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两人策马回了部族。

  晚上乌渠设宴款待景宜,等景宜歇下后,乌渠单独去了隔壁二公主的大帐。他一身酒气,双眼发亮,二公主心生警惕,眼看两个婢女前后退出去了,二公主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

  “那封信,说什么了?”乌渠坐到她对面,黑眸不错眼珠地盯着二公主。

  二公主低头,如实道:“四妹妹说,父皇不会为我发兵,劝我照顾好自己,万事以保命为先。”言外之意,让她从了乌渠,老老实实做乌渠的阏氏。

  乌渠听懂了,喉头滚动:“你这个妹妹够识趣,你怎么想?”

  二公主脑袋垂得更低。

  事到如今,她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嫁给乌渠。

  死很容易,可她死了,有什么意义?没人在意她的死,传到宫中,父皇只会拍手称快,夸她这个女儿没有丢他的脸,夸她保住了皇室公主的名节。但那夸奖对她有什么用?她宁可父皇骂她不知廉耻,骂她苟活于世。

  她是公主,她没有兵权,嫁给乌渠,好好地活着,是她唯一能报复父皇的手段。

  “单于,会对我好吗?”抬起头,二公主先看男人胸膛,再缓缓抬眼,与乌渠直视。

  “你想我对你好?”乌渠幽幽地反问。

  二公主鼓足勇气才问的,没有得到肯定回答,迎着男人仿佛嘲讽的眼神,二公主的勇气顿时消失殆尽,重新低头,恢复了公主的矜持:“我的命握在单于手里,是打是骂,但凭单于处置。”

  “我乌渠最恨打女人,谁敢碰你一根手指头,我先砍了他头。”提到他生平最不齿之事,乌渠声音肃然起来,十分凶悍。

  话冷,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叫人安心。

  就在二公主犹豫该怎么接话时,面前突然投下来一片阴影,她错愕地抬头,一眼撞上已经走到跟前的乌渠。他站着,她跪坐着,白皙的下巴高高仰着,宛如仰视山岳。

  乌渠被她动人的脖颈吸引,借着酒意,一把将人抱起,轻轻一颠,抱稳了。

  二公主心里很怕,脸却一点一点地红了。

  乌渠看得全身冒火,大步跨进内帐,刚想将怀里的公主丢上去,记起上次二公主趴在床上半天起不来的娇弱样子,乌渠生生忍住了,像五岁时第一次抱小羊羔那样,小心翼翼地放她在床上。

  二公主刚刚都感觉到要从他手臂里飞出去了,没想到男人突然又抱紧她,然后做了这种呵护至极的举动。这辈子第一次被男人这样对待,二公主莫名没那么怕了,闭着眼睛,只剩心跳加快。

  黑影笼罩,男人重重地压下来,嘴唇落在她脖子上,像狼。

  可这条狼,是热的,如一团火,驱散了父皇送她的所有冷。

  草原上寒风呼啸,帐内却一瞬比一瞬热,男人是狼,女人是最纤细的蔓草,最后狼累了,满足地抱着蔓草,沉沉入睡。

  翌日一早,乌渠起床穿衣,看着床上睡得小脸红红的女人,回味昨晚那神仙滋味儿,乌渠不自觉地笑了,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草原上的男人,从不懂矜持,因此饭间看到景宜,乌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奈何景宜不是真正的男人,在床事上更不开窍,只以为乌渠是为了今日迎娶二公主而开怀,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在草原上观了礼,又住了一晚,景宜就要走了。

  临别前,二公主与乌渠对个眼色,这回成功争取到与景宜单独说几句的机会。

  “昨晚,他对你如何?”走远几步,景宜低声问。萧霆是个不正经的,两人刚成亲时,外祖母跟萧霆说了很多贴己话,回头萧霆都跟她说了,目的是要臊她,说什么男人一晚要的次数多,表示非常喜欢,又或者男人温柔体贴,说明会疼人。

  景宜不关心乌渠要了几次,她只想知道乌渠对二公主体贴不体贴,看着像粗鲁的。

  被一个男人问这个,二公主双颊飞霞,低头道:“挺好的,你们放心。”

  景宜信了,该叮嘱的都叮嘱了,临别在即,也只能道声“珍重”。

  送二公主回到乌渠身边,景宜翻身上马,朝乌渠拱拱手,快马加鞭回京。

  多日不见,她想家里那位“四公主”了,不知他最近还吐不吐,有没有变瘦……

  第66章

  景宜赶在小年前一天回了京城,先去宫中面圣。

  乌渠不会归还二公主,这是人人都能料到的事,派谁去都一样,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延庆帝自然不会为此责罚女婿,只是听景宜说二公主居然真老老实实同乌渠完婚了,延庆帝面子就搁不住了,怒斥道:“那么多年的礼义廉耻都白学了吗?与其活着丢朕的脸,还不如死了殉节!”

  帝王盛怒,景宜同几个太监同时跪地叩首,未发一言。

  延庆帝骂够了,命人拟旨,称二公主和亲路上被乌渠掳走,本该以死殉节却委身于贼苟活于世,贪生怕死罔顾名节,有负天家教养,遂剥夺其公主封号,贬为庶民,自此与皇族无关。

  也就是说,延庆帝不再承认有二公主这个女儿,自然也不会认乌渠那个女婿。

  景宜自始至终低着脑袋,得到延庆帝允许才退下,走出殿门,一阵冷风打着卷迎面吹来,景宜却听不到任何风声,耳边依然回荡着延庆帝一边咳嗽一边下旨的苍老声音。

  ~

  将军府,萧霆已经得到景宜回京的信儿了,早早赶到陶然居前院等着。

  “公主先回房吧,驸马那么惦记您,只要回府,肯定会先来看您的。”

  明湖担心主子,再次劝道。

  萧霆低头看肚子,抿抿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堂屋等着,坐在主位上,不许丫鬟关门,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院子,手里抱着热乎乎的紫铜小手炉,乍一看,俨然一个正准备教训下人的威严主母。

  景宜出宫后去了一趟徐府,不过到了将军府前,景宜确实直奔陶然居,准备先看看萧霆再去给长辈们请安。跨进院子,迎面看到堂屋中央的萧霆,景宜下意识放慢脚步,像平时那样,从容不迫地徐徐走来。

  萧霆将她悠闲的步伐看在眼里,气得差点捏碎手里的暖炉。

  好啊,他在这儿望眼欲穿,她竟然一点都不着急,明明看到他了,还在那慢吞吞地走!

  心中不快,萧霆忽然起身,快步跨出堂屋,看也不看距离他只剩二十来步的“驸马”,沉着脸朝后院走去。

  景宜不懂萧霆为何离开,但她看出萧霆不高兴了,登时忘了在下人面前维持沉稳,几个箭步冲到走廊上,一直追到萧霆身后,低声问她:“怎么了?府里出事了?”眼睛紧张地盯着他侧脸。

  萧霆不想跟她说话,绷着脸只管走自己的。

  后面丫鬟还跟着,景宜又问了一边,萧霆还是不说,景宜就先忍着。

  进了内室,萧霆直接走到床前,坐下脱鞋。

  “到底怎么了?”景宜单膝蹲下去,疑惑地看他。

  萧霆瞪她一眼,转身躺好,闭上眼睛。

  景宜满头雾水,先去外面问丫鬟,得知最近府里一切太平,萧霆孕吐也减缓了,脉象平稳,景宜松了口气,却更糊涂了。重新回到床前,景宜俯身,一手握住萧霆肩头,探头问:“怪我回来晚了?”

  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原因。

  萧霆冷哼:“你回不回来跟我有何关系?”

  景宜被这熟悉的阴阳怪调逗笑了,看看萧霆紧抿的嘴,景宜先脱鞋,放好帐子再抱住他,闲聊般道:“二姐姐嫁给乌渠了,我看乌渠相貌堂堂仪表不俗,对二姐姐也算敬重,或许是二姐姐的良配也说不定。”

  “相貌堂堂?”萧霆睁开眼睛,扭头斜视她。

  景宜以为他对乌渠感兴趣,点头道:“有点黑,但英气逼人……”

  “既然他这么好,看来换成是你去和亲被他抢了,你也愿意嫁给他啊?”挪开景宜搭在他腰上的手,萧霆气得坐了起来,躺都没心情躺了。

  “胡说什么。”他醋劲儿太大,担心萧霆气到身体,景宜紧张地抱住他,急着解释道:“我只是替二姐姐欣慰,你,你乱想那些做什么?”

  萧霆气还没顺,但他喜欢被她抱着,暂且没顶嘴。

  “好像瘦了。”景宜捏捏他手臂,声音低了下来,平添温柔。

  萧霆忍不住拧她腰,闷声道:“还不是担心你?”

  他肯动手就是愿意和好了,景宜身体放松,轻声保证道:“如非必要,以后绝不再离京。”

  萧霆撇嘴,隔着衣衫摸摸景宜胸口,哼道:“想我没?”

  景宜沉默片刻,嗯了声,同时将萧霆脑袋按在怀里,不让他看她神色。

  “没看出来。”萧霆找茬,“以前父亲回来,去找咱娘时,走得比飞还快,你倒好。”

  又重重哼了声。

  景宜总算知道萧霆为何生气了,试探着摸摸萧霆肚子,她忍笑道:“好,再有下次,我也疾步如飞。”他怀孕辛苦,她愿意说他想听的甜言蜜语,哄他高兴。

  “说得好听,你飞一个给我看看?”猜到她只是动动嘴皮子,萧霆故意刁难道。

  景宜这下真的头疼了,她哪里会飞。

  看着她无措的傻样,萧霆忽地笑了,仿佛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景宜看呆了。

  萧霆就喜欢她呆,趁机勾住景宜脖子,饥渴难耐地吃她嘴唇。

  他不用她飞,伺候他一回就够了,小半月不见,他想得慌。

  “孩子……”

  景宜给他亲,却在萧霆解她腰带时拦住他,喘着气提醒道,“还没满三月。”

  萧霆不管,坚持扯她裤子。

  景宜抱紧他,不让他乱动,“再等半个月,听话。”

  萧霆咬牙,半晌骂道:“你不伺候我,我伺候你行了吧?”

  景宜瞬间红了脸。

  萧霆脸也红了,馋得,才分开几天,景宜好像又长了,跟地里的萝卜似的,越长越壮。

  第67章

  要过年了,今年延庆帝满五十五岁,宫中要大办,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准备的贺礼自然也得更加用心。

  “咱们送什么?”早上睡醒,景宜同萧霆闲聊。

  “我看库房有幅寿屏,就送那个吧,省得搁在那占地方。”萧霆靠在她肩窝说,漫不经心的,远没有之前给徐广挑小生辰寿礼时那么精心,虽然最后也只送了一对儿他与景宜亲手做的泥雕虎头流云枪,景宜捏枪他捏将军,逗得徐广几次嘱咐高氏收好,将来哄重外孙用。

  对于他们这等权贵人家而言,几百上千两的字画玉器都太常见,真正用心的寿礼,哪怕不值钱,也更新鲜,更让人满意。

  选好了寿礼,大年初一宫中设宴,夫妻俩便带着礼物进宫了。

  宴席上,从龙子龙孙开始献礼拜年。

  昭王为长,最先走到御座前,朝延庆帝拜寿,“父皇,去年年初,儿臣听闻云州有极品美玉现世,高九尺有余,儿臣特命人寻来,再请能工巧匠雕刻成品,恭祝父皇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龙椅上,延庆帝身穿朱红色龙袍,虽然体弱仍在服药,此时气色却不错。昭王生母淑妃看他一眼,笑着打趣道:“皇上快命他呈上来吧,早早就准备好了,我想先瞧瞧都不行,生怕我看了喜欢,贪了他孝敬您的好东西。”

  延庆帝笑容更大,命昭王上礼。

  很快,四个小太监便齐心合力抬了一座蒙着红布的寿礼过来。萧霆盯着那红布,暗暗吃惊,这么大的玉雕,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不得不说,昭王这份寿礼,真是又费银子又费心。

  他纯粹看热闹,那边恭王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先前他想方设法派人打听昭王准备了什么寿礼,都没消息,没料到昭王竟然藏了这等好东西。

  小太监们摆好寿礼,昭王亲自上前,春光满面的,慢慢揭开红布。

  殿内灯火通明,各处灯光同时落在那尊一人多高栩栩如生的玉雕仙翁上,仿佛有仙气萦绕,又好像仙翁真的从天而降。昭王自知他的寿礼最妙,眼睛一直盯着延庆帝,盼着父皇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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