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侧室里,楚倾等了会儿,迟迟听不到外面有动静,气得骂了程钰一句,大步冲进屋,伸手就将老女人从床上扯了下来,紧紧掐住她脖子,“马上带我过去,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寿安长公主难受极了,脸憋得通红,可她一点都不怕,美眸挑衅地望着头顶因为愤怒越发诱人的云阳侯,“别费力气了,我知道你不敢杀我,就算不是为了你女儿,有皇兄在一日,你就不敢杀我一日!”

皇兄从小宠她,楚倾是大梁的将才,他看不起她讽刺她奚落她皇兄都不会生气,甚至会为了楚倾对她小施惩戒,可楚倾真的杀了她,皇兄早晚都会收拾了楚家。皇上想对付谁,轻而易举,楚倾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将整个楚家都搭进去。

女人笑地得意,楚倾正要再加力气,忽听门口有脚步声。

他松了手,寿安长公主以为他屈服了,咳了两声,笑着去勾楚倾脖子,目光落在男人左脸的浅浅疤痕上都满是痴迷,“楚倾,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

余光里有黑影悄然而入,寿安长公主本能地看过去,下一刻尖声叫了出来:“你敢!”声音凄厉无比,却被楚倾一手捂住,将人按了个结结实实。寿安长公主剧烈地挣扎,眼睛发红,眼泪更是如泉涌。

程钰单手掐着一个三岁男娃的脖子,高高举给她看,声音如从地狱里传来,“带我去见她。”

眼看外孙小脸憋得赤红,寿安长公主连连点头,透过楚倾指缝传出来的呜呜声,再无愤怒嚣张,只剩惊恐害怕,生怕答应地晚一步便会失去命里最重要的人。

程钰放下昏迷的南南抱在怀里,右手依然掐着他脖子,而楚倾瞪了姗姗来迟的女婿一眼,拎麻袋一样将寿安长公主提了起来,冷声警告道:“下次再想碰我的女儿,想想你的女儿外孙,我是不敢杀你,暗中要他们娘俩的命易如反掌。”

寿安长公主悲愤欲绝,想要挣脱楚倾的手去看外孙,被楚倾狠狠扯了一下,险些将她手臂扯断,“马上带我去见菡菡,再耽搁一步,你外孙就得再吃一次苦。”

程钰配合地要将怀里的男娃举起来,这简直是要寿安长公主的命,她哭喊一声,确定程钰不动了,才踉踉跄跄地朝外面走去。夜深人静,其他下人都已经睡下了,外面一片死寂,寿安长公主很快就进了偏殿,朝多宝阁那边走去。楚倾与程钰对视一眼,皆猜到了屋里有机关,果然寿安长公主转动一个定窑花瓶后,多宝阁便从中间打了开来。

楚倾始终捂着老女人的嘴,朝程钰使了个眼色。

程钰颔首,将南南放在地上,悄悄闪了进去。

密室分内外间,程钰进去的同时,对面门口也闪出了一道人影。看见程钰,初夏大惊,瞥见被楚倾挟持的主子后,立即就要回去用含珠做人质,但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身后传来凌厉的破风声,初夏躲避不及,避开了要害,却被袖箭射中了右肩。

程钰风般逼近,一脚将她踹到地上,急切地赶了进去。

内室陈设奢华无比,当中一张大床几乎占了半间屋子,大红的床褥之上,含珠静静地躺在上面,一动不动,对周围的动静一无所知。程钰几个箭步冲过去,见她睡颜安详面色红润,他略微放了心,迅速取出瓷瓶给她闻。这味儿刺鼻,对常见的迷.药都管用。

楚倾也押着寿安长公主走了进来,紧张地看着女儿。

含珠并没让这两个男人担心太久。头昏沉沉地难受,她睁开眼睛,就见丈夫坐在身前。有种做梦的感觉,但是看到他,还没记起发生了什么事,含珠情不自禁先笑了。

她这一笑,看得程钰眼睛发酸,握着她手道:“没事了,走,我带你回家。”

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含珠一脸茫然,转身看到楚倾与寿安长公主,震惊极了,“爹爹……”

“你们先回去,有话明日咱们再说。”楚倾朝女儿笑笑,目光温柔。

含珠这会儿已经记起自己在宫宴上头晕的事了,瞅瞅寿安长公主,猛地看向自己。

“别担心,你只是睡了一觉。”程钰低头安抚她,说话时人已经到了内室门口。他用手肘挑门帘,含珠闭上眼睛,睁开时,就见地上一个丫鬟将一个男娃紧紧护在怀里,而她半边肩膀都被血水染红了。

含珠一眼认了出来,那是南南,还想再看,程钰抱着她大步离去。

内室,寿安长公主担心外孙,哭着求楚倾,“人你们救走了,你还想做什么?楚倾我告诉你,若南南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楚倾嘲讽地笑,看看旁边的床,猛地将老女人推了上去。寿安长公主大惊,才要起来,身体突然被人压住,那胸膛魁梧,就在寿安长公主错愕地以为楚倾要对她做什么时,楚倾粗鲁地扯下纱帐,三两下将她绑在床柱上,嘴也绑得严严实实。

寿安长公主惊恐地望着楚倾,她玩过很多花样,但她不信楚倾会主动陪她。

楚倾确实不会陪她玩,他快步走了出去,将初夏提了进来。初夏紧紧抱着南南不松手,楚倾抢过孩子放到床上,初夏想去追,被楚倾大力掰了过去,下一瞬,她身上的衣裙就被楚倾熟练地扯了个干干净净。

“你觉得我如何?”楚倾提起初夏下巴,戏谑地问。

初夏看着男人越来越近的脸,看着那双幽深的黑眸,心跳突然不受控制,脸也腾地红了。

寿安长公主看得清清楚楚,呜呜地叫。这个贱.人,她怎么配?

楚倾知道她在想什么,暂且松开初夏,慢悠悠扯下腰带替她蒙住眼睛,离开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看似亲昵极了,说出的话却让寿安长公主目眦欲裂,“只要我愿意,她就配,而你,连看我身体的资格都没有。”

老女人不是看重这些忠仆吗?四个丫鬟死了两个,初冬手残了已是废人,这最后一个,他让她自己杀。至于老女人,他留她多活几日,等他想到天衣无缝的办法,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最后看一眼老女人,楚倾朝初夏走了过去。

静谧的内室,渐渐响起了女人似痛苦似享受的喊叫,男人教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早忘了她效忠的主子就在旁边,更没看见寿安长公主被自己的指甲抓得流血的手。

☆、第126章

冷风一吹,含珠彻底清醒了过来,肯定会后怕,但现在被程钰抱在怀里,就不是那么紧张了。

“我自己走吧。”这是在长公主府,虽然天上一轮明月照亮了路,他既要抱着她还要小心提防周围,含珠十分过意不去,轻轻挣了挣。

“走得动吗?”程钰暂且躲在一处墙角,慢慢将她放下,担心她站不稳,小心翼翼扶着她肩膀。

含珠试着走了几步,刚开始有些头重脚轻,很快就没事了,朝他摇摇头。

程钰放了心,牵着她手沿着来路往外走,低声道:“咱们先离开,出了这里再说话。”

含珠自然都听他的。

两人做贼一样,身影被月光拉长,含珠看看地上他与她的影子,再看看身边始终牢牢牵着她手的丈夫,忽然有点想笑。因为周围太安静,不像有人的,她忍不住轻声问他,“你以前去找我,也是这样鬼鬼祟祟的?”

程钰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对上她浅笑的脸庞,有点狡黠的味道。

出了这样大的事,他最担心她害怕,怕她因为这些危险后悔嫁给他,后悔随他来京城,没想到她居然还笑得出来。想到她刚醒的时候也对他笑了,仿佛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的样子,程钰心里就像多了一片湖水,随着她一颦一笑激荡。

“你怎么这么傻。”他将她拉到怀里,低头亲她。

太喜欢太喜欢,没有言辞能表达。

大冬天的,两人嘴唇都是凉的,随着他勒她腰的手臂越来越紧,身和心都暖和了起来。

终于松开,含珠靠在他身上轻轻地喘,望着他的杏眼朦胧水润,倒映着月光,美丽极了。

“我去找你时,走得比现在快多了,这会儿把媳妇抢回来了,反而成了累赘。”程钰又亲了亲她眼睛,笑着逗她。

含珠害羞了,晃晃他手,催他快走。

两刻钟后,夫妻俩到了长公主府后院的一个角门前,守门婆子们都被程钰弄晕了,他拿了钥匙开锁,先让含珠出去等他,他重新上锁还了钥匙,再利落无比攀上墙头,十分潇洒地跳了下去。含珠第一次目睹他做这种坏事,竟觉得他纵身一跃的动作别有味道,乱了她心跳。

“马车在那边拐角。”程钰牵着含珠往前走,幸好今日是上元节,城里没有宵禁,否则安排不了马车,他不怕赶夜路,她多半吃不消,身上一件都斗篷都没有。

上了车,程钰吩咐车夫出发,他回到坐榻上,将妻子紧紧抱到腿上,“冷不冷?”

含珠冷,冷得瑟瑟发抖,程钰抓起提前备好的大髦替她披上,再把暖婆子塞到她手里,哄孩子似的抱着她,“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到家了。”

含珠渐渐平静下来,担心地问道:“他呢,一个人留在那边……”

“千军万马都拦不住他,一个长公主府算什么?放心,一定没事的。”程钰沉声安抚道,“好了,你跟我说说宫里的事情。”

含珠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药应该是下在饭菜里了,我吃了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昏了过去,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想到如果程钰晚来一步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含珠紧紧抱住了他。

程钰拍拍她背,又哄了会儿,想问她为何不听他话去碰那些饭菜,怕她误会成责怪,改口道:“没事,以后咱们尽量少进宫,实在推不掉,我会多安排些人守着你,你再注意些,别碰茶水……”

“我没想吃。”含珠知道他不会怪她,却也听出了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有些委屈地替自己辩解,“大嫂坐我旁边,她一直看我,我不吃就显得太奇怪了,为了应付她才动了几下筷子。”

“她看你做什么?”程钰心生不快,他就知道她很乖,不可能馋宫里的饭菜。

含珠摇摇头,困惑道:“我也不知道。”

程钰跟吴素梅没见过几面,因为程铎才将其当长嫂敬重,可妻子因为吴素梅的古怪吃了大亏,他心里就不舒服了,但兄长是兄长,他还是得想办法确认程铎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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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初夏早已昏死了过去,楚倾一退开,她没了男人的支撑,一下子就从床沿上歪倒在地,狼狈之极。楚倾抓过她的小衣擦擦,提起裤子站了起来,走到寿安长公主身前,取下蒙在她眼睛上的腰带系。

寿安长公主闭着眼睛。

楚倾嗤笑,系好裤子,理理根本没有脱的外袍,忽的捏住了她下巴,“你这丫鬟长得一般,滋味儿倒是不错,你若舍得,开个价,人我带走了。”

寿安长公主知道男人在故意气她,柳眉紧蹙,别过头。

楚倾摸摸她发红的脸,不屑地笑了。他就没见过如此下.贱的女人,他这样对她,她竟然还会因听他与旁人做事的动静脸红,脸红了,底下肯定更加不堪。但楚倾连讽刺她都懒得再费功夫,替寿安长公主解开手上的纱帐,不紧不慢地走了。

寿安长公主睁开眼睛时,正好看到门帘落下,遮掩了那高大的背影。

她神情发怔,脑海里全是刚刚听到的动静,男人沙哑的声音,带起的床架摇晃,既让她愤怒,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渴望,渴望与他共享夫妻之乐的那个人是她!

寿安长公主猛地看向一侧,就见初夏昏倒在地上,半死不活。恶心至极,她皱眉扭头,却瞥见了躺在床上的外孙,寿安长公主顿时忘了楚倾忘了今晚的所有羞.辱,拼尽力气挣开束缚朝床上扑了过去,“南南,南南你别吓外祖母……”

或许是屋里烧着地龙的缘故,床上又铺着厚厚的锦被,南南身上还有些温度。寿安长公主提着心探了探外孙的鼻息,确定外孙还活着,潸然泪下,用棉被裹着外孙往外跑,跑到门口又顿住。目光扫过初夏带了青紫指印的胸口,寿安长公主咬唇,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朝初夏脑袋砸了过去。

另外三人都被楚倾杀死或弄残了,初夏怎么能安心陪楚倾?如果初夏反抗到底,没有推搡两下便半推半就地从了,就算楚倾要了初夏她也不会恨她,可初夏……

越想越恨,寿安长公主又抓了一个瓷瓶砸了过去,看着初夏额头有刺目的血缓缓流下来,她才火急火燎抱着外孙去了正殿,召来丫鬟去喊府里的郎中。

南南命大,有惊无险,着了凉,精心调养便可。

寿安长公主满心都是后怕,看着昏迷不醒的外孙,想到女儿发现南南失踪后不定急成什么样,忙让人准备马车,她要亲自将外孙送过去。临走之前,吩咐身边的嬷嬷悄悄处理了三个丫鬟的尸体。初冬废了,活下去也没用,活着,就是提醒她今晚之耻。

顾家,听说寿安长公主来了,顾衡孟仙仙匆匆起床穿衣,儿子睡在厢房,夫妻俩没有打扰小家伙,疑惑地去了前面,一进去却见寿安长公主怀里抱着一个被锦被包裹的孩子。

孟仙仙满头雾水,顾衡与岳母对视一眼,示意屋里的丫鬟们都下去。

寿安长公主这才将外孙交给女儿,垂眸道:“今晚出了一点事,我都料理好了,南南怎么去的我那边,你们不用问,问了我也不会说。南南受了点凉,我把郎中带过来了,让他留在这边照顾南南到他康复,好了,都回去睡吧,我也走了。”

“娘……”好好的儿子神不知鬼不觉被人抱走了,孟仙仙如何不担心,哭着挡在母亲身边要个解释,“娘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寿安长公主心里对不起女儿,可这事她万万不能说出真相,她怎么能让女儿知道她有多想楚倾?知道她为了一个男人会多不堪?女儿纯真无暇,不在乎她养面.首,但更多的坏,女儿肯定接受不了的。

她看向女婿。

顾衡袖子里手握成了拳,很想拦在寿安长公主身前让她给他一个交代,但对上岳母凌厉的目光,顾衡识趣地忍住了,扶住孟仙仙哄道:“这事明天再说,咱们先送南南回去,这边太冷了,别冻着他。”

孟仙仙心疼儿子,幽怨地看了母亲一眼,与丈夫走了。

寿安长公主默默站了会儿,才打道回府。

那边楚倾本想直接回侯府明天再去看女儿的,可是明天要上朝当差,年后第一天,兵部肯定积攒了不少事,提前告假恐怕不妥,便转了个弯儿,朝静王府赶去。

翻墙这种事,楚倾驾轻就熟,当然他以前翻墙不是去找女人的,他喜欢女人却也不会勾搭好人家的姑娘小姐,而是之前带兵打仗夜袭练出来的本事。避开巡夜侍卫,楚倾悄无声息进了静王府,很快就赶到了长风堂那边。

后院上房的灯还亮着,心知女婿这会儿肯定在安抚女儿,楚倾鬼魅般摸到了窗下,刚想敲敲窗子喊女婿来给他开门,忽听里面动静有点不对劲儿。

“今晚也要?”程钰吃惊地看着妻子,没料到她还想替他针灸。

“你,你不想也没关系。”他目光怪异,含珠莫名脸热,背转过身抿抿唇道。他有病,她出于关心想要帮他,怕耽误一天不好,绝不是盼着早点与他圆房。

她侧脸羞红,程钰笑了笑,熟练地脱了衣裳,躺好道:“那你小心点,别弄错地方。”

含珠轻轻嗯了声,取出银针,火烤擦拭后,替他扎了起来,做的次数多了,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难为情。

今晚不太.平,程钰无心逗她,静静地看她宁静姣好的脸庞。他乖乖的,含珠更不会说话,专心替他扎根,扎好了,转了过去,不看他。

针灸的效果渐渐上来,程钰身上发热,咽咽口水,又动了坏心思:“憨憨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大了些?”

含珠脸上一下子着了火。

窗外楚倾则傻了眼,浑身僵硬。

竟然真的在……而且是女儿主动的,要不程钰怎么说“今晚也要?”

一个也字,说明女儿主动了不是一两次……

念头一起,楚倾马上摇头,不可能,他的女儿脸皮那么薄,一定是婚后被程钰带坏了!

楚倾咬牙切齿,但里面小两口正敦伦呢,虽然有点纳闷为何没大动静,楚倾也不好听女儿女婿的墙角,料到这会儿还没真正开始,赶紧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溜了,决定明日出宫再来跟女婿算账!

☆、第127章

不管夫妻俩出了多大的事,第二天该进宫还得进宫,寅末时分,程钰摸黑起来,轻轻探了探含珠额头,确定她好好的没有发烫,这才安心离去。

他动作轻,不肯打扰她,含珠对丈夫的离开一无所觉,醒来时天已经有些亮了。

司嬷嬷领着如意四喜一起进来伺候她,如意进屋后就跪在了地上。昨天是她跟着夫人进宫的,若不是陈朔派人过去找她,她都不知道夫人被人掳走了。

“起来吧,这事不怪你。”含珠将人扶了起来。去宫里不比去别府做客,宫宴上都是宫女伺候,单说静王府,只有谢氏的大丫鬟有资格陪在身边,否则谁都领个丫鬟进去,人多了大殿里就显得乱。

“夫人,二爷走时叮嘱我请郎中给您把脉,一会儿早饭后我就带他过来吧?”司嬷嬷扶着含珠落座,亲手替她梳头,“夫人前儿个从外面回来,一路车马劳顿,晚上又着了凉,身体虚了才昏了过去,是该请郎中好好瞧瞧。”

含珠点点头,这事传出去容易惹来闲言碎语,不如就用太后的借口,他们几人心知肚明就够了。

未料刚用完早饭,郎中还没到,吴素梅先来了。

含珠要装病,迅速回床上躺好。

“弟妹好点了吗?”吴素梅歪坐在床边上,担忧地问,“昨晚真是吓了我一跳,你说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含珠倒没有迁怒吴素梅,毕竟吴素梅也料不到有人会在饭菜里做手脚,摇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以为我能撑住,谁知……是我不懂事,让大嫂担心了,这么早就过来看我。”

她笑得好看,躺在大红锦被里像朵娇柔的牡丹花,吴素梅一个女的都看得眼睛有些发直,再闻闻纱帐里淡淡的清香,不由握着含珠手感慨道:“弟妹长得好,怪不得二弟那样疼你。”温柔貌美有家世,她是男人,她也爱。

含珠最不禁夸,俏脸泛了红。

说了会儿话,郎中来了,吴素梅忙让开地方,郎中为含珠诊脉,她屏气凝神地看着。听郎中说只是体虚,再次确定弟妹没有怀孕,吴素梅神色一下子放松下来。含珠没有瞧见,一直守在旁边的司嬷嬷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一动,在郎中准备起身时忐忑地道:“我们夫人身体一向安康,从没突然昏倒过,您再仔细瞧瞧?夫人小日子迟了三日了,兴许是……”

此言一出,屋里的人都震惊地看向含珠。

含珠同样一脸震惊,却是因为司嬷嬷的话,她小日子向来很准的,司嬷嬷很清楚,为何说谎?

吴素梅将含珠的震惊理解成了她也没想到这层,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小日子迟了,那很有可能是真有了,因为日子短郎中才号不出来?

心里紧张,面上却惊喜地劝郎中快重新号脉。郎中也怀疑是不是日子短脉象不明显,重新坐好,这次搭脉的时间就比之前长了,最后皱皱眉道:“夫人脉象平滑,是否有喜,老夫实在没有把握,不如夫人请太医过来瞧瞧,或是再等几日,老夫再替夫人诊脉?若是喜脉,等个六七日老夫应该能确定的。”

含珠知道自己肯定没有怀孕,便道:“先生医术精湛,我与二爷都很放心,就不劳宫里太医了,过几日再劳烦先生跑一趟吧。”

这话说的好听,老郎中谦虚两句,满足地告辞。

司嬷嬷让如意出去送人,她暗暗观察吴素梅。

吴素梅正在贺喜含珠,“弟妹八成是有了,这两天千万好好养着,嫂子等你的好消息!”笑得灿烂,可那嘴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含珠这会儿尴尬极了,怕吴素梅张扬出去,诚恳地求道:“大嫂,这事你千万别对旁人说,万一只是白高兴一场呢?”

吴素梅曾经就因为月事半月没来空欢喜了一场,明白含珠的担心,拍拍她手道:“我懂我懂,放心,等你有准信儿了我再来给你道喜。好了,你快安心养着吧,嫂子明日再来看你,别扰了你休息。”

她站了起来,这次司嬷嬷亲自出去送人,回来后命如意四喜在外面守着,她没等含珠询问便低声道:“夫人,我看世子夫人好像很害怕您真怀孕似的,刚开始郎中说你只是体虚,她松了口气,我一提您似乎有喜了,她立即就紧张了起来,那手攥了好几下帕子呢。”

含珠疑惑地皱眉,与司嬷嬷对视片刻,忽的想起了昨晚。

吴素梅总是看她,肯定得有个理由,她不吃饭吴素梅很可能误会成食欲不振,含珠看过医书,确实有人刚怀孕的时候不大爱吃东西。

或许,吴素梅真的很在意她的孕事?

仔细一想,含珠又释然了,吴素梅那样的情况,如何不在乎呢?换成自己,如果她成亲三年夫妻和谐却迟迟不孕,家里新来个弟妹,很快传出好消息,她也会羡慕苦涩的,都是人之常情。

她没往旁处想,司嬷嬷心思缜密,宁可冤枉人也得提防的,小声提醒她道:“夫人还是同二爷说说吧,我都打听过了,昨晚您昏睡后最后守在您身边的就是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平时与王妃也有走动,谁知是不是她们合谋的?本来王妃就不喜欢您,卖个人情给太后,何乐不为?”

含珠看着司嬷嬷,不敢相信吴素梅是那种人,但她也没有证据证明对方不是。当初三夫人明面上那么袒护她都暗藏杀心,她跟吴素梅目前只是普通的妯娌关系,还没有彻底交好……

越想越复杂,越想越让人心寒,含珠只盼程钰快点回来,跟他一起理理这团迷雾,好不容易熬到黄昏,却听小丫鬟说楚倾与程钰一起来了,让她去前面见人。

前院暖阁里,楚倾正劈头盖脸地骂女婿:“我把菡菡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你安排的那些眼线都是吃.屎的是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个消息都送不出来?这次是菡菡命大,没有受伤,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杀了你的心思都有!”

程钰无话可辩,任由他骂。

楚倾其实明白,程钰能安排眼线进去已经不错了。太后是后宫之主,只要她想管,宫女们用谁不用谁都是她一句话的事。选秀暗算不成,太后暗中清理了一批宫女,其中就包括他的几个眼线,而越是靠近主子们的眼线就越难安插,好比这次,他仅存的那些眼线还都没有资格去宫宴上伺候。

他更气的是女婿教女儿使坏。让一个羞答答的小姑娘主动求.欢,程钰不定使出了何等卑鄙手段,甚至教了什么歪道理给女儿,女儿不懂那些,傻乎乎地着了他的道。但楚倾不能提这事啊,那岂不是告诉程钰他来偷听墙角了?他是想确认女儿安然无恙的,问心无愧,谁知道程钰会不会误会他听了一整晚,老不正经?

所以他只能利用女儿被掳的事好好敲打敲打女婿。

才敲打两句,含珠来了。

瞥见门口闪进来的身影,楚倾突然有点不敢看女儿,总觉得跟做梦似的,他那么爱害羞的女儿,程钰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让女儿如此放得开吧?

“爹爹直接过来的啊?”含珠看着一身官服的楚倾,马上道:“那爹爹派人回家传话了吗?晚上留在这边用饭好了,我让厨房去做两道爹爹爱吃的菜。”

女儿温柔一如往昔,楚倾咳了咳,抛开那些胡思乱想,劝阻道:“不用,爹爹过来看看你,说会儿话就走了,让阿洵知道我偷偷过来不带他,他又要生气了。”

想到阿洵嘟嘴的样子,含珠忍不住笑。

父女俩并排坐着说话,程钰朝陈朔递个眼色,等屋里只剩他们三人了,他才沉声开口:“我查过了,昨晚并没有太医离开太医院,那个太医应该是太后的人假扮的,到底都有哪些宫女掺合了此事,暂时还没有线索。”

“不用查了,肯定都是老不死的人,就算你杀了这几个,她还可以安排旁的。”楚倾不耐地道,怕说多了女儿往后都战战兢兢的,同女婿交换个眼神,暂且没提报复的事,柔声安抚女儿,“菡菡不用怕,往后宫里再有宴请,你都假装身体不适推了,反正你表哥是老二,没人看重他,你不是非去的人物,有爹爹给你撑腰,你也不必理会旁人挑刺,怎么舒坦怎么过就是,咱们不比那些虚的。”

能进宫是体面,可他的女儿,不需要这份破体面。

“爹爹……”他没事总要打压程钰两句,含珠不爱听,担忧地看向程钰。

程钰朝她笑笑,一点都不介意。

小两口又眉来眼去的,楚倾哼了声,起身走人,女儿好好的,他就放心了。

含珠要出去送他,楚倾没让,打发女儿先回去后,楚倾将女婿叫到一旁,冷声道:“菡菡昏睡,王府里肯定有人守着,查出是谁了吗?”

程钰垂眸道:“是吴氏,岳父,她有没有与人合谋,我会查清楚,还请岳父不要插手。”楚倾太狠,程钰不想真相未明前吴素梅含冤而死,而如果吴素梅确实与谢氏或太后等人同谋加害含珠,他也会让吴素梅尝到报应。

楚倾不屑对付女人,好比选秀时宋可莹暗算女儿,他也没有还回去。宋可莹的底气哪来的?宋家给的,太后给的,他要对付,也是将宋家连根拔起,绝不会派人去教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片子。

“你多留意留意程铎。”楚倾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肩膀,“我信你一次,但若菡菡再在吴氏手里吃亏,我必会接她回家。”

程钰沉默,出去送他,回到后院后,搂着含珠嘱咐她,“以后别去大嫂那边了,她来你照旧招待,不来也不用过去。”

含珠错愕,仰头问他,“你都知道了?”

程钰疑惑了,“知道什么?”难道她也得到了什么消息?

含珠将司嬷嬷的怀疑跟他说了,程钰听后,心情更加复杂。

吴素梅看重子嗣,就有理由嫉妒含珠,兄长呢?他会不会也担心他这个弟弟先生出嫡子?

葛乘风那边,看来他得重新计划一下。

☆、第128章

月底程钰休沐,命陈朔备好马车,他陪含珠回娘家,出门时遇上程铎夫妻。

“弟妹要回侯府吗?”吴素梅笑着同含珠打招呼,脸上妆容精致,但眼里的光彩却没有笑容那么明媚,仿佛有什么心事,又或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含珠朝她笑了笑,“是啊,大嫂这是要去哪儿?”

吴素梅看看与程钰走到一旁说话的丈夫,眼里恢复了些光彩,轻声道:“九华寺的梅花开了,我们去透透气,可惜弟妹要回娘家,要不咱们结伴去多好,人多热闹。”

含珠对吴素梅有了提防,但听说夫妻俩过得甜蜜,她也莫名轻松了些,又聊了两句,两对儿夫妻分别上了马车。

“最近弟妹来咱们这边是不是不勤了?”上了马车,程铎想了想问。妻子内向不爱出门,平时都没什么趣事打发时间,弟妹嫁过来后每来一次,她都会跟他念叨念叨。

吴素梅点点头,“嗯,自打那次昏倒后她就有些不爱动弹了。唉,弟妹刚听郎中说可能有喜时挺高兴的,后来落了空,多半不好意思见人吧,跟我当初一样,那两个月我都不敢见你。”说到后面有些委屈。

“又想挑我的错是不是?”程铎无奈地捏了捏妻子的脸。昨晚完事后,他像以前那样要吊她腿,妻子忽的哭了起来,哭得发抽,一发不可收拾,跟他倒了一肚子酸水儿。程铎心里真是有这个表妹的,表妹嫁过来后就把他当天一样爱慕敬重,除了子嗣,除了有点小家子气,他挑不出她其它的错,所以她那样一哭,连娘都喊上了,他便不忍心,哄了很久,答应今天陪她出去玩。

丈夫许久不曾这样体贴,吴素梅心里甜甜的,笑起来娇羞可人,程铎看了喜欢,将人搂到怀里怜爱起来。

那边程钰也正抱着含珠不老实,眼看再拐个弯就快到云阳侯府了,他才喘着气松开了人。

“你今天发什么疯啊?”含珠背对他揉揉有些发疼的地方,红着脸整理衣裳,不满地斥他。

“我是舍不得你,一会儿送你过去,我就走了,后半晌再来接你。”程钰哑着声音道。

含珠吃惊,转身看他,“你要去哪儿?”昨晚他怎么没跟她提啊。

程钰替她正正发髻,笑着道:“跟人约好了去跑马,怕你不高兴,没敢跟你说,现在说,你就可以少生气一个晚上了。”

含珠抿抿唇,就是不高兴。

她委屈,程钰更委屈,抱住人与她评理,“我也想一整天都陪你,可他说了休沐必须送你去侯府,你向来听他的话,又惦记阿洵,肯定要过来的。但咱们一来,他定会找各种借口让我见不到你,咱们跟分开没两样。所以你想与我在一起,只有不回侯府才行,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样?你若想陪我,我马上带你去庄子上,你别见阿洵,我也不去陪同僚跑马。”

含珠低头,小嘴儿微微嘟了起来。

她想见阿洵,也想他留在侯府,楚倾虽然次次都拦他,但总会允许他陪会儿阿洵的,再次午饭大家肯定一块儿吃啊。

她娇里娇气的,程钰疼到了心里,抬起她下巴狠狠香了口,笑着哄道:“就这一次,往后都陪你,哪怕他让我站在侯府门口等你出来,我也哪都不去,行不行?”

他低声下气的,含珠忍不住笑了,红着脸嗔了他一眼。其实她只是气他这么晚才说,一点准备都没有,并非真的不讲理。他在朝为官,哪能天天在家陪妻子?

“那你小心点,别跟人争。”下车前,含珠柔声嘱咐道,说完见男人伸着脖子过来又要亲,她一把挡住他脸,正好外面阿洵兴奋地喊姐姐,程钰递给她一个等着晚上的眼神,率先下了车。

进了厅堂,陪阿洵玩了会儿,程钰同楚倾告辞。

楚倾嘴角才要翘起,马上又拉了下去,不满地瞪着程钰。

什么意思啊,妻子回娘家他竟然不陪着?是不是对他这个岳父不满了?不让他见女儿他就摆架子想去别处撒欢?

男人脸色难看,程钰才不管,反正他跟含珠商量好了,楚倾胡乱发疯与他无关,又不是真正的岳父,含珠也娶回家了,他何必再三讨好一个本来就看他不顺眼的人?

摸摸阿洵脑袋,程钰直接走了。

骑马出了城门,却没有与任何人相会,只带着陈朔去了他在郊外的庄子。葛乘风说要检查三次,今天是最后一回,如果这次也没问题,他相信葛乘风这个神医的判断,他确实能让她生孩子。

快马加鞭,两刻钟没用上就到了庄子。

葛乘风这半个月也没有闲着,知道程钰有钱,他列了个药材单子,让程钰都给他买来,他闷在屋里配药。他四处闯荡,偶尔会遇到些疑难杂症,治好了也会有别的想法,譬如换种药材或剂量能不能让患者恢复地更快?积攒的想法多了,他便会找个地方多住几日,将脑海里的念头都尝试尝试,记下前段日子的行医心得或路上趣闻再继续出发。

得知程钰来了,葛乘风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忙完了才洗洗手,拿起那个琉璃碗去见程钰。

出了厢房,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连陈朔都没有守在上房门口,葛乘风嘴角得意地翘了起来。上次程钰来,他就是这样过去的,陈朔好奇他拿碗做什么用,他说请程钰喝酒,当时程钰那脸绷得,跟驴似的

葛乘风越想越笑,算他聪明,这次将陈朔打发走了。

“进去吧,好了叫我。”将琉璃碗交给程钰,葛乘风没再看他,舒了口气,慢慢练起了五形拳。

程钰面无表情走了进去。

已经针灸了半个月,程钰现在冲动时能坚持五六息的功夫,若不是葛乘风叮嘱他此时要她会影响以后的威风,他都想马上将她彻彻底底变成他的人。一想她就管用,很快琉璃碗里就多了东西,程钰简单擦拭一番,系好裤子,照旧走了出去,让葛乘风进来检查,他留在外面。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葛乘风是如何检查的。

“应该没问题了。”约莫三刻钟后,葛乘风走了出来,手里还拿了方单子,递给程钰,“以防万一,我给你留个方子,一年半载你们还没有子嗣,就照着这方子调理吧。”

“一定能调理好吗?”程钰看着方子上的药材问。

葛乘风摇摇头,摸着下巴与他解释,“你是因为中了毒才不行的,但又与普通的中毒不一样。倘若你是最近中的毒,我找出解毒方子便能马上治好你。可你不是,这毒不要命,常年下来早排干净了,却坏了你某个地方,你毫无所知,便一直没能得到恢复。就像一片草地,我放了一把火将草烧得干干净净,看着荒芜,其实草根没坏,隔了几天下点雨,很快就会长出新草。倒霉遇上常年没雨,草根得不到往上长需要的水分,久而久之那根也会死了烂了。所以能不能好,得看你的根儿坏到什么程度了,得了滋养后还能不能缓过这口气,不过你放心,你种子挺好的,根八成没事。”

这道理浅显易懂,程钰心里有了底,郑重将方子贴身藏好。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你兄长过来?”葛乘风纳闷地问,“我告诉你啊,我最多再在这儿待半个月,没时间陪你磨蹭。”瞪了程钰一眼,自己倒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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