还是有的,含珠又是第一回毫无阻拦的领略,整个人都快成了煮熟的虾,比任何汤婆子都管用,烘得被窝里热乎乎的让人流汗。
“放手……”她不敢乱动,急着催他。
程钰不放,反而掀开了被子,瞅瞅那边,再看她埋在他怀里不肯见人的红脸蛋,“你不是想看吗?凑过去瞧瞧吧,就跟我对你那样。”
含珠脑海里一片空白,空白里又腾腾地冒火,知道他又使坏了,她气得咬他胸口。
她有心没胆,程钰体贴地饶了她,到底不是值得炫耀的,她想看他愿意给她,她不想看,他还是想留着这层遮羞布。放开她手拉回被子,程钰哑声问道:“以后是希望我穿裤子睡还是脱裤子睡?”
“穿……”含珠不假思索地答,声音乖得不能再乖。
程钰笑了笑,搂住她香了一口,“给你看你不看,以后再为这个跟我闹,你想不看都不行。”说完话想到她趴到他被子底下那般对他,脑海里不知怎么冒出一张册子上的图,程钰咽了咽口水,又翻到了她身上。
温香暖玉,如果他行,一定饶不了她。
捂热了被窝,谁都舍不得走了,两人索性在石室里歇了晌,睡饱了才起来收拾,走了出去。
因为温泉的缘故,这边比京城暖和,有梅花开了,正好午后阳光暖融融的,程钰就陪含珠去赏梅。逛着逛着,程钰朝山下一个方向望了过去,问含珠,“听到什么声音没?”
含珠停住脚步,侧耳倾听,过了会儿惊讶道:“好像有唱戏的?”
“耳朵还挺好使。”
夫妻俩逛园子的时候没让人跟着,回到正院那边,程钰让陈朔去打听打听,半个时辰后消息就传回来了,“二爷,那边是东汤镇,镇上有个富家老爷,姓林,得了一对儿双生孙子,林老爷高兴,请了戏班子唱戏热闹,说是要连唱三晚,今儿个是第一晚,二爷要不带夫人去瞧瞧?”
程钰看含珠,“想去吗?”
含珠在庄子上闷了几天了,确实想出去走走,只是……
猜到她担心什么,程钰笑道:“我让陈朔准备两身农家衣裳,咱们办成普通夫妻,又是晚上,没人认得咱们的。”
含珠就笑着点了点头。
陈朔去准备衣服了,程钰捏捏含珠强行按捺兴奋的小脸,事先提醒她,“这种小地方,请的戏班子肯定也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去了你别失望。”
含珠拍开他手,满是回忆地道:“就是这种小戏班子听起来才有趣,大户人家在门口搭戏台子,旁边都没有座的。街坊们来看戏,有的人从自家提着板凳过来看,有的人就站着,各说各的,比侯府里大家聚在一起静静听戏有意思多了。”
“是不是也有看对眼的男女趁这时候私会的?”程钰带过兵,荤段子听过不少,那些小兵们多是乡野出身,什么麦垛后面棒子地里,各种地方都有。心头一热,他拉住红着脸要走的妻子,咬她耳朵,“晚上我也找个好地方。”
含珠恼羞成怒,捶了他一拳。
今天时候不早了,两人没再折腾,第二天陈朔将衣裳送了过来。含珠的是件桃红的细布夹袄,底下厚厚的棉布裙子,鞋也是平底棉鞋,简直就是村里略有些钱财人家的女儿打扮。含珠在屋里试穿,才转过身,四喜就哈哈笑了起来,含珠看向镜子,也被自己臃肿的冬衣逗笑了。
听到程钰来了,含珠飞快躲到屏风后头,见程钰穿了一身毫不打眼的粗布短褐,一头乌发也只用布带裹住,单看背面就是一个高高壮壮的农家汉子,没比她强到哪去,这才满意。程钰喊她,她就低着脑袋羞答答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