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素谨慎地顿了下,姜棠无所谓地笑,“我知道,沈姐尽管说。”

沈素知道姜棠不是经不起打击的柔弱小百花,点点头,继续道:“我不说漂亮话安慰你,你现在接小角色,演的不好,观众们会觉得在意料之中,不会过多吐槽,毕竟你在拍戏上是新人,只要定位准确,大家对新人都比较宽容。但你一个声名狼藉的新人上来就演主要角色,成功了皆大欢喜,一旦演砸了,骂声会远远高过你演小角色,开头不好,以后想翻身会更难,更何况,以你现在的情况,应该不会有剧组敢冒险请你出演太重要的角色。”

她说这么多,是想让姜棠明白,她不是不想帮她接重要角色,而是姜棠此时不适合演那些。

姜棠懂,“沈姐,大小角色都没关系。我一直都记得刚当模特时你对我说的话,你只负责给我们机会,能不能抓住,得看我们自己的本事。现在也一样,你给我机会,我努力抓牢,成功了我请你吃饭,不成,只说明我付出的还不够,再来就是。”

沈素欣慰地笑了,摸摸朵儿小手,想到另一事:“11月东影那边正式选角色,这两个月你先上表演课程?我还没告诉你,我要拓展公司业务了,主经纪模特,演员也经纪,六月里已经开办了表演课程,本想朵儿再大点,年后叫你去上课的,现在既然机会来了,你辛苦点?”

姜棠低头看女儿。

沈擎送的摇铃一直在沙发上放着,刚刚朵儿看见了,又跟妈妈要,这会儿正抱在手里玩。瞧见妈妈在看自己,朵儿咧了咧小嘴儿,大眼睛水润润的。小家伙比刚出生时长开多了,漂亮地不像话,照顾起来有累人的时候,可朵儿大多时候都很乖,姜棠一直都觉得,她能看淡网上那些谩骂,就是因为有可爱的女儿在身边,只要跟女儿在一起,哪怕她还不会说话,姜棠也不会觉得无聊。

她舍不得离开女儿去工作,但她必须去,赚钱了,才能给女儿更好的生活。

“哪天开始?”姜棠抬起头,平静地问。

“只要你方便,明天就可以。”沈素拿出一张课程表,递给她。

姜棠接过来,见每周只有一三五有课,每次两小时,心底还是暗暗松了口气,“那我周三去吧,这两天准备一下。”

沈素嗯了声,公司还有事,姜棠这边安排好了,她也要走了。

姜棠抱着女儿送她,走到玄关,沈素又站住,问她,“他在下边等着,我没法保证能应付的了。”应付不了,就得把姜棠要上表演课程的计划告诉沈擎。

姜棠苦笑,“他想知道沈姐就告诉他吧。”

反正沈擎最终还是要找到她跟前,她随机应变。

~

“女三?”宝马副驾驶座里,沈擎难以置信地瞪着沈素,“她是你带出来的最出色的女模,在国际都小有名气,你竟然只让她去演女三?好啊,别人骂她,连你也看不起她了是吧?”

沈素早习惯沈擎碰上姜棠任何事都容易冒火的脾气了,面无表情地望着车前方,“她在国际小有名气,那是两年前,她确实是好模特,但她现在改行,对演戏一窍不通,名声又臭,还不如新人好混。”

沈擎沉默,他知道这是实话,可他不痛快,伸手就去裤口袋里摸烟盒。

沈素扫眼他已经穿好的白衬衫,冷笑,“她现在有朵儿,你真想追她,最好戒了烟。”

沈擎手一顿,瞅瞅公寓大楼,不抽了,戒就戒。

“你走吧,我上去了。”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沈擎推开车门,下了车。沈素毫无留恋,马上开车走了,沈擎站在楼下,望着银灰色的宝马转弯,再仰头张望九层楼,沈擎忽然翘起嘴角,没有进楼,而是去了地下车库。

一个小时后,东影大厦顶层。

陆迟在公司附近有房子,这会儿刚从家里陪完老婆儿子回来,心情很好,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一份项目企划。听说沈擎来了,陆迟意外地从项目企划里抬起头。沈擎那边的业务主要在房地产、餐饮连锁,他是通过沈素认识沈擎的,但平时没什么私交,今天沈擎怎么来找他了?

“沈总。”沈擎进来了,陆迟客气地上前握手。

沈擎一巴掌拍在他肩头,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沈总陆总那都是外人叫的,咱们一家人就别客气了,来来来,坐着说话,怎么样,呆宝他们娘俩最近都挺好的?”

勾肩搭背的,揽着陆迟肩膀就要往沙发那边走。

陆迟不习惯与外人有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不着痕迹避开沈擎,声音不冷不热,“多谢沈总关心,沈总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说着话,坐到了沈擎对面,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他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陪沈擎攀亲戚,又不是正经八百的大舅子,结婚发请帖他问沈黛要不要请沈擎,沈黛一时半刻都没想起来沈擎是谁。

在陆迟看来,沈擎眼里只有沈素那个堂姐,从来没有沈黛,现在来攀交情,无非有事相求。

沈擎尴尬地笑笑,靠在沙发上,食指刮了两下鼻梁,这才抬眼看陆迟,“那个,我听说你们正在筹备一部都市言情剧,怎么样,投资都找好了?制作成本预计多少?”

“是有部现代片,沈总有兴趣投资?”陆迟一针见血地问。

沈擎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后背离开沙发,态度认真起来,“陆迟,我不跟你绕弯子,姜棠是沈素手下的模特,这个你知道吧?”

陆迟目光微变。

要拍新剧,发现里面有个女三是模特,他就让沈黛通知沈素了,想把机会给沈素手里的人。沈黛有她的原则,说是先让沈素那边的模特试镜,导演满意就用,导演不满意也不需要内定,再找别家模特。沈素也是这脾气,现在看来,沈素还想关照姜棠?

最近姜棠、顾东辰、林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最初没太关注,沈黛八卦地很,有什么进展都会跟他念叨。因为姜棠是沈素带出来的,又同为新妈妈,沈黛自然站在姜棠那边。如果知道沈素要扶持姜棠,沈黛肯定乐见其成。

“知道。”陆迟探究地看着沈擎,“沈总与姜棠……”

“我在追她,虽然她还没答应,但她早晚是我老婆。”沈擎大言不惭,明明刚被人赶出家门,却一副追到姜棠乃小菜一碟的语气,“陆迟,沈素说那个角色只是个女三,我想让她变成女主,或是双女主。她是新人,挑不起大梁,你可以再找个女明星,但姜棠戏份要与她同样多,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肯让人改剧本,我可以投资一个亿,不够就再……”

“目前预计成本也才一个亿。”陆迟淡淡地打断他。

沈擎愣住,“我上次听说有个剧斥资两亿?”

陆迟没理他这话,直视沈擎问:“总之你要力捧姜棠了?”

沈擎点头,“你多找几个大明星,我要这部戏一炮而红。”看得人多了,姜棠名气才大。

陆迟泼他冷水,“就怕片红人不红,沈总,如果她演技不行,只会被别人严重压戏,对比之下她更难堪。有些明星专走哗众取宠的路线,你要考虑到姜棠对自己的定位,再有我们公司从不拍烂片,有些事情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

沈擎不高兴,“我相信姜棠,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好。”

陆迟神色淡漠,“就算沈素跟我说这话,没看到姜棠的演技,我也不会信。”

他公事公办,沈擎听了,慢慢靠回沙发上,侧头望窗外。陆迟这人,不是他可以拿钱砸的,沉思了大概两分钟,沈擎转过来,心平气和地道:“这样,你先保留现在的剧本,同时叫人按照我说的那样改写剧本,改编费我出。剧本改好了,让姜棠来试镜,她行,就按照新剧本拍,她不行,我不再插手,你需要投资,我也会帮忙。”

陆迟脸上没什么波澜,脑海里却已经在构思新的剧本思路了。

原来的剧本,是讲两个合租女人在大城市的奋斗记,隔壁住着一个模特,模特是反面人物,拜金势力,为了名利不惜出卖身体。改编的话,可以变成三个女人一起奋斗,如果他没记错,姜棠本身就是从小人物起来的,她来演戏,就是本色出演,而且加入完整的模特升级线,会涉及到女人们喜欢的名牌、化妆……

还可以让编剧参考姜棠的成名史编写剧情,姜棠的爱情线……

各种思路蜂拥而至,陆迟却保守地回答沈擎:“我先考虑考虑,最迟明晚也会联系沈总。”

“多谢了,那你继续忙,我去看看呆宝。”正事谈完了,沈擎笑着站了起来,“好久没见呆宝了,我这个堂哥当得不太称职,忙起来总忘了这个妹妹。叙叙旧,顺便我再跟呆宝学学怎么照顾小孩子,学会了去哄我未来女儿。”

陆迟终于变了脸色,这人要去他家?

沈擎就当没看见,拍拍他肩膀,然后双手插进口袋,吊儿郎当地走了。

等着瞧,陆迟敢不好好改剧本,他就天天去“看望”小堂妹。

第20章

姜棠去沈素那边上课,被记者围堵了几次。

姜棠做模特时出过一些绯闻,应付记者对她来说如同家常便饭,记者问顾家、林汐那边的问题,姜棠始终保持沉默,只说事情已经过去,对方与她无关,片字不提。记者问她与朵儿,能说的姜棠就简单回答两句,譬如女儿已经会自己坐了,女儿长牙了,大方从容,然后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每次她提到女儿,都会笑。

这些视频、照片都传到了网上。

大概模特当久了,经历过太多次拍照,特别是要随时应对各种街拍,姜棠出门后一举一动其实并未刻意,却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名模气息,镜头随便停在哪里都可以做成杂志封面,简直天生就是为了拍照而生,因此记者们传到网上的照片,虽然没有经过特殊处理,却张张靓丽。

人都是爱美的,就算那些指责姜棠婚内出轨的粉丝,都无法否认姜棠的美,而一直追随姜棠的粉丝,特意从这些街拍、记者采访姜棠的照片中整理出九张照片做成九宫图,发了一条微博:#朵儿,你看妈妈有多爱你#

九张照片,中间那张是姜棠唯一传到网上的母女牵手照,其余八张,都是姜棠被记者围堵接受采访时的截图。镜头里的她,淡妆清丽,身材高挑,照旧一身名牌,只不过都是休闲装,低调了很多,但任何看到这些照片的人,最先关注的,一定是她的脸庞,眼神纯净,笑容温柔,那是因为她提到了朵儿。

目前这条微博转发量已经达到六位数,姜棠微博底下也随之多了很多鼓励她的正能量评论。姜棠没转发,但她在两个月的沉默后终于更新了一条新微薄,文字只有“谢谢大家关心,我跟朵儿都很好”,然后配了一张朵儿自己坐在床上,弯腰抠脚丫的照片。小丫头没有露出正脸,但憨态可掬,萌化了一众粉丝的心。

风波好像就此平复了,姜棠生活恢复了正常,开始经纪公司、公寓两点一线的公式化行程,记者们在她这里找不到新闻,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还了姜棠清静。

~

今年北京冷的早,一进十一月就开始供暖,这天下午的表演课上到一半,忽然下雪了。

讲课的张教授灵感突发,让连同姜棠在内的十一个模特两两搭档,自编自演一段男朋友冒雪给女朋友送伞的戏份,角色身份不限,限时十分钟,然后依次表演给大家看。

“张教授,咱们这儿只有三位男士,怎么办?”一个平时最活泼开朗的女模特俏皮地问。

张教授四十多岁,推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特别正经地道:“虽然我老了,但你们不能因为我老就忽视我的男性特征。”

姜棠都忍不住笑了。

有两个男模看向了她。论资历,姜棠是这里名气最大的模特,论容貌,姜棠更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别看姜棠出了丑闻惹来无数谩骂,但大多数都是女人骂,男人们表面上看热闹,其实很多心里都在羡慕那个曾经得到过姜棠一晚的神秘男人。

姜棠感觉到了,她却看向了被几个女模期待地凝望着的林默。

姜棠退出模特行那年,林默被沈素看中,拉进了模特公司,姜棠没有跟林默说过话,但她有关注模特行特别是沈素公司模特的发展,因此对这位短短两年便跻身国内男模前三名的师弟十分熟悉。

“林默,咱们俩搭戏?”姜棠笑着朝林默抛出橄榄枝,演男女戏,跟男人搭档效果更佳,林默对在场所有女模都没兴趣,这样对两人都好。

林默看她一眼,犹豫片刻,走了过来。

十分钟的排练时间,两人走到排练厅一个角落,林默沉默寡言,姜棠简单说了她的想法,“咱们就演大学生吧,你是高冷禁欲闷骚男朋友,来接刚下课的女朋友,同学们都走了你才过来,我问你为什么迟到,你什么都没说,把藏在后面的奶茶递给我。”

林默皱眉,“闷骚还会送奶茶?”

姜棠给他强调关键字,“要闷骚,你连奶茶都不送,那就只剩下闷了,谁还喜欢你?”

林默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不自在。

姜棠没注意,让他走远点,这就开始排练了。

十分钟后,一组一组按顺序表演。

张教授把自己排在第一组,陪一个女模表演完,他双手抱胸,仔细地观察学生们的表演,一组结束,及时提出不足。慢慢地轮到姜棠林默,作为这组学员里的男女颜值担当,而且演戏天分也是最好的,张教授本来对他们期望最高,可看完了,他眉头皱的也最深。

“空有技巧,没有感情。”

张教授严肃地批评两人,先拿林默开刀,“你没有台词,表情动作便是你的戏,可你看姜棠的眼神跟看陌生人一样,说明你还不够代入,你得把她想成是你喜欢的人……”

他说话的时候,沈素过来探班了,林默望向门口,突然打断了张教授,“我没有喜欢的人。”

张教授气得火冒三丈,“没有就不能代入了?照你这么说,影视剧里演杀人犯的都杀过人?”

林默抿紧了唇。

姜棠低头笑。

“笑什么?你还不如他。”张教授马上把战火转向她,对着姜棠无辜委屈不信的美丽大眼睛,张教授丝毫不见心软,肃容解释道:“林默是放不开,观众看了会觉得他是面瘫,你呢,放的太开,但情绪不到位,那就是假了,做作。”

姜棠顿时笑不出来了,蹙眉反思。

张教授其实也想不通,两人演别的角色都挺好的,一旦涉及到男女感情,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好像一点经验都没有。如今孩子都早熟,小学都有早恋的,难道姜棠林默都没有感情经历?林默他不知道,姜棠不可能啊。

“好了,你们俩再去磨合磨合,想象你们是情侣。”

姜棠点点头,示意林默跟她回刚刚排练的位置。

可惜又配合了几次,都没找到感觉,被张教授呵令他们回去多看几部爱情片。

“沈姐,我先走了,明天见。”姜棠穿好风衣,同沈素打招呼。

“带伞了吗?”沈素关心问。

姜棠看眼窗外,笑道:“这点小雪哪用打伞,没几步就到车里了。”

再次朝沈素笑笑,姜棠拿起手包往外走,出门时,她随意回头,瞥见林默沉着脸从沈素旁边走过,沈素也没有像对待旁人那样与林默打招呼。姜棠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加快脚步,想快点回家陪女儿。

谁料刚出门,旁边突然闪过来一道黑影,抓住她胳膊就往他伞下扯。

姜棠吓了一跳,一抬头,对上沈擎笑容灿烂的俊脸。

“下雪了,我来接你。”沈擎黑眸定定地望进她眼,伞沿放得特别低,挡住了纷纷降落的雪花,也挡住了远处路上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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