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将人搂到怀里,程钖轻轻拍她的背,下巴抵着她额头,“凝珠,我想安排齐智去杭州做官,这样你随时可以回老家,逢年过节去你爹娘墓前看看,你姐夫一直派人替你们扫墓,但二老肯定希望女儿亲自祭拜的,你姐姐没法回去,你去吧,将来生了孩子,多的分一个替江家继承香火。对了,婚前你先告诉他,他要是不愿意,我重新给你找一个好夫婿。”
有些人错过,是因为相逢恨晚,他错过她,是因相逢太早,早得他一直将她当孩子看,等他见到长大后的她,等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动了心,他已经有了妻子,没了争取的资格。
他不强迫她过她肯定不喜欢的日子,但看着她嫁人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他无法再忍受她跟别人在他眼前恩爱生子,只能自私地安排她回杭州老家。
凝珠怔住。
程钖松开她,扶着她肩膀观察她神色,心底有不该有的奢望。
也许她还没有长大,也许她不懂什么叫喜欢,还没有喜欢齐智到愿意为了他离开姐姐的地步?
四目相对,凝珠没看出男人隐藏的期待,但她看出了他如此安排的原因。
是跟二哥选择去西北时一样的心情吧?只是他的身份让他没法离开,只能她跟齐智走。
回家啊……
凝珠笑着点点头,“好啊,其实我早想回家了,杭州风景好,春秋也没有京城那样干燥的风,出门不用担心被风吹皱了脸,还有……”
“你喜欢就好。”程钖听不下去了,同样笑着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你睡吧,我走了。”
言罢再不犹豫,转身离去。
凝珠看着他孤寂的背影,仰起头,飞快抹了一把泪,最后一次唤他,“大哥哥……”
程钖定住,没有转身。
凝珠哽咽着嘱咐道:“大哥哥,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受伤了。”
程钖慢慢转身,远远望着床上不停哭泣的姑娘。
他很想告诉她,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将她带回王府,亲自照顾她长大,然后娶她。
但程钖没有说,不想再给她施压。
“睡吧。”
他低低地道,忍住再多看她一眼的冲动,大步离去。
☆、第220章 大结局下
夜深人静,程钰担忧地看着怀里的妻子。
今日太子叫他过去喝酒,喝醉了,太子只跟他说了两句话,一是夸他精明,早早就将含珠放在了眼皮子底下,二是告诉他,不管凝珠嫁给谁,他都会将凝珠的丈夫派往杭州,让他们夫妻去杭州生活。
当时他太过震惊,不懂为什么,问太子,太子闭着眼睛跟他说对不起,说凝珠一直在京城的话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抢人,然后就装睡不理他了。
看着那一坛坛酒,程钰终于明白,原来太子确实喜欢凝珠,喜欢了不知多久,喜欢地那么深。
他懂太子的意思,他现在只是太子,还要收敛,日后真的当了皇上,没有人还能管他。当一个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时,他会不会能一直保持理智,会不会愿意继续“委屈”自己,没人敢保证。
放弃自己喜欢的人,程钰感激太子对凝珠的成全,同情太子的艰难选择,但他更怕含珠伤心,相依为命的姐妹要天各一方,她怎么舍得?
含珠舍不得,她想妹妹一直待在自己眼前,她生孩子的时候妹妹笨拙地安慰她,孩子大些了妹妹过来稀罕外甥外甥女,这些含珠也都想对妹妹做,她想妹妹外甥外甥女离她近些,想念了两家人就可以常常串门。
可跟自己的舍不得相比,含珠更希望妹妹平安。
太子那么喜欢妹妹,现在能放下,但谁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变?真变了,妹妹离得远些总会安全些,留在京城,太子或将来的皇上一个控制不住,就可能……
夺人.妻子的事,在历代皇帝里并非没有过。
“明天叫妹妹过来吧,我先问问她愿不愿意。”含珠靠到程钰怀里,低低地道。
“怨他吗?”程钰挪下去,意外她没有哭。
看着他担忧的眼睛,含珠轻轻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一丝回忆,“不怨,当初没有你们,我跟妹妹也不会活到今日。”况且到了京城,太子陆陆续续帮过她们很多次,譬如纳了顾澜做妾,凭良心讲,太子确实是个君子。
她看得开,程钰少了担心,多了疼惜,亲亲她额头道:“别怕,等孩子们大些了,我每年都陪你回去一趟,以前隐瞒身份不好回去祭拜岳父岳母,现在不用避讳了,把元哥儿他们都带过去,让二老瞧瞧。”
提及父母,含珠眼睛一酸,埋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程钰温柔地哄。
第二天吃完早饭,程钰就去接凝珠了。含珠与妹妹在屋里谈了许久许久,见妹妹铁了心要嫁给齐智,含珠忽然觉得妹妹是真的长大了,只要夫妻齐心,小两口在杭州肯定也能过得好。
但彻底放心之前,含珠还得问问齐智愿不愿意为了妹妹放弃前程,此去杭州,恐怕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进京当官了。
下午程钰派人请齐智来,含珠凝珠藏在侧室,由程钰问。
“太子喜欢凝珠,你还敢娶她吗?”
解释完含珠姐妹的真正身份,程钰盯着齐智问。不说清楚,以凝珠现在的身份,他们无法解释为何太子要派齐智去杭州,那么与其齐智慢慢摸清楚再因此迁怒凝珠,不如现在就告诉他,让他选择。
齐智是孤儿,自从他亲眼目睹母亲在灾荒里活活饿死后,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吓到他了,无论程钰说到哪里,他脸上都是一片平静。程钰发问,他毫不犹豫地道:“敢,只要凝珠愿意嫁我,只要她不怕嫁给我后当不了有品级的夫人,我便敢娶。”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娶到那样好的她当妻子,别说去杭州当官,就是没法当官,只能做一介布衣,只要她不怕吃苦受累,他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一帘之隔,凝珠笑了,偷偷看外面神情坚定的少年,杏眼明亮。
齐智若有所感,侧头看了过去。
凝珠一慌,匆忙放下帘子,不想没控制好力气,帘子轻轻晃了起来,简直是此地无银。
小姑娘懊恼地红了脸,含珠看着妹妹的傻模样,笑着将妹妹揽到怀里,姐妹俩继续偷听。
程钰又问了过继的事,齐智听了,忽的笑了,自嘲道:“不瞒王爷,我娘是未婚先孕,那个男人逢场作戏后不肯负责,我跟的是我娘的姓氏,别说过继一个给江家,便是我入赘也没问题。”
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他眼里,姓甚名谁都是外物,什么都不如活着重要,而现在,凝珠就是他命里最重要的。
“我不用你入赘!”里面凝珠本来心里甜丝丝的,听到齐智第一次提及他的身世,比她与姐姐还可怜,顿时心疼了,什么都不顾跑了出来,挡在齐智面前,泪眼汪汪地望着对面的姐夫,“姐夫你别问了,我已经决定嫁他了,将来他敢欺负我,你跟姐姐再替我做主……”
程钰怔住。
齐智看着心上人的后脑勺,情不自禁地笑了,为她如此袒护他。
少年郎笑得满足,程钰看着却刺眼,那一瞬,他忽然理解了楚倾为何总是处处针对他。他把凝珠当亲妹妹看的,可是今天,妹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来埋怨他管的多了!
程钰本能地想学楚倾那样将齐智撵出去,然楚倾没媳妇,他有。含珠这会儿也挺心疼准妹夫的,便悄悄挑起门帘,朝自己的男人招了招手,想给妹妹准妹夫一点说悄悄话的机会,毕竟马上就要定亲了,今日之后,两人只能等到洞.房花烛再见面。
楚倾听女儿的,程钰也听妻子的话,临走前警告地看了齐智一眼,他是男人,知道男人面对心上人最想做什么,因此这个姐夫比亲姐姐还着急,才一盏茶的功夫吧,就匆匆回来了,将凝珠瞪进了屋,他亲自送客。
选好日子,两人在年前定了亲事,次年五月,凝珠穿上大红嫁衣嫁了过去。
回门不久,小两口就要启程南下。
程钰陪含珠去送行,没有带孩子,因为知道肯定会落泪,怕孩子们跟着哭。
凝珠最放不下的就是两个外甥跟外甥女,抱着姐姐哭成了泪人,“姐姐,你说的,宁哥儿阿满大些就带他们去杭州看我,你要是不去,我,我生了孩子也不给你看,我不让他们喊你姨母……”
含珠被妹妹气得又哭又笑,轻轻捏了捏她脸,“你怎么这么不害臊?”
凝珠不管,只抱着姐姐哭,最后被齐智劝住,再不舍,还是上了马车。
含珠定定地望着马车远去,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程钰陪着她看,一直看到马车没影了,才扶她上车。
回家的路上,含珠靠在丈夫怀里,心好像都跟着妹妹走了。
程钰拍着她肩膀哄,“别担心了,那边的官员不傻,有咱们护着,没人敢找他们的麻烦,过几年天妹夫资历熬出来了,官也会慢慢升上来,二哥跟我保证过,只要齐智争气,封他当巡抚都行。”
巡抚几乎就是浙江的天,含珠叹口气,看着他道:“他当多大的官我都不在乎,我就盼着他们夫妻俩日子过得顺遂,互相照顾,别因为一点小事置气。妹妹身边没有长辈提点,我怕她不懂事跟妹夫耍小脾气……”
“你跟我耍了吗?”程钰摸着她脸笑。
她担心妹妹,他却要不正经,含珠心里有气,拍开他手要从他身上下去。
程钰不许,抱她更紧,对着她耳朵道:“瞎操心什么,男人真心喜欢谁,别说耍小脾气,就是把天捅破了,他照样会替她撑着。妹夫那人,我看得出来他有多喜欢妹妹,一定舍不得委屈妹妹的,你放一百个心吧,有那闲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管教儿子女儿。元哥儿开始懂事了,姨父总想把他往歪了带,咱们得防着点,宁哥儿阿满很快也要学走路了,一下子生了俩,有你忙的,对了,你这个月的月事是不是还没来?”
他一下子唠叨了许多,含珠静静地听着,渐渐安心下来,直到他提及月事。
“不能吧?”仿佛受到了惊吓,含珠猛地坐正了,不敢相信地看自己的肚子。她答应妹妹早点过去的,可如果真怀上了,连怀孕到孩子身体结实些扛得住舟车劳顿,南下的日子至少得推迟三年。
有了这层担忧,含珠立即忘了离愁,狠狠捶了程钰一拳,“都怪你……”
还没骂完,忽的记了起来,他们现在是在孝期,怕怀孕,程钰请戴先生开了避孕的方子,她一次都没落过,不可能有孕的。
含珠抬头,果不其然对上程钰一脸坏笑。
她气得不行,又打了他一拳。
程钰爱她这娇气样,乖乖受了几拳,等她出够气了脸也累红了,程钰将人按到臂弯里,情不自禁地低头去亲。
一路缱绻缠绵,回到王府下车时,含珠心情明朗了许多。夫妻俩并肩去看孩子们,才走进院子,就听元哥儿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弟弟你怎么这么笨啊,你看妹妹都会爬了,你快点爬过来,哥哥给你老虎玩!”
儿子会照顾弟弟妹妹了,含珠忍不住笑,加快脚步往里走,程钰寸步不离。
珠帘响动,元哥儿先看了过去,看到爹爹娘亲,并不知道姨母远去的小家伙高兴地往榻沿跑,“娘,你们去哪了啊?”
含珠抱住乖儿子,吧唧亲了口,不答反问,“弟弟妹妹听话了没?”
元哥儿立即嘟起嘴,扭头看里面正往这边滚的宁哥儿,“弟弟笨,不会爬,妹妹不笨。”
说话时“不笨”的阿满已经笨拙地爬到了娘亲跟前,使劲儿将大哥哥往旁边推,要让娘亲抱她。
元哥儿懂事,主动挪到爹爹那边,不跟妹妹抢。
阿满如愿地被娘亲抱了起来,嘟着小嘴也要娘亲亲。
含珠心软软的,低头亲宝贝女儿,眼睛瞄向已经滚到跟前的小儿子,好奇他要找爹爹还是娘亲。
宁哥儿谁都没找,抬起小胖手去抓哥哥还攥在手里的布老虎,嘴里啊啊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含珠失笑,看向丈夫。
程钰也笑着看向了她,目光相对,他伸手将温柔浅笑的妻子搂到怀里,亲亲女儿再亲亲她,轻声道:“真好,以后我哪都不去,一直守着你们。”
她嫁了他,为他生儿育女,给了他一个家,他贪恋这份好,舍不得再离开。
含珠心里也有触动,情意绵绵望着他,刚要回话,外面四喜低声道:“王爷,王妃,侯爷跟世子来了……”
含珠听了,忍笑看向程钰。
如此温情被打断,程钰脸都快绿了,咬牙切齿地问儿子:“咱们给外祖父挑个媳妇吧?”
元哥儿见过姨母出嫁了,对娶媳妇这事懵懵懂懂,嘿嘿笑,“外祖父都有胡子了!”
程钰哼道:“有胡子也能娶媳妇,你看外祖父自己住多孤单啊,等他娶了媳妇,就有人陪他睡觉了,还可以再给元哥儿生个小舅舅,陪元哥儿玩。”
元哥儿眨眨眼睛,认真琢磨起来。
旁边含珠偷偷拧了程钰一把,说什么防着楚倾,她看她连程钰也得防着,哪有撺掇孩子给长辈找媳妇的?
她拧得狠,程钰却吭都没吭,将元哥儿放到地上让他自己走,他抱着女儿出去了,领着孩子们去见那个招人嫌的外祖父。人多热闹,含珠倒挺乐意楚倾爷俩过来的,笑着替宁哥儿穿好鞋,抱起小家伙跟在丈夫身后。
夏日阳光刺眼,一家五口走在凉快的走廊里,在光影里徐徐缓行,温馨如画。
☆、第221章 文庭番外
方氏在九华寺的大殿上完香,便领着丫鬟下了山,路上仔细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她跟陈朔约好了,陈朔安排人扮作走投无路要卖孩子,她假装路过买下凝珠当干女儿,以后含珠进侯府替替他们照顾阿洵,由她来照顾招人疼的凝珠。
没走多久,就听前面有妇人呼救,方氏挑开窗帘看看,果然瞧见了衣衫褴褛的凝珠,娇娇小小地跪在妇人身边,扭头朝马车这边望来,小脸白白净净,一双杏眼哭得跟核桃似的,可以想象这两晚小丫头自己住时有多害怕。
方氏心疼极了,忙命车夫停车,她要下去接人。
谁料刚下去,忽有马蹄声传来,伴随着喊母亲的声音,方氏大惊,转身看,真的是长子文庭,可是两个儿子去洛阳请名医了,明明写信说三日后回来的,怎么提前了?
“娘,我提前回来了,听说您来了这边,就过来接您。”周文庭隔了几步远翻身下马,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看向路旁跪着的小丫头,平静而疑惑地问,“这是……娘想买她?”
八岁的凝珠不认得他,紧张地望着方氏。
方氏忙道:“是啊,她过不下去,要卖女儿,我在车上看这孩子乖巧可怜,模样……”
周文庭知道母亲会说凝珠模样像自己的小姨母,所以他及时打断道:“嗯,正好我身边缺个丫鬟,就让她给我当丫鬟吧。”说着不给母亲反应的机会,将腰间的荷包放到了妇人身前,伸手就要去扶凝珠起来。
上辈子他回来时,母亲已经收了凝珠当干女儿,导致他连诉情的机会都没有,等她与齐智离开京城,他想不明白齐智为何会被调走,去找母亲表兄要个答案,才知晓了她真正的身份。三天前他忽然在洛阳客房醒来,一切都回到了他十五岁这年她即将进周家大门的时候,周文庭便下决心,这辈子绝不再与她错过。
只要不是兄妹,他们之间就没有阻碍了。
给这个陌生人当丫鬟?
这跟姐姐方氏告诉她的不一样,凝珠害怕,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姐姐,眼泪又落了下来,无助地望着方氏。
方氏那个心疼啊,拍开儿子的手,将小丫头拽到了自己这边,搂在怀里道:“让个孩子给你当丫鬟,你也真狠得下心,想要丫鬟回去我送你十个八个,这丫头合我眼缘,我要收她当干女儿。走,咱们去车上坐,不理他。”
方氏决定耍横,扶着凝珠上了车。
周文庭没有阻拦,却在母亲上车前将人拉到了一旁,坚持道:“娘,我就想要她当丫鬟,年岁大的心思活泛不老实,小厮们伺候的不够尽心,您就别跟我抢人了。”
方氏不依,坚决不许。
母亲不许,周文庭也耍赖不让她上车,跟见到了心爱的宝贝似的,拒不松口。
方氏真的快气倒仰了,没料到平时懂事稳重的长子撒泼起来竟然比小儿子还气人,眼看马车里的小姑娘担心地往外望了一眼,方氏没办法,只好将儿子又往远处扯了扯,简单地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他。
周文庭早有准备,假装沉思片刻,低声道:“娘,既然如此,凝珠更应该给我当丫鬟。一来她只是我名义上的丫鬟,平时穿戴教养咱们照样会教给她,我也不会真让她伺候我,二来如果她成了母亲的女儿,将来免不了出门做客,遇见的人越多,越容易出差错,在她姐姐取得姑父信任前,咱们不能冒险,必须步步谨慎。而做了我的丫鬟,凝珠既可以避免没必要的应酬,又能随我去侯府做客,少不了她们姐妹相见的次数,您说是不是?”
方氏迟疑。她提出认凝珠当义女,外甥心里并不愿意,怕姐妹同时在京城出现容易出事,实在是看不得姐妹俩哭得那么伤心才答应的,现在儿子的这个法子确实更稳妥,只是,含珠愿意吗?凝珠会不会觉得委屈?
知道她担心什么,周文庭再次保证道:“娘,只要咱们将凝珠照顾得好,她姐姐不会多想的。”
方氏想了想,道:“我先跟你表哥他们商量商量,要是含珠不愿意,就还认作女儿。”
周文庭点头同意。
没什么好担心的,含珠事事以妹妹的安全为先,绝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含珠确实没有反对,柔声讲道理给妹妹听,凝珠信任姐姐,乖乖地点头。
接下来几日姐妹俩还是在一起,对周家人熟悉了,含珠更加放心,楚倾回来那天,含珠默默看了妹妹一眼,无声嘱咐她听话,然后就上了马车。
当天凝珠就搬去了周文庭的院子,周文庭住东屋,安排她住后院。
姐姐走了,大公子不用她干活,凝珠躲到床上偷偷哭去了。
“为什么哭?”周文庭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了,见小丫头哭得发抽,跟上辈子姐姐走后一样难过,他却比上辈子更心疼,坐到床边,将小丫头转了过来。
凝珠吓了一跳,看见是他,不想在他面前哭,伸手抹泪,“大公子……”
“喊我大哥。”周文庭拉住她手,温柔地替她擦泪,“阿凝只是我名义上的丫鬟,是做给外人看的,私底下的时候,你喊我大哥就好了,我也把你当妹妹,你有什么伤心委屈都可以告诉我,不用将我当外人。”
他嘴角含笑,明亮的眼睛里是跟姐姐看她时一样的温柔亲昵,凝珠突然不怕了,怯怯地问:“真的可以喊你大哥吗?”
周文庭笑着点头,“当然,不过不能让旁人听见。”
秘密往往能让两个人更亲近,凝珠看着面前俊朗的少年郎,乖乖地点头。
“那你哭,是想姐姐了吗?”周文庭熟练地摸了摸小丫头脑袋。
凝珠揉了揉眼睛,又点了点头。
“过几天我就带你去看她。”周文庭低头看她,看不够。
凝珠心里高兴,还是点头。
周文庭笑了,“你怎么只知道点头,不会说话了?”
凝珠破涕为笑,仰头看他,“大……大哥对我真好。”
周文庭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柔声道:“以后会对你更好,好了,看你哭得脸都花了,先洗把脸吧。”
凝珠本能地又要点头,对上少年会笑的眼睛,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穿上鞋子,去那边洗脸。
周文庭坐在床上看不远处的小姑娘,长长地舒了口气。
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她长大了。
五年后。
周家的庄子上,周文庭翻身下马,再伸手去接马上的小姑娘,“下来吧,我扶你。”
凝珠刚刚被他抱着跑了一圈马,小脸红扑扑的,信赖地俯身,由周文庭撑住她腋窝将她提了下去。双脚落地,凝珠习惯地要往里走,一抬腿才发现腿酸得厉害,差点跌下去。
“慢点,我先扶你走两步。”周文庭稳稳搀着她,不放心地道。
凝珠摸了摸大腿里侧,小声抱怨道:“下次再也不骑马了,一点都不好玩。”
周文庭笑着听着,并没当真,小姑娘的喜好变来变去,现在是吃到苦头了,过几天忘了疼肯定还想骑。
走了几步,凝珠腿不酸了,丢下兄长,她先去屋里沐浴,刚刚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不舒服。
周文庭目送她进屋,他也回房沐浴更衣。
一刻钟后,周文庭先去了厅堂,桌子上丫鬟们已经摆了一盘水灵灵红艳艳的樱桃,周文庭捏了一颗,酸甜可口,想到凝珠最爱吃樱桃,就吩咐小丫鬟再去洗一盘,然后打发丫鬟们退下去,别在旁边碍眼。
凝珠绞干头发才过来,进屋先看到了那两盆樱桃,情不自禁笑了,快走几步坐到兄长下首,“大哥怎么不吃啊?”说话时自己捏了一个放进嘴里。
周文庭笑着陪她吃,吃着吃着目光就停在小姑娘唇上挪不开了。
樱桃红,她的唇更红,樱桃刚洗过,她也刚洗过,身上有淡淡的女儿香飘了过来。
周文庭突然口渴,但他不想喝水。
可是她……
十三岁了,不小了,至少可以定亲了,他不急着做旁的,但好歹得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别再只把他当哥哥。
想要又怕她不喜欢,不做点什么心头又有把火往全身肆虐,脑海里天人交战,终于在她无意沾了樱桃汁在嘴角时,周文庭忍不住靠了过去。
他挨得太近,凝珠一边嚼刚送进去的樱桃一边看他,渐渐地发现了兄长的不对劲儿,那眼神,好像跟姐夫看姐姐时有点像。凝珠心里没来由发慌,含糊不清地问,“大哥看我做什么?”
“你这里沾了樱桃汁。”周文庭指着她嘴角道,声音低哑。
凝珠恍然大悟,紧跟着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脸红发烫,垂眸,伸手就要擦。
“我帮你。”周文庭一把攥住她手,语气不容拒绝。
他俊美的脸近在眼前,凝珠突然很紧张,紧张地什么都忘了。
周文庭喉头滚动,刚要随心所欲,发现她一边腮帮子鼓着,想也不想就道:“把籽儿吐了。”
凝珠习惯听他的话了,赶紧扭头吐籽儿,吐完了,她转过去,想让他松手她自己擦嘴,谁知眼前俊脸一晃,紧跟着就有陌生的有点清凉的软贴到了她唇角。
凝珠瞪大了眼睛。
周文庭看见了,见她没有生气没有躲避只是呆呆的,他像是得到了鼓励,再也压抑不住两辈子的想念渴望,猛地将她搂到怀里。
她本能地挣扎,开口时却被他趁虚而入,陌生的感觉,像是羽毛在她心尖儿上撩。
凝珠没了力气,小手抓着他衣襟,随波逐流。
他好像在罚她,罚她吃了太多的樱桃,所以现在他把她的唇当成樱桃,一遍又一遍地要。
可她不是啊,她有点疼了。
“大哥……”趁他亲到了别处,凝珠急着喊停,不懂他为何要这样做。
“凝珠,嫁给我吧。”一经打断,周文庭理智恢复了过来,埋在她肩窝平复,然后他抬起头,捧着她发烫的小脸,又亲了她一下,“凝珠,我喜欢你,我不想当你大哥了,想娶你为妻,你呢,你喜欢我吗?”
凝珠杏眼里如蒙了一层水雾,透过那水雾,她看到了男人幽深的黑眸。
可她不懂他怎么就喜欢她了,也不懂为何心跳的那么快。
她美丽的眼睛勾人的魂,周文庭忍得辛苦,捧着她脸又问了一遍,“凝珠喜欢我吗?”
凝珠不知道,只有脸越来越红。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周文庭挨得她更近,几乎脸贴脸。
他的唇快要碰上她,凝珠想到那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慌了,推着他道:“我,我要问问姐姐,还有舅母……”
“不用问她们,只要你愿意,我就能娶你。”周文庭现在就要她回答,盯着她慌乱的杏眼,手心里都是汗,“凝珠,你喜不喜欢我,你真的不知道吗?那我刚刚亲你,你喜不喜欢?”
凝珠脸登时更红了,羞于回答,也不敢看他,小姑娘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周文庭怔住,看着她紧闭的眼绯红的脸,心里得了答案,他笑,再次压住她唇。
她那么喜欢跟他在一起,怎么会不喜欢他?
上辈子他输在自己的迟钝上,他都不清楚是否喜欢她,她单纯简单,更不会往旁处想。
这辈子他早早占了她的心,她定会喜欢他,回去他再告诉母亲,母亲那么疼凝珠,没了身份的阻隔,肯定也会高兴他讨了如此好的儿媳妇给她。
这世她的幸福,由他来给。
☆、第222章 定王番外
天色尚暗,江家主仆还都没醒,清幽的桂花香却随风飘到窗边,顺着窗缝漫了进去。
程钖就是被这熟悉又陌生的桂花香唤醒的。
他不爱香,身边伺候的宫人都知道,突然多了香气,莫非有人下.毒?
程钖猛地睁开眼,可入眼的不是宽阔冷清的寝宫,而是一张对他而言偏小的架子床,挂着素白的纱帐。
那么静,却不是宫里的死寂,因为宫里没有这淡淡的桂花香。
程钖的视线从床顶移到了纱帐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此情此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在他还没有当上皇上,在他还没有当上太子,在他还没有回到京城……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程钖的视线定在了纱帐上。
他不敢相信。
却又无比地奢望这是真的。
颤抖着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还没有苍老,还是年轻时白皙有力的样子,程钖眼睛发酸,等他慢慢挑开纱帐,看到南面窗下的窄榻上面朝他睡着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模样在熹微的光里朦胧不清,程钖迅速放下了纱帐。
他还是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