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萧逸毕竟心虚,回答前看了眼沈皇后,才假惺惺道:“儿臣并不知是……”

  “那就等你查出是谁了再来求朕替你做主!”宣德帝没等他说完就吼道,吼完了一手推开沈皇后,指着门口大骂:“都给朕滚,朕不想见到你们!”

  一个个都以为他是傻子是不是?倘若真是长子动的手脚,长子既然知道他会半路坠马,就该派人暗中跟随,再趁小儿子落马时彻底要了他的命,依旧装成落马跌死,而不是只让他瘸了脚!况且长子真有心皇位,就不会这么多年一直目中无人,就不会放过眼下这个讨他欢心的大好机会,反而待在王府无视他的生死,不在乎父皇会不会生气!

  怪他以前糊涂,才会受沈皇后蒙蔽,再三打压长子!

  “皇上息怒,太医嘱咐过了,您现在不能动怒啊。”权公公着急地赶了过来,关切道。

  宣德帝大口喘息,良久才平复下来。

  “你去秦.王府传旨,明日让他进宫来看朕。”本来还想等长子主动来看他,现在沈皇后娘俩又想方设法算计长子,宣德帝突然不想等了,沈皇后越怕什么,他就越要做什么,若她不识趣还想兴风作浪,就别怪他不顾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

  权公公领命,亲自跑了趟秦.王府。

  萧元继续装病,还想抗旨,权公公真是服了这位有气节的王爷了,为了宣德帝的龙体着想,他守在萧元榻前再三劝说,苦口婆心,最后逼得萧元怕了他的三寸之舌才不情不愿地应下。

  答应了就好,权公公放下心来,马上回宫去复命。

  人走了,谢澜音打湿帕子,坐到床前替装病的男人擦脸上脂粉,低声问道:“这次叫你进宫做什么?不会是怀疑你了吧?”

  他让她用许云柔的语气编封信,没过多久萧逸就在去法宁寺的路上出了事,所以谢澜音知道那一定是自己男人的计划。萧元手下能人那么多,估计有擅长模仿他人字迹的,照着她的誊写一遍,送到萧逸手里就能以假乱真了。

  “看权公公的态度,应该不是。”萧逸享受着她温柔的服侍,讽刺地道。

  想扶植的两个儿子都废了,也只有这时候,父皇才会想到他。

  “那,是不是又要换太子了?”谢澜音仔细想想,心跳加快,兴奋地看着他问。

  萧元摸摸她芙蓉花似的小脸,笑而不语。

  太子?

  那两个人坐过的位子,他不稀罕。

  皇位就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想到很快就能给她最好的一切,不用再让她因为他受委屈,萧元胸口就仿佛有山巅之风呼啸,有波涛巨浪翻涌,但他必须按捺住,不能在最后的关头冒进犯错。

  谁都不能说,他只有抱着她用另一种方式发.泄。

  晚饭后,萧元迫不及待地要压她在床。

  葛进突然赶了过来,同守在门外的鹦哥低语了一番,鹦哥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走到内室门口道:“殿下,葛进有事要禀。”

  萧元就差临门一脚了,闻言皱眉。

  谢澜音喘息着推他,“这么晚了肯定有大事,你快去吧。”

  萧元低头,对上她飞满红霞的脸,攥攥拳头,命她不许穿衣裳,这才飞快跳下床,连倒三碗凉茶咕嘟咕嘟咽了,勉强浇灭火后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何事?”出了门,萧元边往外走边冷声问,声音还带着一丝暗哑。

  葛进往主子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殿下,许大人有事求见。”

  萧元脚步微顿,转瞬又恢复如常。

  该来的终于来了,无论明日父皇是什么态度,他的最后一步都会按计划走下去。

☆、第119章

  萧元在前院待了大概两刻钟左右就回来了。

  谢澜音当然没听他的话光溜溜等着,早已穿戴整齐,躺在被窝里等他,顺便猜测到底是什么事。见他进来,谢澜音立即坐了起来,“去做什么了?”

  萧元先看向了她身上。

  谢澜音脸一热,瞪了他一眼,“整天就不会想点别的!”

  萧元就是想的太多了,到了她跟前才不愿再想那些事情,脱了衣裳钻进被窝,无比熟练地压到了她身上,“澜音这么美,在你面前我想的就只有你。”

  一双大手灵活地动了起来。

  谢澜音不吃这一套,按住他手问他,“葛进到底为何找你?”

  “一会儿再说。”萧元此时更想吃她。

  谢澜音紧紧并拢双腿,抱住他脖子跟他撒娇,“你快告诉我,不然我总替你担心。”

  她娇滴滴的,萧元无奈地停下手,亲她耳朵道:“许朗来投奔我了。”

  谢澜音愣住,想了会儿才记起许朗是许云柔的父亲,当今内阁首辅。

  “放心了?”萧元笑着问。

  谢澜音看着他明亮的凤眼,点了点头,心里欢喜,不用他催,她主动敞开给他。

  一夜琴瑟和鸣,翌日萧元“略施薄粉”,进宫去面圣。

  宣德帝依然四肢无力,只能在龙榻上躺着,不过不想在长子面前太失了威严,他早早就让权公公扶他坐起来了,靠在榻上,灰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用龙冠束好,身上穿一件明黄色的锦袍,精心打扮一番确实精神了几分。

  萧元才没心思看他穿了什么戴了什么,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停在榻前,行礼问道:“不知父皇宣儿臣进宫所为何事。”

  连句客套地询问宣德帝病情都没有,仿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皇中风了。

  宣德帝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指着儿子干瞪眼睛。

  权公公赶紧上前替他揉胸脯。

  萧元这才抬头看了宣德帝一眼,嘴角依然抿着,眉头却皱了皱,凤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紧张,直到发觉宣德帝在盯着他,萧元才迅速垂下眼帘,脸色更冷。

  宣德帝盯着儿子,忽然不气了。

  他明白了,儿子其实是在意他的,只是不肯先服软罢了,就像他一样,想儿子了才叫儿子进宫,却因为颜面装腔作势,不愿让儿子看出他的心思。

  意识到父子俩相似的地方,宣德帝非但不气,反而心情大好。

  让权公公退到一旁,他主动询问起儿子的病情来,然而不管他问什么,萧元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宣德帝明白父子俩还需要时间,聊了几句后没再勉强儿子,让萧元回去了,又赐了几箱子滋补药材去秦.王府。

  皇宫里消息传得最快,几乎宣德帝的赏赐才出宫门,沈皇后就知道了。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早就发觉了,自从春猎出事后,皇上对萧元的态度就变了,从不再轻易怀疑猜忌,到今日的恩宠。是因为她的逸儿脚瘸了,他想换太子了吗?

  真让萧元当了太子……

  沈皇后不敢再往下想。

  夜里辗转反侧,清晨醒来,沈皇后坐到梳妆镜前精心打扮了番,妆容素雅得体又让她看起来年轻了几岁。准备好了,沈皇后领着宫女去崇政殿伺候宣德帝用膳。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宣德帝的喜好沈皇后最了解,知道怎么做会讨宣德帝欢心。

  大病里的人最渴望有人关心,宣德帝看看沈皇后明显打扮过的脸庞,虽然清楚这女人多半是昨日被他吓到了,怕失宠才温柔小意的,但念在她这半年过得也不容易,宣德帝大度地原谅了她。

  饭后内阁大臣们要来议事,沈皇后暂且离开,去东宫探望小儿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沈皇后又过来准备陪伴丈夫,给他解闷。

  谁料到了崇政殿,却被权公公告知内阁首辅许大人在里面。

  沈皇后暗暗攥紧了手。

  这世上她最恨的人是萧元,第二恨的就是许家,如果不是因为许云柔,她的两个儿子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也不知他单独留下来要做什么。

  心里有了疑惑,晌午服侍宣德帝用药看他睡着后,沈皇后示意权公公去外面候着,她要与宣德帝共寝。帝后一起午睡并非奇事,权公公没有多想,默默退了下去。

  沈皇后心跳如鼓,她慢慢躺在宣德帝一侧,眼睛盯着宣德帝,确定男人真的睡沉了,这才悄悄下床,未免发出声音,鞋都没穿,踮着脚来到了御案前。御案上摆了两摞奏折,沈皇后悄悄地翻,运气不错,翻到第三张就找到了许朗的奏折。

  沈皇后紧张地打开,内容不多,却看得她如坠冰窟。

  果然如她所料,许朗建议皇上废黜自己的小儿子,另立萧元为太子,而且应当立即下旨,免得皇上病情恶化……奏折上说的委婉,但意思就是,免得皇上再次中风无法言语或突然驾崩,想改立太子都不行。

  重新放好奏折,沈皇后退回了龙榻上。

  她仰面躺着,望着这富丽堂皇的皇帝寝殿,脑海里各种念头闪过,慢慢的,她侧头,看自己的男人。这是皇上,是她的丈夫,是她曾经深深依赖的天,但是现在,他不想再做她们娘仨的天了……

  沈皇后心底缓缓地浮上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全身发抖,说不清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可一旦成功,她的逸儿就会是新帝,届时再也无人敢违背她们的意愿。

  她不用皇上死,只要他病情再加重就够了。

  身为专宠二十来年的皇后,沈皇后手里是有一批人的。太医院里潘院使等人都没了,她不好轻举妄动,便派最忠心自己的心腹出宫暗中配药,然后趁去崇政殿伺疾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粉洒到了宣德帝的药汤里。

  宣德帝一无所觉,在沈皇后温柔的凝望下,一口一口喝下了肚。

  刚要放下药碗,外面忽然有人大声喧哗,宣德帝皱眉,而权公公已经赶了出去,没一会儿又进来了,神情惶恐,跪下道:“回皇上,凤仪宫宫女彩云称,称皇后娘娘意图下.毒谋害您!”

  “咣当”一声,宣德帝手里的药碗落了地,摔成两半。

  “皇上,臣妾冤枉啊!”沈皇后仓皇跪了下去,急着将自己动手前想到的应急之策搬了出来,一脸无辜地望着宣德帝,“皇上,臣妾与您夫妻多年,怎会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定是彩云不满臣妾不肯提拔她升大宫女,她才血口喷人!”

  凤仪宫里那么多人,有的是人可以在药里动手脚,而且现在皇上已经用了药,等他药效发作,她与小儿子便是这皇宫里的天,谁还敢质疑她的话!

  短暂的惊慌后,沈皇后立即镇定了下来,这份冷静倒显得她问心无愧。

  宣德帝盯着面前的女人,不想怀疑枕边人会害自己,也不信她有那么大的胆子,只是突然颤抖的手无情地提醒他,他刚刚喝下去的药确实有问题!

  “快宣太医!”宣德帝才说完,突然直挺挺朝后倒了下去。

  伴随着权公公一声惊叫,崇政殿顿时乱作一团。

  萧逸跛着脚匆匆赶来了,却被御前侍卫统领拦在了门外,以许朗为首的六位内阁大臣随后赶到,毫无阻拦地得以进殿。彼时沈皇后跪在龙榻一侧,身旁两个太监押着她不许她乱动,太医们有的忙着替宣德帝诊治,有的正查验药碗里的残余汤汁。

  “皇上如何了?”许朗肃容问。

  太医们没空回他,倒是验毒的那位太医突然道:“这药里确实有毒,中风的人服下后若救治及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病者有九成的可能丧失神智,卧床不起。”

  屋里一片吸气声,众人齐齐看向龙榻,就见宣德帝身体僵硬,脖子朝里侧歪着,已经不能动了。

  许朗默默站了片刻,视线扫过依然不甘喊冤的沈皇后,朝权公公与身后五位同僚道:“太子行事鲁莽,又身体有疾,不适合再为储君,前日我上奏劝皇上改立太子,皇上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但确实有动摇之意,现在我怀疑皇后太子听闻后恐太子之位旁落,故下毒谋害皇上。”

  五人里,户部郎中郭大人也就是郭澄的祖父立即点头附议。

  另外四人互相看看,也都颔首赞同。

  最后六人一起看向权公公。

  权公公一个宣德帝安好他就是红人宣德帝出事他便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大太监能说什么?

  无人反对,许朗一锤定音,“兹事体大,皇上病危无法理事,太子身负嫌疑,我建议请秦王殿下进宫主持大局。”

  “你们这是谋反!”一片沉寂中,沈皇后声嘶力竭地吼道。

  许朗看了披头散发的女人一眼,唇角没动,眼里却有冷笑。

  两刻钟后,萧元一身墨色绣蟒长袍跨入崇政殿,如玉脸庞冷峻,不怒而威,哪有半点病态?

  短短两日,此案就有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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