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衣裳都是湿的,胸口被他结实脊背压迫的感觉更明显,谢澜音疼得吸了口气,恨上心头,拧了他一下。萧元听她这会儿还疼,知道自己真鲁莽了,自责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他才捏了两把,还没品到什么滋味……

  胡思乱想着,慢慢将她背回了别院。

  “明早记得让丫鬟给你煮碗姜汤。”分别在即,萧元低声嘱咐道。

  谢澜音点点头,急着换衣裳,催他快走。

  萧元还有话说,握着她手道:“接下来我要帮朋友的忙,暂且没空去找你,你乖乖待在家里,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用多想,下月十五,我再过去。”

  谈及正事,谢澜音有点担心了,劝他道:“你也小心点。”

  从沈捷手里抢人,无异于虎口夺食。

  临走前得了一句软话,萧元舒服了不少,摸摸她脑袋,忍住再亲一口的冲动,连夜走了。

  谢澜音关好窗子,将湿衣服放到水盆里,擦拭过后换身睡衣,钻进了被窝。

  头发还没干,她靠在床头,回想今晚的一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嘴唇。

  越想越恼,羞却更多。

  翌日谢澜音早早醒了,坐起来感受了番,觉得头有些昏,连忙借口昨晚出汗让鹦哥吩咐厨房准备热水姜汤。喝了姜汤再泡个澡,整个人舒服了不少,谢澜音松了口气,早饭后,随亲人们一起下了山。

  某处山顶。

  萧元一身黑衣,目送蒋家的马车渐渐走远,有些遗憾。其实他想陪她一整晚的,早上再带她来看日出,可惜她脾气太大,他不得不提前送她回去。

  “公子,姨小姐的事,您真的不打算告诉世子?”卢俊突然现身,低声问道。

  萧元目光转冷,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澜音:你到底要对世子做什么?

秦王爷:不用你管,去玩吧。

沈应时:……澜桥快救命……

☆、第57章

  沈家别院。

  时近黄昏,临湖的凉亭里,沈捷父子俩还在对弈,小颜氏头戴帷帽坐在沈捷一侧,一双美丽的凤眼却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的儿子,满是不舍。

  刚怀上他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是不要他,不想替沈捷生儿育女,正房那边却传来孟氏有孕的消息,鬼使神差的,她想到了换孩子的法子,念头一起便再也停不住。可是,虽然下了决心,好几次与沈捷虚与委蛇,她依然想过不生了,反反复复的,熬到了生产。

  生的时候很痛苦,在她以为自己挺不下去的时候,她想到了死去的家人,想到了还在辽东的弟弟,想到了皇宫里孤苦无依的外甥,还想到了,她辛辛苦苦怀了快九个月的孩子。再恨,那都是她身上的肉,从第一次孕吐到他顽皮的踢脚,他陪了她无数个日夜,是她血脉上最亲的人。

  看着沈捷按照她的计划抱走才出生的孩子,她生出了不舍。

  再后来,她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看着他眼睛越来越像她,像颜家的父亲兄长们,夜深人静悄悄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听他生病时梦呓喊娘亲,她对他的恨便一日日淡了,最后只剩下了期盼,盼着他健健康康的,盼他将来愿意认她,盼他能替她这个狠心的生母了了心愿。

  她珍惜每次看到儿子的机会,但她必须走了,她恨沈捷,一晚都不想再陪他。

  “天暗了,侯爷明日再考究世子棋艺吧。”小丫鬟过来传饭,小颜氏瞅瞅父子俩,轻声劝道。

  沈捷正好落下最后一子,抬头,见对面儿子神色淡淡,分明未将输赢放在心上,他笑着打趣道:“应时这几日神不守舍,下棋练武都频频走神,不就是一个谢家二姑娘吗?别怕,世上那么多好姑娘,这个不行就再找下一个,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劳心伤神。”

  儿子没告诉他结果,但他看得出来。

  沈应时淡淡一笑,暂且都不想考虑婚事。

  用过晚饭,沈捷与小颜氏并肩回了上房,沈捷站在屏风前脱衣服,一边看着梳妆台前的小颜氏,“后日就要回去了,明天你想去哪儿逛逛?”

  在骊山住了半个月,再不回去,孟氏那里又要闹。

  小颜氏揉揉额头,没什么精神般点了点头。

  沈捷神色微变,快步走了过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颜氏摸了摸脖子,皱眉道:“晌午歇晌时不知被什么咬了一下,刚开始有点疼,我以为是蚊虫,涂了点消肿的膏药就没管,刚刚吃晚饭时又觉得痒了,你帮我看看,摸着好像没有起包啊。”

  将长发都拨到一侧,歪头给他看。

  沈捷低头,只看见一片白皙细腻的脖颈,仔细瞧瞧,除了被她按出来的微红指印,并没发现异样。但她不舒服,他就不放心,抬头唤丫鬟,命她去请带过来的郎中高先生。

  “不用了。”小颜氏喊住丫鬟,无奈地朝沈捷笑了笑,“什么都没有就请郎中,我还没那么金贵,兴许只是这几天在山里吹风着了凉,睡一晚就好了,天都暗了,侯爷歇了吧,别折腾高先生了。”

  她凤眼明亮,沈捷也觉得没什么大碍,便牵着她进了纱帐。

  躺下了,抱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沈捷呼吸渐重,大手在她背上乱动。

  “我困了……”小颜氏往他怀里靠了靠,尾音轻软,有点撒娇的味道。

  沈捷忍不住笑,亲亲她脸,柔声道:“好,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晚咱们再来。”

  跟那些想自荐枕席的十六七岁的美貌姑娘们比,她不再年轻,但他就是喜欢她,要不够。

  小颜氏闭着眼睛,困倦地嗯了声。

  两人相拥而眠,睡到半夜,沈捷忽的惊醒,听她真的在喊他,声音里带着难忍的痛苦,他顿时慌了,迅速起身点灯,先派丫鬟去请高先生,这才急匆匆赶回床边,却见床上的小颜氏面色发青,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凝华!”

  沈捷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床边的,颤抖着伸出手握住她,“没事,凝华你等等,高先生马上就来了,你不会出事的!”

  小颜氏痛苦地望着他,伸手要碰自己的脖子,“我痒……”

  沈捷急忙攥住她手,他替她看,就见她同样发青的脖子上赫然多了几个刺目的疹子。这么多年她很少生病,突然这样,他心里害怕,眼睛发酸,却只能说些无用的话安慰她,她闭着眼睛,浑身发凉,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沈捷又慌又怕,扭头朝外面怒吼。

  高先生得信儿后,连靴子都顾不得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望闻问切,朝沈捷跪了下去,“侯爷,姨娘定是被毒虫所咬,致使身中奇毒,不知姨娘有没有看见那毒虫生的何样?”

  小颜氏无力地朝他转了过去,沈捷抢着替她回道:“没看见,她是睡醒才觉得疼的,我当时就在她旁边,你既然知道是虫毒,难道不知是什么毒虫!”

  他嗓门大,发了脾气,高先生心中惧怕,瑟瑟发抖,低头道:“恕老夫才疏学浅,真的分辨不出是何种毒,只能先熬药减缓毒性发作,侯爷还是即刻派人多请几位名医过来替姨娘诊治吧。”

  “那你还不快去煎药!”一听说他配不出解药,沈捷暴怒,一脚踹了过去。

  高先生狼狈地退了下去,退到院子里,遇上闻讯赶来的沈应时。

  “我父亲出事了?”沈应时故意问道。

  高先生摇摇头,简单与他说了严姨娘的病情,言罢不敢耽搁,急着去前院煎药。

  生母中了奇毒,沈应时如临深渊,但他一个大男人不能进姨娘的房间,只能先派丫鬟进去通传。

  “侯爷,世子听闻姨娘病了,过来询问,现就在外面。”小丫鬟低着头回禀道。

  沈捷看向奄奄一息的小颜氏。

  小颜氏终于睁开了眼睛,摸摸脖子,再摸摸脸,潸然泪下,“侯爷,求你答应我,如果我治不好,不管我是昏迷不醒还是……死了,都不要让应时见我,不要让他知道真相,我不配当他的母亲,活着没能照顾他,死了更不能害他自责……”

  “别说了!”沈捷再也忍不住,跪到她床前,哽咽着望着她,“凝华,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挺过来,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会让你们母子相认,你想救回三弟,你想扶持那人登基,我都听你的,我只求你好好的!”

  儿子还没成亲,她怎么能说这话,怎么能狠心丢下他们爷俩?

  小颜氏什么都没说,吃力地摸出枕头底下的帕子,遮在了脸上,良久才道:“让他走吧。”

  越是要紧的时候,越容不得一点闪失,她陪沈捷演了一辈子,便要演到死,儿子那边,以后找机会再告诉他吧。此时他什么都不知道,反而不必伤心,如果他肯将她当生母看的话。

  沈捷此时眼里只有她,想的全是她的病情,根本无心顾及儿子,想都没想就让丫鬟去传话。

  小丫鬟出了屋门,劝沈应时先回去。

  沈应时难以置信地望向窗子。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要瞒他?

  双拳紧握,沈应时继续伫立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猛地转身,大步跨进了黑暗里,背影萧索。

☆、第58章

  西安城。

  一夜之间,城里几位名医同时被平西侯府的人带走,待到天亮,这消息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谢澜音早上去给母亲请安,就听玉盏在同母亲回禀此事。

  她震惊地愣在原地。

  严姨娘病了?

  连请数位名医,又是急症……

  是真的病了,还是他们救人的计划?

  她在那里出神,蒋氏以为女儿担心有过一面之缘的严姨娘,叹道:“侯府的事,咱们帮不上什么,既然她与你投缘,将佛珠手链赠了你,澜音得空替她求求佛吧。”

  那手链是上好的檀木所制,价格不菲,而且佛珠手链另有意义,一般只送喜欢的小辈的。

  谢澜音点点头,饭后回到邀月阁,命鹦哥找出手链,望望窗子,真的替严姨娘祈求起来。

  平西侯府。

  孟氏嫁给沈捷这么久,第一次如此神清气爽,早知道严姨娘会因为骊山之行危在旦夕,她何必白白生了一肚子的气,就该盼着她早点去的。

  “娘,您要不要派个人过去?”沈妙笑着提醒道,“若是她死了,咱们好早点知道。”

  孟氏心情好,伸手摸了摸趴在女儿腿上的小白狗,提点她道:“你懂什么,她快死了,你爹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真派人去了,被他知道,事后准得找咱们发脾气。咱们就在家等着,妙妙不用担心,她八成是活不成了,普通的小病,哪用得上这么大的阵仗?”

  沈妙笑了笑,敬佩地望着母亲道:“还是娘聪明。”

  严姨娘死了,母亲少了块儿心病,她也跟着高兴。

  与此同时,骊山上的沈家别院里突然传出一声怒吼,随即十来位西安名医先后退了出来。

  “诸位先生,严姨娘病情如何?”沈应时一身素色长袍站在院子里,神色看似平静,眼底却有彻夜未眠留下来的青黑。

  高先生与他熟悉,叹息道:“世子节哀,严姨娘身上的毒我等都未见过,实在无解,她,大概是撑不到黄昏了。”

  撑不到黄昏……

  沈应时突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了,脑海里是那年他病重,昏昏沉沉的,她抱着他,轻声告诉他别怕,她在陪着他。

  再回神,郎中们都走了,门口只剩两个守门的丫鬟,沈应时目光扫过二女,移到了窗户上。

  他不走,他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狠心,最后一面都不肯给他看。

  屋子里面,沈捷紧紧抱着怀里蒙着面纱的女人,泣不成声。

  都怪他,她说被虫子咬了的时候,他就该请郎中来看的,那时候看了,可能就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她才三十出头,本还有大半辈子要与他走……

  小颜氏身体虚弱,理智是清醒的,听着耳边男人的哭声,想到他不嫌弃她布满疹子的脸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她就好像个真正的临死之人,看什么都看透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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