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含珠气程钰跟她对着干,悄悄朝程钰脑袋使了个眼色。

元哥儿可聪明了,咧嘴一笑,声音还没发出来,小坏手已经抓到了爹爹的头发。

儿子得逞了,含珠干脆松开程钰头发,退到一旁看热闹。

程钰疼得龇牙咧嘴,赶紧抓住儿子的小胖手,回头见含珠用一种活该的眼神看他,他苦笑,“好好好,我都听你的。”说着将儿子按到榻上,绷着脸训斥道:“躺好了,爹爹梳完头之前不许你捣乱。”

元哥儿才不听,费劲儿地想要从平躺改成趴着。

程钰盯着儿子,元哥儿抬左腿他就按左腿,伸胳膊他就按胳膊,按到元哥儿要哭就松开,小家伙一笑他马上又按住,父子俩玩得乐此不疲。含珠笑着看着,熟练地帮程钰束好头发,一家三口去院子里逛了。

白日玩得疯,晚饭不久元哥儿就睡熟了,被乳母抱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事?”含珠还记挂着程钰的心事,通完发后坐到床边,问靠在那里的男人。

程钰示意她先上来,含珠乖乖上去,掩好纱帐后靠到他怀里,静等他说。

程钰摩挲她顺滑的长发,半真半假地道:“寿安长公主喜欢男人,你知道吧?”

含珠微怔,点点头,不予置评,那样有失风化的事,她说都不想说。

程钰继续道:“那次你出事后,我想安排人到她身边当眼线,将来她再害你,我好有人可用。之前命令属下去找人,月初他们找了一个容貌酷似岳父的男子,我看过后骂了他们一顿,命他们放人,未料那人半路上遇到寿安长公主的管事,被带回了长公主府。”

含珠震惊地坐了起来,“那,现在该怎么办?”

寿安长公主那么恨楚倾,含珠都能想到她会怎么利用此事奚落楚倾。

程钰叹了口气,“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岳父。告诉了,我怕岳父怪我,不告诉,又担心寿安长公主故意用那人扫岳父的颜面,岳父毫无准备多半会受气,含珠你说,是你你会怎么办?”

“明日你就去告诉他。”含珠想也不想就道,“提前告诉了,他心里好有数,或许能想到办法在事情传开前解决了此事,就算不能有准备也比没有强。”楚倾对她如亲生父亲,含珠不想让他受此羞辱。

程钰就知道她会这样说,目光黯然下来,不舍地看她,“那他怪罪我,肯定会接你回去……”

其实他也想先提醒楚倾了,怕的就是楚倾盛怒之下抢走含珠娘俩,不许他去找。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生你气,我会替你解释求情。”含珠握着他手安抚道。

“真的?”程钰拥她入怀,看着她眼睛问。

含珠点点头,心思却不在与他腻歪上,再次提醒道:“明日一早你就派人去知会他一声吧?”

早早说了,免得夜长梦多。

☆、第177章

含珠心里藏着事就睡不好,早上程钰起来,她跟着醒了,张口就是提醒他别忘了。

程钰无奈地亲亲她脸,戏谑问道:“你就不怕他打我一顿?”

含珠瞪他一眼,“挨打也是你自找的。”

虽然他是为了她好,但终归还是他找了那样一个人进京,这次楚倾下手再狠都情有可原。

妻子不心疼他,程钰惩罚地捏了她一把,更衣上朝去了。

含珠哪能真不心疼他啊,她担心楚倾被寿安长公主羞辱,也担心程钰在楚倾那里吃大苦头,这一天都过得神不守舍的,元哥儿似乎都看出娘亲有心事,今天特别乖,没有淘气惹娘亲生气。

终于盼到黄昏,程钰却迟迟未归。

含珠的心立即就提了起来。

程钰非常恋家,特别是生了元哥儿后,他几乎都是一出宫就马上往回跑,偶尔与同僚出去应酬,也会提前派人回来告诉她,现在迟迟未归,多半是被楚倾叫过去教训了吧?

想到程钰胸口曾经被楚倾打了一拳,淤青好几天才消,含珠就坐立不安。

饶是夏日天长,程钰也是天快黑才回来的。

含珠一直派人等消息呢,一听他回来了,没等程钰换完衣服来后院见她,她留下如意四喜照顾元哥儿,先去前院找程钰了。

前院,程钰回来时神色与平时无异,照旧先去里面换衣服,陈朔便以为今日什么事都没有,见夫人来了,想到平日小两口的腻歪劲儿,他低头站在一旁,没有通传。含珠忧心丈夫,也没有多说,直接跨了进去。

她从小就是娴静温婉的姑娘,走路脚步轻,穿上软底绣鞋几乎没有声音,里面程钰正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伤势,一是没想到有人会来,二是疼得厉害无心留意外面的动静,因此对她的到来一无所知,冷不丁听到门帘被人掀开,他本能地将袍摆放了下去。

但含珠挑帘那一瞬看到一片白了。程钰在神弩营当差,偶尔还去外面带兵打仗,脸上脖子手臂晒得有些黑了,身上却是肤白如玉的,两人沐浴时几乎难分伯仲。

她僵在门口,目光移向程钰还没来得及或是他也忘了提起来的坠在地上的裤子,震惊无比,“你,你……”大白天的,脱裤照镜子做什么?

程钰连忙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含珠料到有事,放下帘子快步走到程钰跟前,发现他脚下雪白的中裤上染了血,隐约能看出来是几长条印儿,像是被鞭子打出来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也明白他在看什么了,急切地往上撩他衣袍,“给我看看。”

程钰一把攥住她手,低声道:“别看了,不重。”

伤在后面,他不好意思给她看,楚倾正是料到他不好意思拿这里的伤向她告状,才抽他鞭子的。这样的伤好掩饰,她羞答答的小媳妇,白日不会看,晚上不会摸,只要他掩饰地好,她根本不会知道他受过伤。若是楚倾无缘无故打他,程钰多半会故意让她知道,但这次他确实理亏,所以程钰真心打算瞒她的,没想到还是……

“你先去哄元哥儿,我一会儿就好。”掰过她身子,程钰催她走。

“我不心疼你,我就帮你上药。”含珠心里有怨气,也不知该怨谁,垂着眼帘道,“上了药早点养好了,别耽误你当差。”

她脾气上来的时候也倔强,程钰无可奈何,乖乖站了过去,看到镜子里她低头去掀他衣摆,两人好像换了下身份,程钰马上往床那边踱了过去,口上唤她,“来这边吧。”他喜欢在镜子前欺负她,可不想被她一本正经地检查伤势。

含珠没有他那份闲心,净想些用不着的,让程钰趴在床上,她小心翼翼撩开他衣袍。当初针灸时前面她都看了一次又一次,现在看身后当然不算什么,更何况是为了验伤,只是看到那三条血红的鞭痕,含珠眼里忍不住落泪。

她不怪楚倾下手重,就是心疼。

“你骑马回来的?”他屋里备着伤药纱布,含珠找了出来,边帮他处理伤口边问。

“嗯,没事,身体往前倾些,碰不到的。”程钰扭头看她,神色轻松,不想她担心。

“明日……后日坐马车去吧,在马车里跪坐着旁人也不知道。”含珠对着他伤处道,明日他休沐,可以在家养一天。

她柔声叮嘱里全是对他的关心,程钰舍不得拒绝,“好,我都听你的。”

含珠这才看了他一眼,又问,“他怎么说的?”

“他让咱们别操心了,出事他自会解决,还说就算那人容貌与他相似,也不是他,他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程钰有些好笑地转述道。

含珠忍不住抿了抿嘴,楚倾真不在意,为何还打程钰三鞭子?

“以后再有什么事,你提前就与他商量吧,免得再惹他生气。”她好生提醒道。

程钰看着她笑,“将来元哥儿长大了,你是不是也要这样管他?”

含珠瞪了他一眼。

才上完药,外面传来元哥儿的哭声,却是长时间看不到娘亲着急了。含珠猜到了怎么回事,见程钰急着起来,她按住他道:“你躺着吧,我去哄他,养好之前你就别折腾了。”儿子淘气,程钰又是巴不得儿子想要啥他都给的,含珠怕他照顾儿子时不爱惜身体。

“我会注意的。”程钰反手摸摸妻子给他缠的纱布,笑了笑,迅速穿上裤子,出去找儿子了。

含珠无奈地跟了上去。

晚上歇下后,含珠跟他商量,“明天咱们过去一趟吧?”到底是他们有错,还得再去赔赔罪。

“不用,他明日有事,会让齐智领阿洵过来。”程钰趴着解释道。

含珠猜到楚倾要做的事可能与寿安长公主有关,既然程钰没说,她也就没问。

当晚程钰趴着睡的,规规矩矩啥都没做。

寿安长公主的寝殿内,却是一片春光。

楚二原名叫赵魁,是冀州府下一个小村庄的农家汉子,因为脸生得好,娶了里正的女儿,平时出去串门,也招惹了些不守妇道的女人,然后有一天突然被两个黑衣人抓了起来,喂他服下了致命的毒.药,想要解药,就得帮他们做一件事。

赵魁本以为是上刀山下火海的危险事,心想完了,后来得知是讨一个女人的欢心,还是大梁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就有种做梦似的感觉,背熟了他们交代的东西,糊里糊涂地跟着他们来了京城。

进京后,两个黑衣人走了,他进了另一个庄子,专门学伺候女人的本事,没几天就见到了早已听说过无数次的寿安长公主。

赵魁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在他看来,别说这是个公主,就算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姐,那也是他高攀不起的,可这位公主……怎么说呢,赵魁也算是花丛里的老手,但他真没领教过比寿安长公主更热情的女人。

这个寿安长公主,看他的眼神一会儿痴迷一会儿阴狠,看得赵魁也一会儿如沐春风一会儿浑身发冷,但这种不安感并不影响他伺候或是享受这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能夜夜拥有这样的美人,别说是给他改个名字,就是让他做牛做马,他也乐意。

“公主……”眼看身下的美人快要不行了,赵魁使了最后一股劲儿,彻底伺候好了她。

寿安长公主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男人熟悉的俊美的脸庞,她心里比身体更满足,唯一还不足的,就是……

待身体恢复了点力气,寿安长公主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赵魁的左脸,声音媚如丝,“楚二,我喜欢有疤的男人,你愿意让我在你脸上划一刀吗?一小道便可,不会让你留太长的疤的,长了就不好看了。”

用刀子划他的脸?

赵魁眼里闪过一道犹豫。

寿安长公主笑了笑,一手牵着他手放到自己身上,腿也滕蔓般困住了他,美眸痴痴地看着他,“只要你答应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寿安长公主心里的第一人。”

她长发如瀑铺在身下,墨似的黑衬得那肌肤胜雪,妩媚妖娆,赵魁看着这梦里都梦不到的美人,感受她傲人的身段,色.迷心窍,猛地低头。

寿安长公主轻轻呀了声,随即抱住怀里的脑袋,左手滑到了他脸上,眼里是得意。

不知楚倾看到这个男人为她做牛做马时,心里会作何感想?

☆、第178章

“爹爹,你今天怎么不去看姐姐?”

吃早饭的时候,得知爹爹今天不去静王府,阿洵有点着急地问,他想爹爹带他一块儿去。

“爹爹很久没陪四姐姐出去逛了,今天陪她去。”楚倾给小儿子夹了一个肉馅儿小包子,看着他道。

阿洵才七岁,有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得知爹爹要去陪他不喜欢的四姐姐出去玩,小家伙嘟起了嘴,长长的睫毛也垂了下去,既失望爹爹不能陪他出门,又觉得爹爹好像喜欢四姐姐多过姐姐了。

楚倾看了,英挺的眉毛皱了起来。

阿洵以后会是这侯府的主人,侯府大小事情都得他管,他既要团结其他兄弟一起维护云阳侯府的名声地位,又得帮扶家中兄弟外嫁的姐妹。长女有程钰照顾,又是阿洵的亲姐姐,楚倾无需太担心,但是阿洵与庶兄庶姐的关系……

长子楚泓温润如玉,打小就知道爱护弟弟,阿洵不亲近他也不反感他,经过他这两年的提点,如今阿洵见到兄长会懂事地打招呼了,楚倾相信,假以时日两个儿子定能和睦相处,至少不会内斗。可小女儿楚蔓当着阿洵的面算计过长女,阿洵人小却挺记仇,加上小女儿从不主动往嫡姐嫡弟跟前凑,阿洵对这个姐姐就一直保持着敌意。

假如阿洵一直这样,就算他现在替小女儿找个好婆家,将来他老了走了,儿子当家,小女儿的婆家人会不会因为儿子不待见庶姐,渐渐轻待小女儿?

所以楚倾明知儿子听了不高兴也要说出自己的安排,好借此教他道理。

用完饭,楚倾叫住耷拉着脑袋要走的小儿子,将他带到了书房。

“阿洵,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四姐姐,但你记住,她也是我的女儿,她跟你一样,你们体内都留着我的血,留着咱们楚家人的血。”楚倾看着面前站着都没他坐着高的儿子,语重心长地道,“爹爹不强迫你喜欢四姐姐,但你必须记住,她是咱们楚家的女儿,将来她出嫁后遇到事情,你要最先想到她代表了咱们楚家的姑娘,她被人欺负了,你必须帮忙讨回来,她欺负别人了,你可以私底下训斥她,明面上还得维护咱们云阳侯府的威严,懂吗?”

阿洵似懂非懂,直直地望着他。

楚倾叹口气,也不指望稚子马上就能明白,先解释今日的事情,“我最近几次休沐都陪你去看姐姐了,今日一次不去你就不高兴,那你想想你四姐姐,爹爹一直都不陪她,她是不是也很想我?”

这话的道理阿洵懂了,低头,小手悄悄抠衣服上的绣案,“元哥儿很久没看到爹爹了,你不去,他哭了怎么办?”

这个反击够劲儿,楚倾心里真的纠了一下,女儿嫌胖外孙淘气好动,楚倾就喜欢陪外孙折腾,一日不见他都想。可谁让他还有一双庶子庶女?早知妻子会因为夏姨娘跟他闹得那么僵,早知他会因为长女不听话就糊涂到偏爱懂事的小女儿冷落长女那么多年,早知后来的一切,楚倾绝不会纳夏姨娘,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他生了庶子庶女,就得对他们负责。

况且今日他出门另有别的缘故。

“阿洵替我跟元哥儿解释,就说爹爹今日事情忙,没法去见他。”楚倾笑着摸了摸儿子脑袋。

阿洵听爹爹竟然让他为了四姐姐撒谎骗外甥,扭头就跑,跑到书房门口回头,哼道:“爹爹跟姐姐都教我不许撒谎,一会儿看到姐姐,我就说爹爹陪四姐姐出去玩了,跟元哥儿我也这么说!”

“你给我回来!”儿子不听话,楚倾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吼道。

阿洵转身就跑了,到底还是不满爹爹去陪旁人。

楚倾追了出去,一出门就见小女儿打扮地漂漂亮亮过来了,看到阿洵疯跑避到走廊一旁,眼睛看向一侧,阿洵也视若无睹地从庶姐身边跑过,跑出去一段距离听到庶姐甜甜喊爹爹还回头望了望,好像要看他怎么回应似的……

楚倾无奈,暂且没有理会女儿,等阿洵走远了,他才笑着问已经到了跟前的小女儿,“蔓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十五岁的楚蔓容貌继承了楚倾与夏姨娘的优点,论美貌与楚蓉不相上下,只是她是庶女,这几年闷在家里不爱出门,在京城才没什么名气。上次楚倾与她商量过婚事后,楚蔓也开始替自己打算了,难得今日父亲答应带她出去逛,她当然要好好准备一番。

一身白底绣出水芙蓉的褙子,头戴白玉兰珠花,细白的耳垂戴一对儿红玛瑙水滴状的坠子,既显得她端庄素雅,多了几分贵气,看着又清新水灵,适合盛夏出门。

“我想爹爹了啊。”楚蔓熟稔地撒娇,水润润的眼睛望着爹爹,毫不掩饰自己的埋怨,“自姐姐生了元哥儿后,爹爹就恨不得天天跑去那边了,眼里只有外孙,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女儿?”

“净说胡话,我忘了你,你头上的簪子谁给你买的?”楚倾点了点小丫头脑袋。

“爹爹别弄乱了我的头发。”楚蔓嫌弃地往后退。

小姑娘躲闪时衣裙翩飞,身姿曼妙,楚倾看了,又发起愁来。女儿大了,不想远嫁,他就打发蒋胜回辽东去了,可是京城,他暂且还真没想好合适的人家。除了在他面前,小女儿出门时内向畏缩,高门大户家的夫人怕是看不上她当儿媳妇,真看上了,八成是为了讨好他,那样能真心对女儿好?放低身世要求吧,又怕小女儿误会他偏心。

“走吧,正好现在凉快,咱们早点出去早点回来。”想到今日的正事,楚倾暂且放下对女儿婚事的思量,打头走了。

楚蔓高兴地跟在父亲身后。

侯府门外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楚倾让女儿坐马车,他骑马跟在旁边,拐弯时,瞥见巷子口有人飞快探头又缩了回去。

楚倾冷笑。

寿安长公主一直都派人留意他的动向,楚倾打死过几个,老女人不在乎继续派人,楚倾就懒得理会了,随她找各种机会凑过来,来一次他讽刺一次。去年老女人被他狠狠羞辱一次后终于撤回了人,前几天属下告诉他老女人又不安分了,楚倾还钦佩老女人心性够坚定,这么快就重振士气了,昨日听女婿说了面.首的事,才明白老女人这次盯着他另有目的。

她不是想勾搭他,而是想找机会羞辱他。

楚倾最近总往女儿那边跑,应酬很少,现在既然知道老女人在等他,他就给她机会。

他楚倾能当上兵部尚书,靠得是本事不是脸面,他不稀罕旁人的夸赞,也从不在乎诽谤非议,老女人想看他的笑话,他就给她看,她笑得越早,死得也就越早,这样一劳永逸的好事,他何乐而不为?

长公主府。

寿安长公主昨晚精心替赵魁划了一道疤,事后又好好补偿了赵魁一番,几度春宵,早上起得就迟了,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她一个逍遥自在的长公主,没有差事在身,不急着起来,趴到赵魁身上看他脸上的新疤,昨晚天黑,点着灯看得也不尽兴,哪有白日看得清楚?

看会儿亲会儿,俩人正腻歪呢,外面侍女有事回禀。

寿安长公主用一根指头将身上声粗气重跃跃欲试的男人推了下去,拉起被子遮住自己,唤人进来。她只是闹闹,没想动真格的,那事再快活,也得节制些,男人蠢笨不怕亏,她身子金贵,可得好好养着。

侍女低头行了进来,走到屏风前停下,规规矩矩不往床上看,轻声回禀道:“公主,云阳侯陪楚家四姑娘去逛首饰楼了。”

赵魁闻言,埋在寿安长公主睡衣里的手一下子就老实了,不安地抬起头。楚倾二字于他而言如雷贯耳,黑衣人是楚倾的仇人,带他进京就是为了借长公主的手羞辱楚倾的。

寿安长公主瞥见赵魁的神情,笑了,抚摸他脸道:“你也知道他是不是?那想不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是傻子,赵魁在庄子上学规矩时,肯定已经听说过她与楚倾的恩怨了。

赵魁其实并不想见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怕对方一气之下要了他的小命,可是楚倾不要,他不听话,黑衣人与寿安长公主都不会饶过他,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

寿安长公主知道他怕什么,低头亲了他微黑的脸庞一口,柔声保证道:“你放心,你是我的人,我绝不会让人伤你分毫的。”

她要他活得长长久久的,她要常常带他去楚倾跟前晃悠,让堂堂云阳侯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起来吧,我也好久没添新首饰了,今儿个去逛逛,你跟我一道去,帮我参详参详。”等了这么久终于盼到楚倾去热闹的地方,寿安长公主怕去得晚了被楚倾溜掉,马上坐了起来。

她身上只歪歪垮垮挂了件薄如蝉翼的睡衣,赵魁看着那隐隐若现的雪肌玉肤,第一次对楚倾生出了好奇之心。寿安长公主这样美的女人,身份又如此尊贵,云阳侯楚倾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连主动送上门的美人都不要?以至于将寿安长公主逼成这样?

他紧跟着站了起来,穿衣时看着镜子里高大俊朗的自己,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胸膛。

寿安长公主这样喜欢他,他肯定胜过楚倾一筹的。

☆、第179章

七巧楼,楚倾坐在雅阁里,看小女儿对着满桌子珠宝首饰挑挑拣拣。

七巧楼苏掌柜殷勤地陪在旁边,与楚蔓说话时眼睛却忍不住往那边的男人身上瞄了好几眼。

楚倾年近四旬,不太适合再用美男子形容他,毕竟那都是用来夸弱冠年纪的青年男子的,但苏掌柜觉得吧,用美男子夸楚倾其实是贬低楚倾了。女人年纪越大越不吸引男人,轮到男人,很多都是越老越有味道的,譬如此时的楚倾,因为练武身材颀长健硕,脸上不见皱纹,面容却更深邃成熟,举手投足都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苏掌柜做这种迎来送往的生意,最注意观察客人的喜恶,可明知道楚倾不会喜欢她的窥视,她还是做了,因为根本忍不住的。

就像房间里突然有神仙临世,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谁能做到不瞻仰?

所以没见过楚倾的女人,都会鄙夷寿安长公主厚颜无耻不守妇道,凡是见过楚倾的女人,只要是心思活泛的不那么看重规矩的,恐怕又都会羡慕寿安长公主有觊觎楚倾的本钱,再在心里奢望自己也有同样的身份美貌去追求,并成功吸引楚倾的视线。

苏掌柜偷偷地看,察觉楚倾似乎要望过来,连忙垂下眼帘,挑了一根蓝宝石簪子递给楚蔓,“四姑娘看看这个合不合你的意?”

楚蔓接过簪子,对着镜子打量一番,扭头问父亲,“爹爹好看吗?”

楚倾仔细端详了两眼,点点头,“挺好看的,蔓蔓喜欢就让人包上吧。”

楚蔓高兴地笑,又挑了几样。

苏掌柜看着面前毫不客气的姑娘,突然记起那次楚倾陪长女来挑首饰的情形。外人都道楚大姑娘最受宠,可是想想楚家大姑娘在父亲面前的客气劲儿,非得楚倾硬塞才选了两样首饰,再看看四姑娘随心所欲的样子,苏掌柜真怀疑那传言是假的了。正常情况下,最受宠的才能在父亲面前肆无忌惮吧?

楚蔓并未留意苏掌柜探究的目光,选好首饰,她朝父亲撒娇,“爹爹,听说三姐姐的金丝雀特别好看,我也想买只鸟养在屋里,叽叽喳喳的热闹,爹爹再陪我去花鸟坊瞧瞧吧?”

楚倾难得有时间陪小女儿,自然不会反对,父女俩并肩下了楼。

眼看快走到七巧楼店门前了,对面忽然停下一辆宽敞奢华的马车。马车周围跟着侍卫,气派的排场惹来周围百姓纷纷驻足,七巧楼三层楼的各个窗户包括对面茶楼雅间窗前陆续有人靠了过来,低头看热闹。

“爹爹……”楚蔓紧张地攥住了父亲的手臂,她认得寿安长公主的车驾。

“没事。”楚倾平静地看女儿一眼,示意她不用怕。

楚蔓不太情愿地松开手,紧紧跟在父亲身边。

楚倾脚步不停,而就在他们父女俩走出七巧楼现于人前时,那奢华的马车里弯腰走出来一个身穿深灰色圆领长袍的男人,大概是没料到街上会有这么多人看他,男人惊讶地抬起头,露出他俊美出挑的脸庞,以及左脸上一道新疤。

街上突然就静了下来,但那静只是一瞬,下一刻就起了风,所有认得楚倾的人都看向了楚倾那边。楚倾曾多次凯旋进京,俊美的将军骑马游街,除非没见过他,只要见过,就一定知道大梁朝的云阳侯是何等英姿。

楚蔓对父亲再熟悉不过,只是看到马车上的男人侧脸,便震惊地捂住了嘴。

不可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加上同样的灰袍,若不是父亲就站在她前面,楚蔓都要以为那才是她的父亲了!

而被所有人注视的楚倾,英挺长眉慢慢蹙了起来,眉冷如剑,眼似寒冰,停在原地看那男人。

赵魁也看到他了,四目相对的那瞬,他想到的不是比较他与楚倾谁更出众,而是……他想回家。

家里有两个儿子,赵魁想他们了,家里的妻子包括他睡过的那些女人都没有寿安长公主美,没有寿安长公主香,也没有寿安长公主的荣华富贵,但家里同样没有这样一个如同鬼煞的楚将军。亲眼看到真人了,赵魁四肢发颤,只觉得下一刻对方就会冲上来一刀砍了他!

“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下车?”

身后忽然传来女人慵懒又带着一丝不满的声音,同时有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气,赵魁看看马车周围的侍卫,忽然有了些底气。他身后的女人是皇上的亲妹妹,他身边有这么多侍卫,楚倾再厉害也只是个将军,是为皇家效命的,如那些人所说,楚倾真敢跟寿安长公主硬碰硬,寿安长公主早死了,寿安长公主活得好好的,就说明楚倾不敢得罪她。

有了底气也就有了力气,赵魁深深吸了口气,故意挺起胸膛,跳下了马车。

寿安长公主紧跟着探了出来,一身华丽的绣着大朵牡丹花的长裙,妆容精致,微微上挑的眼角,红艳的嘴唇,与生俱来的贵气,立即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了她身上。

但寿安长公主眼里只有对面的楚倾,她看着他,唇角上扬,轻飘飘地命令道:“楚二过来。”

已经改名的赵魁立即凑到马车前。

寿安长公主一手扶着马车,一手稍稍提起长裙,然后将一只脚伸了出去,大红缎面的绣花鞋鞋头尖尖,轻轻朝赵魁点了点。

赵魁事前得过吩咐,马上就侧着跪了下去,脑袋低着,双手撑地保持脊背平稳,恭敬如奴仆。

人群里响起一片吸气声。

寿安长公主听了,越发得意,踩着赵魁下车,站到地上后,她与楚倾之间只隔了三四步的距离。

“真巧,侯爷也来逛铺子了啊。” 寿安长公主笑得十分热络,仿佛与楚倾是多年老友,不等楚倾回话,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后面招招手,然后指着赵魁对楚倾道:“侯爷你看,我新得了一个管事,之前我总觉得他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今日看到侯爷,才恍然大悟,你看,你们俩这样面对面站着,我竟然分不出谁是谁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侯爷有个同胞兄弟……”

话没说完,陡然发出一声尖叫,却是楚倾几个箭步冲到了赵魁身前,右手直取赵魁脖颈。赵魁本能地要逃,被楚倾一脚踹到了马车上,再风一般追上去,咔擦两下卸了赵魁两条手臂,然后扣住赵魁脖颈,面无表情,手臂高举,几乎要将赵魁提了起来。

“住手!”寿安长公主大怒,边示意侍卫拉人边冷声威胁楚倾,“你敢杀了他,我要你赔命!”

楚倾充耳未闻,侍卫上来一个被他打残一个,出手狠辣,一击退敌,看得围观的百姓们紧张地忘了呼吸。平时他们只听过楚倾的赫赫战功,现在亲眼见识到他功夫的厉害,特别是旁边有个窝囊男人对比,就更觉得楚倾神勇非凡了。

眼看赵魁整张脸都憋红了,根本发不出声音,侍卫们也都不顶用,寿安长公主大急,左右找人时忽的瞥到楚蔓战战兢兢躲在一侧,寿安长公主一下子扑了过去。楚蔓一个鲜少出门的小姑娘,耍些心眼会,遇到这种事情早吓得丢了魂,轻易就被寿安长公主抓住了。

寿安长公主心急救人,几乎在抓住楚蔓时就拔下楚蔓头上的簪子抵住她脖子,对着楚倾尖声喝道:“楚倾你再不放开他,我要你女儿的命!”

“爹爹……”楚蔓害怕极了,哭着喊道。

楚倾回头,瞧见女儿受制于人,犹豫片刻,猛地收回力道。

赵魁登时倒了下去,双臂脱臼无法动弹,偏喉头难受,一挺一挺地如被人丢在岸上的鱼。

新欢捡回了命,寿安长公主立即推开楚蔓,扑过去替赵魁顺气。

“爹爹!”楚蔓也哭着扑到了父亲怀里。

楚倾拍拍女儿后背,冷冷扫视一圈,带着女儿上了侯府的马车。他那一眼比什么都管用,没等侯府车夫撵人,百姓们主动往两边退去,给他们让道。待云阳侯府的马车走了,寿安长公主也带着她的酷似楚倾的男宠回去治疗了,人群里才炸开了锅。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啊?简直跟双生子似的!”

“得了吧,侯爷不在旁边还觉得那人是像,侯爷在旁边站着,那人立马被比到了地缝里去,连侯爷一根脚指头都配不上,没瞧见刚刚那窝囊样吗?要是让他当将军,咱们大梁早亡……呸!”

“长公主这次闹得太过分了,看侯爷气得眼睛都红了,我看这事不会轻易罢休啊。”

“不罢休又能怎样?那可是……”说话的汉子伸手指了指天,语气里也替楚倾打抱不平,“以前她干得欺人事还少吗?还不是嚣张到了今天?想想真替侯爷寒心……”

各种各样的议论,迅速蔓延了整条街巷。

静王府,长风堂。

含珠程钰夫妻俩正在陪周文庭说话,旁边凝珠阿洵守在小木车前逗里面的元哥儿,陈朔匆匆赶了过来,一脸急切,都忘了避讳小孩子了,没到跟前便急着回禀道:“世子,夫人,大事不好了!听说寿安长公主找了个与侯爷相似的人在七巧楼前羞辱了侯爷一番,侯爷没忍住,出手打伤了寿安长公主的侍卫!”

程钰周文庭含珠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那边凝珠震惊地抬起头,阿洵扭头看陈朔,眨眨眼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爹爹呢?”

小孩子最怕大人打架,在阿洵看来,爹爹跟人打架,就是出了不好的事。

“侯爷呢?”含珠心疼地将弟弟搂到怀里,也着急地问。

陈朔神色凝重,“侯爷进宫了!”

☆、第180章

又逢休沐日,明德帝陪太后说会儿话就去惠妃那里抱女儿了。

小公主虚三岁了,最是招人稀罕的年纪,明德帝将宫人们都打发出去,他坐在榻上陪女儿玩瞪眼睛,一大一小互相瞅着,身体不许动,先动的就输了,得往脸上贴块儿纸条。小公主连续输了两次生气要哭了,明德帝赶紧假装输了一次,乖乖等着女儿惩罚他。

小公主有模有样舔了舔纸条,再咧着嘴笑,瞅瞅父皇,认真地将纸条贴到了父皇的鼻子上。

惠妃在一旁瞧着,暗自好笑,天底下大概只有女儿敢往她父皇脸上抹口水吧?

明德帝毫不在乎,继续陪女儿玩,刚摆好姿势准备说开始,崇政殿的大太监快步赶了过来。

明德帝看看嘟嘴的女儿,心头不快,但知道肯定有了什么大事,抱住女儿好好哄了番,答应回来让女儿给他粘满脸纸条,才沉着脸走了出去。

“回皇上,云阳侯求见。”大太监低声道,声音轻细。

明德帝立即皱了眉头。楚倾已经为了家事找过他两次了,第一次是静王不喜楚家姑娘当儿媳妇,楚倾来告状,第二次是楚倾嫌静王府里不太.平,要接女儿回娘家养胎,今日楚倾来是为了政事还是私事……

明德帝本能地不想去见。

大太监往他身边凑了凑,低声解释了一番。

明德帝一张脸顿时阴沉如雨,再无陪女儿的心思,大步去了崇政殿。

楚倾这次是跪在崇政殿外的,一身布衣,头系布带,手里托着兵部尚书的朝服官帽,看到明德帝便叩首道:“皇上,臣多年戎马生涯,腿上早就落了疾,今年发作地……”

“别胡说八道了,赶紧给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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