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穿什么都好看。”四喜早识趣地出去了,程钰仔细打量妻子两眼,愉悦地将人拉到怀里,“到了那边,我得把你捂严实了,免得被人拐走了。”
“别胡说了,咱们什么时候走?”含珠摸摸头上仅有的一朵梅花绢花,好笑地问他。
“这就去,驴车都备好了。”程钰牵着她手,笑着出了屋,走到院子门口,果然看见一辆驴车。
含珠止不住笑,程钰打横将村花似的娇媳妇抱到车上,放稳了,他亲自赶车。含珠第一次坐驴车,害怕,爬到他身后靠着他,颠颠簸簸的,轻轻的说笑声被冬风吹散。
☆、第119章
庄子距离东汤村有四五里路,从山里出来,驴车渐渐就到了平路上。正月里天寒地冻,迎面吹来的风小却也冻人,刚开始那股兴高采烈的劲儿头过去了,含珠歪过身子摸摸程钰持着鞭子的手,“很冷吧?”
“这点冷算什么。”程钰随口道,说完催她,“你快把手缩回袖子里去,你手嫩,比不上我。”
含珠有点后悔了,瞅瞅西边快要下山的日头,“回来天黑肯定更冷,早知道带件大髦出来了,给你披上。”
她总是瞎担心,程钰指着两里地外的镇子道:“镇上有客栈,我已经让陈朔定好房间了,今晚咱们在外面住一晚。”
含珠放了心,刚要说话,忽见对面小路上有个妇人朝他们挥手,边喊边领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往这边跑。含珠左右看看,用胳膊肘点了点程钰,小声问他,“是不是在喊咱们啊?”
程钰扭头看,并未停车,慢悠悠问她,“多半是想搭顺风车的,要捎带他们吗?”
含珠瞧着那孩子边跑边回头催娘亲快点的兴奋样子,有点想,怕程钰一个王府子弟不愿意,反问他,“你说呢?”
程钰悄悄朝她耳朵吹了口气,“媳妇说了算,我都听媳妇的。”
媳妇这么土的词儿,说出来却格外的甜,含珠羞答答嗔他一眼,而程钰早心领神会地停了车。
“妹子也是去镇上看戏的吧?能拉我们一程不?”妇人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还没到车跟前先大声问道,没等含珠回话,妇人傻了眼,紧紧盯着车上的小媳妇瞅,一脸难以置信,“妹子,妹子长得真俊,你们是哪个村的,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生啊。”
怪了,能知道镇上有戏的村子,离得应该不远,这样的大美人,她先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妇人直白的注视便是最羞人的夸赞,含珠红了脸,小声扯谎道:“我们是路过此地的,得知镇上有戏,就去看看,嫂子快上来吧。”
那声音娇娇软软,听得妇人半边身子都酥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再看旁边的儿子,眼睛更直,幸好才八岁,不用担心人家小媳妇不满。上了车,驴车动了,妇人继续夸了起来,“妹子声音真好听,光听你说话,我们娘俩这一趟就值了。”
含珠低头,夕阳照在她身上,美得跟画似的。
妇人瞅瞅她身后连个正脸也不给的汉子,自来熟地问道:“那是你们家那口子?”
含珠忍不住笑了,看程钰一眼道:“嗯,就是他不爱说话。”
妇人点点头,对着程钰道:“没事,跟我们不用多说,不过小兄弟可得对你媳妇好点,瞧瞧你媳妇这天仙似的,你可不能亏待她。”
程钰没有接话,嘴角翘了起来。
妇人也不觉得尴尬,问含珠:“瞧妹子也就十五六岁,这两年才成的亲吧?有好消息了没?”
含珠心中一紧,怕程钰听了难受。她紧张兮兮的,妇人看在眼里,误会了,笑着劝慰道:“妹子别急,你才多大啊,就说林家二奶奶,成亲第三年才怀孕,一怀就是俩,生了俩白白胖胖的大小子,要不林老爷咋花钱请大家看戏呢。不过妹子别羡慕,还是一个一个生稳妥,林家二奶奶这一胎多遭罪啊,差点一尸三命,幸好遇到个厉害的产婆,把娘仨都保住了……”
妇人絮絮叨叨的,因为说的是孩子的事,含珠并不太想听,妇人话音一落,她附和两句就同那个男娃说话了。妇人看得懂眼色,后悔自己话多,到了镇上,识趣地领着孩子早早告辞。此时暮色四合,程钰先带含珠去了客栈,伙计牵走驴车后,程钰笑着问她:“饿了没?”
他没事人一样,含珠也不再想,点了点头。
京郊的县镇都比较富庶,程钰寻了个面馆,要了两碗肉丝面,吃到一半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唱戏声。陈朔打听清楚了,这戏一唱就是一个时辰,因此两人也不着急,吃完了,牵着手慢慢往人多的地方走。
天色昏暗,牵手走路的不止他们一对儿,含珠发现好几对年少的夫妻后,也就放开了。
到了地方,程钰没有往人堆里挤,仗着身高扫视一圈戏台周围,瞄准了戏台斜对面一颗老槐树。含珠还记得程钰说的混话,怕他拉她躲在树干后胡闹,说什么都不肯过去。程钰哭笑不得,低声解释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天这么冷,我也没洗手,放心吧,那些都是随口说说,你不怕被人盯着看的话,站这儿也没关系。”
含珠仰头看他,程钰笑着捏了捏她鼻子,故意晃了晃手,“哪次我没提前洗手?”
含珠红了脸,乖乖随他去了。
程钰靠着墙壁而站,让她靠在他身上,双臂紧紧抱住她。
天色越来越黑,只有戏台一圈被大红灯笼照亮,戏台上浓妆艳抹的戏子们咿咿呀呀地唱着庆生拜寿的曲,含珠靠在丈夫温暖宽阔的怀里,情不自禁轻轻地哼。她这吴侬软语轻飘飘的,程钰悄悄低头,明明很嘈杂,却只听到了她的声音。
一曲结束,戏子们下台准备另一场,台前坐了半晌的街坊们站起来舒展筋骨,左右交谈。含珠听了会儿,仰头问他,“这样是不是比在侯府听戏更有意思?而且他们唱的也不错啊。”
“没你唱的好听。”程钰趁黑亲她一口,低低地求她,“回去憨憨唱给我听,我喜欢听。”
含珠这才知道自己哼出来了,脸上发烫。她不回答,程钰瞅瞅左右,全是团团黑影,便将她推到了树干上,勒住她腰堵住她唇。这边人多,树那边就有人说话,含珠紧张极了,偏偏越紧张就越没力气,很快便陷入了他的温柔里。
他想揉她,碰到她厚厚的夹袄,想伸进去,冰得她惊叫。程钰不想忍,拉着她手往回走,想要快点回客栈尽情尝她的好,不想没走几步,林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好热闹大概是人的天性,这对神仙似的夫妻也不例外,不约而同回头望。
“你们也忒不讲道理了,我要不假扮女的,你们会让我救他们娘仨?真是的,老子我辛辛苦苦救人,不要诊金,是你们非要请我吃席喝酒,现在大半夜地将我往外赶,这也就算了,还想偷偷要了小媳妇的命,还讲不讲王法?林老太太不用你躲在后头,老子知道这事是你捅出来的,就你这种心狠手辣的毒.妇,不喜儿媳妇就想方设法要她命,早晚有人会治了你!今儿个老子宁可睡大街也不走了,你们休妻我不管,想把老子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弄死,明日我就去报官!”
“葛婆……葛老头你别血口喷人,你冒充接生婆冒犯我家二奶奶,老太太为了二奶奶的名声,本想装不知道的,是你要借此讹林家的钱,张口就是五百两。老太太不给你就撒泼抖搂了出来,这是要逼死我家二奶奶啊,竟然还想反咬我们老太太一口!看在你救人的份上老爷老太太不与你追究,这是二十两接生钱,你识趣点马上拿钱走人,否则明日我们也去报官!”
听声音,一个是救了产妇的“葛婆子”,一个是林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嬷嬷,你骂一句我骂一句,很快就让周围看热闹的众人知道了事情始末。起因是葛老头男扮女装接生,至于是林老太太想借此逼死儿媳妇,还是葛老头意欲讹财,就不是一句话能分辨清的了。
含珠一个姑娘,最关注的是那个刚刚生了双生子的林二奶奶。虽是接生,被一个外男看了身子都不妥当,现在事情传开,林二奶奶就算扛得住流言蜚语,如葛老头所说,恐怕也逃不了被夫家休妻的命运吧?
多无辜啊,生产时林二奶奶肯定一心都在孩子上,哪能料到会闹出这种事?
含珠心里不忍,但她什么都帮不了,程钰牵着她往外走,她最后看了一眼林家的方向,黯然转身。走出人群,程钰突然吹了声口哨,含珠惊讶,很快就见一道黑影快速走了过来,“二爷有何吩咐?”
是陈朔的声音。
程钰将他叫到身边,一阵耳语,含珠挨的那么近都没听到。
“是。”陈朔低声应道,随即朝林家那边走了过去。
程钰继续牵着含珠往回走。
“你让他做什么去了?”周围人少了,含珠不解地问,总觉得他让陈朔做的事会与林家有关。
程钰揽着她肩膀与她说话,“你担心那个林家二奶奶吧?我命陈朔留意些,至少保住她的命。”
有他这句话,含珠立即放下了一半的心,知道程钰是为了她才费事的,轻声跟他道谢。
回到客栈,含珠本以为程钰会借此跟她讨好处的,未料程钰只是老老实实抱着她睡觉。含珠猜到他也因为这变故没了兴致,替林二奶奶忧心了会儿,渐渐就在他温暖的怀里睡着了。
程钰毫无睡意,若不是怕她出事,他都想亲自去抓那个葛老头。
姓葛,医术高超,哪怕只是一线希望,他也不能错过。
而陈朔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夜深人静,眼看那葛老头真的蜷缩在林家墙角躺下了,陈朔鬼魅般靠了过去,一张帕子捂过去,那老头挣扎两下便没了动静。他老实了,陈朔熟练无比地将人扛到肩上,连夜赶回山庄。
☆、第120章
小镇上也没什么好玩的,次日用过早饭,程钰就带含珠回去了。
到了庄子,陈朔出来接人,递了一封信给他,“二爷,定王爷的信,刚派人送来。”
程钰接过信,一边往里走一边看,看完蹙了蹙眉,很快就恢复了自然,侧身对含珠道:“你先回房歇息,我有点事要处理,放心,写封回信就好,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有正事要忙,含珠就是担心也得等他忙完了才能问问,点点头,先回后院了。
陈朔领着程钰往庄子里另一处院子走,路上不解地问:“二爷一直派人留意葛家子弟的动静,可是有什么大用途?”葛家是隐世的杏林世家,可就他所知,二爷定王看重的人都没有身患必须神医才能治的大病啊。
“不该问的别问。”程钰淡淡道。
陈朔悻悻地摸了摸脑袋,转而说起葛老头的事情来,“我按照二爷的吩咐,他醒来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倒是个聪明的,知道咱们有求于他,先吩咐我去盯着林家,说是林二奶奶命保住了,什么都好商量,否则他宁死不屈。”
看这脾气,有点世外高人的架势,只是想起葛老头之前穿的那身婆子衣裳,陈朔就难以将其当神医对待。
“派人去了吗?”程钰平静地问。
“派了。”陈朔马上道,二爷如此看重葛家子弟,他宁可白费力也不能让这事出差池啊。
程钰颔首,示意他与院门口的侍卫一起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他单独去了上房。
葛乘风这会儿已经换了一身灰色道袍,头发花白,肤色微黑,脸上有了皱纹,看起来应该年过五旬了,但他精神矍铄,程钰进屋时,他一双狭长的眼睛扫过来,目光炯炯,仿佛能看到程钰心中所想。
“昨夜唐突先生,多有冒犯,还请先生恕罪。”程钰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道歉。
葛乘风抬手想摸自己精心蓄下来的山羊胡,碰到下巴才记起不久前为了接生狠心都刮掉了。讪讪收回手,他微微眯着眼睛打量来人,“这般鬼鬼祟祟抓我过来,你知道老夫是谁?”
程钰实话实说道:“不敢肯定,但晚辈身患恶疾,曾请洛阳吕太公诊治,太公诊出晚辈少时误服毒.药,多年过去,毒素早已排尽,然身体已被那毒所废。吕太公束手无策,晚辈只能寄希望于葛家神医子弟,昨晚听闻先生姓葛,既有起死回生的医术又有不拘世俗悲天悯人的气魄,生怕错过,又不想惊动旁人,才出此下策劫了先生过来。”
“吕成都治不了你?”葛乘风眼睛一亮,看程钰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头上等的猎物,势在必得。
听他直呼吕太公之名,程钰越发肯定自己找对了人,强行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平静道:“正是,还请先生帮我一次,若能治了晚辈的恶疾,凡是先生吩咐的,只要晚辈能做到,一定竭力满足先生。”
“我没什么要求你的,”葛乘风最厌烦这些报恩的虚话,朝他招手,“过来过来,先让我号号是什么恶疾,居然让吕成都没辙。”
程钰暗暗吸了一口气,在葛乘风对面落座,提起袖子,将左手伸了过去。
葛乘风扫了他手上各处茧子一眼,笑着道:“练箭的?”
“先生好眼力。”程钰诚心赞道,正要自报身份,葛乘风已经扣住了他脉搏,一副只关心病情对其他都无所谓的态度。他不问,程钰也就闭了嘴。
号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葛乘风示意程钰站起来,程钰有求于人,没有啰嗦,依言行事。葛乘风站在他一侧,右手在程钰背上游移,程钰只觉得他每按一处他身上就起火,终于在葛乘风又按了一下时,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呼吸陡然重了起来。一侧头,就见葛乘风眼睛盯着他两腿内侧。
第一次以真面目被人看出自己的隐疾,程钰很是尴尬,垂眸道:“先生……”
“何时发现的?”葛乘风回到座位上,目光从容平缓,再无之前的探究猎奇,看起来竟然与医馆里坐馆为人看病的普通郎中无异。他没有嘲笑讽刺之意,程钰莫名地平静了下来,坦然道:“最早发觉是十四那年,何时中的毒,完全没印象。”
“十四岁之前挺起过没?”
“……没动过欲,但早起时正常。”
“不行后可有遗过?”
“……有。”
“大概多久一次?清醒时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吗?”
安静的屋子里,医者专注地问他的问题,病者经过最初的尴尬后,一一如实回答。直到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葛乘风沉默的时间太久,程钰才忍不住问:“先生可有医治之法?”
葛乘风抬眼看他,慢慢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取出来,上面别了一排银针,不太确定地道:“我倒是有套治不举的针法,行医四十年,医好过六个成年后半途出事伤到的,但也有十来个幼时受伤的没有效用,治不好的例子里,最小的两三岁,大的十四五,所以能否治你,还得试试。”
程钰胸怀激荡,不知该说什么,当即朝葛乘风跪了下去,“若能病愈,先生对我便是再生之恩,程钰没齿难忘。”他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已经做好与她膝下无子的准备了,这位神医却在他最苦最希望自己能行的时候出现,如及时雨,真能治愈,让他把对方当父亲孝敬,程钰都愿意。如果没有遇到她,他还不会如此感激,但他遇到她了娶了她了,就想给她最好的,让她做世上最幸福的妻子和母亲。
“你先别跪,施完针,一刻钟内有动静就是有希望,不行就是彻底没治了。真不行,到时候你别迁怒我,乖乖放我下山,咱们就当没遇到过,如何?”葛乘风可还记得祖上一位前辈受过的委屈,被人逼着治病,治不好就不给他自由,硬是被拘了十来年。
程钰苦笑,“全凭先生吩咐。”
葛乘风没那么好糊弄,光听他一句话就信了,之前没问,这会儿将程钰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一遍,问完前面的再考程钰,怕他瞎编,连问带审,足足耗了两刻钟,才在程钰写完一张契约后冷声威胁道:“我告诉你,你若食言,就算你勉强留下我,我也不会老老实实给你治病,逼得急了,一针杀了你,咱们一起玩完,让你那媳妇继续守活寡。”
他开始讽刺人了,可程钰敢发脾气吗?人家说什么他答应什么,心中迫不及待想试试那套针法。
“衣裳都扒了,躺榻上去吧。”葛乘风点了一盏灯,一边火烤银针一边命令道。
程钰犹豫了一瞬。
葛乘风动作一顿,“你不想治就算了,这会儿不好意思,我告诉你,真管用的话,你也得针灸百天才能彻底恢复正常,我可不会一直帮你。管用,确定林家那边没有变故,我会把这针法教给你媳妇或你安排的人,让她们帮你,我去别处逛了。”
让她帮他针灸?
程钰脸上有些热,试探道:“我自己来不行吗?”
葛乘风瞪了他一眼,“针灸时除了脑袋能动,其他地方都不许你动,废话少说,快去躺好。”
程钰认命,脱了衣裳躺到榻上,寒冬天头,他也不怕冷,眼睛望着屋顶,一会儿担心针法不管用怎么办,一会儿又想到管用了该如何跟她启齿让她帮忙。真管用,肯定是她帮忙的,这事除了两位神医,他只会让她一人知道。
胡思乱想的,葛乘风到了身边,让他老实点,别乱动。
程钰看他一眼,目光移向了旁处。
手臂上胸口腰间都落了针,大腿也有,最后是中间那块儿。
程钰感受不到任何变化,额头出了汗。
葛乘风回到椅子上,低声安抚他,“你别急,不到最后那一刻,就不能放弃。”
程钰闭上了眼睛,紧张的心跳加快。渐渐的,四肢骨骸里腾起一种熟悉的渴望,如溪流般朝下头汇去。程钰忍不住想动,生生忍住了,可那渴望越来越强烈,他咬住唇,终于在某一瞬漏出了个音。
程钰难以置信地低头。
那里已经倒了下去,但他很肯定,方才确实抬起来过!
他狂喜地看向葛乘风,葛乘风离座,笑眯眯对他道:“看来你运气不错啊。”慢悠悠走过来,一颗颗为他拔针。能救人,他也高兴,拔到最下面的针时,笑着打趣面红耳赤的俊公子,“你还是请旁人帮你扎吧,否则被你没见过世面的媳妇瞧见你的本事,老夫怕她吓得宁可你继续不举下去。”
程钰只知道笑,傻笑着穿上衣裳,再次朝葛乘风跪了下去,道谢时嘴都是咧着的。
葛乘风避开了,冷哼道:“我说过,要等你保住林二奶奶的命才行。”
程钰恨不得马上就去安排林二奶奶远走他乡,去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再嫁个好男人,但那位跟他同样排行的林二爷根本没用他多管闲事,直接放出话了,并不在乎妻子被一个老郎中看了,等妻子做完月子身子养好了,就带着妻子跟双生子南下,去江南过安生日子。
葛乘风怀疑程钰故意骗他,亲自下山一趟,跟林二爷聊过后才确定是真的。了了一桩心事,葛乘风随陈朔回了庄子,吩咐程钰,“把你媳妇带来吧,我教她施针。”
程钰应得挺痛快,往后院走时,犯难了。
她脸皮那么薄,做得来吗?
☆、第121章
程钰有事要忙,含珠自己吃的午饭,饭后站在院子里望望前院,有点担心程钰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又怕自己过去给他添乱,看了会儿书,就躺床上歇晌去了,醒来正在梳妆,程钰来了。
四喜看向镜子,对上夫人默许的眼神,松开那一头青丝低头退了出去。
“用过饭了吗?”含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他走去。屋里烧着地龙,她还没换上外衫,柔顺的乌发雪白的中衣,俏脸泛红,慵懒而妩媚。
程钰想平平静静告诉她的,然一想到他以后可以夜夜疼她不再只靠手,更不需要那件极其讽刺他的玉.势,他就忍不住,猛地将满脸茫然的妻子打横抱起,扔到床上,埋在她怀里笑。
他没笑出声,但含珠能感受到他的喜悦,他冲过来抱她时,嘴就咧开了。
什么好事她还不知道,可她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笑,摸摸他脑袋,低头问他,“笑什么呢?”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男人突然高兴成这样,她总觉得做梦一样。
“含珠,你不用再委屈了。”程钰脑袋凑过去,跟她脸对脸,手拉着她的小手送到下头,与第一次让她碰时的苦涩自卑不同,这次他兴奋无比,恨不得马上就让她感受他的威风,“最多再过百日,我便能与你圆房。”
冬天的衣服厚,含珠当然没摸到什么,只是被他的动作弄红了脸,紧跟着就听到可以圆房的话。含珠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地望着他。美人躺在床上最是动人,程钰情不自禁,低头亲她,更是做了一个他只敢在她昏睡时才敢对她做的动作,“就是这样。”
含珠被他那几下摇晃晃得脸红如霞,猛地将他推了下去,“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简直好像换了一个人,下.流无比。
程钰自知失态,赶紧搂住恼羞成怒的妻子,平静下来后才低声解释道:“昨晚咱们遇到的那个葛老头就是葛家子弟,我让陈朔请他回来,上午就是在请他帮我诊断。含珠,他有一套针法可以治我的病,说是百日后便可恢复正常。含珠,咱们可以生儿育女了,你可以当娘了……”
其实生儿育女也得先圆房,但听在含珠耳里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她震惊地望着程钰,从未见过他眼眸如此明亮,像是冲破乌云的暖阳,是由衷的欢喜。含珠高兴,为自己能当母亲高兴,更多的还是为了他不用再因此煎熬。
她主动抱住他,兴奋地说不出话,待程钰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阵,含珠想也不想又把他往外推,闭着眼睛拒绝,“我不,我不会针灸,你让别人去学……”
“憨憨……”程钰知道让她答应不容易,搂着人哄,“我身边最信任的侍卫是陈朔,但这种事情,我怎么好让他一个大男人知道?你想想,让如意四喜帮你往那儿涂药,你好意思吗?男人不行,女的,就算你不介意,我也不想让旁人看到。”
“我不管……”无论他有没有道理,含珠都不听,真去了,葛神医教她针灸时肯定也在场,那等情形,让她如何能淡然处之?就算没有葛神医,她也做不来啊,既要看他,还得往他那块儿针灸,得挨得多近?
“你别说了,反正我不去。”她捂着耳朵,就是不答应。
不答应也得答应,被程钰挠了会儿痒痒便屈从于他的无赖下,打扮好了,蒙着面纱去见葛乘风。
葛乘风正在捣鼓陈朔准备的木头假人,见含珠这副打扮,并没有吃惊。世俗对女子约束太多,他虽然不赞成,为了女子们能过安生日子,也只能配合她们。
见礼过后,葛乘风对小两口道:“人有四百余穴位,施针之前必须将穴位背得滚瓜烂熟,不过夫人只需记牢这套针法所对应的十五处穴位便可,我先教你认穴,回头你背熟了,再教你下针。你最好用心学,我只给你半日功夫,明早你若还没有背下来,我可不管了,没工夫跟你们浪费。”
他说话不客气,像个严厉的夫子,含珠顿时紧张起来,怕自己笨背不下来。
“没事,我陪你一起记。”程钰悄悄捏了捏她手,被含珠迅速躲开。
葛乘风将小两口的亲昵看在眼里,不悦地咳了咳。
含珠瞪了程钰一眼,全神贯注学了起来。
手臂上胸膛上的穴位还好,到了腰下,虽然是个木头人,身边有两个男人,葛乘风用墨笔点好穴位后还会解释这个穴位对男子有什么作用,含珠脸上烫极了,好在蒙着面纱,遮掩了过去。
教了三遍,葛乘风将穴位名称作用写了下来,交给夫妻俩,让他们自己对着木头人熟悉,他去客房睡觉休息。
没了外人,程钰扯下含珠面纱笑着亲了一口,“用不用我躺下给你认?”
他有了盼头就变本加厉地不正经了,含珠气得撵他出去,她自己对着木头人背穴。十五个穴位,算不上多,含珠很快就背熟了。怕自己一会儿又忘了,含珠闭上眼睛摸索木头人,尝试这样也找对地方,如此更考究本事。
程钰一直在外间守着,看看天色,快要用晚饭了,悄悄挑开帘子,就见她闭着眼睛蹲在那木头人前,手按在木头人左腿一侧,红唇翕动。这情形太过刺激,程钰心跳加快,还要看,她睁开眼睛,对着手指露出一个满足的笑,纯真温柔。
“在做什么?”程钰好奇地走了过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君子。
含珠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位置了,很是高兴,却只对他道:“记熟了,应该不会出错了。”
程钰顿时明白她刚刚闭着眼睛的目的了,她为了他如此用心,程钰心底一片柔软,搂她入怀,“憨憨真聪明,这么快就背熟了,你若是男儿身,定有状元之才。”
“别胡说了,那,现在就去找葛先生还是明天再学?”含珠轻轻捶了他一拳,正色问。
“明天再说吧,咱们先去吃饭。”程钰不想她累着,牵着她的手回了后院。
天黑了,程钰去沐浴,含珠先歇下,因为白日背东西费了心,没一会儿就困了,程钰钻进被窝她也没有转身,直到他将她手拉了过去。
“你……”含珠登时清醒,急着往回缩。
“转过来,我考考你还记得不,别吃顿饭就忘了。”程钰强行将人掰了过来,哑声催她,“早晚都得看得碰,憨憨先练练,免得到了葛先生跟前还要扭捏一番,让人笑话。先熟悉了,到时候淡定从容,咱们都不尴尬。”
含珠明白她逃不过这一劫,可她就是恼他,张嘴就要咬。
“不怕葛先生看了误会?”程钰在她用力之前问,一听声音就是强忍着笑呢。
含珠气急,在他腰上拧了一圈。
程钰乖乖忍着,过会儿再哄她。
含珠认命,闭眼按他上半身的几处穴位,程钰低头看,“都对了,该下面了。”
含珠咬唇,好一会儿才去找他腿上的穴位,到了中间那块儿,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病根儿。她被烫一般往回缩,被程钰紧紧按住,这会儿也不自卑也不嫌弃自己丑了,哑声逼她看。含珠死活不看,夫妻俩就闹了起来,程钰仗着力气大将她转了个儿,含珠一睁眼睛就对上了他……
外间榻上,四喜一把将被子拉到脑顶之上,紧紧捂住耳朵。
二爷又在欺负夫人了,夫人也真是的,她不知道她娇求的声音有多勾人吗?换成她是二爷,也不会饶了她啊。
次日上午,葛乘风教含珠往另一个面团捏成的人身上扎针。含珠自觉很笨,其实她如长辈们夸赞的一样,真的是心灵手巧,无论是女红还是厨艺,都能很快就上手,此时又有葛乘风亲自指点,很快就掌握好了针灸的力度和技巧。
晌午用过饭后,就要在程钰身上试了。
大白天的,看着程钰淡然自若地躺在榻上,含珠耳根子都红了。
程钰望着妻子水漉漉的杏眼,唇角带笑,冷不丁被葛乘风训斥了一句,“闭上眼睛!”回头夫妻俩爱怎么眉来眼去就怎么来,别在他跟前显摆,看得小媳妇羞答答的难以下手,耽误他事。
挨了训,程钰讪讪地闭上了眼。
含珠咬唇忍笑,慢慢平静了下来,在葛乘风的注视下开始扎针,毕竟第一次扎在人身上,针尖儿靠近丈夫结实的手臂时,含珠手轻轻抖了起来。
“把自己想成郎中,这是你的病人,其他什么都别想。”葛乘风低声鼓励道,“你之前学得很好了,要相信自己。”
长辈对她充满了信心,含珠深吸了一口气,又尝试两次后,成功落了第一针。
程钰忽的睁开了眼睛。
含珠紧张地问他,“疼吗?”
程钰摇摇头,笑得温柔,“不疼,没……”
“不疼就眯着!”葛乘风不悦地打断他,示意含珠继续。
含珠看一眼颇为无奈的丈夫,嘴角忍不住上翘,人放轻松了,接下来几针都很顺利,托了昨晚被程钰逼着提前练习的福,加上葛乘风再三提醒她把自己当郎中,下面那几个穴位含珠也完成地比较自在。
“我去外面喝杯茶,你在旁边守着,一刻钟后我再进来。”忙完了,葛乘风去了外面。
程钰已经睁开了眼,见妻子红着脸背对他坐在床头,他等了会儿,轻声喊她,“冲门穴有点痒,你帮我看看。”
含珠就担心他出事呢,闻言马上回头,却正好看见他那儿抬了起来……
像是被定住了般,含珠惊骇地瞪大眼睛,红唇也微微张开,“你……”
程钰这辈子都没如此神气得意过,她的震惊恐慌比什么都让他愉悦,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他的志气却没有受到任何打击,低声安抚她,“别担心,过阵子坚持的时间就长了。”
含珠还没有回过神,怔怔地看他,坚持时间长了,他又想做什么?
对上他幽幽似狼的黑眸,含珠忽的打了个冷颤,仓皇逃到了屏风后。
她想与他生儿育女,可她真的不想圆房,他那样魁梧,她害怕……
☆、第122章
程钰的病需要每日早晚各施针一次,次日葛乘风又陪在含珠身边看了两次,确定小媳妇记牢了,交给含珠一份食补方子和饮食避讳,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
程钰没理由拒绝,命厨房备上好酒好菜,他要治病不能喝酒,以茶代酒敬了葛乘风三杯,宾主相谈甚欢,聊到一更天才散席。
“没喝酒吧?”程钰回来时,含珠担心地问。
看着她娇美的脸庞,程钰酒不醉人人自醉,打横抱起她去了床上。
“你别这样,葛先生嘱咐过的……”含珠陷进厚厚的被子里,抓着衣襟求他。他要治病,葛乘风告诫不许他太频繁地动欲,含珠都打算与他分房睡的,被他劝阻,可他若管不住自己,含珠只能坚持了。
“我只是抱你上来,又没想做什么。”程钰坏笑着放下纱帐,在她身边躺下,捏她红红的脸,“整天就知道想入非非。”
他厚颜无耻倒打一耙,含珠气得要转身,被他抢先一步揽到怀里,亲她脑顶,“真好,明年咱们或许就能当父母了,生个阿洵一样可爱的儿子,女儿也好,跟你一样香喷喷的,你们娘俩一起躺我身边……对了,我跟你说过没?那天我进宫当值,有人问我衣服上熏的是什么香,我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你身上的,这是不是就叫‘与美人居,如入芷兰之室,久而染其香’?”
原话是“与善人居,如入芷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他乱改词,含珠抵着他胸口反问,“我是芷兰,那你是鲍鱼,一身臭气?”
程钰抚摸她长发的手顿了顿,忽的向下,探进她中裤,声音沙哑,“鲍鱼在这儿……”
含珠脑海里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炸了,以前害羞是往他怀里钻,这会儿气得小手握成拳头往他身上招呼,闭着眼睛一通乱打,“你再说,你再说!”什么人啊,怎么坏成这样,让她以后怎么吃?别的东西含珠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可鲍鱼是她与妹妹最爱吃的海产啊!
她真的生气,只是拳头没他胸膛硬,他咧着嘴笑,她打了一会儿手就疼了,香汗淋漓。程钰见她低头看手,拉到自己眼前,见那白嫩嫩手背上红了一片,心疼地给她吹了吹,体贴地教她,“往后有气就掐我,别弄疼自己。”
含珠嗔他一眼,往回缩手。
程钰让她躺下,夫妻俩躺在一个热乎乎的被窝里,她消气了,他也老实了,轻声说话。听他畅想两人的孩子,含珠忽的想起一事,抬头跟他商量,“大嫂成亲三年还没有好消息,上次她还跟我自嘲着,听起来挺可怜的,要不咱们请葛先生帮她看看脉?或许哪处亏了也不一定。”
妻子心善,程钰也敬重长嫂,想了想道:“明早你与他说,他跟你说话客气些,换成我开口,他肯定一口回绝。”
含珠已经知道他请葛乘风上山的方式了,又训了他两句。
一夜好眠,次日早饭后,程钰要送葛乘风走,含珠及时赶了过来,委婉地表达了请葛乘风同去京城的意思。葛乘风喜欢四处游历,路上遇到病患他都会乐于救治,有钱的多要点当盘缠,没钱的他分文不取,但他最不喜这种受人拜托治病的事,今日小媳妇有求于她,万一他给她的亲眷看了病,对方又求他帮别人怎么办?况且还是这种妇人常见的问题,京城普通郎中就够用了。
他马上拒绝,“没空,我与人约好了,十五前得赶过去。”
被拒了,含珠有点难为情,但想起吴素梅拿着黎侯虎时的落寞神情,含珠松开程钰安抚她的手,再次努力道:“那先生可否替我开副宜子的调养方子?”神医的方子,肯定比寻常郎中的好吧?
她依然戴着面纱,遮掩了倾城的容貌,露在外面的那双杏眼却是水润润招人疼。葛乘风早过了被女色迷惑的年纪,但就像看到路旁一朵好看的花还想逗留片刻,被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媳妇恳求,还是一个蕙质兰心的,葛乘风就不忍拒绝了,让她准备文房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