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萧琅紧紧跟在舒兰身后,不顾两个小厮警惕的目光,软着声道:“阿兰,你们家的杏儿快熟了,你要是再不回去,伯母就把杏儿都给我吃了。”先把人骗回去,到时候再好好收拾她!
舒兰低头看自己的脚,撇嘴道:“不用你瞎说,杏儿要等收完麦子才熟呢。”这件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萧琅捏了捏拳头,又道:“今天我爹打了两只白兔回来,身子又圆又软,你不是最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吗?那就赶快回家去吧,要是晚了,就被我们吃了!”
舒兰停下脚步,歪头想了想,终于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可二叔明明说过,山里的兔子都是灰的,没有白兔子,哦,你又骗我!”小嘴嘟着,气呼呼地瞪着萧琅,一双杏眼水灵灵,明艳艳,直直让人喜到心里去。
萧琅最喜欢看舒兰生气的样子,明明很傻很憨,偏她自己觉得气势十足。
“阿兰,跟我回去吧,伯父伯母都说想你呢。”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微垂了眼睫。
那两个丫鬟和小厮早就听傻了,这小子刚刚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怎么现在变着法央表小姐回家啊?看他已经十三四岁了,难道说……
可表小姐还是孩子脾气呢啊!
这不,马上就听舒兰脆脆地道:“我爹娘要是想我,一定会亲自接我来的,用不着你假好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啥,哼,我就不回去,你再也别想欺负我!”
说完,胳膊一用力,拉着丫鬟往前跑。
“小姐,不对,得从这里拐弯……”
萧琅呆呆地立在弄堂里,望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渐渐地,那影子就融入了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回去还是不回去,这是个问题……嘿嘿,收到lynZ亲的地雷了,好高兴,今天这章比以前稍微肥了些哦~
☆、赵大郎挨打
天越来越热了,阳光照到水面上,明晃晃的刺人眼。
奔波了一早上,豆大的汗水从额间滚落下来,萧守望擦了一把汗,索性把竹筒放在身边,痛痛快快洗了个脸。河水清凉,浑身筋骨好像都被凉水浸过一样,彻底活了过来。
“阿琅,过来洗洗脸吧!”萧守望回头唤道。
萧琅背靠树而坐,侧头看了看河边,摇摇头。
萧守望皱了皱眉,儿子这是怎么了,从镇子回来后,就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虽然他平常就不爱笑,可每次上山,眼里都会有一种慑人的光芒,完全不似现在这种黯然。
或许是因为阿兰不在家?
想到儿子已经长大了,萧守望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提了水,回到萧琅身边,挨着他坐下。
“咳咳,阿琅,你昨天去镇子,是不是找阿兰去了?”萧守望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尽量柔和的道,他一个大男人,跟孩子说这种事情,还是挺尴尬的。
萧琅身体一僵,依然不太习惯萧守望这种亲昵的动作,本能地想要躲开,抬眼瞧见萧守望黝黑的脸庞,便忍住了,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唉,就儿子这副闷葫芦性子,怎么会讨女孩子喜欢?
为了让儿子振作起来,萧守望觉得有必要传授些经验给他。
“阿琅啊,你要是喜欢阿兰,就必须对她好,这样才能让她高兴,她高兴了,就会愿意跟你玩,玩的时间长了,就会习惯地来找你,习惯每天都见到你,那个时候,她就是喜欢你了。”
萧琅呆板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看着萧守望的眼神有些奇怪,谁喜欢那懒丫头了?对她好?他恨不得天天打她欺负她!
萧守望被儿子的眼神看得有些无语,“阿琅啊,你跟爹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阿兰啊?要是你喜欢,我去帮你探探口风,你伯父脾气好,又是看着你长大的,不会嫌弃咱们家穷的。”虽然十岁谈婚论嫁有些早,可儿子这副样子,不如早点有个数,若是舒家觉得两个孩子不合适,也趁早让儿子死心,小孩子忘性大,等过了两三年,就不会想着她了。
或许是萧守望从小丧母,亲爹又不关心他,媳妇也是他自己看中的孤女,所以他对儿子的婚事没有太多想法,总觉得只要儿子喜欢就成,暂时还没想到阿兰适不适合当个儿媳妇。
萧琅的心跳漏了一拍,老爹的意思是让他娶懒丫头吗?
娶回来,她就得搬到他家,再也不能跑到别人家去住了!
这个主意不错,萧琅突然心情大好,纵使他在别人面前都喜怒不形于色,萧守望还是感受到了儿子的心境变化,笑道:“傻孩子,好了,看你也没有心思打猎,先回家去吧,去镇子找阿兰也行。”
他脸上暧昧的笑容让萧琅莫名地有些脸热,罢了,他哪里知道自己跟懒丫头之间的仇怨?
“爹,那我回去了,你小心些,别往深山里去。”萧琅站起身,不自在地道。
“去吧去吧,爹知道,对了,你要是去找阿兰,记得给她带点好吃的!”萧守望望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身影,殷勤地提醒着。
萧琅身子一顿,接着走得越发快了,眨眼就消失在树丛后。
萧守望无奈地笑笑,忽然想到什么,眼底浮起一抹忧伤,当初,自己还不是傻傻的,不会说甜蜜的话哄妻子,见到她就脸红心跳,最后还是她气不过,哭着问自己到底想不想娶,萧守望永远记得,蓝氏当初双手叉腰、边哭边打他的样子。
转眼,儿子都这么大了,可惜她看不到……
*
回到家里,萧琅换了身半新不旧的灰布衫,想了想,去了舒家。
秦氏和舒宛正在刷凉席,预备铺在炕上的棉布垫子上,瞧见萧琅过来,都有些吃惊,“阿琅,今天怎么这么快就下山啦?”
萧琅看看舒宛,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秦氏道:“伯母,再过五天就是我爹生辰了,我想去镇上给他买点东西,又怕自己不会挑,想让宛姐帮我看看,您看方便吗?要是今天不行,明天去也成。”
听了这话,秦氏眼神立即变得水一样的柔和,越看萧琅越喜欢,多孝顺的好孩子啊,要是阿兰有他一半的懂事,她就心满意足啦。“这有啥不方便的,阿宛,你现在就带着阿琅去吧,嗯,晌午饭就去你姥姥家吃,到时候顺便把你妹妹带回来,省着在那丢人现眼,惹你弟弟分心!”
“行,”舒宛应了一声,笑着对萧琅道:“你在这等会儿,我去换身衣裳。”
萧琅点点头,接了舒宛刚刚的活。
秦氏想说不用他帮忙,转而想到萧琅的脾气,笑了笑,没有说话。
舒宛很快就走了出来,听到脚步声,萧琅不由抬头看去。
她换了一件藕色的小衫,下面系着湖绿色的长裙,走动间露出精致小巧的绣花鞋尖,在明媚的五月阳光下,就像是一朵初绽的莲花,清新动人。其实,舒家的两个女儿都像极了秦氏,大大的杏眼,粉面桃腮,只不过舒宛的眉毛更偏英气,舒兰则是柳叶弯眉,娇娇憨憨的……
“阿琅,走吧,还愣着干啥?”舒宛见萧琅对着灶房那边发呆,浅笑着提醒道。
萧琅连忙起身,耳根有些发烫,幸好他本来就黑,遮掩了过去。两人齐齐向秦氏告别,并肩迈出了舒家的篱笆门。别看萧琅跟舒宛一般高,舒宛可没把他当成大男孩看待,无论是萧琅还是妹妹,都是她帮忙带大的,在她眼里永远都是当年围着肚兜的胖娃娃。
“哎呦,这不是阿宛妹子嘛,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往哪去啊?”刚走到村东土路上,一道极其惹人厌烦的猥琐声音就传了过来。
舒宛头都没回,继续往前走,只是脸色变得很难看。
萧琅听出那是里正儿子赵大郎的声音,想到他的为人,再听他用这种语气跟舒宛说话,不由皱起眉来。
舒宛见萧琅的步子慢了,低声道:“不用理他,咱们走咱们的!”她就不信,光天化日的,赵大郎还敢硬来不成!
萧琅抿了抿唇,按下心头的火气,人就是麻烦,有很多避讳的东西,就是再讨厌谁,也不能想打就打。
他们不理会赵大郎,赵大郎却赶着牛车追了上来,亲昵地道:“阿宛妹子,你们也去镇子吧?正好我也要去置办些东西,不如带你们一程,咋样?”一双绿豆似的眼睛贼兮兮的盯着舒宛苗条的身影,眼睛专往她敏感的位置看。要知道,舒宛可是周围村子里最出彩的姑娘,赵大郎早就惦记上了,无奈没有机会下手,她又不似其他农家女那样好骗,只消自己说两句软话就乖乖上钩。
舒宛气得脸色通红,骂他也不是,只好放慢脚步,借萧琅的身影挡住自己。
可她慢下了,赵大郎也跟着慢下,“阿宛妹子,你躲我干啥啊?好几天没见着你了,快让我仔细瞧瞧!”一副非要看你的无赖行径!
萧琅看着赵大郎那张满面油光的脸,看着他无视自己的存在肆无忌惮地调戏舒宛,等他再次靠近过来时,想也不想地就伸手把从赵大郎牛车上拽了下来,一提气,就把人甩到了旁边土路和麦田之间的沟渠里,“嘭”的一声,震起一片灰尘!
舒宛吓了一跳,阿琅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看着赵大郎压倒一片杂草的扭曲身影,舒宛说不痛快那是假的,可远处地里还有人,若是赵大郎嚷嚷起来,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而且里正那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最小肚鸡肠了,谁要是让他没脸,定会找机会给人小鞋穿的!
沟渠里杂草丛生,赵大郎是侧倒着摔进去的,本来只是墩了一下,不是很疼,偏偏冲劲儿太大,身子不受控制地又往后滚了一圈,后腰恰好撞到一块微微凹出来的石头,疼得他嘴巴张的老大却叫不出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指着萧琅就骂:“你妈反了天了,竟敢打……”
萧琅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一片冰冷,“你要是再骂一句,我就打死你!”
村人打架,常常把“死”字挂在嘴边,可从来就没有谁真的打死人过,赵大郎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挣扎起来就要打萧琅,一个毛头小子,自己还怕他不成?
但是,当他抬眼准备冲上去,忽的就顿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萧琅的眼睛,那里面的幽幽寒光吓得他浑身发冷,好像梦里被狼盯住时一样,任谁也不会怀疑他刚刚的话,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舒宛也被萧琅的冷厉模样吓住了,只当他是替自己抱不平,太过气愤,连忙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前走,“阿琅,咱们不理他,你别生气了!”男娃都是冲动的,自家弟弟平常看着乖乖的,真打起架来,那也是拼命的主,赵大郎块头那么大,舒宛可不想萧琅受伤。
萧琅被舒宛拉着,虽然走了,眼睛却一直盯着赵大郎,那渗人的目光吓得赵大郎良久都没敢动弹一下,直到萧琅回过头去,他才脚下一软,跌坐在草丛里,妈呀,那小子不会被鬼附身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天高考的娃们就解放啦,祝你们都考上喜欢的大学哦(⊙o⊙)~半夜起来捉回虫,继续睡去,=_=
☆、受伤
都说狗改不了□,这句话半点没错。
短暂的惊吓后,赵大郎晃了晃脑袋,真是的,怎么被那小子一个眼神就吓住了?
好吧,我不在近处看美人,隔远了看总没关系吧?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想不让我看,那就呆在家里别出来,赵大郎冷笑着想,架着牛车又追了上去,等到距离两人二十几步时慢了下来,一边眯缝着眼打量舒宛的背影,一边哼唱窑姐们招待客人的艳曲。
即使不回头,舒宛也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背上的黏着视线,气得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萧琅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舒宛一把扯住,“算了吧,咱们等他过去再走!”拉着人站到一侧,刚要瞪向赵大郎,忽听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响,一辆马车哒哒哒地跑了过来,然后,停住了。
程卿染挑开车帘,笑的如沐春风:“舒姑娘,萧小兄弟,你们是要去镇子吗?”目光落在舒宛脸上,见她似乎很是恼怒的样子,不由愣了愣,这是在生气?
舒宛认出他来,心底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红着脸道:“程老爷,您方便带我们一程吗?”继续走下去,她真怕萧琅和赵大郎动起手来。
程卿染马上想起刚刚似乎听到了几句下流的词曲,顿时心有所悟,正色道:“自然方便,快上来吧。”说着,伸出手来,想要接她,一时倒也没有多想。
舒宛目光闪了闪,拉过萧琅,低声道:“阿琅,你先上去。”
萧琅看了程卿染一眼,忍住心中不悦,抬脚跨上马车,转身将舒宛拉了上来。
程卿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冒失了,表情有些僵硬。把两人让了进来,客套两句,见舒宛垂眸敛目的,便不再说话,端坐在主位上,望向窗外。
赵大郎并没有瞧见马车里的人,只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眼看美人上了马车,又是嫉妒又是怨恨,鞭子挥的啪啪直响,想要追上去,奈何人家马蹄轻快,转眼就把他抛得远远的。
“臭娘们,装的冰清玉洁似的,还不是跟人家勾搭上了,哼,不就是嫌老子不如他家有钱吗,等着吧,早晚你得落在我手里,看我不折磨死你,叫你嫌贫爱富!”
赵大郎恨恨地望着马车远去,骂的越来越难听,可惜,只有他一人听得见。
萧琅从上车后就一直盯着程卿染,在他眼里,程卿染把懒丫头拐带走了,又趁她不懂事搂搂抱抱的占便宜,绝对不是好人,舒宛这么好看,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坏心思,便一直警惕地盯着他。
程卿染又不是石头,没过一会儿,就察觉到了萧琅“火辣辣”的视线,侧眼瞧去,诧异地挑挑眉。“萧小兄弟,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要不是萧琅眼里警惕意味十足,程卿染真怕对方看上了自己,真是那样,他一脚就把人踹下去!
萧琅冷冷剜了他一眼,别过头。
程卿染更加疑惑了,这小子什么意思啊?上次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一下,自己还没生气呢,他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小兄弟,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程卿染心平气和地问道。
萧琅没说话。
舒宛见了,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上次都是程卿染帮了妹妹,这回又帮他们摆脱了赵大郎,便替萧琅转圜道:“程老爷,阿琅只是有些怕生,您别怪他。”她刚刚低着头,并没有瞧见萧琅对人家的“深情”凝视。
程卿染嘴角不由有些抽搐,怕生,怕生的孩子会用那种眼神吗?
但是,他并没有生气,趁此机会与舒宛说起话来:“舒姑娘,看来小兄弟跟令妹的关系很好啊?”
程卿染长得十分出众,这样一个人主动示好,舒宛根本无法生硬地不理他,只好移开目光,蹙眉低声道:“他俩一起长大,阿琅一直把阿兰当妹妹看待。”撇清了萧琅和舒兰的关系。
“一起长大,难道他们两个是同岁?”程卿染故意问道,如果舒兰与萧琅同岁,那舒宛跟萧琅之间肯定没有什么,刚刚瞧见两人并排站在一起,舒宛又毫不避讳地让萧琅拉她上车,程卿染自然多想了一些,因此想要探究一下,尽管他平时并不是好奇心太强的人。
“是啊,”提起这件事,舒宛脸上漾起了柔和的笑容,看着表情很不自在的萧琅道:“他们俩是一天生的呢,只差了一个多时辰,不过,阿琅很懂事,一直很照顾阿兰……”
马车里光线稍暗,程卿染却觉得少女温柔微笑的脸庞十分明艳,一时看得愣了神,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