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袁公子送重阳节礼来了,才从舅老爷那边过来,想与您请安。”
屋里娘几个笑着逗两个孩子,外面玉盏又来回禀。
蒋氏李氏等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谢澜音身上。
谢澜音小脸蛋登时红了个透,羞答答往外逃了,知道他肯定在前院院门前候着,谢澜音特意从角门走的,免得遇到他。真是的,她们盼着父亲回来,他更着急,先过来同母亲提了亲,说什么先讨了母亲的欢心,回头她与母亲一同劝说父亲,父亲就容易答应,却害得她不时被亲人们打趣。
一回邀月阁,却见院子里摆着约莫十几盆菊花,五颜六色,鲜艳灿烂。
“姑娘,这都是袁公子刚送来的。”鹦哥笑嘻嘻地道,特别满意这位准姑爷,对着十几盆名品菊花替萧元说好话,“现在城里人人都想着囤粮食,袁公子竟然还惦记着送花给姑娘赏,可真够有心的。”
谢澜音轻轻哼了声,他是担心她反悔呢,不用心行吗?
但心里还是甜甜的,凑过去赏花了。
蒋氏那边,留谢澜桥与林萱在里面看孩子,她与李氏一起去厅堂见客。
路上李氏感慨着问道:“你真想好了?袁公子仪表堂堂,气度不俗,家世也不错,只是,身份上……”
自家是商人,李氏当然不会看不起商家,但外甥女是官家小姐,嫁给商人未免太低嫁了。
蒋氏没计较那么多,笑道:“身份那都是虚的,主要是两个孩子有缘,几次偶遇,元启还救过澜音,既然澜音那么喜欢他,就遂了他们的愿吧。”
她唯一不大满意的,是准女婿催的有点急,女儿才十四呢,这么早嫁人她实在舍不得。不过小女儿的话也有道理,回到京城再嫁,肯定有不少人指指点点,平白无故给小夫妻俩添堵。至于先嫁小女儿合不合适,长女次女都还没开窍,她也顾不得了,兴许先嫁了小的,两个姐姐会渐渐着急了也说不定。
门外传来长辈们的声音,萧元快步迎了出去,远远行礼,“元启见过伯母,舅母。”
管蒋氏叫伯母,却随着谢澜音称李氏为舅母。
李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姑子,这小子可真够嘴甜的。
蒋氏微微笑,看着前面玉树临风的准女婿,没有一点不满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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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了岳母的欢心,萧元神清气爽地出了蒋府,上了马车后,想到西北的战事与不知何时归来的谢徽父女,心底再次涌起不安。
面对这场意外的变故,一日没将她娶进门,他就一日不安,因此他才先向蒋氏提了亲,好歹过了明路,只可惜蒋氏只是口头同意,坚持要等谢徽回来再三媒六聘,他不好催的太急,便没法拿到定亲文书,将婚事做定。
按按频频跳动的左眼眼皮,萧元强迫自己想别的事情转移心思。
只是才回到私宅,对面王府的暗卫急急赶了过来,“殿下,京城来圣旨了,是刘公公,现在韩兆以病重为由拖着,您快点过去接旨吧!”
刘公公见过殿下,韩兆只是身形声音与殿下相似,被刘公公看到肯定会露馅儿。
萧元神色一凛,迅速从暗道赶去王府,暗道另一头韩兆等人已经准备好了秦王礼服,萧元从容穿上,再由会易容的小太监帮忙装饰了番,这才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去接旨。
刘公公见了他这副体弱的样子,暗暗摇头,宣完旨意后,细声客套道:“王爷亲赴战场,定能壮我大梁君威,然战场危险,王爷第一次领兵出征,务必要小心啊。”
萧元苦笑,接过圣旨道:“父皇委以大任,本王万死不辞。”
刘公公也有点可惜这位先后所出的皇长子,不过皇宫里最不缺可怜人,他可不会白发善心,办完差事,这就回京复命去了。
萧元面无表情回了书房。
葛进观察主子脸色,忧心道:“主子领兵出征,再用韩兆恐怕不妥。”
韩兆只是个擅仿人声的太监,哪里懂得战术。
萧元看看手里的圣旨,良久才道:“明早启程。”
“那五姑娘……”葛进试探着问道。
萧元斜他一眼,看得葛进闭了嘴,他才喊来身边的心腹安排差事,再去姨母那边走一趟。忙到黄昏,无心用饭,天一黑,他冒着夜色熟门熟路地去了蒋家。站在她窗前,沉默片刻,萧元没有叩窗,而是悄悄潜了进去。
谢澜音刚睡着不久,迷迷糊糊地被人弄醒,睡意顿时全无。就着夜明珠发出的柔和光芒认出他,谢澜音倒是不怕了,拉好被子后意外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萧元看着她明亮的桃花眼,忽然不知该怎么开口。
☆、第65章
如果一个皇子英勇善战,那么皇上派他去出兵,除了希望他打胜仗外,也是为了让他历练,但倘若被派出去的皇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京城里皇上的用意就值得琢磨了。
萧元的功夫是暗中学的,外人一概无知,相反他常用装病这招躲清闲,在朝臣们眼里就是个体弱多病的王爷,这样的王爷派去战场,能震什么士气?
萧元人在西安,不知安排他领兵是父皇自己的主意,还是沈皇后撺掇的,他只知道,他在战场上立了功劳,功劳最终会落在沈捷父子身上,他若吃了败仗,罪名非他莫属。
这些他都不在意,但这道圣旨打乱了他娶她的计划。
“澜音,还记得我那个朋友吗?”萧元握住小姑娘的手,低头问道。
谢澜音只听他提起过一位朋友,心中一紧,担忧道:“是不是严姨娘出事了?”那样可怜的女人,她真心希望她脱离苦海后能安生度日。
萧元摇摇头,神色却依然凝重,“不是,她已经搬到了别的地方,那里没有人认识她,她过得很好,但我那位朋友的母亲病重,可能没有多少时日了。澜音,我娘早逝,他母亲一直将我当亲儿子看待,逢年过节都会送东西给我,现在她出事,我于情于理都该回去看看。所以,我想先回洛阳一趟,这一去不知确切归期,但你放心,我会尽早赶回来娶你。”
他先去边疆,父皇派他去滥竽充数,只要战事在沈捷父子掌控内,他也不必做什么,谢徽一回来,他便马上装病赶回西安城娶她,两不耽误。若沈捷回来的晚,他就在边疆多待一阵子,专心留意战事。
他突然要回洛阳,谢澜音很是不舍,慢慢坐了起来,注视着他眼睛问道:“那你何时动身?”
萧元攥了攥她手,声音低了下去,“明早。”
这么快……
谢澜音低下头,过了会儿才尽量不在意地抬起头,柔声嘱咐道:“那你路上小心,伯母待你好,你也不必急着回来,多在那边照顾照顾她。”
再舍不得,那也是他重要的长辈,生离死别的关头,不去看看怎么行。
小姑娘心地善良善解人意,萧元心软地一塌糊涂,伸手就将她抱到了怀里。
谢澜音靠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竹香,眼帘一眨,无声地落了泪。
父亲长姐还没有消息,如今他也要走了。
心里难过,没听见他喊她,萧元察觉到不对,扶着她肩膀看,见她真的哭了,他心疼又愧疚,抬手要帮她擦泪,只是看着她雾茫茫楚楚可怜的眼睛,他改成扶住她脑袋,要去亲她。
谢澜音怔怔地看着他靠近,却在他快碰上的时候避开了,低头道:“你走吧。”
萧元动作一顿,仔细看她两眼,小心翼翼地问,“生气了?”
谢澜音不舍归不舍,还不至于为这种事情生气,一边擦擦眼睛,另一手拨弄他腰间玉佩道:“没有,就是,怕你乱来。”
与他亲了好几次了,亲着亲着就能感觉到他的变化,或是呼吸重了,或是力道重了,像是谦谦君子突然变成了霸道纨绔,从很多细微之处都能发现。以前两人中间有窗户阻隔,她能及时躲开,现在在床上,她怕他像在骊山那次收不住。
萧元没想乱来,就想亲亲她,现在她这样说了,他不好再继续,掩饰般摸了摸她脑袋。腰间玉佩被她扯了下,萧元想到什么,从怀里将母亲留给他的麒麟玉佩拿了出来,珍重端详片刻,交到了她手里。
“澜音,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玉佩,也是我外祖母家传女不传男的宝贝,现在我交给你保管,将来咱们生了女儿,你再传给她。”额头贴着她额头,萧元低低地道,语气温柔又郑重。
触手细腻的玉佩还带着他的体温,与他低沉好听的声音一起熏热了她的脸,还没成亲就想女儿了,谢澜音羞得将玉佩往他手里塞,脑袋垂得更低,“我不要……”
等嫁给他了,再收也不迟。
“澜音听话,你不要,我怕你趁我回来前跑了。”萧元坚持要给她,她不接,他直接往她头上套。谢澜音其实是想要的,这会儿就羞答答低着头让他戴。萧元帮她将后面的长发弄出去时,闻到她身上清幽的女儿香,他看着昏暗珠光下她美玉般莹润的脖颈,难以自控,将唇印了上去。
谢澜音轻轻一颤,本能地要躲,萧元立即将她抱住,怕她拒绝,先堵住了她唇。
夜深人静,又是离别时分,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小姑娘呢,心中不舍,再听他一声一声连续不断的哑声相求,拦着他手的力气便越来越弱。
得了默许,萧元小心地将手挪到了她衣襟上,她睡衣上绣着牡丹花,他慢慢感受那牡丹花刺绣的纹络,她如被风吹拂,不停地颤,额头紧紧抵着他肩膀,直到他开始用力碾那朵牡丹刺绣,她终于慌了,紧紧抱住他手,“够了……”
“澜音……”萧元舍不得移开手,凑到她耳边求道。
谢澜音连连摇头,身上没力气,推不开他,她急得要哭了,“你……”
萧元听出了她的哭腔,怕过犹不及,及时松开手,紧紧将她往怀里按,“真想带你一起走。”
谢澜音身子一松,乖顺地靠着他,等他平复。
临别在即,这晚萧元陪她说了许久才离开。
谢澜音却睡不着了,握着玉佩轻轻摩挲,一会儿想他何时能从洛阳回来,一会儿想父亲长姐。
翌日早上,萧元又特意过来与蒋氏辞别,蒋氏理解他必须回去的心情,同样劝他不必着急这边。送走准女婿,回头见小女儿神不守舍的,蒋氏也没有办法,就引着女儿陪弟弟玩。幸好谢澜音只是一时不舍,很快又重新振奋了起来,开心地逗弟弟。
九月初八这日,谢澜桥又往铺子里去了两次,依然没有广东的消息。
谢澜音很失望,但最失望的莫过于蒋氏了,一个是发誓要白头到老的丈夫,一个是她第一个孩子,哪个出事都无异于从她身上剜肉,夜里哄了小儿子睡着,蒋氏靠在床头,对着窗子发呆,望着望着脸上就落了泪。
是不是她想的太好了?其实丈夫根本没能醒过来,长女孤身在外,没有父亲庇佑也出了事?
越想越绝望,蒋氏吹了灯,一个人在黑暗里掩面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肩上突然多了一双大手,蒋氏身体一僵,还未转身,忽听有人低低地唤她小名。蒋氏难以置信地望向来人,纱帐里昏暗看不清,他却又唤了她一声,蒋氏瞬间泪如泉涌,一头钻到了他怀里,“明堂……”
谢徽紧紧拥着妻子,声音也不稳,“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让你们受委屈了。”
蒋氏摇摇头,他回来就好,多大的委屈她都不介意了,只要他与女儿……
想到长女,蒋氏慌了,紧张地问他,“澜亭呢?她怎么没与你一起回来?”
“澜亭没事,她后日应该能到洛阳了。”谢徽安抚地亲亲妻子额头,快速给她解释,“我们八月底抵达广州,下船就遇到了父亲派去的人,说兵部因为少了一个郎中有些忙不过来,让我先回京上任,之后再派人来接你们。他这样说,皇上肯定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再大张旗鼓过来,传到宫里皇上肯定不悦,只能偷偷拐过来见你。素英,我马上就走了,过几天澜亭会过来接你们,你们早点进京,别让我等太久,不过澜亭过来之前,我们回来的事你谁都不能告诉。”
长女也没事,蒋氏迅速镇定了下来,随即就明白了。
短短几日他们父女俩就从广东赶到了这边,肯定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恐怕比她派去传信的人走的都快,所以她一直都没等到消息。
“这就走了吗?”蒋氏抱着丈夫,想跟他多团聚片刻,“你没吃晚饭吧?我去找点东西给你填填肚子?”
谢徽握住她手,亲了亲道:“不用了,我是装病过来的,马车里空无一人,耽搁时间越长,澜亭就越容易露馅儿,必须……”
话没说完,床里面突然传来幼儿抿嘴的声音,谢徽登时愣在了那里。
他记起来了,在广东等他的人说,妻子又生了个儿子。
虽然看不见,但蒋氏想象得出丈夫现在的傻样,挣开他手,笑着将睡得正香的胖儿子抱了过来,小声道:“吃饭的功夫没有,抱抱儿子的时间总有吧?”
“你去点灯。”好久没有抱这么小的孩子了,谢徽想走也挪不动脚了,激动地使唤妻子。
蒋氏揉揉眼睛,心满意足地去点灯。
谢徽冒黑摸儿子的小脸,灯一亮,他眼睛就落在儿子身上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儿子,蒋氏目不转睛地看他,见丈夫黑了瘦了,却依然俊美不俗,她情不自禁趴到了他背上,唇轻轻地碰他脖子。她真的没想做什么,就是太想他,一年的思念,找不到旁的方式倾诉。
妻子软软的唇一碰到他,谢徽呼吸就乱了,再喜欢儿子,他更想念妻子,慢慢将儿子放了回去,转身就抱起妻子朝恭房走去。夫妻俩养育了三个女儿,知道在哪儿办事最安全。
“不是急着走吗?”蒋氏贴着他胸口,又紧张又好笑。
谢徽没有说话,只用行动告诉妻子他有多不想走。
作者有话要说:
秦王爷:我勒个去,岳父您不能搞偷袭啊!
谢徽:你是谁?
秦王爷苦逼地流下两道面条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