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是景宜原来的手,写出来的字却是萧家三公子的潦草歪斜,果然字如其人。
字迹好坏,景宜未予置评,只问他:“挂在哪儿?”
萧霆有脸写没脸挂,瞪景宜一眼,随手将春联揉成一团,丢旁边的小竹篓里了。
“你教我写。”丢完了,萧霆心思一转,颐指气使道。
景宜脾气好,只要不是特别无理取闹的,都愿意随他。
走到萧霆身后,景宜微微俯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住萧霆右手,教他下笔。夫妻同床多次,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看出萧霆很想写春联,景宜现在便一心一意教他,没想那么多。
她教的认真,萧霆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弯腰,后面无意般蹭了景宜一下。
景宜本能后退,注意力依然在手上。
萧霆继续蹭。
景宜皱眉,看着他侧脸道:“你往前站。”是提醒,也是试探。
结果萧霆老实了一会儿,又来蹭。
景宜算是看明白了,立即收手,转身往外室走。
萧霆当然不让她走,几个箭步跑过去,双手扶着景宜肩膀使劲儿一跃,整个人就跳到了景宜背上,对着她耳朵吹气:“装什么装,我都感觉到了。”
景宜抿唇。
萧霆坏笑着亲她脸。
“好了,下去吧。”大白天的,景宜不可能陪他胡闹。
“去写春联。”萧霆跳下地,朝书桌扬下巴。
这一次,萧霆没再捣乱,景宜一口气写了二十几副对联,陶然居贴几对儿,剩下的赏给下人们。
夜幕降临,夫妻俩陪长辈们守夜到二更天,姜老太君熬不住睡了,他们才回来。
景宜白天太冷,萧霆就特别喜欢晚上,早早钻进锦帐,景宜一进来,他便扑了上去。一开始是他占上风,没过多久被景宜压在底下,哼哼唧唧地叫唤。得知景宜对他动心后,萧霆彻底放开了,怎么痛快怎么来。
吱吱嘎嘎的动静,持续到三更天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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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正月,各种应酬一下子多了起来。
初一进宫拜年,初二开始去达官贵人府上吃席,萧霆还好,看顺眼的人他就多说两句,譬如自家亲戚,看不顺眼的就摆冷脸,譬如面对昭王妃,反正整个京城都知道四公主不苟言笑,他绷着脸才正常。
景宜混在男客里面,免不了要喝酒,虽然酒量早就练出来了,但架不住应酬多,偶尔几次被人搀扶回来,吐得昏天暗地。
初六恭王府宴请。
萧霆月事在身,赖在床上懒得动,皱着眉头叮嘱正在换衣的景宜,“今天少喝点,再被人灌醉,晚上别回来了。”
明心、明湖低头偷笑,驸马爷真不回来,第一个着急的就是公主。
“我有分寸。”景宜平静道。昭王府、恭王府的酒席,她绝不会多喝。
萧霆还是不放心,出去把阿顺叫过来耳提面命了一番,“若驸马爷喝醉了,我打你二十板子!”
阿顺委屈极了,王府宴请,主子们聚在一块儿,他根本近不得主子身,哪管得了主子喝多少?
这边萧霆再三唠叨景宜,恭王府那边,恭王妃也在同丈夫窃窃私语:“萧家家风极严,男人们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听说萧家三兄弟身边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你确定那个计划可行?”
恭王慵懒地靠着椅背,轻佻扫了妻子一眼,“英雄难过美人关,萧御沉稳、萧崭不解风情,我拿他们俩没办法,还怕对付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萧霆?你安心等着,只要咱们成功拉拢了萧霆,萧家自然向着咱们。”
昭王先前设宴讨好四公主,结果弄巧成拙,那他便吸取教训,直接招揽萧霆!
男人笑地得意,恭王妃看了却刺眼,想到了后院那些惯会争宠的莺莺燕燕。
不过,若此计真成,王府便能少一个甚至几个瘦马,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第44章 @044
恭王府。
宴席未开始之前,宾客们分散在院子中,景宜起初与萧家两位兄长站在一起,渐渐地宾客多了,各有同僚好友,兄弟三个便分散开来。淳哥儿太小,被柳氏带去后院女眷那边了。
景宜年前刚封了官职,前途大好,无论站在哪里,很快就会被人围住,或是客套寒暄,或是假意奉承。入朝为官,这些都是免不了的,景宜大方来往,只有遇到太看不上眼的,才冷淡待之。
“霆生。”
远处有人喊她,景宜回头,看到师兄陈恭谨缓步而来,穿一身锦袍,气度卓然。想到前天宴席上听到的消息,景宜笑着走过去,朝陈恭谨抱拳道:“听说师兄最近在议亲,恭喜。”
陈恭谨也笑了,“五月定亲,届时再给你们下帖子。”
师兄弟俩走到院中树下,避开宾客们单独闲谈。
刚聊到胡武的官职,恭王身边的管事突然走过来,低头同景宜道:“驸马爷,王爷请您去书房品茶。”
陈恭谨意外地挑挑眉,说是品茶,应是有事商量吧。
景宜不太想去,但那毕竟是王爷,除了皇上,恐怕在场所有宾客,也只有昭王有资格直言拒绝。
朝陈恭谨点点头,景宜跟着管事走了,先去看看,实在话不投机再回来。
书房重地,向来选在僻静之所,景宜随管事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来到传说中恭王读书的望月轩。
管事一直将景宜引到厅堂,才恭声笑道:“驸马爷稍等,我这就去请王爷。”
景宜颔首,面朝门口站在厅堂内,并未落座。
管事才走,一个丫鬟端茶走了进来,景宜根本没细看,侧身端详一幅字画。
“驸马爷,您用茶。”她不看人家,那丫鬟端着茶绕到她身边,一双白皙纤细的小手将青瓷茶碗高高举起,有清淡的茶香扑鼻。
离得太近,景宜难以避免地看向对方,这一看,却有些吃惊,只见对方粉面桃腮,细眉如新月初弯,竟是十分的美貌。不过景宜自小在后宫长大,见过太多容貌出挑的妃嫔,等闲女子绝不会叫她惊艳,此女虽美,但真正让景宜另眼相看的,却是她眉宇间的妩媚,乍一看好似在勾引,仔细一瞧,人家眼睛清澈潋滟,并无异样。
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人,景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单纯好奇,阿鸾却觉得驸马爷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仿佛另有深意,不禁喜在心头,红了双颊,将茶碗又往前送了一些,美眸含羞带怯地望着驸马爷的眼睛,“驸马爷,您喝茶啊。”
尾音袅袅,堪比仙乐绕梁。
若是男人,多半能看出此女对自己有意思,可景宜是公主心,变成萧霆后身边接触的也都是男人,除了萧霆厚颜无耻各种招惹她,景宜并未经历过被丫鬟撩拨之事,自然也就猜不到阿鸾的复杂心思。
但她不想用恭王府的茶。
后退一步,景宜低声道:“先放那边吧。”
同丫鬟说话,她神色略微缓和。
阿鸾显然误会了,眼波流转,依然端着茶碗上前,“驸马爷,这是奴婢自制的花茶,您先闻闻?看看能不能分辨出用了哪种花,当初刚制出来时,王妃他们都猜不出呢。”
茶香再次扑过来,清香好闻,可景宜不喜欢没规矩的丫鬟,声音顿时冷了下来,盯着阿鸾道:“退下。”
阿鸾脸色陡变,看出这位驸马爷不是在假正经了,忙退回桌旁,将茶碗放下,心中一阵慌乱。王爷命她勾引驸马爷,承诺事成之后送她荣华富贵,若计划失败,便将她卖去窑子……
阿鸾从小被人调教成瘦马,吃穿用度都很讲究,要伺候的也都是达官贵人,哪能忍受去青楼被万人骑的日子?因此为了万无一失,阿鸾做了两手准备,一是自己的姿色,二便那是下了药的茶水,虽然驸马爷没喝茶,闻了茶香应该也管用的,药效发作要晚点而已。
阿鸾先退了出去,站在门口等待时机。
景宜继续等了片刻,越等越觉得蹊跷,既然恭王找她,怎么迟迟不见人?
心中起疑,景宜行到门外,见这边只有一个端茶丫鬟,景宜皱眉道:“我与两位兄长有约,既然王爷有事耽搁了,那我先去赴约,你去……转告王爷,请王爷先忙正事,得空再叫我便是。”
说到后面时,身体忽感不适,脑海里不受控制浮现萧霆夜里的坏模样。
景宜只觉得小腹隐隐有火苗暗窜,阿鸾却瞧见驸马爷脸上起了红晕。猜到药效已经发作,阿鸾突然扑通跪在地上,抱住驸马爷大腿悲凄哭诉:“驸马爷,求您救救我吧,我原是江南商户家的女儿,被人掳走卖到京城,王爷看中我的姿色,可王妃容不得人,早晚要卖了我,求驸马爷怜惜……”
一边哭,一边无意般蹭景宜的腿。
景宜明显感受到了阿鸾胸口的惊人柔软,那碰触让她心火更胜,喉头发干,身体独属于男人的反应,根本控制不住。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景宜总算明白了,恭王约她说话是假,送她美人才是真!
怒气、火气同时上涌,景宜一脚踹开底下还在使下贱手段勾引她的丫鬟,沉着脸朝来路走去。关系到自己的前程,阿鸾哪肯轻易放她走,一边扯下半边衣服一边扑过来从后面抱住景宜,声音媚骨,“驸马……”
“驸马爷”没说完,手臂突然被人攥住,阿鸾还以为男人要拉她入怀,景宜却一把将人甩到地上,继续前行,面色阴沉。她下了狠力气,阿鸾摔得头脑发昏,勉强支撑起来,就见驸马爷已经快拐出走廊了。
阿鸾还想再去追,走廊另一头,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对不住对不住,让霆生久等了,今日家里实在事多,刚刚走到半路被人拦住处理了一些俗务。”恭王笑声爽朗,快与景宜碰头,他才疑惑地停下脚步,惊诧问:“霆生怎么满面怒色?是怪本王来迟了?”
“贵府茶水不净,请王爷恕萧某提前离席之罪。”他虚伪至极,景宜拳头紧握才按下动手的冲动,寒着脸直接从恭王身边经过,只留下一句同样虚伪的话,毕竟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男人疾行如风,恭王回头目送,等那道冷峻身影消失了,恭王才不悦地“啧”了声。这萧家老三,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定力,真是可惜了他的美人计,而且这次惹恼了对方,以后再想接近萧霆,怕是比登天还难。
好在昭王同样得罪了萧霆,两人半斤八两,拉拢萧家不成,其他地方多用心好了,等将来他登基称帝,看他怎么收拾萧家。
冷哼一声,恭王朝管事使了个眼色。
管事心领神会,去处理那位没用的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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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情况太尴尬,景宜没惊动两位兄长,带着阿顺先赶回将军府。
陶然居,来了月事的萧霆懒洋洋在床上躺着休养,听说景宜回来了,萧霆大吃一惊,起身问明心:“人呢?”怎么不过来看他?
明心摇摇头,疑惑道:“驸马爷好像叫人备冷水了。”其他的阿顺不肯告诉她。
大正月的,她要冷水做什么?
萧霆有点不放心,命丫鬟准备斗篷,他抱着手炉去了前院。这公主身子太娇气,稍微受点凉就肚子疼,萧霆不想白受罪,反正丫鬟们不知道他才是驸马爷,景宜也不在意这些。
到了前院,阿顺守在门前,为难地劝说道:“公主,驸马爷说了,不许人打扰。”
对此,萧霆轻飘飘送了他一个字:“滚。”
公主最大,驸马爷都得听公主的,阿顺只得让开门口。
堂屋西边通浴室,东西是起居的次间与卧房,萧霆站在中间,凝神倾听,两边都没动静,便猜测着走向浴房,轻轻一推,门开了。萧霆跨门而入,透过屏风,看到浴桶里有人。
“怎么这时候洗澡?”萧霆一边说一边往那边走,绕过屏风,就见景宜光着膀子坐在浴桶里,水面没有一点热乎气,一看就是冷水,可泡在水中的人,却俊脸泛红,浑身透露着不正常。
“怎么回事?”萧霆惊骇地丢开手炉,三两步跨到浴桶前。
景宜早将巾子挡在腰间了,勉力平静道:“有人在我茶水里放了东西,应该没有大碍,你别担心。”
茶水里放东西?
作为一个男人,萧霆盯着景宜看了几瞬,忽然想到什么,他猛地看向水中。东西被挡着,萧霆沉着脸就要去扯那条巾子,景宜及时挡住他手,无奈道:“小心受寒。”
“那你给我看看。”萧霆眼中带凶。
景宜真没给他看过,做不出来。
萧霆不用看也猜到了,咬牙审问道:“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