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庆帝刚要夸,丽妃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白净纤细的小手震惊地捂住红艳的嘴唇。延庆帝皱眉看去,丽妃白着脸道:“皇上,您看仙翁手里的寿桃……”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盯着寿桃看了。
萧霆刚刚只看了个大概,闻言凝目看去,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原来那圆乎乎的大寿桃中间竟然有道不甚起眼的裂纹。寿桃寿桃,中间断开,岂不意味着要“折寿”?
萧霆侧头看景宜。
景宜朝他使个眼色,示意萧霆别露出任何幸灾乐祸的神色,免得被延庆帝迁怒。
“父皇,儿臣离开王府前寿桃还完好无损,定是搬运途中不小心颠坏了,请父皇恕罪。”礼物出了差错,还是大错,昭王连忙跪下,神色紧张。昭王妃也立即赶到丈夫身边,一同请罪。
延庆帝脸都绿了。岁数越大越惜命,延庆帝吃了半年的药,大臣们还天天催他立储,一个个盼着他早死的模样,本来就介意,如今亲儿子送个寿桃还送个坏的,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好心?
“还不退下?”顾忌正月喜庆,延庆帝强行按下了火气,换做平时,定要骂一顿。
昭王赶紧朝小太监们摆摆手,然后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席位上,低着脑袋,哪都不敢看,心里却把恭王、丽妃骂了千百遍,认定是那母子俩暗中动了手脚。
淑妃也是这么想的,趁恭王的人去取寿礼了,她正色提醒延庆帝:“皇上,如果昭王的寿礼是下人搬运不精心,那也就罢了,但如果有人存心陷害昭王,不惜损坏昭王献给您的寿礼,其心简直可诛,还请皇上彻查。”
延庆帝挑了挑眉,下意识看向丽妃。
丽妃没叫人动手,毫不心虚,嘲讽淑妃道:“姐姐总是这么疑神疑鬼,昭王带了这等好礼进宫,难道没派人时刻盯着?宫里人来人往,谁敢去动手脚?错就错了,皇上也没怪罪昭王,大正月的,姐姐就别在四处泼脏水了,弄得底下人心惶惶。”
淑妃抿唇,正要反击,太后心烦道:“好了,都少说两句。”
丽妃得意地扬起下巴,淑妃暗暗拧帕子。
与昭王那坏了寿桃的极品玉雕比,恭王请天下一百位文人雅士合写的“百寿图”看起来不怎么气派,但胜在文雅精致,寓意祥和,延庆帝脸上终于再次露出笑容。淑妃想找茬,奈何离得远,根本看不清那一百个寿字有没有出错的。
王爷们送完礼,轮到了公主们。
三公主送了她亲手缝制的衣袍,五公主送了她亲自下厨做的寿糕,萧霆、景宜的寿屏夹在中间,顿时显得诚意不足。
延庆帝不喜四公主,却看驸马爷十分顺眼,故而还是夸了几句。
宴席结束,延庆帝被丽妃拐走了,免不了一晚颠鸾倒凤。
陶然居中,萧霆钻进被窝后才低声问景宜:“昭王的寿桃,是你叫人捏坏的?”
景宜摇头。
她太正派,萧霆就知道不是她,兴奋道:“肯定是外公,明天我去问问。”
他语气中带着敬佩,景宜突然有点担心,怕萧霆越学越坏,本来馊主意就够多了,再……
念头未落,中衣里钻进一只小手,景宜深吸一口气,竟忘了刚刚在想什么。
脑海里只剩那只四处乱动的手,只剩他。
第68章
正月里大户人家饭桌上的山珍海味更丰盛了,然后景宜渐渐发现,熬过怀孕前三月的萧霆,胃口越来越好了,之前他吃点吃油腻的就犯吐,现在萧霆好像要把那三个月少吃的肉补回来似的,一碗一块儿的那种东坡肉,萧霆能连续吃两块儿,吃的那叫一个香。
一个正月过下来,景宜抱抱萧霆,估摸着这人至少胖了十斤。
萧霆还没意识到他胖了,景宜不敢说,怕萧霆又胡思乱想,说什么她嫌弃他,幸好太医一月三次来把平安脉,脉象都没问题,然后叮嘱他们留意点,“公主”胃口好一阵是正常,但如果一直都吃这么多,那肯定要劝着点的。
转眼就要开春了,府里的绣娘来给“公主”量尺寸,准备缝制春衣。
景宜不爱照镜子,萧霆除了每日晨起梳头打扮,也没有照镜子的特殊癖好。如今站在穿衣镜前伸着胳膊让绣娘丈量,萧霆仔细瞅瞅镜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皱眉道:“我是不是胖了?”
绣娘赔笑:“怀孕肯定会胖点,公主放心,等孩子生了,您休养一段,保管还会苗条下来。”
萧霆知道自己肚子在变大,他担心的是脸,肚子里有孩子,脸上没有,怎么也胖了这么多?快胖一圈了,虽然还是那么美,毕竟景宜底子好。
“我脸是不是胖了?”绣娘量完他胸腰屁股胳膊腿走了,萧霆又问身边的丫鬟。
明心笑着道:“是有点,不过不明显,公主还是咱们京城的第一美人呢。”
明湖点头附和:“是啊,而且公主稍微胖点,更好看了。”
萧霆怀疑这两个丫鬟故意说好听的哄他,就去问祖母、亲娘,结果姜老太君、柳氏更会哄人,都说没看出他胖。萧霆再问淳哥儿,淳哥儿傻乎乎地说看不出来,萧霆心烦,安排马车,去徐府看外祖母。
萧家人都把他当景宜,亲昵里始终都有对公主的一分客气与敬重,外祖母就不一样了,肯定会说实话。
“是胖了。”高氏果然说了大实话,捏捏外孙女的小脸道,说完见外孙女皱眉,高氏笑道:“怀孕都这样,免不了的,我们景宜长得好,胖瘦都美,都把霆生迷得只守着你一个。”
萧霆强颜欢笑。
糊弄谁啊,大周女子以瘦为美,萧霆不喜欢太瘦的女人,景宜以前偏瘦的身段刚刚好,现在他吃胖了,景宜会不会觉得他变丑了?万一继续胖下去,生完了也瘦不下来怎么办?
脑海里浮现出一位贵妇人脸圆腰肥的样子,萧霆更发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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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偏西,景宜辞别延庆帝,出宫路上,意外撞见恭王。
景宜面无表情地行礼,“王爷。”
恭王笑着打量她,“霆生最近气色不太好啊?四妹妹怀孕快半年了,霆生是不是很久没碰女人了?”
景宜径直往前走,不再听他的污言秽语。
恭王却紧紧跟在她后头,一副颇为妹婿着想的语气:“霆生不用矜持,本王是过来人,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四妹妹怀着身子不能碰,有国公爷盯着,你八成也不敢给丫鬟开脸。这样,今天你晚点回去,本王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保证让你消疲解乏,比神仙还快活。”
恭王好色,众人皆知。
景宜恍若未闻,到了宫外翻身上马,回府去了。
恭王负手站在那儿,对着景宜背影冷笑几声,这才上了马车,先回王府换身常服,再偷偷去了柳园。
柳园是京城最雅致的勾栏地,里面的女子才貌双绝,更有几位卖艺不卖身的红颜佳丽。上个月新来了一位叫婉音的倾城绝色,恭王喜欢非常,若不是延庆帝大病尚未痊愈,他早就大张旗鼓接婉音回王府了。
恭王的动向,瞒得过皇上瞒不住一直盯着他的昭王,听暗哨说恭王又去找婉音了,昭王笑了,笑得鄙夷,却又带了几分同情惋惜。婉音确实美,放眼京城,只有已经出嫁的四公主能胜过婉音,可惜婉音得了病,不然他早自己受用了,怎么会设计送给恭王亵玩?
恭王要怪的话,就怪他自不量力与他争夺储君之位吧,倘若恭王安分守己,他自会顾念手足之情给恭王一个闲王当,奈何恭王、丽妃屡次坏他好事,逼得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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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王爷明争暗斗,这边景宜回到陶然居,发现萧霆竟然一个人躺在床上,她暗暗吃了一惊。萧霆是个静不下来的,即便怀孕也会找各种乐子,如果萧霆太老实,那基本是有心事。
坐到床上探头一瞧,萧霆果然睁着眼睛。
“不舒服?”景宜一手撑床,一手轻轻摸萧霆已经隆起的小腹,已经五个月了。
萧霆扭头瞅她,绷着脸道:“我是不是胖了?脸。”
景宜假装没有答案般观察他脸。
“说实话。”萧霆转个身,正脸朝她。
因为他躺着,从景宜的角度,能看到浅浅的双下巴。
猜到萧霆为何不快,景宜想了想,安抚道:“以后只要不饿,别吃那么多了。”
她没敷衍人,萧霆叹口气,让景宜扶他起来,然后盯着景宜问:“你觉得现在的你好看,还是怀孕前的你好看?”
还不都是他?
景宜刚要说都好看,仔细一琢磨那样好像是在夸自己,便改口道:“我向来不太在意仪容,只要你喜欢,苗条也好,吃胖也好,我都随你。”
萧霆不满意,继续问:“不说你,换成表妹,你喜欢她瘦点还是胖点?”
他非要个结果,景宜无奈,握着他手道:“只要是你,无论胖瘦,我都……”
萧霆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媳妇。
景宜却不好意思说了,面露无奈。
萧霆哼了声,不勉强她,起来陪景宜去吃晚饭,为了不再胖下去,萧霆只喝了一碗粥。景宜又担心他饿着,劝他再吃点,萧霆不吃,拉着景宜去院子里散步消食。
散步回来,萧霆缠着景宜慢慢来了一回,他躺着享受,景宜要努力掌握火候,事毕出了一身汗,还不怎么尽兴,确实有点煎熬。瞅瞅已经惬意睡着的萧霆,景宜帮他盖好被子,自己默默平复。
翌日景宜继续天没亮就起了,进宫,随延庆帝上朝。
因寿礼一事,昭王触怒龙颜,为了挽回延庆帝的心,淑妃想法设法争宠,丽妃不甘落后,延庆帝今晚哄了淑妃,第二晚肯定会被丽妃逮住,虽然不是每晚都行房,架不住年纪大了,延庆帝连续吃了大半年的药,身体反而越来越衰败。
延庆帝自己也清楚,同时又不肯服老,专门请了道士进宫炼丹,靠丹药维持体力。
“皇上,乌渠派人送了一封信来。”
解决完几件大事,通政使曹大人犹豫着出列,双手托着一封信,低头启奏。
提到乌渠这个让延庆帝丢了大脸的名字,文武大臣们都不禁放慢了呼吸。
延庆帝对吉利是又恨又畏,但他对乌渠只有恨,烦躁道:“念给朕听。”
曹大人领命,拆开信封,却见宣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大字,笔锋粗犷豪迈,定睛一瞧,那几个字竟然是:“皇上岳父,您要当外公了!”
那嚣张得意的语气,几乎要透过字迹迎面扑来。
曹大人脊背冒出一层汗,可迎着延庆帝审视的目光,曹大人只得硬着头皮,弯腰道:“皇上,二……乌渠的阏氏,有喜了。”
去年皇上下旨剥夺二公主的封号,这世上再无二公主。
可上至延庆帝下到文武百官,都清楚乌渠的阏氏是谁。
龙椅上迟迟没有动静,有那胆大的臣子偷偷抬头,就见延庆帝整张脸都青了,铁青铁青的,乌云密布。太吓人,臣子眼睛被烫般匆忙低头,再不敢多看。
“竖子欺人太甚!你们谁去替朕斩了乌渠首级,朕封他为武侯!”
终于喘过气来,延庆帝捂着胸口怒吼道。
“皇上息怒!”
都气得要发兵了,大臣们齐齐跪下劝阻。抢公主时都没打,现在更不可能打啊。
延庆帝何尝不知道,只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连声骂底下的臣子无用,然后一边咳一边由太监扶下去了。景宜垂眸跟在后面,神色冷漠,心里却觉得好笑,乌渠还真是神速,这么快就让二公主怀上了。
傍晚回宫,景宜将这个喜讯说给萧霆听。
萧霆没见过乌渠,对乌渠当不当爹也没兴趣,却拿这事逗景宜:“人家成亲三月就当爹了,你折腾一年才让我怀上,看来女人就是女人,就算能领兵打仗,论真本事,照样不如男人。不信你等着,将来咱们换回来了,我一个月就让你怀孩子。”
他豪情万丈,景宜只低头替他捏腿。
媳妇一点反应都不给,萧霆说着也没意思,还不如看景宜伺候他舒坦。瞧了会儿,萧霆突然笑了,幸灾乐祸道:“不过话说回来,乌渠简直是皇上的克星,上次他抢走二公主害皇上气吐血,这次孩子都捣鼓出来了,皇上八成也气炸肺了。”
景宜淡笑,有因必有果,谁让那人心狠送女儿去和亲?
但萧霆还是猜错了一点,此时宫里的延庆帝,肺没气炸,但又吐血了,痛心疾首地质问刚刚赶来的孟太医,“你,你再说一遍?”
孟太医跪在地上,额头触地,战战兢兢重复道:“恭王,恭王爷染了花柳病……”
第6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